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年方十八,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当着十年的班长,辛说我“光彩照人”,当然这不是指长相。但是有一点是浑身的光芒掩不住的,那就是我躁动而叛逆的个性。很遗憾,我是一只白羊。
白羊座应该是个天生爱看故事没故事可看就自己创造故事的星座。故事看多了,难免会产生一些错觉,有时错觉会让人很难堪。就在刚才,一个我曾经以为会有一段故事的男生告诉我:我们只是路人。我觉得没劲透了。他的固执和偏激常常让我厌恶,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认为和他会有一段故事。很遗憾,他是一只摩羯。
那是三年前吧,中考的最后一天,快进考场时,辛跑过来问我认不认识泠。
我说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很遗憾他就住我死党阿树的楼下。
辛接着说:“好奇怪,他说一定要和你考一所重点高中,然后和你竞争!”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人完了,因为我虽然成绩还好,可不是个太上进的人。和我竞争只是自甘堕落的表现,这人脑子不太好要不就太好斗。
事实证明我最后这个猜测错了,因为他是摩羯,一只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摩羯,而且身上带有我欣赏的书卷气。这是后话。
我把这事告诉了阿树,然后问她泠是怎样一个人。
这是我第二个错,我不该问阿树,因为她和我一样,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当时对泠的感觉简直糟透了,是属于楼上楼下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有点像《叶塞妮娅》中路易莎一开始对奥斯瓦尔多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厌恶。这直接影响了此后我对泠的了解,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勾起了我对泠的好奇。糟透了。
事情有时候就像故事一样巧,他和我真的考上了这里最好的高中,而且和我同被分在了重点班。看到分班名单,我又想起了辛的话,第一个感觉是冤家路窄,第二个感觉就是后来被证明是大错特错错得简直一无是处体无完肤的结论:也许我和这个人会有一段故事。
天知道我那时已经不相信缘分了,我只是太相信故事。如果我不相信故事我就会发现这样如故事的巧合,只是他那神通广大的母亲的一个小伎俩。
还好我这个人忘性比较大,或者说因为他的表面的斯文在之后的两年里我们并没有什么接触,而我却因为风的离开和不恰当地对一个男生产生爱慕之情而忙得心力交瘁。
后来才明白什么叫真人不露相,等我发现他早就开始准备化学竞赛的时候,已经是高二下了。化学一直是我的强项,这一发现把我刺激狠了。我在家闭门思过三天后毅然处理了一切感情问题,开始猛化学。他那时有机化学大学教材已经啃两遍了。
我简直是以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在赶了。每次和他讨论完一道题目,都刺激我猛一点,再猛一点。我用三个月的时间看完了大学的无机化学和有机化学两大块,做了历年的竞赛卷。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没有他,我的化学不可能学成现在这样,从这点上讲,我真的很感激他。
就在这样的交流中,我一点一点地和泠熟识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阿树形容他的“冷血”,和他在一起我一点也不觉得拘束。而且,他对于化学是极其极其认真的,有时候我会想,他对感情是否也会这样认真呢?但是也许是因为之前心里的疙瘩吧,我和他的相处始终是小心翼翼的。我和他之间的话题永远只有化学,虽然有好几次机会可以让我加深对他的了解,甚至和他成为好朋友,但我始终克制着自己。有时候我也忍不住会问他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或是开一些玩笑,而他总能一脸真诚地装孬,轻松地荡开一剑。此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白羊的我真的懒得和他周旋。就这么淡淡地处着,足够了。
后来我发现他原来是一只摩羯。
没有理由我会对星座如此着迷,或许是摩羯的风给我的伤害太深了吧,星书上说摩羯和白羊相克。
我坚信不移。但是或许我没能真正领会“相克”的意思。
当时的理解是:在劫难逃。一只摩羯走了,上天又送来了另一只摩羯——注定是来折磨我的吗?几年前辛的话又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真的也许,我和这个人会有一段故事。
泠确实有许多摩羯的恶习,比如半夜里不睡觉喝咖啡,比如独处的时候低吟阿哲的情歌,比如常常给周围人高亢的情绪泼冷水,比如对一些事情太执着太……最让直率的白羊受不了的,是他从不会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哪怕名义上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泠常常让我受不了。
但总有受得了他的人。坐在他前排的女孩涵,精灵古怪。我和涵经常以势不两立的形象出现,因为我们都把阿树当成最知心的朋友,所以我们会为了阿树争风吃醋。
但是读涵的文章,我不得不这样感叹:有些人生下来就是被人欣赏的。涵就是这类女孩。
她和他互相欣赏着。
化学竞赛终于开始了,我却在这时发了场莫名其妙的烧。
拿到试卷我直感叹生不逢时,大学的东西白看了,那种智力竞赛式的题目真不适合烧得糊里糊涂的我做。
结果只有区区三等奖。
泠也意外地失手,三等奖。
可是我们都没什么遗憾,这在半年前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付出那么多却得到这样的结局,我们也很坦然地接受了。真不知道是他影响的我还是我影响的他。
不过去外地大学参加竞赛的那天我们真的玩得很开心。我终于发现了我和泠相象的一个地方:我们都很爱玩。
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又叫出了几个同学一起喝了点酒,其中有个男生和我关系很铁的,所以虽然嗓子还哑着我还是陪他们喝了点。
因为我实在太开心了。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开心。
我又错了。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他的日记(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一般的练笔本,所以就翻了翻),才发现原来他那天晚上心情并不好,我很奇怪,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然后他提到了我……我吓了一跳,赶紧关上本子放回原处。
我手忙脚乱地忙完这一切,才发现我其实并没看到他提到我干吗,只一个名字,竟把我吓成这样!我捂住滚烫的脸颊,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下一道毒咒,真的——好辛苦……
那天夜里上网居然碰见泠。网上的他,不知为何话多了起来。第一次,我们聊了化学以外的东西,这个话题是:朋友。我说朋友是分很多种的,我们俩大概属于玩伴那一种的。
他笑:因为我们都爱玩。
是的,玩起来,他的花样不比我少。
后来每次夜里上网,居然都能碰到他。不知是我等他还是他等我。
他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我说当然有,我又不像你那么冷血。
他问是谁。
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因为他好奇。而且我们是朋友。
我想他已经把我当知心朋友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说。风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尽管我曾经承认喜欢的只有他。而且,我并不认为他可以做知心朋友。
我说不要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
他说他什么也没有。不过他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可以去死。
我盯着屏幕足有一分钟,然后打了三个字:你疯了!然后下线。
下线后我突然觉得好冷。我发现自己已经违背了当初绝口不提感情的原则。像一片沼泽,我就这样慢慢滑了下去。我和泠的关系就这样变得不清不楚起来。
我不想这样。
如果宿命里真的安排我和他有一段故事,我会真的很痛苦。
接下来的几天,泠是真的疯了。他疏远了身边所有的朋友,包括我,独独和涵打得火热。
不经意和阿树提起泠的反常,阿树惊异地瞪着我:你不知道吗?泠喜欢涵啊!很喜欢很喜欢。
我突然有种很委屈的感觉,觉得自己像个上当受骗的傻瓜。
很喜欢很喜欢……我默念着,阿树撇撇嘴:你还会觉得会发生什么故事吗?
我无法掩饰我的震惊,更无法掩饰我的……失望。
阿树叹了口气:其实,曾经真的有这么个故事,只是没有发生就结束了。
我想到了那本日记。
阿树望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优秀了。他说你就像一枝莲花,那样清高,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我怔住了:这是解释吗?一直以莲花自喻的我,从没想到莲花原来是孤独的。
半晌,我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后来在网上遇见泠,我问他: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
出乎我的意料,他回答:我早就知道了。
我又一次感觉被耍了。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他说:我只是想证实,那个人不是我。
我想了想,回答他:其实,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我是真心的。可是我忘了,朋友对于一个重色轻友、视爱情为生命的摩羯来说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于是他又一次羞辱了我:对于我来说,这个班上除了涵的每个人都是路人,只是有远有近。
我的心真的凉了。我不曾因为他喜欢涵的事受到伤害,因为我不曾喜欢过他。可是我是真心的把他当成朋友,他却对我说我们只是路人。
我冷笑:原来大家都只是路人。
他回答:你不会理解我的。
没有必要理解你。我冷冷地断了线。
该发生的故事,不该发生的故事;曾经发生的故事,已经结束的故事。
友情,爱情,我不知道我们在折腾什么。
我相信自己是个重友轻色的人。足矣。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