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脸被画的面目狰狞的人身着一席黑衣,手持钢杈立于两旁。中间一道士右手持长剑,左手摇铃,口中念念有词。顷刻,哨声响起,蜡烛熄灭,道士向上跃起,一剑向将断的木梁挥去,木梁应声而下,被立于两旁的黑衣“阴兵”接住。道士随手抓住梁上草人向外冲去,“阴兵”尾随其后,所到之处,呼声震天,哨声响起。
这一幕便是乡村赶吊,据说吊死之人怨气很重,报复心理极为严重,为赶走这些鬼魂,使其不再加害于人,赶吊就应运而生。
赶吊之人为俗家道士,(所谓的俗家道士就是在在有法事的时候身着道袍做法念经,其余时间就过着和普通农民一样的生活。)他们除了赶吊之外,还承接超渡,“收兵”,驱水的法事。
我们家是道士世家,父亲为人所做法式无数,如今其年世已高,决定退休。按照规矩,我接替了这个职务,说实话,对于这一行我并不感冒,因为我不信鬼神,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迫于父母压力,无奈只得暂时接管。
黄昏时分,我穿上了道袍,拿上了法事所需物品准备前望高庄,去做我人生的第一场法事,赶吊。临行之前,父亲一再嘱咐:死者是一女性,到场之时一定要询问对方死因及死亡时辰,查看地理位置……
为怕父亲责骂,我假装细听,点头称是,心理却不以为然:不就是念念经摇摇铃做做样子嘛,哪里有鬼可赶,蒙人而已。
到达之时,已将近晚上8:00,只见“阴兵”已立于两旁做好准备,地上点了一些蜡烛,旁边跪着一家子人,看其脸色,可见不久前刚哭过。
我说:“咱们就开始吧!”一“阴兵”上前说道:“师傅驱邪剑可否滴血?”我闲麻烦随口说“滴了,滴了,我在家中早已滴过。”
我抽出宝剑,拿出铃铛在堂屋内开始走八卦,口中念着驱邪咒。转了良久,我大叫一声,挥剑向木梁砍去,只听轰的一声,木梁向下砸来,却被早已准备好的“阴兵”接住。瞬间,蜡烛熄灭,一片漆黑,在黑夜之中,一声凄惨的叫声鼓动了我的耳膜,伴随着阴兵的呼喊之声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凉意向我袭来,我没有去多想,抓住梁上草人向外奔去,口中大念:“吊死鬼灵随我来,走出五苦入天门。”
瞬间黑夜之中出现了一串人影在奔跑,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脚步声,“阴兵”们的威呼之声:呼—呼—呼。
在气氛的营造下,我的身体也不由开始紧张起来,抓住草人的手隐约在发抖。忽然手指碰到了一个似毛发的物体,而且感觉这个毛发顺着我的手指在上移,我的心开始恐慌起来,额头冒出了汗水。我抓住的是一个草人,怎会有头发,难道真的有鬼。此刻那毛发已到了我的手臂之上,在这时我真想大叫一声将草人扔掉跑回家中,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就此毁掉祖宗创下的百年基业,那样我会被父亲打死。
那毛发还在上升,我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猛地转过脖子朝左手望去,在转的一刹那,我听到了风声,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加速之声,而且似乎听到了全身汗毛竖起之声。
穿着衣服的草人在黑夜之中一动不动,手上并无任何异物,是幻觉,我不由嘘了一口气,朝后面望去,只见“阴兵”离后将近十米远,“真是岂有此理,怎能离这么远,又不是不懂规矩。”我小声骂到,向他们打了一个快点的手势,赶吊之时是不能说话的。对方传来手势说太重。我很纳闷,一根梁顶多百来斤,十几个小伙子抬怎么会重呢?正在想着,他们气喘吁吁而来,我拖着草人向他们走去,准备看看什么情况。突然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划破天际,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阴兵”指着我大声叫到“鬼……鬼啊!”然后狂奔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我们愣了一会儿,相互一笑,便再次奔向目标—河边。
很快到了河边,按照规矩,“阴兵”将木梁摔入河中之后即可离去,我留下来垫后,焚烧草人,念咒之后方可离去。
黑夜之中瞬间就我一人,火烧着草人发出火红的光芒,照亮了四周。我围着草人开始打转,并挥动宝剑,口中念咒。在转动的过程中突然听到一串笑声,这笑声在这黑夜之中显的如此的恐怖,如此的诡异。两腿一软,我摔倒在地,从地上爬起,转身向回去的方向跑去。
在跑的过程中,却感觉身体无比的沉重,行动非常艰难。这时又传来了那令人恐怖的笑声,而且这次似乎更近,近得就象在耳边一样。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没有大脑指挥下的脚却没有失灵,出于本能,双脚变成了机械式,疯狂的向村子跑去。
终于到了,我进屋之后,二话没说拎起行李向外走去,后面传来了他们家人客气的挽留之声。
走上了归途,心情好了许多,身上也一下子轻了许多,我唱起歌飞快的向家中跑去。
走到家中,父母还在等待,显然是怕我首次出师不利,放心不下。父亲看我归来,盯着我问情况如何,我说一切都好,父亲却在我的眼神之中看出了我的恐慌,便再次严肃追问。我只得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一说出,父亲听候脸色大变,愣了一会,便转身向外跑去,消失在夜幕之中,我准备去追,却被母亲拦住。
两个小时侯,父亲回来了。他脸铁青,布满了忧愁,我赶忙迎去,却被父亲一巴掌打倒在地,冲上来又用脚踢我却被母亲拦住。父亲大骂:“你这畜生,你做的好事,叫你询问死因你问了吗?查看地理位置查了吗?最可气的是连剑都不滴血,剑不滴血能驱邪吗?就是你,就是你这个畜生不认真害死了王小毛,你知道吗?死者丈夫王小毛刚才上吊死了。”
“什么,王小毛死了,怎么会呢!”我从地上站起低声紧张的问到。
“怎么不会,这不全拜你所赐,是你将死者冤魂带回来的,冤魂就是骑在你肩膀上回来的啊!”
“什么”我脑子一轰,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海中一幅幅画面如同放电影一样展开:赶吊途中感觉有毛发向上延伸,“阴兵”指着我说有鬼,身上异常沉重,耳边传来笑声。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