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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杀
网友【小梦】 2006-04-07 18:31:0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    1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有半个小时了,该动手了。

再一次他要自己集中精神,不能再耽搁了,今天不成功就又要等上一天了,而他,实在是不愿意再等了。

她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在草堆里翻弄着,慢慢地移步,不争气的腰椎痛得厉害。

寻找野生食用菇是件很困难的事,即便在人迹罕至的山顶也是少之又少。不过,只要他想吃,再累再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向悬崖边走过去了,他等待了半年的时机终于来了。

欣喜若狂的她发现了一只鸡血菇,按以往的经验,附近会有一群的。她,弯腰,俯身,采摘,回头,向他微笑。

他一边回应她的微笑,一边走到她的左侧单腿跪了下来,看上去好象要帮她一起找,其实却伸出两只手用力地将她一推,这个动作太简单了,在他的脑海里已演练过许多遍,真正出手时,绝对地万无一失,瘦弱的她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朝前冲去,慌乱中她本能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惯性将他整个人带倒在地上,脸朝下,右手上还吊着她,她的整个身体已悬在半空中了。

她仰起脸,正视着他。 她一定知道他的意图了,因为她的眼神是那样地伤心欲绝,但是却没有一丝恐惧。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一向亲厚。

附近没有其他人,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想不到她的手劲这么大,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手腕上一根根爆起的青筋。他想用力甩掉她,但是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发力造成的不平衡都是致命的,只能使他们两个加速地摔下去。

但她要是不放手,他们两个也只能一起摔下去 .他可以感觉到整个人在往外倾,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蓝天白云,在那样高的山峰上掉下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他才不想死,这不在他的计划中。他要活,还要活得更好。

不过,她会放过他吗?

必死无疑的她会不会因为感到寒心而拖他一起奔赴黄泉路?

她还是没有松手,他的大半个身子已探出去了,虽然他的脚尖一直顶着地面,但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眼看着一百万元就要到手了,成功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真的不甘心。

忽然,他直着喉咙尖叫起来:“救命啊!”

山谷里的回声还没有响起,她就放手了。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还是顾着他。 她放弃了惩罚他的机会,独自上路了。

他又活了,短短的一瞬间,他回到了阳世。

惊魂未定的他趴在地上,恍惚中传来她的身体和山体撞击的声响和小石子滚下山坡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只一会儿,就又回复大山特有的宁静了。这几秒钟里发生的事是如此惊心动魄,她居然忍着没有喊出声来。

过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附近没人。

也没有人声。

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她,这个山谷太深了,这也是他选中这里的原因。仔细地检查了四周,没有任何他遗留下来的物品。

此地不宜久留,他熟门熟路地从小路下山。虽然腿脚发软,影响了他赶路的速度,庆幸的是,没有碰到任何人。

天黑的时候,汗流浃背的他终于回到了城里的住处。

那只被她死死拽过的右手疼了整整一夜,他强忍着不敢去看医生。

第二天,他平静地上班。

下午,警察和村民来通知他,他的母亲昨天一早去山顶采蘑菇,不幸失足,要他节哀顺变。

他的表演很到位,一个孝子该做的表情都做了:惊愕、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认尸的时候,他不敢看,到底是心虚的。他假装要昏倒,从停尸间里逃了出来。

他得到了那张至关重要的意外死亡证明书。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去保险公司领取梦寐以求的生命中的第一个一百万了。

他就可以和小娟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公司。

为了这一天,他筹备了半年。

那天,小娟说让我们结婚吧,他吓了一大跳。

他凭什么娶她?

他没有父亲,母亲在乡下种地。为了供他上大学,经常上山采草药,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后就拿到城里来卖。 一身农妇打扮的母亲简直是他的耻辱,他不敢告诉小娟那个在农贸市场里到处找人推销草药,看上去六十多岁其实只有五十岁的乡下婆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工作三年,他有一点积蓄。可是,这么一点钱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虽然小娟说她不怕穷,他们两个人是有前途的。

可是他想发财,想变得很有钱。靠一点工资慢慢的省吃俭用,那要等到哪一年。他迫不及待地想一夜暴富。

怎样才能弄到钱呢?而且是巨款?他苦思苦想了很久。

灵感得来毫不费工夫。

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保险公司的宣传单。

意外保险!

有一个险种叫意外保险。花很少的钱买一张保单,被保人意外身亡后就由保险公司赔偿给受益人一大笔钱。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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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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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多么好的投资,又多么方便。

一个休息日,他特地把母亲接到城里,带着她跑了几个保险公司的摊位,用他存折里的所有的钱都以她的名义买了意外保险,再哄着她在上面签了名,他是当然的受益人。

他母亲识字不多,儿子是她的整个世界,凡是儿子要她做的事情,都会乐呵呵地照着做。

接下来他就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计划很周到,实施起来也很方便。

半年里,他对母亲一直很好,经常回村来探望她,给她零用钱,为她添衣服,帮她做家务,还说再等几年就接她去城里一起住。

村民们都羡慕她,儿子这么有出息,又不忘本。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三月初,第一场春雨飘了起来,他觉得是时候了。

天还没亮,他就进村了,对母亲说想吃野蘑菇,然后他们就一起上山了。

事情就象他想的那样进行得很顺利。 除了他在关键时刻犯的错误,怎么可以靠她那么近,差点送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有一个后遗症,右手一直在疼,疼进骨髓。

他以为是肌肉拉伤,就会好的,可是第二天的早上那只手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幅度之大,根本无法控制,他吓坏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如此。

连续几天,同样的状况,同样的时间,七时十分。

直到他猛然醒悟,就是这个时辰,他令她陨命在家乡的大山里。

他偷偷地去看过名医,检查下来的结果是右手没有任何问题。

时间一天一天在过去,一百万就将属于他了,他却开心不起来,整个人明显地消瘦了。同事们还以为那是因为他沉浸在丧母之痛的缘故。

他开始每况愈下,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该死的右手每天准时发作,时间不长,但足以使他心惊胆战。

从此他失去了做人的乐趣。

每个清晨,钟敲七点,他的心情就会高度紧张,然后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症状,右手似发瘟般在空中狂舞,整只手臂就象要脱臼一般,其状之怪异无以言表。

一开始,他还抱有侥幸的想法,明天,等到明天就会痊愈了,明天肯定会好了。

可是,一天又一天,都是那么准时。

他惶恐了,这个样子,如何过一生呢?

后来,他买了各式各样的钟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为了方便看时间。每天天不亮,他就看着钟,一分,一秒,他的心就跟着钟摆一起摇来晃去。

他有一种感觉,这只手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身体。

不过,真的掉下来就好了,他想,他就可以解脱了。但是,一百万换他的右手,这笔交易是否合算?

小娟来看过他几次,都被他恶狠狠地赶跑了。小娟觉得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但,为什么,年轻的他,脸上附着一层死灰色。

他不上班了,也不关心几时能拿到保险公司的赔偿金。

他在祖屋的客堂间为她设了一个灵堂,为她做“头七”、“二七”、“三七”、“四七”。晚上不敢留宿,再晚,也要想法回城。

村里的老人跟他说,“五七”的时候,那个死去的人会回来探望家人的,听得他毛骨竦然,恨不得马上逃回城里去,可是老人又说了,孝子做“五七”都是要过夜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是不怕的,叫了几个村民来帮他。

夜里,大家一起烧烧锡箔,小声地说说话。

只有他,内心的恐惧使得他极度沉默。

灵堂里的蜡烛光越来越暗,他只感到浑身发冷,久坐不动的身体里好象连血液也凝固了。疲惫不堪的他太累了,一个多月来没有好好吃,没有好好睡,他的精神涣散,只觉得虚弱的身体在软下来。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再也不要起来了。

来帮忙的人看到他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吓得马上扶他到里面的小房间,他想推开他们,无奈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话也说不清楚。

他不想进这个房间,一辈子都不想。

他就出生在这间房里,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直到考取大学。

他在这里做功课,复习迎考,给她讲自己的远大理想,向她许愿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发财。

他的床上还挂着那顶破蚊帐。

善良的村民们要他在床上好好躺着,要他“不要太伤心。”

有人出去找医生了,有人去为他烧水了。

大家都希望他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下。他们都同情他,为他家的不幸而惋惜。

他躺在床上,头脑很清楚,就是身体不听使唤。

就是这张床,他睡了十八年。小时候,她陪他一起睡觉,给他唱儿歌,为他扇扇子。

他赖床不肯去上学,她就细声细气地哄他。

他生病躺在床上,又是她给他喂药,给他擦汗。

他渐渐长大,她就在门口搁了张小床。

他晚上睡觉前还要和她说说话,虽是男孩子,也偶尔撒撒娇。

临去大学报到的前一个晚上,他听到她在轻轻的抽泣。

他不愿意再回忆了。

痛苦地闭上双眼,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右手的巨痛又来折磨他了。

他感到越来越热,似被烈火灼伤,连骨头里面也会一阵阵抽痛。

那样的疼法简直无法忍受,他宁愿去死,又不敢死,不知道阴曹地府里面有什么样的审判在等待着他。

他在床上翻滚着,面目可怖,嘴角边还喷出了白沫。

忽然,一阵风把垂下来的蚊帐打开了,他的痛楚有所缓解,然后就看到她了。

她真的回来了。

她站在黑暗里,浑身发亮。

他看到她遍体鳞伤,额头开裂,眼珠突出,鼻子歪了,一面的颧骨是青肿的,下巴还在淌着血,衣服是一丝丝挂在身上的。

她的样子和生前的大不一样,但他知道这是她。

没想到他伤她至此!

受惊过度的他不知所措,心脏开始狂抖,好象一个钟摆在一分钟内摆了一百三十下。他闻到一股恶臭,自己居然失禁了,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胆怯,可是实在不愿去面对自己母亲的幽灵。

她一定是来勾他的魂的。

他一双眼睛骨溜溜地转,可惜平素计策多谋的他到了这个时候连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有等死了。

她低下头,缓缓地伸出了手。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死定了,早知如此,那天就跟她一起滚下悬崖算了,一了百了。可是慢着,为什么要一起死,为什么要起那个罪恶的念头呢?

他的悔恨是真实的,流出来的眼泪也是真实的。

她出手了。

用她的右手,轻轻地在他的右手上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手凉凉的,所触之处都感到无比温柔。

自他被无名病痛缠身后,还是第一次感到彻底地舒服了。

可是他的情绪却一下子掉落低谷了。

他的心沉浸在深深的懊恼和后悔之中。

她越是让他的伤口舒服,他的心就越难受。

原来,当一个人真心忏悔,又无法弥补时,他的心是那么地痛,就象被一把大锤恨恨地敲打着,无休无止。

她还在卖力地帮他揉着伤处,而他已经无福承受了。

“我实在受不了了啊,”他绝望地痛哭着,“饶了我吧,求求你快点停下来,放过我吧。” 他的声音低若耳语,但她肯定是听到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图,相反动作更快了。

她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仿佛在问他“是不是感到好多啦?”

他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他只是奇怪自己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大声,响得要震破耳膜了,他能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离开肉体,非常地从容,身体已经不听从指挥,无法动弹。

他拼命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再吸一口气……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很认真地数着他的呼吸。

然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混浊的眸子里泪光闪闪。

这个时候,他也长长地吐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口气。

旁边桌上的一只老式台钟也在这个时候“当当当”地敲响了。

村民们带着医生赶到时,看到他平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半开,嘴巴张得很大,脸上全是风干的泪痕,右手奇怪地,不可思议得扭曲着,房间里一只坏掉的钟一直在敲个不停。

村民们都说他是哭亡母,哭死的。

医生的诊断是心力衰竭。

有一点是大家都认同的,那就是他是一个难得的大孝子,每个人都这么说。

只有他祖屋旁边的邻居一直想搬家,每逢夜深人静,总是能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哀求声:停手吧,停手吧,停手吧……
 0   2006-04-07 18:31:2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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