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安顿

采访时间：2005年1月24日下午1：30

采访地点：北京劲松南路9号安顿工作室

周晓燕，女，25岁。生于天津，在天津读完小学、中学，高中毕业后考入天津某著名大学历史系，2002年大学毕业赴日本留学，现为日本东京某私立大学研究生。

等我讲完了我的经历，弄不好你就要骂我了

我几乎已经不能认出这就是当年我追到天津采访的那个羞涩的女孩子。她的装束和神情都改变了，才三年多的时间，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周晓燕是穿着裙子来的。很短的皮裙子，黑色丝袜，浅口的高跟鞋。她的长发卷曲着缠绕在肩膀上，和翻毛的皮大衣领子纠缠着，让人想到恋爱这个词--恋爱是一种纠结，这是她说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变样了？”她完全没有拘谨。那种我熟悉的、曾经怀念过的拘谨，一点儿也没有了。

“嗯，好像是长大了。不是小女孩儿了，还想喝橙汁吗？”

“不喝了，橙汁喝多了上火。”她，周晓燕，居然，把一盒烟放在沙发扶手上。是日本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CASTER”。

我在电子邮件里面告诉你了，我大学一毕业就去了日本，留学。当时我妈问我想不想出国，我说想，她就把我送到日本去了，那里有亲人，能照顾我，比去别的地方安全，能少受苦。

我妈在我出国那年结婚了，我爸正在谈恋爱。我留在天津，就要骚扰我爸爸；去上海，妨碍我妈妈。所以，我选择谁也不麻烦，麻烦我自己就够了。

我不习惯看着周晓燕抽烟。拿出一支烟来，还在烟盒子上“磕打磕打”，一看就是老手。坐在她对面，总是有原来的那个害羞的小姑娘在眼前走过去，回着头对正发动汽车的我说：“再见！阿姨！再见……”嘴角还残留着咖啡的淡痕。人说毛毛虫最后都是要变成花蝴蝶的，你总不能喜欢毛毛虫而不喜欢花蝴蝶吧？这个过程就是女孩子蜕变成女人的过程。这是必然的。我这样告诉自己。然而，我的感觉不会欺骗我，对照上一次见面，我觉得别扭了，没有理由。

周晓燕的手腕上戴着三条应该是925银的手链和一块表盘很大的手表，我认识那些东西的牌子，手链是蒂芬妮，手表是香奈尔。都是大牌子，也都是日本女孩子做梦都在追逐的时尚先锋。

我在给你写邮件的时候，就想，你看见我会是什么表情。上次你到天津来采访我的样子我到今天都还记得。那时候你好像特别喜欢我，后来你在写书的时候也是这么写的。我觉得这次可不一定了，你看见我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会很吃惊，等我讲完了我的经历，弄不好你就要骂我了。我还犹豫了一下，到底来不来、要不要告诉你这些？最后我觉得不管你怎么看现在的我，我还是要告诉你这几年的故事，我想让你看见我的变化。

我编造的故事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

这还是一个拆家的故事，不过不是拆自己的家，而是拆别人的家。我把我男朋友的家拆了。等到了夏天，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我就跟他结婚了。

我知道一说第三者，你们就紧张，好像第三者都是那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憋足了劲头要把别人的家拆了让自己钻进去那种人。我觉得我不是。我小时候你就认识我，你知道我鄙视没有爱情的婚姻。我父母不就是那样的吗？所以，我解放了他们。我不会做让人看不起的事的，这个你应该相信我。

我去日本还是上学。那边的亲人一切准备就绪了，我才过去的。我没有很多留学生遇到的困难，什么找房子啊、找临时工作啊、找学校啊，这些困难我都没有。我不是想吹牛，说我多贵族，我是想告诉你，我没有生存方面的压力。我也需要打工挣学费，但是那是我自己愿意的，也是我接触日本社会的方式，不是迫于生计。我这么说也是给你一个铺垫，让你能理解我。我的男朋友很有钱，而我不是为了他的钱。这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我在日本的第二年遇见这个人的，他也是中国人，1980年就到日本了。那时候他24岁。你知道他比我大多少了吧？他到日本那年我刚刚出生！他是做生意的，现在主要的投资都在东北，他的家乡。

我是因为打工认识他的。他那个公司的中国人很多，大部分是已经熟练掌握了日语的中国留学生。他对人很好，不像一个老板，很像是大家的一个同乡，一个大家长。我们有什么困难，都愿意跟他商量，找他想办法。我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说工作之外的话，就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困难。那时候我上学的时间很松，有很多时间在公司。后来学校忽然把我们的课程改了，大部分课程从晚上的大课变成了白天的小课。我的时间出问题了。我去找他，想跟他商量，看看我是离开公司另外找一份晚上的临时工作还是怎么办。

要是在日本人的公司，一个打工的人想见到社长，是很难的。但是在这个公司不同，谁需要找他，直接敲他办公室的门就可以。我把我的情况说了，他想了一下，问我，能不能马上找到一个可以晚上上班的工作。我说当然不能了。他就笑了，说那你就别想辞职的事情了，先在这里吧，你可以晚上来上班，整理白天别人的工作记录，白天上课，等找到更合适的工作再离开也成。说真的我挺感动的。哪个公司的老板会设身处地为员工着想啊？我又不是什么稀缺人才。

要不是因为晚上上班，我还不会发现他的家庭秘密。

日本男人是全世界生存压力最大的一个人群。大概也是为了缓解自身的心理压力，日本男人特别喜欢夜生活。你别看东京像一个不夜城一样总是灯红酒绿，其实那些到很晚了还在外面折腾的男人都过得不是那么好。以前，我觉得他也应该是这样的人。来日本那么多年了，应该已经顺应了日本男人的生活方式。可是我错了。几乎每天我上班的时候，都会发现他也在上班，而且，我到点离开的时候，他常常还没走。我很好奇，难道他没有自己的家庭吗？我曾偷偷去过他的办公室，那是一个套间，里面还有一间屋子，门总是关着。有一次他不在，我悄悄推开门，看见里面就像一个酒店的房间，什么都有，简直就是一个家。我明白了，可能有些日子他就是住在这里的。他为什么不回家呢？

那天我对他的“侦察”在最后的时刻被他发现了。我刚刚关上门，他就走进办公室了。他问我有什么事，我一时没想出来，憋红了脸才说，我想跟他说谢谢，我领到上晚班的工资了，并不比原来少很多。他说是吗，那什么时候你请我喝一杯就好了。

这一次之后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去给他送一份文件。我发现他的办公桌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一张照片，他和一个女人，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都笑着，好像还很开心。那个女人看上去要比他年纪大，显得有点儿老。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夫妻。他发现我在看照片，就说，这是我太太，身体不太好。我很虚伪地说，老板的太太很漂亮啊。他也看着照片，不看我，他说是吗，她比我大7岁，年轻时很漂亮。我知道我多嘴了，赶紧要走。他说，你不是说要谢谢我，请我喝酒吗？今天可以吗？我没有退路了，只能说可以。

那天我们提前下班，一起去了一间酒吧。

酒吧这种环境就好像是专门为男人向女人吐露心事准备的。那天我们喝了不少，他好像很能喝酒，我却不行，没喝多少，就有点儿晕。我一糊涂，说话就没遮拦了。我问他，你这么成功的一个商人，也挺英俊的，为什么要找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女人结婚呢？他问我，是不是男人找大女人做老婆总是让人有很多联想？我说是啊，他问我，说说你联想的是一个什么故事。我借着酒劲开始编造故事。

我说他刚来日本的时候肯定是一穷二白的，穷途末路的时候，遇见这么一个女子，人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男朋友。于是，一个交易就诞生了。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很不错的，因为结婚，就能留下来，并且能拥有开公司的资金和人际关系方面的支持了。这样，就接受了这个人。伴随着这种接受，也就有了在日本发展的条件。

我说完了，他不说话，只顾喝酒。我就是登鼻子上脸，问他我说对了没有。他笑了，一点儿也不尴尬，说，你说对了一半。我说那你告诉我另一半。他想了一下，问我，你说，你觉得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有感情？我说不可能。一开始或许有一些，但是现在肯定没有。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你们要是有感情，你为什么总是晚上在公司过夜？

他慢慢地喝酒，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他问我在国内学什么专业的，我说我是学历史的。他就笑了，说，我还以为你是写小说的呢。

那天到最后他也没告诉我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我是看出来的，说到他们的关系，他并不开心。我编造的故事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他问我，你身上有什么故事吗？我说有啊，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我就把我怎么劝我父母离婚的故事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我说我反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我的父母就没有爱情，他们最初能够结合是因为当时的环境，也是一种利益关系，环境改变了，利益也跟着改变了，原来可以认为是利益的东西随着环境的改变什么也不是了，他们就必须要分手了，继续在一起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那天他送我回家，路上他说，你这个小孩真有意思，挺直爽的啊！不过，你的父母可能除了婚姻之外没有更复杂的关系，所以，分开并不难。有些人，盘根错节的过去算起来是一大笔烂账，怎么算都算不清楚，分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当时有一个直觉，他是在说他自己呢。

从这一次之后，我们就不知不觉地靠近了。以后，我还是晚上来上班，他照样在我离开之后还是留在公司，是不是回家我就不知道了。

以前，在小说中，我看到过这样的故事

有一天，我还没下班，他从外面回来，显然是喝多了酒，他直接走过来问我，能不能跟我聊天。我说可以啊，但是不能再出去喝酒了，你已经喝多了。他说：“你不知道，我郁闷啊！”话题就从这儿开始了。我知道了他的故事。和我父母的故事性质相同，但是比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更加复杂。

他的太太是日本人，家境特别富裕，他太太是独生女，也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在遇到他之前，就被医生警告说不能结婚。他来日本的第二年，陷入了困境。没有钱交学费，也没有钱交房租。他当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国，但是，他不愿意。当年他出国，是他的父母和哥哥姐姐倾家荡产资助的，现在，就这么狼狈地回去，他觉得没脸见人。那时候，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到一种特别的酒吧去做服务生，那种酒吧是给一些有钱的男人开的，那里的男服务生基本上都会被这些客人骚扰，你明白了吧？当时他想，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活下去，能挣到一些钱回家还给家人，干什么都成。

他最后一天去上学，觉得校园里的环境真好。到了下午该离开的时候，他坐在一棵樱花树下面，看着同学们来来往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身边，问他怎么了，这个人就是后来成了他太太的这个人，当时她是学校里的老师，现在她已经是一所大学文学院的教授了。

他一直喜欢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她很文静。人在异国他乡，总有脆弱的时刻，需要一双手的抚慰，他忍不住对老师讲了，自己再也不能来上学了。老师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说到底怎么办也没完全想好，不是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吗？老师惊讶了，说你不会是想去卖自己吧？他说这是最后真的没办法的办法。

那天他的老师给他写了一个地址，让他晚上去那里，不用敲门，站在门口等着就好。

他真的去了。站在门口，几分钟之后，在他们约定的时间，这个老师打开了大门。她给了他一笔现金，说什么也不用说了，先拿去交学费和房租。她没忘了拿出一张写好的借条，她说等你以后毕业了挣钱了再还回来，是借给你的，不是送给你的。

你想想看，这不就是救命之恩吗？他们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有好感的。女老师喜欢他，他感激女老师。

中间的过程不说了，结果就是他又可以上学、打工了。

是他主动追求女老师的，人家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喜欢他，心疼他。后来他毕业了，想留在日本，结婚可能是一种比较顺理成章的方法。女老师什么都没隐瞒，明明白白告诉他，即使结婚了，也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但是，很喜欢他，如果他真的能够接受这样的婚姻，她一定会帮助他，借助自己家庭的力量，让他在日本得到好的发展。他同意了。他们就结婚了。结婚以后，他们像一对好朋友一样生活在一起，相安无事。女老师没有食言，让他得到了该得到的一切。而且，她也明白告诉他了，如果他希望有别的女人，并且生孩子，她不会阻挡，前提是不能离婚，孩子要带回来他们一起抚养。这是她父亲在她结婚的时候提出的要求。

你觉得残酷吗？我一听就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做的一个交易。但是他不承认。他说他那时候是爱她的，因为她善良、学问好，而且，如果没有她的援助，就不会有他的今天。

他告诉我，这些年，他有过几个女朋友，也和她们之间有过亲密关系，但是，始终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要孩子，因为一想到要这样做会伤害她，就不忍心。但是，他们的生活太平静了，她的世界只是她自己的，一个做学问的人最深、最宁静的世界，他根本没有能力进入，而且，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太太了。他们之间共同的东西越来越少，更不用说本来就不是基础很坚实的爱情了。

以前，在小说中，我看到过这样的故事，但是真的有一个这样走过了十几年的男人坐在我面前给我讲一个类似的故事，还是让我有点儿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问他，你想离婚吗？他说，以前不想，现在很想。我说，为什么呢？是不是你遇到了你真正喜欢的女人？他说，是的，你说对了。我又问他，这个女人要求你离婚之后跟她结婚吗？他说，没有，这个女人并不知道我想跟她一起生活，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也许还会嫌我年龄大，但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出现，我才看到我自己，快50岁的人了，从来还没有体验过爱情和真正的婚姻。我说，要是从我个人的观点来说，你可以想尽办法报答一个人，但是用不着拿断送自己的未来去感谢人家，犯不上。你早就应该离婚。可是，要是从做人的良心来看，这个离婚就必须要慎重，最好能不伤害你太太，不然，你永远都会欠着感情上的债，对以后要跟你一起生活的人，也是不公平的。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跟你太太交流，让她理解你，主动解放你，离开这个婚姻。

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认真听着，等我说完了，他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说，要是我现在没有太太，单身一个人，你会考虑选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是喜欢他的。虽然我从来没说出来过，假装看不见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现在，他把这层窗户纸一下子就戳破了，我又高兴又难过。

我想了半天才跟他说，请你理解我，不管你当年是为了什么才牺牲自己的感情，现在的我，不想做第二个你，如果有一天你自由了，可以像我一样自由自在地去爱自己真正爱的人，你来找我吧。

那天之后，我真的辞职了。这次辞职就是不辞而别。

我真的从来没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我离开他的公司两个星期之后，找到了另一份工作。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走到公寓大门外，看到了他的车。他从车里出来，叫我的名字。我迎面走过去的同时，从车的另一边，出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照片上的他的太太。只是比起照片来，老了很多。

他说，他的太太希望能和我谈谈。我们俩说中文。我说，为什么？我们不认识，没什么好说的。他说，他告诉她了，他喜欢我，希望能有机会追求我，并且，想离婚。我当时就急了，我说你神经病啊？谁答应跟你结婚了？你凭什么让我处在一个这么不光明的位置？他一边鞠躬，一边说，你误解我了，请你听她说一说。

他的太太始终不说话，始终在打量着我。说实话这个女人的风度真是好啊，温柔、优雅、高贵，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那种饱读诗书的人。这时候她也对我说，谢谢你，晓燕，我希望能和你交谈，我是善意的，请你相信。

我没法拒绝这么美好的女人，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我们去了附近一家很静的茶寮。

看得出，他很照顾他太太，替她脱下外衣，扶着她坐下，给她点了她喜欢的法国红茶。然后，他太太温和地问我，晓燕喜欢喝什么就告诉我们，不要客气。

我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安静地等着。

我们三个人坐成了一个三角形，他太太在中间。她说，我知道了晓燕你在中国的经历，很佩服你，你能解放你的父母，这是很人性的，你让他们重新获得了寻找幸福的机会，我很感动。我也想到了我们的婚姻。所以想来和你谈谈。

她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女人，说话不紧不慢的，很有分寸，也很有力量。她说她觉得自己很自私，这些年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她帮助了一个当年孤苦无助的人，之后就垄断了这个人的感情，实在是很不应该的。在她了解了我的故事之后，并且她的丈夫也主动承认了已经非常喜欢我，她就决定要亲自看看我，如果我们真的有希望发展下去的话，她会很愿意退出。

我真的从来没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且，这个日本女人的表现超出了我对一切日本人的了解，太突然了。

她看我不说话，就笑了。她说，晓燕告诉我，你喜欢我的丈夫吗？你要说实话，这有助于我作出决定。

他们两个人都凝视着我，她是那么宽厚，他是那么紧张。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竟然点了头。

她对她丈夫说，你能离开一下吗？他站起身离开了。她坐直了对我说了下面的话：“晓燕，你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妻子要亲眼见到丈夫中意的女人才决定离婚。可是我真的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让我们三个人都平静接受现实的方法。很长时间我就意识到，这一次他遇到的女人是不同的，他是动了真心的。当男人的心不在妻子身上，维持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认为我是受过很好的教育的女性，我的观念并不是保守的。我们的婚姻已经维持了这么多年，我心里非常感谢他的牺牲。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要结束这种状态，就像你，把这个家拆掉，但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一直不敢这样做。去年，父亲去世了，我没有了这方面的阻碍。当我可以这样做的时候，自己却没有了勇气。我对他是有感情的，不是爱情，至少也是一种相依为命的亲人之情。可是一想到他已经为我牺牲了这么多年的婚姻之乐，我就觉得我必须这样做了。你的故事，给了我最后的力量。我会很快和他离婚，之后，希望你能给他带来幸福。”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如果不是，为什么我总是能遇到别人遇不到的好人呢？他的太太，让我看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宽容和大度。

在我们这次见面之后没有多久，他们离婚了。他太太信守承诺，没有多要一分钱的财产，当然，以她那样的家世，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她最后来跟我告别过一次，然后，她的侄女陪伴她去了欧洲。她送了一条珍珠项链给我，她说，那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她戴过的，一生能够做一次新娘，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我没给你讲很多我是怎样爱上他的，这个没什么可讲，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很奇怪，就是距离越远越是想念得痛不欲生，距离越近就越是担心暴露出自己的缺点，恨不能赶快离开。我就是这样，跟大家一样，没什么可多说的。

我是一个拆家的能手，哈哈，不过这次不一样啊，我觉得我是一个家庭解体的主要原因，但是同时，我也促成了一个新的家庭的成立。我告诉他，也告诉他前妻了，我希望我们三个人能成为一个特别的家庭，如果她前妻愿意，她将永远是我们这个家庭中的一个成员，我们会陪伴和照顾她的晚年。

你觉得可笑吗？

故事听到这里，我觉得，那个我认识的周晓燕慢慢回来了，很善良、很单纯也很现代、很果决的那个“毛毛虫”，虽然变成了一只穿着时尚外衣的花蝴蝶，但是她的心里我曾经走进去过的那个角落，所有的摆设、所有的宝贝们，还都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