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出租车司机都把自己的爱车当成流动的家,精心装饰并百般呵护,我也不例外。我的车是一款普通型夏利,行程已达二十万公里,但从来没有修过,感觉仍和新车一样。我不是在给夏利厂家做广告,只是想说明,车就象老婆,你爱她,她也同样爱你。
我曾经的老婆并不象夏利车一样痴情、忠心,她在与我经历过短暂的婚姻之后,一年前毅然离去。那个女人与我离婚的理由是感情不和,实则是嫌贫爱富。她所追随的那个老男人光名车就有好几辆,我还听说他拥有的女人比名车多。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我在亲人、朋友面前故作轻松,而深夜孤身一人时常常考虑:我,一个二十八岁的穷光棍,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是不是很失败?
现在的油价比我喜欢喝的廉价啤酒还要昂贵,每当空车行驶时,都感觉排气管子哗啦哗啦掉一元硬币,象用刀在割肉。为获得更高的经济回报,我采取了“蹲点”的办法,即在某个交通要道死守,守株待兔,不见兔子不撒鹰。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端就是枯燥乏味,经常蹲守到半夜才能回家。但对我一个没有老婆的男人来说,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枯燥乏味?晚上早早回家,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在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突然决定早一点回家。上午一个哥们儿给我搞了几张毛片,据他介绍,这些片儿全由日本香艳女星主演,情节细腻之极,最适合光棍观看。所以我急切想回家,采取望梅止渴的方式缓解性焦虑。
我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差五分钟十一点。再等五分钟,就收车。我想。就在我启动车子准备回家时,看见远远有两个人影走来。这个晚上天阴得相当厉害,月亮的光辉基本上被云彩遮住了,然而当我定睛观看那两个人影时,却发现他们被一种流光异彩所笼罩,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那是两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着装一黑一白具体衣服的细节与款式都被我的记忆忽略了,只感觉她俩非常漂亮。记忆这东西很是奇怪,它往往只抓住最吸引人的部分,而对其它置之不理,事后当你意识到其它方面也很重要而拾掇起记忆的碎片,才发现里边空洞无物,所能拾起的,只是一个虚无的概念。黑衣女子向我摆了摆手,我的脚便鬼使神差地轻点油门,车子滑到她们面前。
“师傅,去姚官屯吗?”黑衣女子冲我嫣然一笑说。
“当然去。”我很绅士地打开车门。两个女人上了车,车内立即弥漫了女人特有的气息。我对这种气息很敏感,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它了,体内的男性荷尔蒙蠢蠢欲动。在没有月亮的深夜里,车载两名年轻漂亮的女乘客去路途遥远、偏僻的目的地,比独自看毛片刺激多了。
在车子冲到四档朝姚官屯飞速驶去时,我才想到忽略了一个问题,应该在两位乘客上车之前,摆一下能够增加收入的客观原因,比如时间已经很晚,比如路途偏僻等等。这是一个老的哥应该熟练掌握的伎俩。我后悔不已。黑衣女子显然看出了我的后悔,她善解人意地说:“师傅辛苦了,车钱我们会多给你的。”女人啊,如果漂亮,再加上善解人意,那将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你注定要被她迷住了。我从后视镜里仔细观察这两个令我砰然心动的女人,在大脑里幻想和她俩亲昵的情形,以及她们遭到亲昵后陶醉的面部表情。一个无钱无权的失败男人,没条件干真事,做白日梦意淫一下,是符合人性的。
“你们去姚官屯是走亲啊,还是访友啊?”我开始没话找话。
“不走亲,也不访友,那将是我们的家。”黑衣女子吁了一口气,幽幽地说。
“那个村子古代出过一个姓姚的大官,所以叫姚官屯。”我发挥的哥地理位置熟的优势,想给她们当义务导游。
“我们比你清楚。”黑衣女子生硬地阻止了我的解释。
一段时间的沉默。我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打破车内的尴尬局面。
“我给你们讲一个鬼故事吧。”这时车已经驶入没有灯的路面,除了会车时对方的车灯能使我们获得短暂的光线外,基本就是漆黑一团。在这种时间、地点、环境下,给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讲鬼故事,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你会讲鬼故事?”白衣女人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哧”地一声轻笑。
“我是最会讲鬼故事的出租车司机了,在本市有名,一会吓哭了可别怪我。”我幽了一默。
“班门弄斧。”白衣女人轻蔑地说。
“这么说你也会讲鬼故事?”我故作惊讶,回头问。其实是想创造一个与她面对面的机会。
“我岂止会讲…”白衣女人眼里充满了哀怨。
“那太好了,我们一人一段,我先讲。”我开始兴奋起来,车开得飞快。
以下是我讲的鬼故事:
从前,有一个男人,我们姑且把他的职业确定为出租车司机。因为我就是出租车司机,这样故事讲起来会更有生活。我们开出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拉到。话说一天深夜,出租车司机遇到一个女乘客。这个女乘客长得极其漂亮,出租车司机被她的气质迷住了。
就在车行至半路时,女乘客突然拍了拍司机的的肩膀。司机扭过头,女乘客告诉他,其实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
讲到这里,我回头看两个女人的表情。她俩表现得非常平静,看来胆子不小。我笑着说:“注意!是一个女鬼,不是两个女鬼。”
白衣女人冲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娇嗔道:“行了,你快讲吧!”我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我接着讲:女乘客亮明身份之后,司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哈哈大笑,因为他是以胆大出名的。他说,如果你是女鬼,我就是男鬼。
然后他们两人就顺理成章的相爱了,并同居了。也是一天夜里,他们经历了短暂的消魂时刻之后,就在司机要昏昏睡去,女人推醒了他。
这女人化成鬼的原形,亮出可怕的獠牙与尖利的指甲,轻而易举地俘虏了司机,司机魂飞天外。
女鬼说,早就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居然不信,可见色胆包天!临死之前,让你明白一下。我们鬼有三种归宿:一是永久飘浮在深夜里,作一个孤魂野鬼,无着无落;二是投胎转世,但这需要运气,一般很难转为人形,大多情况只能投胎为猪狗类的低等动物,生不如死;三是找一个活人的阳气吸食,就可以投到人胎。我不想伤害你,但我下辈子太想做人了。说完,女鬼便吸食了司机的阳气。
两天之后,我们在司机的老宅发现了他的尸体,惨不忍睹。
讲完了故事的高潮部分,两女人依然表现得很平静。我暗恨自己低估了二人的胆量,没有在故事中加入更加惊悚的描述。
黑衣女子不屑地笑了起来。她说:“这个故事有常识性的漏洞。据我所知,鬼吸食人的阳气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她在出租车上就很有机会,为何要费力和司机相爱、同居?如果说女鬼真正付出了爱,她就绝不会对司机下毒手。自相矛盾!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黑衣女子说:“你还是听我讲一个吧。”
以下是黑衣女子讲的鬼故事:
从前,有一个男人,我们姑且把他的职业确定为出租车司机。因为这样故事讲起来会更贴近你的生活。话说一天深夜,出租车司机遇到一个女乘客。这个女乘客长得极其漂亮,出租车司机被她的气质迷住了。
就在车行至半路时,女乘客突然拍了拍司机的的肩膀。司机扭过头,女乘客告诉他,其实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
女乘客亮明身份之后,司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哈哈大笑,因为他是以胆大出名的。他说,如果你是女鬼,我就是男鬼。
然后他们两人就顺理成章的相爱了,并同居了。也是一天夜里,他们经历了短暂的消魂时刻之后,就在司机要昏昏睡去,女人推醒了他。
女鬼化成原形说,这回你相信了吧。司机魂飞天外。
女鬼接着说,我如果吸食了你的阳气,就能投胎转世,重新做人,我是我们鬼最好的归宿了。但我从第一次相遇,就深深地爱上了你,始终下不去手。
你吸我的阳气吧,我愿意。司机诚恳地说。
我不会的。女鬼说完,二人抱头大哭。
隔世的爱情不能长久维系,因为上天不允许。女鬼永远离开了他爱的男人,至于她是投胎作了低等动物,还是继续在夜里孤独飘荡,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只知道那个司机终生未娶。
黑衣女子讲完之后,良久无言。我看那白衣女子,已是泪眼婆娑。黑衣女子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说:“傻妹子,这只是故事。”白衣女子刚刚缓过神来,说:“姐姐,你这故事也编得太凄美了。”
现在必须由我调节车内的气氛。我对白衣女子说:“妹子,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给我们来个真正恐怖的,最好吓得我开不了车的那种。”
白衣女子说:“把你吓得开不了车,我们怎么回家呀?”
我说:“那才好,你们就可以永远留在我车上。”
白衣女子破泣为笑,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说:“别贫了,听我讲故事吧。”
以下是白衣女子讲的鬼故事:
从前,有一个男人,我们姑且把他的职业确定为出租车司机。因为这样故事讲起来会更贴近你的生活。话说一天深夜,出租车司机遇到一个女乘客。这个女乘客长得极其漂亮,出租车司机被她的气质迷住了。
就在车行至半路时,女乘客突然拍了拍司机的的肩膀。司机扭过头,女乘客告诉他,其实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
女乘客亮明身份之后,司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哈哈大笑,因为他是以胆大出名的。他说,如果你是女鬼,我就是男鬼。
然后他们两人就顺理成章的相爱了,并同居了。也是一天夜里,他们经历了短暂的消魂时刻之后,就在司机要昏昏睡去,女人推醒了他。
女鬼化成原形说,这回你相信了吧。司机魂飞天外。
女鬼接着说,我如果吸食了你的阳气,就能投胎转世,重新做人,我是我们鬼最好的归宿了。但我从第一次相遇,就深深地爱上了你,始终下不去手。
你吸我的阳气吧,我愿意。司机诚恳地说。
我不会的。女鬼说完,二人抱头大哭。
隔世的爱情不能长久维系,因为上天不允许。女鬼化成一股阴风,准备永远离开她心爱的男人。
等等我!司机大喊着冲出屋外,发动汽车,疯狂地追随那股阴风而去。五分钟之后,他驾驶的车与一辆轧道车相撞。
这起恶性交通事故上了本市报纸的头版,司机血肉模糊的尸体作为压题图片,用来告诫人们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但造成这起事故的原因是什么,永远是个谜。
司机的老宅被转卖多次,现在再也没人问津了。所有住过那房子的人,都说屋内经常有两股阴风在盘旋,还偶尔能听到男女快乐的嬉戏声…
我降低了车速,让夜风徐徐地从车窗里吹进来,这样能更好地回味故事本身的意境。我偷眼看那白衣女子,她象石雕像一样端坐着,泪水无声淌下来,眼睛里流露的是悲伤、自怜、憧憬,或者还有别的东西。我赶紧又将速度升了起来,想用劲风把她脸上的泪风干。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故事的结局部分还可以改一下,应该是这样的…”
黑衣女子打断了我的构思说:“靠边停车吧,我们到了。”
白衣女子说:“姐姐,这么快呀,故事还没听完。”我也顿感遗憾,停好了车。黑衣女子塞给我一卷钱,都是大票。我笑着说:“用不了这么多。”
黑衣女子说:“路挺偏的,时间也晚了,多点就多点吧。”
“那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我壮着胆子,眼睛直视白衣女子。她的脸颊突然变得绯红,将目光游离到别处。黑衣女子硬拉了她一把,两人下了车。我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俩背影走向一家农户门口,认真记下位置,才驱车回家。
第二天我睡到很晚才起床,回味起昨晚的经历,感觉很是温馨,便又从钱夹里掏出那卷钱重温。我定睛一看,那些居然全是幂币!顿时感觉上了当,暗恨那两个女人靠色相骗人。忙启动车子,冲向姚官屯,找她们算账。我在一路痛骂中把车子开到了那家记忆深刻的住户门口。
我推门而进,发现这家是个养猪专业户,一拉溜南房全是猪圈。院内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伴猪食。
我向中年妇女说明来意,中年妇女一口否认她家昨晚来过人。我再三描述当时的情景,以至于影响了她工作。中年妇女不耐烦了,说:“俺家昨晚没来过两个人,倒是一头老母猪下了两只小猪仔儿!”
“你看。”中年妇女赌气地指着猪圈。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有两只小猪仔儿,一黑一白。特别是那只白猪仔,身体浑圆,很是可爱。我与它的眼睛对视,惊诧那猪眼神里也能流露出悲伤、自怜、憧憬,或者还有别的东西。
如此熟悉!我恍恍惚惚地和中年妇女道别,将车子飞快地驶上公路。当我脚下油门踩到极限的时候,发现前方五米处停着一辆轧道车…
随后我感觉自己的身心轻快地飘出汽车残骸。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女子,一袭白衣令我心动不已。
她用灿烂的笑容包容了我。
作于二00五年七月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