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查案—青年教师的性苦闷
春分刚过,清早的气温还有些寒意。昨夜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天放亮时雨停了,天空晴朗新鲜。公路上的地面黄沙湿润,没有往日飞扬的灰尘,路边小溪流水潺潺,蔚蓝的天空,引人产生无际的遐思。惠长公路上,正有一位身着灰色干部服脚登黑色力士胶鞋。除去肩上背着的一把套着布套的油纸雨伞外,别无他物。这就是虎落平阳、鹰折翅的曹金,他只能慨叹自己的命运不济,老老实实趴在这块西南沃土上吧!长相伴的武器也存在县府,被褥也懒得背了。
这次他是奉命去芦山甲戎处理教师们的“桃色案件”。反正区里的领导,文教助理员都是和他同时下地方的战友,学校校长也是老相识。走到哪里,两饱一倒是不成问题的,他也乐得轻装上阵,省些力气。从惠水到芦山镇约四十多公里,路经七里冲、冷水河排楼。还要穿过长顺县的威远、傅家院再折回惠水县境内,才能到达。曹金走出城关,谋量着八十多里的路程可不近啊!还得采用部队远行军时的解乏战术:任脚杆自由移动,而脑壳里却回味忆念着过去的人生。
“思想建设”以后曹金象换了一个人,除对公元怒目而视外,似乎“真正”改造好了。他脱下那套洗白了的绿军装,换上他最讨厌的灰色干部服。白天在文教科议事看文件和来访的老师聊聊天,开学前还卖了一阵子书。吃罢晚饭,就跑到体育场打球,排球是他的所长,篮球也凑合。每天运动的大汗淋漓,冲个冷水澡,再到办公室里应付两个小时(那时晚上也要上两个小时的班,不管你有事干还是无事闲着,反正你得点灯熬油的靠上两个小时)。,晚九点后才是个人的时间,才能进入甜蜜的梦乡。日子过的好象能欺骗自己,但思念学校同学,思念故乡的老母亲老奶奶的心愿永远不会停止。
脑袋虽在梦幻中,脚下却走的不慢,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三个多小时,到达威远镇。他在镇上卖茶水的摊前坐下,买了一碗茶水先润了润喉咙,继后又把带在身上的四个“碗儿羔”,拿出来细细地嚼着。吃完了碗儿糕,行路的乏意也歇息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向惠水县境进发。路面逐渐窄狭,路边的田野上荒凉凄楚,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旷野上空盘旋哀鸣,对景伤情,曹金愤愤的胸涛又按奈不住,在痛苦的翻腾,他对前途一片渺茫。离乡背井流亡到异地,吃尽了人间的苦头,为的是“求学”“深造”。但当社会转折的时刻,他却选择了“从军求学”的道路。在军队的大学校大家庭里,活得也蛮畅意自在,还有美好未来的向往。硝烟弥漫的年代已经过去,军队实行“复员”“转业”,地方上也实行“归队理顺”。为什么参加“革命”的青年学生,就不应该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志愿返回学校呢?军大的学生大部分是高中毕业将要考入高等学府,还有一部分本来就是大学学生。为了响应号召,他们参军入伍。和平了,派不上用场了!就将他们任意安排,无情地扼杀了知识青年上进的意愿!普通大学的招生,只对社会青年,而部队、政、企的青年反倒是要选拔推荐,自然又是“政审”查历史查三代,把一些所谓的历史疑点和家庭出身等不实之词,强加在他们身上。使这些军大青年被永远排斥在校门之外,一些靠红牌子、红出身,甚至伪造历史学历的人和逢迎拍马的少数人,反而堂而皇之的得到推荐入学。曹金越想越不平,意识到自己提出的三项请求是合理的。遭受残酷的政治迫害是社会制度的弊端,也是某些恶人专横所致。以至发展到十年文革,学子的进取之途完全封闭,中华民族来了一个大倒退。
芦山镇当时属惠水县三区管辖,三区区政府设在三都,距芦山镇约七十华里。因此到芦山办事多直接去芦山与镇政府联系。芦山镇是通往王佑打引长安“简马三槽”的必经之地,又是与长顺县相邻的重镇。交通方便,人口集中,有布依族苗族汉族等居民一万多人,是惠水县的大镇。竹子造纸是芦山洞口羊马一带传统的工业生产,还有砖瓦、印染、鞭炮等其他工业。商业也很发达。镇内街道房舍井然有序,看到“芦山”的名称,自然会联想到中国名山“庐山”。两者虽不能相比拟,但庐山镇的美丽确实不俗,它处于喀斯特地貌形态的山峦间。前有潺潺流水穿过镇中,后有挺拔俊秀的山峰,真可谓苗岭山中的小阳朔。
土匪暴动的年月,这里是敌我必争的战略要地。垂死没落的国民党残存势力和暴动的匪众,在此驻有较多的兵力。1950年 3 月我军战斗英雄李广盈区政委和十七军随校学员及省政府派遣的征粮队员共十七名,在这里惨遭杀害。曹金当晚住宿在芦山镇政府里,静谧而空灵的黑夜,令他彻夜辗转难眠。眼前仿佛映现出被铁丝穿着锁骨,满身鲜血淋淋,步履蹒跚走向刑场的自己人,还有被镇压的敌人尸体,这些游荡着的鬼魂,仍存在于这个小镇的夜梦中。曹金心情忧郁深沉,对活着的人及时行乐的病态错误,淡化了。
芦山小学洞口分校有六名教师,男女各三名,恰好配对。他们都是已结过婚的孤男寡女(老公或老婆不在身边),这时的工作是大干苦干拼命干,没有什么星期天!休息日!就是傍晚的时光也是公家的,根本没有娱乐活动可谈,生活乏味枯燥。他们长年过着分居生活,虽然牛郎织女每年都有几次鹊桥会,然而男女之欲却有不时之旺,日久天长厮混在一起,哪顾什么纪律什么法规,猪急了还会跳槽呢!据芦山小学领导反映,分校的汤老师和王老师,陈老师和杨老师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们在伙房里教室内做那男欢女爱交媾时被人发现,估计在夜幕下的山野草莽中或村间小路旁或人迹罕至的旮旯里,放情欢戏还有多少次呢?无人知晓!其余两个教师,年事已高,可能无此兴趣。但这个学校教师们“团结”特别好,教学工作也不错。后来县文教科把他们分别调离,拆散了这几对野鸳鸯。
甲戎小学小河分校发生的事,更具有人性味“色胆大如天”。小河分校只有一个老师唐水才,他在这里工作已有两年,年仅二十来岁正当火红的青春年华。他一个人教两个班,工作积极,群众关系也不错。谁想去年夏季的一个晚上,一念之差,搞得自己身败名裂。人已调离,但对群众的影响尚未处理好,曹金顺路来调查一下善后结果。
事情是这样的,贵州乡间百姓生活贫穷,居住条件很差。除少数富裕人家住砖瓦房外,一般居民的房舍乃木架结构,茅草盖顶。房中间隔遮挡,更是马马虎虎,问题就发生于此。
甲戎乡小河村位于水源河与涟江汇合处,小源河比涟江小故称小河。该村在惠(水)罗(甸)公路线上,过去这里有饭店有客栈,是过往商人歇脚的地方,因此又称“小河街”。这里有五户人家十多口人,全是汉族务农的庄稼人。街上一色的茅草房,去年唐有才老师住在街北头紧挨着学校的刘二爷家。刘家的小屋,只有三个小房间,中间堂屋的香火背后借给唐老师住,左边一间住着刘爷老两口,右边一间是十八岁的闺女小菊的卧室。一直相安无事,刘家和唐老师相处的关系还不错,唐老师在刘家搭伙,刘家也赚个油盐钱。
刘家的壁斗是竹篾片编的,年月久了,竹席上千孔百隙黝黑污脏,虽说有这层隔挡,但人们的贼眼还是能从日渐裂大的空隙里,窥视对方一清二楚,隔壁人的咳嗽言语甚至放个屁翻个身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夜,月光分外明亮,光束从墙孔从门缝里射进,照得姑娘房间里亮堂堂的。贵州的夏季气温一般不会超过摄式三十度,夜间还要盖被子。合当今夜要出事,偏偏午夜有些闷热,可能要变天了。贵州的农民生活艰难,衣着难得,一人有一套衣服的亦是不错。两口子合穿一套衣服的,只有出门人得穿,在家人盖着破被头遮羞的,亦不是什么稀罕事。刘家虽好一些,但小菊姑娘却也舍不得穿着衣服睡,宁愿光身子被睡席折磨。午夜的温暖气流,使姑娘热燥难挡,不自觉的蹬开被子,露出白玉似的裸体。月光照在这线条分明的青春少女躯体上,鲜红的乳珠如熟透的樱桃显衬在高耸的玉峰上,两条玉石般秀腿交汇处,芳草纤毛可见。一切一切直勾着隔壁偷视的登徒子的欲火。唐有才偷观春色可能不止一次了,但这回他实在按捺不住炽热的欲火煎熬,光着身子,急巴巴得打算悄悄地从席墙上翻过去和姑娘温存一番。那知薄薄的席壁撑不住人体的重压,呼啦啦一声响,这小子重重地砸在姑娘身上,吓得小菊直喊救命,用破被子裹着光身子逃出屋来。刘家老两口和邻居们都起来了,七手八脚把惊得面如土色的唐有才捆了个结实,连夜送到甲戎乡政府。
曹金自芦山早早起身赶路,途经雅羊拉塘田坝寨董朗折向白杨冲屯头到断杉区政府。吃过早饭,便沿着公路向北走,路和涟江相并行。一路涛声不绝于耳,过青藤不远就是甲戎。甲戎乡政府里只有一个陈文书在家,曹金与他聊了一阵子学校的事。小陈非常通情达理,他反而为唐有才辩白了几句:“唐老师工作没得说!年轻人么,谁不喜欢姑娘,教育教育算啦!”其实曹金早就准备“算啦!”去年他经这里至西混,眨眼间已过了一个年头。这一趟可以仔细的游览考察惠水的南部地区,也不虚此行。
出甲戎村,只见山峡间急流澎湃,煞是壮观。更特别的是在红色峡壁上似有鱼兽鸟虫的凸型图象显现,那样的陡峭之处的神斧鬼工,决非人工所为。后来才知道那是些亘古的化石,人们对这些景色敬若神明。岩峡之间是龙摆尾隘口,地势险要。三架大山鼎立对峙,涟江回流山间,拐了个九十度大弯。湍急的水流从转弯处咆哮着注入涟江,河湾则形成宽阔的深水潭。当上游河水泛滥成灾时,河潭里回流旋涡层层,冲下来的人畜尸体以及墙壁屋顶,均在水里打转,时隐时现,令人毛骨怵然,望而生畏。民间传说:“小河小龙远游归来,涟江母龙摆尾搂住子龙,母子共享落水的人畜大餐,水势大盛,凶险至极,故河潭取名龙摆尾!” 。此段河边路凶险瘆人,自古以来,商贾马帮经过此地,均需备上香蜡纸酒和肉食果品在潭边跪拜祭祀,祈求神龙保佑。此处路段窄狭,地势隐蔽,历来是匪徒“关羊”劫掠商客的去处。土匪暴动时,匪首斐文禄曾在此设伏,伤我数人。
到了小河街,一眼便望见学校旁的刘二爷家,在门前坐着一个婆娘,大概就是小菊的母亲。曹金本想与她聊一会儿,可是仔细一想,觉得难堪的事件已经过去,为什么再去揭人家的伤疤,触动老人家的痛处。让时间去弥合人间的悲伤吧!曹金紧走几步,快速穿过这条小小的街面,带着人间的悲哀,返回县城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