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十分意外,本乡功次郎并没有死去,他还是活生生地坐着。
“谢谢天,谢谢天。他没有死去,他真的是战胜恶魔,战胜了神秘。”见到本乡功次郎居然没有死去,田中夫人是不禁地欢呼。
“不,夫人,有点不对劲哪!”法隐方丈比较细心一点,所以他悄声对田中夫人说。
“有点不对劲?”或者,田中夫人已经是老眼昏花,所以对法隐方丈的话完全不明白。
“你瞧清楚,那个年青人的眼光十分呆滞。”法隐方丈悄悄地说。
“对,你现在说无来,我才知道。”田中夫人仔细地观察本乡功次郎,开始发觉法隐方丈的话甚对。
他们三人都站在神秘部屋的第二道门之外,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外叫着:“年青人,你出来啊!”
本乡功次郎连眼睛也没有转动一下,只是呆呆地站起来,就走出去。
本乡功次郎坐在田中夫人的起坐间,还是像刚才那个模样,一动也不动,眼睛在发呆。
“年青人,你怎么了?你昨晚碰到很多事吗?是否还未定过神来?”田中夫人关切地问。
“怎么了,年青人,你昨晚是否见到一些很惊慌的事?现在你已经出来了,一切也都成为过去。”法隐方丈也问道。
本乡功次郎笑眯眯地,但往日的神采完全消失了。他的笑也变得有点傻兮兮的。
忽然,本乡功次郎像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嘴里发出“嗬嗬”的,如动物般的叫声,接着,他俯伏在地上,口角流出白色的唾沫,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羊一样。
田中夫人和法隐方丈见状,心头一凛,他们都柔声地安慰本乡功次郎,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大师,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田中夫人失了主意,向法隐方丈询问。
“夫人,看此情形,这个年青人被吓疯了,他的神智似乎完全丧失。”
真的,本乡功次郎疯了。
他像一只受了过份一恐吓的小兔,既认不得任何人,也不会说话。
他虽然没有死,却变成了一个白痴。
他不会回答任何人的话,甚至连自己是谁也忘记,有时神智迷失得厉害,连吃饭也不会。
尽管本乡功次郎是进入这间神秘部屋后,唯一还有生命的人,但是,部屋里究竟有什么秘密,本乡功次郎则是一点也说不出。
至于田中夫人预不知道本乡功次郎在大阪城里有什么亲人,也不知道他居住何方,加上他是因为进入神秘部屋才疯的,所以,田中夫人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这个年青人。
但是,法隐方丈却希望本乡功次郎会渐渐地神智清醒,到那个时候,就可知道那间神密部屋里有什么秘密。
此外,法隐方丈还有一个想法,他希望自己为本乡功次郎念那些《金刚经》,或者是做什么其他大法,可以使他真的恢复过来,因此他要求田中夫人,让自己将本乡功次郎带回寺院去。
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法隐方丈始终想不明白,那是田中府的秘密部屋,为何会有七支蜡烛?
是谁把蜡烛放进去?是淮把它点燃的?
法隐方丈不明白这件事,故他特别走访田中夫人。
“这就是神秘部屋的神秘之处。每一次,我们将死在神秘部屋里的人抬出来的时候,都发现榻榻米上有七支蜡烛,而每一次,我们都顺手将那七支蜡烛扔掉的,不过,到下一次,我们再把神秘部屋打开之时,又总是见到七支蜡烛。”田中夫人道。
“为什么?难道有人进去部屋,把七支蜡烛重新放好?”法隐方丈问。
“没可能,他们都怕了这间部屋,谁也不愿意进去。”田中夫人肯定地说。
“夫人,我觉得这七支蜡烛是非常重大的关键,要是这七支蜡烛的秘密能够找出来,我们的疑团也会解开。”法隐方丈神色凝重地说。
“是吗?”田中夫人呆呆地说,“那本乡功次郎怎么样了?”
“还是痴痴呆呆,一点进展也没有。这几天,他唯一说的话就是‘蜡烛’两字,所以,我相信那七支蜡烛跟这件神秘的事有重大关系。”
“对,那是一定的!”田中夫人应着,又怀疑地问,“但是,这七支蜡烛的神秘出现又如何能解开呢?”
“相信一定有人放进去。”法隐方丈说。
“那会是谁?为何这样做?他不放六支或八支,偏偏要放七支蜡烛?”田中夫人一口气问。
“夫人,我想这个疑团快要揭开了,因为本乡施主并没有死去。”
“但他已经疯了。”
“我现在回去,我会尽一切能力,让本乡施主恢复过来。”
每一天,法隐方丈都为疯了的本乡功次郎朗诵经文,又在他身上作法。
不过,似乎没有任何进展,本乡功次郎还是老样子,痴痴呆呆的,顶多在法隐方丈为他诵完经之后,就像一只疯狗一般,口中叫着“蜡烛蜡烛”。
终于,法隐方丈想出一个办法来。
这是个铤而走险的办法,若能侥幸成功,便可令本乡功次郎恢复神智;若是矢败了,本乡功次郎也会矢去性命。
然而,权衡轻重,今日的本乡功次郎性同废人,实在是虽死犹死。既然如此,在极度希望知道田中家七支蜡烛的秘密的同时,亦想令这个有作为的年青人,能够恢复正常,法隐方丈就决定冒一次险了。
首先选择了个黄昏,法隐方丈协助本乡功次郎斋戒沐浴,接着自己亦披上了平时只有在作大法事之时才穿着的大红袈裟。
当下,法隐方丈就将本乡功次郎带到一间净室里,着间净室内是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
法隐方丈早已嘱咐了寺院内的小沙弥,绝对不准闯进净室。
当一切闲杂人等都被赶出净室之后,整间净室里,就只剩下法隐方丈跟本乡功次郎两人。
法隐方丈首先在净室内焚香作法,接着就诵了一轮经。
法隐方丈再将本乡功次郎的全部着物除了下来,用一支毛笔,在本乡功次郎的身上,用咮砂将一篇经文抄上去。
法隐方丈一边抄,一边还在诵经。
就连本乡功次郎的脸上亦没有例外,一样都填上了那咮砂写的经文。
法隐方丈写地很细心,所以直到外边的天色全黑,才大功告成。
再看本乡功次郎,他混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是空白的,早就填满了咮砂写的经文。
由于本乡功次郎已变成一个白痴,所以他是一动也不动的,任由法隐方丈去安排。
接下来,法隐方丈又自诵了几轮经。
忽地,法隐方丈自袈裟内掏出了七支蜡烛,依样葫芦,像在那神秘部屋里的一样,将它们分布好。
然后,法隐方丈将七支蜡烛都点上。
本乡功次郎本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但是,当法隐方丈将那些蜡烛分布着将他包围,又将它们燃着的时候,本乡功次郎忽然发出怪叫,十分不安稳,目光又露出一种非常惊慌的神色。
“施主,你不用惧怕,你的身上已经抄满了经文,任何邪恶的幽灵,也不能伤害你,请你镇定点吧!请你稍安勿躁”
说也奇怪,本乡功次郎明明已是白痴似的,可是,当法隐方丈把安慰的话说完,他就真的安静下来,就似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地上那七支蜡烛,发出青幽幽的光芒,光芒映在法隐方丈的脸上,使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而烛光映在本乡功次郎那填满咮砂经文的脸上,更令本乡功次郎变成鬼魅似的。
净室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如九幽。
法隐方丈没有说话,只径自盘膝坐下,手中合十,嘴唇微动,像念着什么经文似的。
时间渐渐溜过,净室内一点动作也没有,法隐方丈和本乡功次郎两人都像石像一般。
他们在等待什么?他们是等待吗?等待一些不寻常的事情降临?
忽然,地上那七支蜡烛明灭不定,净室里像起了波涛,但法隐方丈显然感觉不到有风。
终于,有一支蜡烛莫名其妙地熄灭了,法隐方丈仍然不动,就任由那支蜡烛熄灭,他的眼睛已是张开来,坐姿却没改变。
熄灭了的蜡烛重燃,像本乡功次郎在神秘部屋遭遇的一样。
本来已经平静的本乡功次郎,这刹那间又疯了,但听他忽然惊天动地地发出惊呼:“不要!”
法隐方丈本来是挨近他坐的,在此刻他伸出手来,轻轻按在本乡功次郎的脑门,就道:“别慌,恶梦快醒了。”
在法隐方丈诵经下,本乡功次郎又平静了。
就在此刻,净室里的蜡烛忽然完全熄灭,四周变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法隐方丈也有种身边危机四伏的感觉。
忽地,法隐方丈觉得有一双毛茸茸的手,把自己抓住,同时,耳畔传来身边的本乡功次郎惊天动地、惨厉的叫声……
过后,田中夫人见到法隐方丈带着本乡功次郎前来,不禁呆了,她可以看出本乡功次郎是神采飞扬,完全不再是自神秘部屋出来的那副痴呆样子。
“年青人,你……”
“托夫人的福,这一次我是九死一生,全靠法隐方丈把我拉回来。”本乡功次郎开口。
田中夫人满脸狐疑之际,法隐方丈已微笑说:“夫人,咱们进里屋谈。”
坐在田中夫人的部屋里,田中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想知道本乡功次郎是怎样恢复过来。
“夫人,我不是说过,我猜测本乡施主的事,跟那七支蜡烛有莫大关系,于是,我挺而走险就决定……”法隐方丈也知道田中夫人急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他就毫不忌讳,将自己跟本乡功次郎在净室里的情形说出来。
田中夫人越听越心惊,特别是听到法隐方丈在黑暗里,感到有一只毛茸茸的手抚摸着自己时,她觉得自己的汗毛已经直立起来。
“后来怎么了?”田中夫人紧张地问。
“后来,一切真相大白了。”本乡功次郎在此插嘴道。
本乡功次郎就将那夜的事,继续说下去。
当法隐方丈感到有一只毛茸茸的手抚摸着自己时,耳畔又听到本乡功次郎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一切,似乎都不能令法隐方丈吃惊,他像是早有心里准备,他一只手立刻伸过去轻轻地抚摸着本乡功次郎,像是安抚和令他镇定;另一方面,法隐方丈却一把将那只毛茸茸的手抓住,又将他手里早准备好的佛珠,穿在那只手上。
法隐方丈虽然是在黑暗中,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只毛茸茸的手,不似人类的手。
正当他在猜测的时候,忽然,部屋又恢复了光亮,他看到有六只黑猫的影子,像六缕黑烟,走进了那六支蜡烛里。
法隐方丈同时看到,自己手里抓住的是一只黑猫的腿,原来,在法隐方丈的佛珠下,那只黑猫无所遁形。
只听到那只无所遁形的黑埋,对着法隐方丈惨叫哀号,他心里一念慈悲,念了一声佛号,便把黑猫放了。说是迟那时快,他看到那只黑猫幻成一缕黑烟,向七支蜡烛中唯一没有燃亮的一支行去,当那缕黑烟消矢的时候,那支蜡烛又再燃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