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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宗桥鬼话
网友【小梦】 2006-09-25 09:55:47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4    1
话说北京的东沙河、北沙河和南沙河,流过沙河镇,汇入沙河水库,下游就是温渝河。北沙河上那座“朝宗桥”,至今已经有五百五十五年了,每天仍旧有成千上万辆的重型、大型、中型、小型、微型汽车从上边轧过去,那是真叫结实?

桥边住着一位年轻的中学教师,名叫王壬义,毕业这几年,一直在找资料,研究朝宗桥,不仅是因为这桥与卢沟桥、永通桥(通州八里桥)同被称为“拱卫北京的三座名桥”,更因为他在这桥旁边讲课,时不时的,要讲讲朝宗桥的传说。即是传说,总得有些根据,又有更多说不清楚的地方。

刚进农历七月,这天零点,王壬义在台灯下看书,一阵怪风吹到书上,一个“人”突然站到了桌前。壬义猛地站起来,定神看那“人”,生得面色黑红,络腮胡子,身穿白色大襟布衫、红色挽裆灯笼裤,脚蹬兽皮战靴,对壬义说:“先生别怕,我是景泰朝沙河店守备杨重兴。”

壬义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向后一仰,正要栽倒,壮汉飞身上前,轻轻把壬义扶住,“嘿嘿”笑着说:“别怕、别怕,冒犯了,冒犯了。”

“怎么了?”从卧室里传出夏虹的声音。

“没……没事儿,坐地上玩儿一会儿。”王壬义急忙回答。

“坐地上?二十好几的人了……”夏虹话没说完,人就拉门出来了,一看客厅里有人,急忙退了回去。

要说杨重兴绝非色鬼,可是看了夏虹一眼,不禁“人迷心窍,鬼魂颠倒”,心想,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个朝代的女人真有“镇鬼”之美。忙扶壬义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桌上的礼品,说:“先生今天生日,比我大一个月另三天,我应当叫你‘老兄’。”

王壬义壮起胆子来,急忙推辞说:“别、别、别,您是景泰朝的将军,我跟您重孙子还差二十多辈儿呢,可不敢称兄道弟。”

杨重兴说:“人鬼相交,只论日、月,不谈辈份。”

说话间,夏虹已经穿好衣服走出卧室,说:“鬼弟夜半三更来访,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壬义起身打量妻子,稍稍向侧后方退了一步,对鬼说:“有话直说吧。”

杨重兴连忙回礼说:“嫂夫人,打扰了。王兄为‘朝宗桥’石碑到处奔走,今天特地来拜访。”

说起朝宗桥上那座万历四年立的石碑,真让人伤心,已经被人涂得是一塌糊涂。最可气的是,原来这人用红色写上了“130××××3022室内装修”,过了不久,又用黑色涂掉,在旁边重新写上“131××××9957室内装修”。壬义每次路过这桥,看到这碑,都气得“晕乎乎”的。为这事儿,他给北京电视台发过信、还找过文物局。

听到杨重兴为石碑而来,王壬义来精神了,绕开妻子,向侧前方跨了一步,说:“请坐,您有办法整治那些写小广告的么?”

“我正想请教:你到处奔走,怎么还没有人把它刷干净?”

“不行,刷干净了,还有人写。文物局的人告诉我,用化学药品涂一回,对石碑的损坏,比他们写几十回都严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碑上刻的字就没有了。”

杨重兴突然站起来:“不行,那是万历朝圣上亲笔。”

“不会吧,万历四年,您的圣上才十四岁,……”

“圣上书法,无与伦比。你不知道,万历二年,首辅张居正奏疏上有:‘赐臣之大书,笔力遒劲,体格庄严,虽前代人主善书者,无以复逾矣。……’这可不是拍马屁。圣上当时,常用盈尺大字,写成条幅送给朝中大臣,作为奖励。‘朝宗桥’三个字,也是为和我同朝的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赵朝宗大人写的。”

“赵朝宗”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儿魔力,王壬义站起来了,转到鬼身边问:“真是赵朝宗建桥?史书上怎么没有记载?”

“一言难尽,凡是牵扯到‘土木之变’,在于谦大人之前被错杀的,记载太少了。所以万历碑被涂,让鬼神都动心。”

“赵朝宗不是因为施工时间比安济桥长了些被杀的么?”

“哪有那么简单。”

壬义再三追问赵朝宗的事,那鬼再三回答:“以后有机会告诉你。”只好回到座位上,说:“万历碑被涂,您有什么法术把它复原吗?”

“没有办法。阳间的事情,只有人来解决了,这碑的阴面被涂满了,阳面不能再被涂了。”

“那怎么办,谁能看得住呢?”

“就只能靠仁兄你了。”

“我一个人,哪有这本事?”

“我们帮你,让三法司惩办毁碑人。”

王壬义出了一身冷汗,扭过脸去看看夏虹。

夏虹立刻接过来说:“三法司办案是你们明朝的事情,你老兄还年轻,可不能去帮你这个忙。还是找一位刚去世的专家帮忙吧。”

杨重兴急忙赔笑说:“哥哥、嫂子别害怕,办这件事,哪能折哥哥的阳寿?只求哥哥写好状纸,在阳间告状。我说‘三法司’是走嘴了,就是现代的法院。”

王壬义一边擦汗,一边说:“那也不行,您让我去告谁?我按那个号码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不是他写的,他也不搞装修。就算您神通广大,能找到在碑上乱画的人,没有证据,怎么告?对不起,您还是另找高人吧。”

天是一天比一天热,这天傍晚,王壬义和夏虹在朝宗桥边散步,一辆小型卡车突然紧急制动,一人躺在车前。那车倒退两米,驾驶人向左掰轮,正要逃走。那人突然跳起来,张开双臂将车拦住。驾驶人只好下车,那人又躺在车前,不动了。

不到五分钟,民警赶到了,要过驾驶证,对照驾驶人问:“你叫田阿暑?家住东七家子十二号?……”

说话间,急救车也赶到了,躺在地上那人扶着汽车前保险杠要站起来,民警说:“别着急,大夫来了。你拿证件还方便吗?”

那人指着王壬义说:“我没有证件,那是我老……老弟。”

王壬义和夏虹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的竟然是杨重兴。民警过来说:“赶快看看你哥哥伤得怎么样。”

王壬义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是,是鬼……”

杨重兴睁开一只眼睛,一个劲儿地向夏虹使眼色。

夏虹忙说:“他是我们鬼老兄,哥几个,顶属他机灵。看样子,问题好像不太大吧?”

驾驶人对民警说:“他是碰磁儿的,他要敲诈我,你们可别放过他。”

医生说:“碰什么磁儿?,呼吸、脉搏都没有了,赶快抢救吧。”

夏虹和王壬义跟着“鬼老兄”,一齐上了救护车。

……

夜深了,王壬义夫妇才回到家中,一阵轻风吹来,杨重兴又出现在面前:“今天让二位操心了。”

夏虹让杨重兴坐下,说:“老弟,今天你闹什么鬼,不准走公路中间,要走人行道。要是没有人行道,就得靠边走。你不知道北京的规矩么?没有人行道,从路边算起,三尺是步行的地方;没有白线,六尺六是骑车的地方,七尺八是走马车的地方。你也得遵守。”

杨重兴乖乖地听完夏虹的话,说:“今天开车的那位,就是当年在石碑上乱画的人。这下我知道了,他叫田阿属,家住东七家子十二号,三十三岁。请哥哥写状子,告他。”

夏虹说:“写什么状子呀?告诉文物局就行了,由他们处理呗。可是你没有证据呀。”

“嫂子放心,我让黑无常、白无常缠住他,不信弄不出证据来,只求哥哥跟上他,随时取证。”

夏虹说:“我们又不是侦探,谁花得起时间跟着你们呀?。干脆,罚我二百块钱算了。”

“哪能让嫂子挨罚?怎么还出来个‘二百块钱’?”

“像他这事,也就是教育教育,罚二百块钱。”

“怎么才罚二百块钱?那是犯罪呀!”

“要是损毁珍贵文物,构成犯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不行、不行,这是大不敬,是谋逆,要判凌迟、灭族。按律剐他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杨重兴浓眉倒立,虎眼圆睁,大声吼道。把王壬义吓得一个劲哆嗦。

夏虹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们明朝的刑罚太残酷啦!文明社会,哪有这种刑罚?谁派你来的?快交差去吧!告诉他,办不到。”

杨重兴这才平静下来,低下关,挑起双眉,看了一眼夏虹,怏怏而去。

鬼走了,王壬义可忙开了,朝宗桥是1448年10月16日动工,1451年秋天完工的,本来,只传说赵朝宗为了质量,误了工期,被错杀了,没人提到,建桥时,正值“土木之变”。正史、野史、小说、故事,网络上的文章,王壬义像是中了邪,找到什么就往什么里边“钻”,真称得上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农历七月十四这天,又熬到了后半夜,夏虹出来催他睡觉,说:“行了,睡吧,别钻进去出不来。”……。

快到中午了,王壬奕来到朝宗桥边,没见过沙河这么美,粉红色的花岗岩石桥,衬托着水中碧蓝的天空,扶着栏板往下一看,还真有“金翅大鲤鱼”。不远处,东来的运粮船逆流向北,驶入东沙河。再远处,河南岸,就是雄伟的巩华城。左边那块螭首方座汉白玉石碑格外洁白,“朝宗桥”三个大字,异常漂亮。壬义不禁自言自语说:“谁能想到,这是十几岁孩子写的呢?”

一位穿青色衣服的人过来搭话说:“要不然怎么称‘天子’呢?”

那人请壬义绕到石碑北边,说:“先生,你看,这碑有前后之分,阴面是前,有‘万历四年岁次丙子仲夏立’十一个字,阳面没有。为什么这碑正面朝北?这是给北方进京的人看的,因为赶马车的人坐在车前边左侧,跟后来的‘右侧通行’相反,会车的时候各自靠左让路,把碑立在桥东侧正好看到。所以‘朝宗’二字,是‘万邦朝宗’,指北方来的使者,进京朝见天子,不能误认为是去皇陵朝拜祖宗。”

一席话,说得壬义有些失望,好像否定了赵朝宗建桥的传说,但是又有道理。壬义说:“我明白了,立碑的方向是有意义的,比如‘卢沟晓月’碑,立在桥东,是因为‘晓月’在西边,从东边看,碑、桥、月亮都在眼中。”

那人笑了,说:“正是,正是。”

王壬义请教说:“先生贵姓?”

那人拱手说:“我是景泰朝,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赵朝宗。”

王壬义脑袋“嗡”的一下子,好像大了好多,但是,一想,“这不就是赵朝宗吗?”心里马上塌实了,仔细打量那人,青色的衣服,原来是青色的官服,赶忙回礼说:“久、久仰,五百年久仰,不,今生久仰大名。”

朝宗笑道:“你日夜苦读,让人感动,小神特意请你亲眼一见。”

事实证明,咱们的王壬义还真不是“叶公好龙”,见到死了五百多年的赵朝宗,丝毫没有惧色。而且还问道:“先辈让我看什么?我听说,为了这座桥,您受了冤屈,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儿么?”

朝宗微笑着说:“这事自有公论。待会儿,他们来了,准有人告诉你,你不听都不行。你还是先看看沙河店美景吧,南边五里,就是‘安济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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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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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说话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辆马车来,二人上了车,直奔安济桥去了。

南沙河的水面显得比北沙河还开阔,白鹭、鸥鸟在水上飞翔,河边芦苇、蒲草在微风中摇荡,安济桥有九个孔,比朝宗桥多两个,又省材料,又美观。壬义看看身边的赵大人,问:“史书上只写了,工部右侍郎王永寿督建沙河这两座桥,这安济桥是谁指挥施工的呢?”

“是啊,我们俩的名字都没记载了,这座桥,就是修建永通桥的太监李德公公指挥的。土木之变,王永寿大人回北京,另有任用,后来一直是李德代替他的工作。”

说话间,只见安济桥南边尘砂荡漾,土气飞扬,好多“人”,围着一辆囚车从桥上过来。赵朝宗说了一声:“他们来了。”紧接着从囚车后面闪出一位壮汉,向赵朝宗施礼说:“赵大人久等了。”

赵朝宗回礼,说:“杨将军,辛苦。”

王壬义这才看清楚,来人是杨重兴,囚车里的是田阿属。还没来得及开口,杨重兴已经来到面前行礼说:“谢谢你,来帮我们审这个毁碑贼人。”

“怎么又把我给搅进来了?”王壬义扭过脸去问赵朝宗:“您不是说,让我亲眼一见吗?”

“对呀!”说着双手捧出一张黄绢,“我就不宣圣旨了,省得你别扭,双手接过去自己看吧。”

王壬义接过黄绢,看上面的字迹,真是顶好的正楷书法,比朝宗桥石碑上的字更是遒劲有力。上面写的是:“中元未时,聚当事众神鬼人,共审毁碑田阿属。”

壬义看着黄绢发愣,赵朝宗告诉他:“沙河店众鬼神一致要求处置那个毁碑人田阿属。阳间处罚,难解鬼神之恨。所以把他拽到了万历十一年,请圣上下了御旨,要在中元鬼节处置他。”

壬义把黄绢还给赵朝宗,说:“鬼神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还是回去吧。”

杨重兴急忙拦住说:“别走,别走,一会儿还得……”

赵朝宗拉开杨重兴对壬义说:“你要是不想知道朝宗桥的事情了,就让他们送你回去吧。”

“这和审那个人有关系吗?”壬义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毁石碑,鬼神共怒吗?”赵朝宗反问。“你看那边,那是‘土木之变’死难的战士,他们全都做鬼了。其实那碑就是为这四十万孤魂野鬼立的。”

……

巩华城西边有座“花景庙”,山门不高,门前搭起了审判台。台上摆着三张条案和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惊堂木、纸、笔、墨、砚。三法司还没升堂,已经被围得鬼山鬼海。三通鼓之后,神鬼无声。一位身穿红袍的官员上台说:“今天三界共审,先请两位要员上台。”

赵朝宗、杨重兴急忙把王壬义安排在台旁,纵身上台,台下立刻是一片欢呼。那官员请二位在台中央坐定,回身对众鬼说:“这就是一百多年前,沙河店之战的二位功臣。”

赵、杨二位起身行礼。台下欢呼又是鬼声鼎沸。直到一位琴师和一位红妆少女上台,琴声响起来,才算慢慢地安静下去。

琴声和说唱,把王壬义和众鬼神带回到正统十三年:

“说的是,八月十五,土木堡一战。瓦剌骑兵只有两万,打得那五十万京营兵,是大败逃散。数十员大将,命丧黄泉;护驾亲兵,无人生还。御驾亲征的大明英宗,束手就擒,被带往敌军大营雷家站。……”

琴声悠扬、说唱引人入胜。

十六日夜,杨重兴从怀来骑快马护送信使回到沙河。当下四人分工:王永寿和李德陪着信使进京汇报战败情况;杨重兴和赵朝宗就地准备迎敌。

乘着石桥还没修起来,二人决定就拿沙河作为保卫京城的最后屏障。整整忙活了一夜,组织人力,挖掉了施工垒起的临时水坝,又把大小船只都调到了沙河南岸。

这时,在赵朝宗麾下,只有几千名正在修建两座桥的漕运士卒、民夫和一百余名留守的老弱残兵。

本来杨重兴部下守卫沙河店的三千精兵,都随英宗出征去了,直到十七日午时,才见败兵陆续逃了回来。杨重兴一边整顿兵马,集中弓箭、神铳、火炮,一边派人打探瓦剌军的动静。

两万骑兵追来,一路上,烧、杀、抢、掠,扬言“北京已经没有军队。打一个措手不及,一举灭了明朝,恢复大元朝。”十八日晚上,这支瓦剌军队被北沙河和东沙河拦住去路,就地安营下寨。

当夜,乘敌军立足未稳,杨重兴挑选一百名青壮年,备马顺着东沙河绕到敌军后面,放火烧了粮草,然后杀透敌营,直到北沙河岸边。赵朝宗早已派小船接应,一百人安全返回,没有一个人受伤。

这天在土木堡战死的数十万英魂有不少也回来了,都聚在河边。看到杨重兴率领一百人,闯入敌营,敌营立刻起火。鬼魂们个个争先来助长火势、趋赶敌人战马,有点道行的还能戏弄瓦剌军卒自相残杀。敌军大乱,死伤无数。

单说那一百人上船的时候,杨重兴一人断后,曾有五名瓦剌战将尾随追来,重兴迎上前去,一刀把为首的斩于马下。后面四人一拥而上,把重兴围在中间。三人把刀架住,一人举茅向重兴咽喉刺来。杨重兴松开大刀,左手攥住长茅,右手抽出宝剑,把敌将左臂劈下,夺过长茅。三员敌将闪开,其中一人从后面抛出套马索,把杨重兴套住,回马就跑。杨重兴乘势跃起,长茅刺进敌将后心。剩下二将落荒而逃。杨重兴拿起大刀还要追赶,被军士们劝住。

再说河南岸,赵朝宗领着众人一会儿擂鼓、一会儿鸣锣、一会儿放炮、一会儿放箭,弄得敌军整夜不得安宁。瓦剌人又不识水性,只好放弃进攻北京,天明时分,拔营撤退。

刚撤到南口,宣府总兵杨洪率领两万精兵杀来。这一仗,只杀得精疲力竭的瓦剌骑兵,能“不缺胳膊断腿”逃回去的,不足一百人。

直到十月份,瓦剌军才敢大举进犯北京城,可是再也不敢过沙河,只得从紫荆关、白羊口和古北口进兵。一个多月的时间,战局可就发生了变化,八月十八日朱祁钰监国、二十一日于谦升为兵部尚书、九月初六日朱祁钰登基作了代宗景泰皇帝,尊英宗为太上皇……

瓦剌军走了,沙河的桥也暂时停工了,赵朝宗说:“等北方各邦来北京朝见大明天子,再过我的桥吧。”

……

第二年正月,瓦剌使臣送来太上皇的书信,请代宗皇帝派使臣迎驾。李德从南沙河过来,找赵朝宗,说“赶快接着干吧。还记得太上皇御驾过河的时候,王公公的话吗?”

“当时王振说,得胜还京的时候,大军要从桥上走过去。”

“说的是呀,王公公是死了,可是太上皇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这大喜的日子,能让……。”

“望柱、栏板可以少些修饰,主体可得坚固呀,总不能为了赶一个好日子草率完工吧?”

“我说你这个木头人儿,太上皇过河,要石头桥,你就不能给他木头的。唉,马马虎虎吧,让太上皇回来的时候,看见这儿有座石头桥,就是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你看那赵州安济桥,一千来年了;再说那卢沟桥,正统九年的时候,我去修桥,才知道,每块条石之间都有榫有槽,石头缝用铸铁灌上,二百多年了,纹丝没动。”

“什么榫呀、槽呀的,你再磨石头对缝去,猴儿年也完不了。你把那些石头给他码上,挺他七八十年,到时候,就是这桥全完蛋了,咱们也没了,上哪追究责任去?你不怕再误了工期掉脑袋吗?”

朝宗笑着说:“要是我的桥能与江山同在,不要脑袋也值了。”

“要说建桥,咱李德也不含糊,我那永通桥,不是吹的,四五百年也没事儿。可是这桥不行啊,你留条命,多修几座不好吗?”

……

八月十五日,右都御史杨善凭他一张铁嘴,没有代宗迎驾的圣旨,居然把英宗接回来了。来到南沙河时,李德已经派人在河边扎上彩旗,率领一班人等跪在桥头迎驾。英宗下轿,十分高兴,问李德:“这桥是什么时候完工的?”

“一个多月了。”

“取什么名字?”

“能请太上皇御赐‘安济桥’吗?”

英宗大喜:“好一个‘安济’。”回头对随行的工部侍郎赵荣说:“赵州安济桥多少年了?准了,就叫‘安济桥’吧。”当时赵荣只得连声说“是”。

……

景泰七年六月,一场洪水,安济桥中间一拱被冲垮了,李德急得找赵朝宗求救,赵朝宗同意上报南北沙河两座桥都冲毁了,掩盖了安济桥的问题。

景泰八年,正月十七日,“夺门之变”,英宗复位。在朝堂上逮捕了于谦、王文、范广等“土木之变”时,拥立代宗、保卫北京的功臣。为了给其他大臣一点儿颜色看看。第二天,又以“抵触太上皇回朝”的罪名,逮捕了赵朝宗。因为七年前,北沙河石桥没有完工,英宗回归,只用小船渡河。为此,李德几次请求英宗,留下赵朝宗这个人才,结果,全都无济于事。七月二十日,又改称“延误工期、贪污粮饷”把赵朝宗押到沙河边处斩,赵朝宗面对石桥仰天大笑,说:“我桥与江山同在,何惜此头?”

这一来激怒了杨重兴,他找刑部,要给朝宗平反。英宗下令,仗责杨重兴,每打十扳问一声,让他说“赵朝宗有罪”。结果是打一扳,重兴吼一声:“朝宗有功!”直到最后一口气。

事后李德把重兴的尸骨运到沙河边,和朝宗葬在一处。他对着两个坟头,焚香哭拜:“我的两个木头人儿呀,……你们老朱家内哄,争权,关赵朝宗屁事儿呀!。。。。。。”不久有人说,在钩沟崖道观见过李德;又有人说他隐居在大羊山;成化年有人说在京西金山见到过这位已经白发苍苍的太监(景泰皇帝葬在金山)。……

赵朝宗、杨重兴死后,沙河店成了鬼店,每夜三更必有旋风四起。三十年后,每有旋风,蒲草、芦苇丛中又必有阵阵呼啸。人说那是太监的哭声,也有人说那是群鬼在呼唤赵朝宗和杨重兴。当时流传着一句谚语:“沙河店夜行——毛骨悚然”。

成化二十二年安济桥刚刚修完,一场洪水把它冲毁了;泓治四年六月,又是一场洪水,安济桥又毁了。到了嘉靖十七年五月,因为兴建沙河店行宫和巩华城,重修了南北沙河的两座石桥。不料七月份,山洪暴发,把安济桥彻底冲毁,从兴建到毁掉,安济桥存在九十年。有人说那是李德请来众神拆掉了自己的桥。而同受洪水冲击的北沙河石桥始终安然无恙。

嘉靖十九年,行宫和巩华城完工了,皇帝特意给北沙河石桥定名为朝宗桥。因为赵朝宗的名字,很有意思,《诗经》上有:“洒彼流水,朝宗于海。”北方各邦使臣进京朝见天子,一定要过这座桥,这样就把来北京朝见天子比喻为江河入海。当然也是为了表彰赵朝宗守卫北京城和建桥的功劳。同年,御赐赵朝宗谥号为“镇漠襄疆沙河神”。
 0   2006-09-25 09:56:25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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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安济桥虽然被冲垮了,但是地基还很好,嘉靖二十年,在原桥基上重建了安济桥。

万历四年,威继光大定北方,张居正特请圣上御书,在桥边立下了这座“朝宗桥”碑。从此这片土地上的怨鬼消失了,“沙河店夜行——毛骨悚然”这句谚语,慢慢地也就被人们忘记了。……

“曲终收拨当心画,众弦一声如裂帛。”琴师、少女、朝宗、重兴漂然下台,台下还留着“啾啾”的鬼哭声。

一阵鼓声之后,三法司升堂了。首先上台的是钦差大臣御定主审官刑部侍郎夏大人。壬义站在台旁边,揉着眼睛看那个穿红袍的“夏大人”:消瘦的身材,白晰的面庞,明亮的大眼睛,越看,越觉得面熟。“夏大人”和壬义四目相对的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壬义这才明白,急忙拉住赵朝宗问:“她怎么来了?”

赵朝宗只回答:“圣上安排。”

回过头来问杨重兴。杨重兴说:“人间的事儿,鬼怎么审?就得找一位又识人间法度,又有镇鬼之美……德的人来审,那就非嫂夫人莫属啦。”

赵朝宗打断他们的话,问:“你说什么?哪来的嫂夫人?你们这辈份是怎么论的?”

杨重兴哈哈大笑说:“那天,我要是不跟他套近乎,恐怕要把他吓死了。”然后又对壬义说:“不过,今天你一定要按照刑部侍郎的安排办事哟。”

“怎么还有我的事儿?”

说话间,台上都御使和大理寺卿已经分坐两边。

夏虹看看左右高官,二位纷纷点头,拍下惊堂木说:“带田阿属。”

田阿属受审,主动下跪。

两个差役展开一副整张的宣纸,上面有黑字,写的是:“131××××9957室内装修”,夏虹问:“田阿属,你知罪吗?”

“我不知道,我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我知什么罪呀?我。”

夏虹又指着那张纸说:“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

都御使拍了一下惊堂木,喊了一声:“给我打!”

那都御使长得豹头环眼,胡子像钢针一样,吓得田阿属连连叫喊:“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从实招来。”

“您让我招什么呀?张飞爷爷。”

都御使忍不住用长袖子挡住脸,偷着乐。

夏虹问道:“你自己的电话号码,你不认识吗?”

田阿属看看都御使,又看看两边拿着刑具的差役,说:“电话号码是我的,可是我没往石碑上写,我也不干装修的活,我有什么罪呀?”

夏虹环视四周,然后看着杨重兴说:“传王壬义。”

王壬义在下面小声说:“还真有我的事儿。”

杨重兴问他:“你知道让你干什么吗?”

“我明白,我明白。”说完了,跳上台去。大理寺卿让差役搬来一把椅子,请王壬义坐着说。

王壬义摆摆手,站着说:“我拨这个电话号码,田阿属回答说,他买的是二手手机,他不是搞装修的,不过他有朋友是搞装修的,他可以帮忙介绍。一会儿,就有人给我来电话,要接我这份装修活儿。我说不用了,对方不依不饶,一天能给我拨十回电话。我说装修完了,对方天天打电话骂我。”

夏虹问田阿属:“有没有这种事?”

“冤枉啊!法官大人,我买了个二手手机,接长不短的有人打电话,让我给他们装修,我的电话费就这么花出去了,我好冤啊。他说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夏虹说:“你不冤枉,来电话的人真的要装修的话,你的买卖就做上了。”说着,又让差役展开一张宣纸,上面有红字“130××××3022室内装修”,说:“这就不是二手手机了吧?这是用你的名字注册的号码。你又要获得室内装修的信息,又不担在石碑上乱画的责任,把那石碑涂了一大片黑,遮住这行红字,重新写了那行黑字。你是有意改用二手手机号码。”

“冤枉、冤枉,我可没往石碑上乱涂。”

夏虹拍了一下惊堂木,说:“拿证据来。”

两个差役拿出一个喷枪、一个红漆桶和一个黑漆桶,放在田阿属面前。

田阿属仍然喊冤,说:“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都御使站起来,拍了一下惊堂木,说:“不是你的,怎么在你的床底下?说!”

田阿属东张西望地小声嘟囔着说:“那我哪儿知道啊!”

都御使拿起令箭来说:“给我打!”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那是我爹,我爹,我爹往石碑上喷的。”

都御使收回令箭问:“你爹何在?”

“我爹去年就死啦。”田阿属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样子。

“把他爹请来。”夏虹说着,走到台边,不一会儿,亲手扶着一位白发老者上台,请他到八仙桌前签名,老者按了一个手印。夏虹说:“请您写名字。”老者说:“我不识字。”

夏虹回到座位上,对田阿属说:“到你那个时候,全北京市这么大岁数的人,就这么一位不识字,你还要冤枉他!”

都御使摔出令箭大声说:“给我揍!”

老者用身体护住田阿属说:“这是什么地方呀?儿呀,你老实招了吧。”

……

台下一片骚乱,“杀了他!”“千刀万剐!”“上刀山,下油锅!”真是群鬼激愤,怒不可遏。

夏虹走到台前,微笑着摆动双手,台下立刻一片肃静。“审问就到这儿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三法司去办吧。‘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田阿属毁碑,是教化不足,老师们是有责任的。”她看了一眼王壬义,接着说:“今天是中元节,是劝导和宽恕的日子,田阿属还是从轻发落吧。我想,当朝皇上,定在今天公审,也是这个意思吧!”说完回身和官员、差役们一起进了花景庙。

杨重兴拉着王壬义来到巩华城南边,扶京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夏虹才从城里出来,衣服已经换了,手里捧着一大堆“赠品”,对王壬义说:“快帮我拿着呀。”王壬义接过来一看,尽是些“福、禄、寿、喜”之类。

王壬义、夏虹告别。

赵朝宗、杨重兴把他们送到南沙河码头边,停泊的船上。不见船夫,只觉得船在平稳地移动。

王壬义问夏虹:“你怎么成了刑部侍郎了?”

夏虹说:“万历皇上封的呗。”

“你见着万历啦?”

“是呀,他说我像他的郑淑妃,又显得比她干练,封我个钦差、侍郎、主审官,也是给他的郑淑妃争面子。”

“坏了,他看上你了。他没跟你商量立嗣的事儿?”

“你还想把我搅到‘国本之争’(为了立太子,大臣们和万历皇帝的多年斗争)里边去?……去你的!我说你这人,想哪去了?”

“坏了,这船往哪儿开呢?”王壬义大叫。觉得夏虹猛然推了他一把,只听她说:“起来,起来。”

王壬义睁开眼睛,夏虹又说:“你看都几点了。”

“我梦见你当审判官,审那个……”

“田阿属。”

“真的!”

“那还假得了?”

“嗳,后来三法司怎么处理的?”

“斩了,你们离开,就把他给斩了。”

“真没法理解,这么个大活人四百年前就斩了?”

“我也不明白,他们告诉我,当时只是杀了他的灵魂,人能活多少年,他们不管。”

王壬义寻思了一会儿,说:“坏了,他可是要开汽车的。”

……

这天以后,王壬义睡不着觉了,天天念叨:“朝宗桥的事情,我算弄明白了,可是出了一个没有灵魂的驾驶人,亏了。”

这天夜里,杨重兴匆匆来到王壬义家,说:“待会儿,赵大人也来。今天是七月三十,到了子时,鬼门就要关上了,我来跟大家告别。寒衣节再见吧。”

王壬义说:“你来得正好。你说那个田阿属,他没了灵魂还开汽车,有多危险啊?”

杨重兴笑着说:“他呀?快判刑了,吊销驾驶执照,终身不准学习驾驶。”

“出什么事了?都是你们吧,他肇事逃跑,伤人了吧?”王壬义急着问。

“从那天,你们一念叨,我就隐身跟上他了。出事儿的时候,我就势把那孩子顺到车底下了,只伤了左胳膊。”

“那也怪你们,那孩子会落残疾吗?”夏虹问。

“不会的,御使大人。”

夏虹去切西瓜,赵朝宗来了。王壬义说:“夏虹,河神来了。”

“罢了,罢了,河神早就下岗了。”

壬义问:“您也会下岗吗?”

“怎么不会呢?过去有点儿生活废水,不在话下。现在河水少了,沙河两岸又冒出这么多人来,污水可就管不了了。”

“那要是治好了呢?”

“要是能治好了,我请你们吃金翅大鲤鱼。我可留着种仔呢。”

人、鬼、神畅谈半夜,壬义说:“开学以后讲朝宗桥的事,我可有根据了。”

朝宗说:“王老师错了,你知道的都是鬼话,不足为凭。充其量,不过还是传说。”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杨重兴化作一道青光,穿透玻璃,朝星空去了。王壬义急忙喊:“回来!明天还是七月,今年闰七月。”

夏虹、王壬义、赵朝宗仰望夜空,看着那颗明亮的星在往回运动。

转自:榕树下
 0   2006-09-25 09:56:59  回复
老李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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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文出自”榕树下“,作者 老李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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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2006-09-29 22:16:29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6-09-25 09:55: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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