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阪城,提起田中夫人,相信没有人会不认识。因为田中夫人是个寡妇,当寡妇的人本来就多,田中夫人为什么那么出名?
说起来一点也不奇怪,田中夫人富甲连城,单是他所居住的那间房屋,已是大阪城里最大的。
田中夫人的丈夫是一个藩王之子,虽然那一藩己经没落,但前王留下来的产业,却也不少。当田中夫人的丈夫死了之后,遗给夫人的产业,当然多得不可胜数。田中夫人没有儿子,对于淮是她的产业继承人,是许多人非常关心的。
当然,大家都估计田中夫人会将这么大数目的财产,送给她娘家的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一个同胞弟弟。
田中夫人已经八十多岁了,离大限之期一天比一天近,不过,她的精神还是十分畅旺,隔三两天就请神社里的法隐方丈到她家讲佛。
但是,最近几天,大阪城里每一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因为田中府中传出一个非常惊人,又对人有甚大诱惑力的消息。
消息是这样的:无论是谁,只要能在田中府那间神秘部屋过一夜,而次日还能安然元恙的话,就可得到田中夫人的赏金——黄金一万两。
一万两黄金,可是三辈子也用不完的,这个诱惑,怎么可以说不大呢?
但是,吓人的却是要在那间神秘的部屋里过一夜,可真是太可怕了。
提起田中府的神秘部屋,每个人都知道,从来就没有人敢走进去居住的,因为曾进去过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来。
到底,这间部屋里有什么?就连田中府任何一个人也不知道,要不然,这一间部屋,也不会被人称作“神秘的部屋”。
可是,田中夫人为什么忽然要悬出赏金,让人到那神秘的部屋里过一夜?这实在是太令人猜疑的事啊!
由于黄金一万两的引诱力实在太大了,所以真的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不过,一想到神秘部屋的神秘,却又令人裹足不前。
虽然是这样,还是有几个亡命徒去应征,但到头来,他们却是没有性命回来。
试了几次,便没有人再敢前去问津,而且,大家也实在猜不透,究竟田中夫人忽然作出这么个悬赏,到底是什么用处?
至于那些死在神秘部屋里的人,都有一百两黄金作为葬殓之用,只是生命比黄金实在重要得多,所以,田中夫人的悬赏虽然昂贵,却无人肯再往前了。
这天,一个年轻的,只有二十岁的武士,来到田中府的门前,声明是应征到田中府的神秘部屋住一晚的。
立即有人将这个陌生的年青人引见田中夫人。
“听你的口音似乎是北方来的,是吗?”田中夫人见那个年青人时,第一句就这样问。
“是的,夫人真厉害,我正来自北方。”
“你贵姓?”
“本乡功次郎。”
“你知道我们这间神秘部屋的事吗?它可是从来没有一个进去的人,能活生生地走出来。”
“我知道,不过,我仍然愿意试一试。”那个本乡功次郎傲然地回答。
田中夫人听了这个年轻人的话后,不由就向他重新打量,只觉这个年青人长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十分俊俏,让人一看,就会产生无限的好感。
于是,田中夫人对这个本乡功次郎又再细细地盘问起来:“年青人,生命是十分可贵的,你可知道,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进过那神秘部屋,而又可以活着走出来的,你若是如今想回头,还有机会呢!”田中夫人一片真诚地说。
“我知道,不过,我不怕,我想我生来与神秘事物就有不解的缘份,我乐于向神秘的事物挑战,我想,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本乡功次郎以勇气十足的口吻说,“还有一点,我是不要赏金的!”
“哦?”田中夫人听到这个年青人最后的一句话,就更觉得惊异,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你竟不是为了赏金而来?”
“是的,一万两黄金对我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本乡功次郎发出更惊人之语,“一万两黄金,既是三辈子也用不完,那么这一万两黄金对我来说,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何况,吃饭的问题,只要天天吃得饱,生命能持续下去就可以了,天天吃山珍海味,到时吃不下去,活的日子短促了不也徒然?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
田中夫人听到本乡功次郎那番论调,就真的目定口呆,她活到八九十岁,还未听到过有人连黄金也不爱的,于是对本乡功次郎更是另眼相看。
“好,你这样的年青人,实在是太可爱了。”田中夫人脱口赞道。
“夫人,容我冒昧,我倒有一个好奇,想向夫人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你随便问好了。”
“这间部屋,夫人既然知道它充满神秘,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来,夫人又为何要悬赏一万两黄金,让人们去送死?”
“噢!年青人,你的问题问得实在好,足见你是个聪明的人。”田中夫人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和颜悦色地说,“我今年八十四岁了,己经是快要死的人,本来活到我这个年纪,就算随时死了,亦没有什么牵挂的。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家里,有这么一间部屋,竟神秘如此,假如我死去之前,对它却不了解,那未免太遗憾了。”
“所以,夫人就出重金来引人,想将这间部屋的神秘揭穿出来?”
“就因为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气,我才悬出这么高的赏金。年青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不能说我要涂炭生灵啊!”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
这夜,田中夫人邀请本乡功次郎和她一起吃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法隐方丈,他特地吩咐田中夫人的厨子准备一席素菜。
在席间,三个人畅谈甚欢,本乡功次郎的态度是十分从容、镇定地谈笑自若,一点也不以为自己将与神秘挑战,单是这份勇气,己博得田中夫人和法隐方丈的好感。
甚至田中夫人也有点珍惜这个异乎寻常的年青人,在席上对本乡功次郎规劝道:“年青人,我觉得你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年青人,你实在是很令人心疼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再冒这个险了,要是有什么差池,连我都会后悔。”
“对!夫人的话实在太中肯了,老衲也正有此意。上天有好生之德,一些奥秘的事,并不是我们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可以窥探得来的,盼望夫人收回成命。年青人,你也好好回家吧!”法隐方丈也道。
“不!方丈,夫人,你们的好意,你们的钟爱,我都心领了,纵使夫人现在要收回成命,我也不会回头的了。我己经说过,我并不是为赏金而来的,我是为了向神秘挑战,当我对贵府的神秘部屋发生了兴趣之后,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能移动我勇往直前的决心。”本乡功次郎以坚决的口气道。
“可是,年轻人,你应该考虑,万一你像其他人一样,明天在部屋里……”
没等田中夫人的话说完,本乡功次郎己经抢着说:“我是死而无怨!”
“这可太可惜了,”法隐方丈道,“本乡施主,你还是想清楚吧!”
“我是决定了,夫人,为什么你不想想,我可能真的能将阁下的部屋的神秘揭开?”
没想到本乡功次郎的个性,固执得像一头牛似的。这顿饭,倒是田中夫人和法隐方丈难以下咽,本乡功次郎的胃口却其好无比。
当吃过饭后,本乡功次郎就要求立刻进入那间神秘部屋,甚至连片刻也不肯耽搁。
那间神秘的部屋,坐落于田中府的中央,它只是长廊里六间部屋的其中一间,从外表看来,它和其它部屋是一点分别也没有。
到了那神秘部屋的门前,法隐方丈还在作最后的努力:“年青人,现在回头还赶得及呢!”
“不,方丈,我已决定了,我是不会回头的!”本乡功次郎咧嘴一笑说。
“那这串念珠请施主带进去,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帮你度过难关。”法隐方丈将挂在自己颈上的一串佛珠除下来,交给本乡功次郎。
“谢谢你,方丈。”
本乡功次郎接过念珠,向田中夫人说了一声,在法隐方丈双手合十,念着佛号的时候,便开了那神秘部屋的门,走进去了。
当本乡功次郎拉开那神秘部屋的门,就发觉这间部屋是有两道门的,两道门中间的距离,就恰好是一个人所占的位置。
当他进入第一道门之后,门己经自己合上,于是,本乡功次郎就发现他自己站在两道关闭的门中央。
他在进入神秘部屋以前,早就作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当部屋的纸门自动关上时,他也没有什么惊惶,反而非常镇定地将第二道纸门拉开。
当第二道纸门拉开时,出现在本乡功次郎面前的,是一片奇怪的景象。
这间部屋,是什么布置也没有,空洞洞的,只铺上了八张榻榻米。
在榻榻米上,却分布了七支蜡烛,除了进门那张榻榻米没有之外,其余七张榻榻米,每一张都放上了一支蜡烛。
七支蜡烛是燃着的,但到底是谁燃的,本乡功次郎就无法知道了。
对于部屋的布置,本乡功次郎完全不去移动,但对于部屋里,那一份像九幽般的静寂,他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大自然。
但是,他的心还是抱之以镇定,先将自己预先准备的薄毯铺在榻榻米上,又拿出早已准备的书籍出来,慑定心神,镇定地坐下来看书。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过,本乡功次郎的心声神亦早已进入了书本内了。
忽地,眼前一黑,令沉醉在书乡中的本乡功次郎连忙抬起头来。
只见他所坐的榻榻米上的那支蜡烛,不知道怎地忽然熄灭了。
部屋里面并没有窗,本乡功次郎自进入部屋以来,也从来没有感觉过有风吹,可是,怎么蜡烛的火忽然熄灭?
本乡功次郎的心头不觉一凛,一种可怕的感觉令他觉得遍体生寒。
“不要怕,邪不能胜正,我先把蜡烛燃亮。”本乡功次郎自己对自己安慰。
当下,他就取出了火折子,将面前熄灭了的蜡烛再次燃着。
再也没有心神看书了,虽然他的眼睛仍然留在书本上,不过,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周围的环镜里。
那种死寂,就像幽冥一样,本乡功次郎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对面那七支蜡烛,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此刻看来,那七支蜡烛却像七只黄色的眼睛,分布在部屋的四周,阴恻恻地瞧着自己。
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本乡功次郎忽然觉得部屋里像冰天雪地一样,充满了寒意,自己裹上了毯子,仍然冷得嗦嗦发抖。
忽然,近着部屋门的一支蜡烛,又莫名其妙地熄灭了,使得本乡功次郎的心,又是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