今天是阴历十一月二十九,农历正值二十四节气中的冬至。在广州兴“冬大过年”一说,比内地过小年还热闹隆重,人们都会踩着下班的步伐赶着回家吃团圆饭。公司的年青人外地的较少,不到五点有家没家的全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去了。四点五十分,对面的馨怡就朝我使眼色,“哎,亲爱的香叶小姐,帮我把这份企划稿校对一下如何?拜托了,明天要交给老高的!”
我递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好啊,没问题,反正我不忙。”
湖北好像没有这个节日的呀。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同时,也被一丝淡淡的忧伤覆盖。进入这个冬季,三五朋友讨论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圣诞PARTY、新年狂欢夜,还有春节大团圆。而我,总是谈到最后,笑到最后时黯然离去。害怕任何一个节日,那是这个城市喧嚣热闹的理由。当别人笙歌燕舞时,我独暗对遥夜,惟有思念在心底,化作如风的诗行,冷却,冷却,凝成疼痛的钝器,悬挂在某年某月不知名的夜空。忘却吧,待流年的风吹日晒,沉淀下来的依然是那些美好的来不及追忆的岁月。
帮馨怡完成交待的作业,不觉中已是晚上九点。公司已空无一人,只有会客室一只硕大的古钟在嘀嗒嘀嗒的走动,在静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关好窗,锁好门。
出门的时候才发觉起风了。风有些冷,抬头看天空。没有期望的满天星光和一轮满月,只有深遂而遥远的巨大黑幕挂在寂寂的夜空,令人愈发觉得寒冷。
住得不远。三站路就可到家。
上车了。车上空空的,人很少。哦,想起了今天是南方人的节日,也许此刻都在家中吃着温馨甜美的团圆饭呢。毕竟,我这异乡的游子,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车行至好又多站时,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可能是刚从超市出来,她手上拎满了大包小包的物品。很随意的在我左前方一个位置坐下,风从窗口吹过来,懒懒地掠起她的几缕发丝,她那经过风霜但不失风韵的脸满是平静而幸福的表情。这时,我的心轻微的痛了一下。她那么的像一个人,那么的像。
曾经每逢佳节时,我的妈妈,我那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一辈子最爱但如今只能凭借回忆去思念的女人,也是喜欢,那么的喜欢高兴地忙前忙后变着花样做丰盛的饭菜奉献给我们短暂的相聚。直到她最后的日子,仍不忘叮嘱远方的那个他香叶身体底子薄要多做她最爱吃的饭菜……妈妈,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孩子已经远走他乡呢。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你的孩子终于还是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背着你和爸爸的遗愿,孤单的行走在如今这个城市的边缘,在一袭烛香里且歌且哭,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有勇气放下所有被粉饰的坚强,在恩雅的《神秘园》里任泪水慢慢流干。
思绪的恍惚游移,止不住眼睛潮湿。车很快到站了。我站在站台上,看着那辆刚才载着我的巴士仍然载着那个女人向下一站驶去,很快的消失在茫茫的夜空。有些怅然若失,心像被赌住了一样艰于呼吸。那个女人,那么快的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我还来不及跟她打个招呼,告诉她我曾经也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妈妈,还想问问她是否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就像妈妈一样,我还来不及报答,一切就稍纵即逝了。总是那么快,那么快。
朋友最近看我的文字,提醒我青春有很多快乐的方式,不要把自己逼在记忆的黑洞里。我听了,不置可否。不是我不想,只是,我有什么理由想。无论亲情抑或爱情,在现在,都离我太遥远。甚至,遥远得我再也触摸不到它们的样子,那些年华远逝的脸,连记忆也都模糊不堪。
仿佛只有回忆是快乐的。我喜欢文字随着心情自然的流淌,也许在朝九晚五的白天,我会学会用职业的微笑去面对每一张或真诚或伪善的脸,可是在夜晚,我是我,那么纯粹自然的我,我无法让自己在独处时去假装着快乐或悲伤。康德曾说,人类最美的东西是心灵深处的真实。我思念那些遥远的逝去的日子,思念已离去的父亲母亲,因为那一切都已深埋在过去的坟墓里而遥不可及,所以,思念就会是一种永远无法说出的痛,在这样如水的夜晚,我真真实实的不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