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陈先生
年 龄:31岁
性 别:男
职 业:机关干部
地 点:陈先生家中
采 写:张扬
每次和小陈喝酒,酒过三巡,他总会说一大堆他父亲的事情。他说自己恨父亲竟和一个有家有口的女人鬼混在一起,还把家里多年积蓄的十多万元钱打了水漂。为此,他和自己父亲吵了不少回,每次他都说我没有你这个爹,你也莫把我当儿子。可是静下来想一想,又可怜起父亲。说到此,小陈就拼命地给自己灌酒,我虽然总在劝他,但也显得太无力。
母亲嫁给“右派子女”
父亲今年57岁。三十多年前,年轻的父亲,英俊潇洒,高中毕业后恰逢文革,因祖父被打成右派受牵连而辍学在家。那年月是政治挂帅,即便找对象一个人的成份也成了首选条件。父亲的英俊和不低的文化丝毫不能改变右派子女的命运,谁都怕沾了他的“晦气”。尽管祖母托了好多亲戚为父亲牵线,只要女方一听父亲的成份,就一口回绝了。父亲26岁那年,终于遇到我的母亲。在世人眼里,母亲普通的长相是配不上父亲的。也许是母亲的善良和勇气感动了父亲,也许是父亲的处境让他别无选择,他们终于走进了婚姻。
没几年祖父平反,父亲好似迎来了人生的春天。他凭着深厚的文化功底通过了高考的门槛,幸运的成为了一名大学生。毕业后,父亲顺利的留城。过了几年,国家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我们全家的户口就迁到城里,我们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宽容了父亲的越轨倾向
父亲数年来积蓄的激情在工作上得到了全身心的释放。他的勤奋能干加上为人处世的技巧,让他在机关里如鱼得水,很快就干到副局长。虽说是个副角,但管的事又多又广,权力并不小,接触的人自然也杂起来。一次,我晚自习回家,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恰巧遇到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在一起,动作有几分亲密。当时我头都炸了,慌不择路地赶回家告诉了母亲。
尽管母亲没有多少文化,但她并没有像个泼妇一样和父亲闹得鸡犬不宁,而是极力劝说父亲道:虽说你现在正当红,可还是有人正愁没机会整你,你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吧!孩子们都小,我又没工作,一家人全靠你撑着,你好好想想后果吧!
父亲也算诚实,没有狡辩。母亲的坦诚和大度让他感动,发誓说再也不和那个女人来往了。
父亲还是没忘旧情
我成家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六七年里都病病歪歪的,几乎成了一个废人。父亲这时已是一把手。虽说父亲每天工作又忙又累,但他总是尽心尽力地服侍母亲,两人亲密无间,连澡都是父亲给她洗。看到他们相濡以沫,我们做晚辈的也很受感动。后来,母亲上下楼梯都困难,人高马大的父亲总是每隔几天就把一百多斤的母亲由五楼背到一楼院子里,晒完太阳再从一楼背到五楼。那几年,父亲虽说被母亲的疾病磨得恨不得要跳楼,但他从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他一定是觉得母亲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而自己能有今天又全凭了母亲当年的勇敢和付出,他真的觉得自己欠母亲太多太多。
尽管父亲对母亲照顾很好,母亲还是逃不出死神的手。母亲走时,父亲是伤心伤肺地哭过的。
在母亲走后的半年时间里,父亲都精神恍惚,常常是独自呆在房里抽闷烟。
不久,父亲退居二线。我们做子女的商量好了,尽量给父亲找个伴。一天,我们把想法和父亲作了沟通,他说等等再说吧!
第二年,父亲说自己身体健康,闲也闲不住,提出要到外地做生意。因为本钱是父亲的积蓄,我们想他也是经过风雨的人,应该能把握好,或许还能够挣些钱回来补贴家用,我们就没阻拦。于是,父亲把工资存折留给我们花,自己带上十几万走了。
头半年,生意做得还热火朝天。中途,我们也去看过他,父亲西装革履的,头发梳得光光的,精神很足。房间里铺了鲜艳的床罩,挂了好看的落地窗帘,比年轻人的新房都洋气。
期间,我们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大意是说父亲在那里和一个女人关系暧昧。我们一打听,原来那个女人就是父亲的老相好。其实这也无所谓,可气的是那个女人竟是个有家有口的人,据说她男人明知这种事也不管。我真的不明白父亲一把年纪,怎么就越活越糊涂?因为担心女人图谋不轨,我找父亲说了问题的复杂性。没想到,父亲一拍桌子,骂道:我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老子做人还要你们来教?
第一年,父亲还断断续续给家里拿过一些钱。一年后,父亲说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人也比先前憔悴了许多。渐渐的,他开始叫我们把工资给他,我们说什么也没答应。
父亲的生意每况愈下,不到两年时间,他投资的10多万元是血本无归。其实,这些钱是原来说好给我们买房用的。我知道,钱都是叫那个家大口阔不要脸的女人骗去的。父亲垂头丧气回到家时,我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跟他大吵了一回。
父亲破口大骂我们没良心,说家里什么不是他一手赚来的!父亲在家的日子,我们父子形同陌路,只有我的儿子才肯和他说说话。
父亲背叛了骨肉亲情
一个月后,他找过去的老部下安排了一份工作,月薪有一千多块。
有一天,我上班中途回来拿份文件。没想门被反锁着,敲了半天,父亲才出来开门,神情极不自然,头发和衣服有明显整理过的痕迹。我瞟了一眼,房里坐着那个女人,朝我尴尬的笑。我一扭头神情漠然地进了厕所,不想角落里竟有一堆白哗哗的卫生纸。我一阵恶心,从母亲的遗像前走过,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出门时,我把门带得惊天动地。
父亲说要买房单过,又回来要自己的工资存折。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就给了他。
父亲终于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买了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他公然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我心里的那个“痛”啊,真是无法形容。
我有种失去父亲的痛感
母亲三年周期的日子,父亲打电话叫我们都去。到了他的家,我又看见了那个女人,还有她的男人和儿子。我一阵恶心。想不到她的一家人竟厚颜无耻到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忙进忙出,几年里积压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我猛地一把掀翻桌子,几脚踢飞凳子,然后,一甩手,冲出父亲的家。走在寒冷的风里,我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有一种失去了父亲的难受感觉。
自从母亲三周年的不愉快之后,我再也没去看过父亲。我想忘了他,可是不行。那个曾经慈爱曾经令人骄傲的父亲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可眼前的父亲又是那么令我憎恨。
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骨肉亲情?为什么要固执地充当这个不明不白的角色?其实,如果父亲正正规规找个老伴生活,我们也是求之不得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有夫有儿的女人混在一起。他和那一家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