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X市上了13号高速公路一直往南走,半小时后,你会发现路旁有一片很小巧的梨树林。梨树林在一个小山上,在山腰附近的梨树丛中,你还会发现一间小小的木房子。可能你的车会开得很快,这一切一个瞬间就过去了,然后,你会发现一个依山而建的墓地,满山的白色的大理石的墓碑……
没错,就是这个地方,还有一条修的很精致的水泥马路,从开满梨花的林间穿过,一直到达那墓地。这里,离高速公路最近的出口有近40公里,到最近的市镇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你不是凑巧碰上送葬的队伍,那你在这一带基本上碰不到什么人,除了老刘和高速公路上飞驰着的汔车。
刘老头到这里来已经好几年年了,那片梨树林就是他的产业。一年多以前,老刘从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手中买来了这片梨树林,就一直住在这里,三四个月才难得去城里一次,去看看他在城里的两个儿子。
不会有很多人看到老刘,老刘也看不到很多人。
老刘每天的工作就是去梨树林里看看梨花,拨拨草,浇浇水,然后有空就到那墓地里坐坐,看看墓碑上刻着的字。还有,就是坐在房子前的空地上听听收音机,看看高速公路上来往的汽车,看看那条直直冲入他的梨树林的精致的小马路。虽然,他知道那条马路很少会有车来。
但是,有一天晚上,老刘在满天的晚霞里还是看到了一辆车从那条小马路上慢慢地开过来。
那是一辆半旧的北京牌吉普车,车开得很慢,有点异常地慢,当开到梨树林边上的时候,老刘看到那车屁股后突突地冒着黑烟。
老刘往前挪了一些地方,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车子停了下来,从车窗里钻出一个脑袋,他看了看老刘,用很浓的北方口音对他喊着:“老爷子,你知道这路能到什么地方去?”
“去一个不用回来的地方。”老刘说。
“什么,什么?”那人没听懂,大声囔囔着。
“墓地。”老刘大声说。
“然后,然后呢?”
“前面就没路了,就到墓地。”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好长的时间,老刘看见那人从车上下来,提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那人的头慢慢又出现在老刘的眼里,然后是胸部,四肢。那是一个四肢粗壮的中年人,四十来岁了,一脸的胡茬,看来好长时间没刮了。
“晚上要拜托你了,老爷子,我那破车跑不动了。”
老刘的小屋子里没通电,也没通水,他点的是蜡烛,水是从山下打来的。唯一一个让他和外界保持着联系的就是那个小收音机,收音机用的是干电池,而且一对干电池也能用好长时间。
“这世界,”那汉子从在屋前吃着老刘给他煮的方便面,说,“看这天空,电线都成网了,苍蝇都飞不出了,可这还是不通电。”
老刘没说话,拨着收音机。收音机今天老是要说一个逃犯的事。那是一个抢劫犯,昨天下午在市里抢了一家银行,然后驾车跑了。
“这世界,”那汉子吞下一大口方便面,说,“越来越不象样了,抢银行,在二十年前啊,这样的事想都没人敢想。”
老刘看了看他。他埋着头吃面,似乎没有注意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落网的一天的。”老刘说。
“那可说不定,”那汉子抬进头来,认真地说,“老爷子啊,那就不好说了,我就见过很多案子啊,都是不了了之,更别说一些小案子了。”
老刘看了看他。
“我姓赵,叫赵得贵,老爷子您怎么称呼?”
“我姓刘。”老刘看着天边的余光说。
赵得贵,42岁,山东泰安人,南下驾车旅行,女儿和太太在深圳等他。
“旅行?,看你的样子,是个老板喽?”
“哪里,比起我那些做生意的朋友啊,是小巫见大巫喽。”赵得贵多少有点得意的样子。
“做什么生意?”
“做点服装生意,外贸服装,就是把衣服拿到外国去卖。”赵得贵说。
老刘点了点头。
赵得贵四处打量了屋子,对老刘笑了一笑,起身出去了,不一伙,他拿了一个大睡袋到屋里来,说:“你老要是有事就干您的事,我开了一天的车,还真的有点累了,就先睡了。”
老刘说,你自便吧。
老年人早上总起得很早,老刘起床的时候,赵得贵在地上正睡着欢。当老刘在山坡上锄了大片的草后,赵得贵才出现在屋外的空地上。
“刘大爷,这么早啊。”赵得贵做着运动,说。
“老了,早上睡不着。”老刘放下锄头,说,“锅里还有稀饭,你自个乘点吃。”
“让您麻烦了,真过意不去。”
老刘继续锄草,过了一伙,赵得贵又出来了,背上背着他那个旅行包,包里可能塞了那个睡袋,鼓的很。
“刘大爷,刘大爷,”赵得贵喊,“我要走了,桌子上的钱,你留着买点日用品,日后我再来看你。”
老刘放下锄头,“你把钱拿走,要不然,下次就不接待你了。”
赵得贵一边走,一边笑:“大爷,您留着,就当我的伙食费了,你要是不安心啊,我下次把我老婆女儿都带上,在您这多住几天,这风景好,帮你干干活也是一种很好的度假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