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打架后杜若就不和她说话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看她的目光极冷。
有天夜里,杜离突然惊醒,竟看见杜若站在自己的床前,一动不动,差点把她吓死。
杜离不是不后怕的,被她砍上一刀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但是杜若只是站着看着杜离,漠无表情。然后一小时听见她离去的脚步。
这个杜若,真有病了。
“江明,你做过医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样结束一条生命又快又干净。”
江明给杜离看他收到的SMS时无比焦虑。
“春天里来百花开,滴溜溜的声儿滴溜溜的来。”杜离的嘴里轻轻的哼着调儿,一朵小花被她揉碎再一朵。
“杜离!”
“嗯?”她抬头,微笑,“江明,你太紧张。通常这么问人无非是有念头没勇气的人。不管他想自杀还是杀人。”
“但是杜离,这是你的手机号。”
“哦?”她安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没发过江明,要说结束生命我也起码知道一百种方法:最快的是跳楼跟卧轨最干净的是煤气。”
“杜离!”
“杜离你是古怪的!”
“或许吧。”在阳光中我微微的侧过头,让黑色的发挡住我的眼睛。
今天杜离在店看见了她写的一本书摆在书架上,顺手拿起翻了几页,有点索然。其实不用看她也记得内容:写的是一对兄妹由于习惯或者宿命总之是深爱上了对方,这当然为世俗不允许。一场人性跟爱情的较量,结局是哥哥打开煤气和妹妹相拥在五斗米的居室死去。没有人再能阻止。这是最后的宣言。
妹妹的皮肤粉红得如同天使,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天使之爱》。
这样的故事让杜离缄默,不明白自己写作动因,也许是稿费。离开的时候她花钱买下了自己的书。
杜离是去见易安的,她的女装店来了新货,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她。昨天江明对杜离说的“我爱你”似还在耳边。
杜离看见易安的时候江明也在,他倒从容自若。呵呵俗世行走谁没一技傍身,杜离也有。
“易安这件你看漂亮么?” 天蓝的无领及膝裙她穿着转了一转,刚好露得出颈上的白金链子,坠子是小小的人刻着小小的永。这根链子就是那天晚上从焦点回来杜离在江明的凌志里亲手取下来的。她坐在他身上从他脖子上亲手解下来的。
杜若骂的“贱货”也许真没骂错人,杜离心里是奇怪的兴奋。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山鬼不就是这样么?美丽多情的巫山女神,与帝会之高阳。她有些兴奋。她在等待江明或者易安的反映。
江明连神色都不变,闲闲坐了会,自若告辞。易安只是从柜子里取出另一款裙挂上,然后微笑着把杜离穿去的白裙折好递给她:“你喜欢我送你。”
亲爱的易安呵你是没看出来还是在装糊涂呢?没关系易安,我们是好姐妹会有一世的纠缠呢,杜离的心里是残酷的快感。很少有女人抢男人抢得这样光明正大,意气风发。
三个人的游戏抉择权一定是在那个唯一性别的人那。所以,易安的风度维持得很好了。
“江明。”
“嗯。”
“江明。”
“嗯。”
“江明。”
江明好笑起来:“做什么杜离?”
“没事,就叫叫。”
恋爱中的游戏总是这么乐此不疲。只不过七年前杜离叫的名字是杜一。
“杜一你的眉毛真好看。”杜离还记得手指轻抚杜一的眉骨的温润感受,还记得杜一的眼睛明亮得象天上的星子。
有些事永远不会忘记有的人永远与你同在。
“你是一个孩子呢杜离。”杜一总是笑着揉乱她的长发
“嗯,杜一我是你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杜离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今天有很好的月亮,但她如此悲伤,江明轻轻的将杜离拥在怀里。
“江明你离开我吧我是蓄意的我只是想看易安难过。”
“我知道杜离我知道。”
“江明我是个坏人是不是?”
“杜离我爱你。”
“江明我只是个心境悲凉的女孩子。” 很多的泪掉下来摔成无数的碎片。
环一路,夜。
“杜若我们还是不要互相仇视罢。”杜若只是报之以冷笑,转身走开。杜离
只觉得悲哀,她们有同样的脸孔但是永远互相仇视。而她却是她的妹妹。
杜离在环一路的夜风中慢慢的走,也许因为冷的缘故,双臂环抱着自己。她的手机在她的手心里,心理学上说嗜物是因为缺少安全感。杜离懂得一切理论,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杜若说这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其实她不懂得。杜离何曾怪过别人,她知道她的情绪有问题,她只是个心境悲凉的女孩子。可是真正在意她的喜怒的仅得杜一。现在呢……杜一还是在。在她心底。
泪咽更无声,止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前夜雨铃.
——清,纳兰容若
她默默的念了一遍又一遍:《南乡子•为亡妇题照》。古今都是一样的,有限的是生命而无穷尽的是生者的思念。
今天的月色很好,照在杜离的身上。今天的月亮曾经照过哪些人而今那些人又在哪里?现在照着她的月亮也终将照着别人而她又会怎么样呢?她无限感概。
杜离的思绪还在茫然边际,耳边传来尖锐的口哨声,和夹杂着说不清的让人不舒服的笑声:“靓女!”
吹口哨的是几个穿的很飞的年轻人,她只是垂着头慢慢的走过去。
“靓女这么拽啊!不要不理人嘛”三个人中居然有个胆子特别大的伸了手想拉她。杜离突然抬头,微笑,夜色中白裙长发是说不出的诡异。
“她笑了哦,她笑了!”那三个家伙却不怕,一齐起哄。原来伸手的更是受了鼓励,直接拉住她的手,杜离的另一只手已在她的小小皮包里。
砰!
江明象神兵天降一样冲出来,打的是那拉她的家伙。杜离退开一步,微微的叹气。放进包里的手抽了回来,只是抱着自己的肩倚着栏杆笑吟吟的看他们打。
打的很激烈,江明虽壮,却并不是三个人的对手。
“呵,他居然不知道你有多危险。”说话声音是杜若的。
没搭理她,杜离自顾自摆弄自己的包,直到江明把她拉上他的凌志。
“江明,总有一日你会告诉我你将和易安结婚或者是别的女孩子。”
江明的眼睛有一泓光芒:“杜离你嫁给我。”
杜离侧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男子,江明的脸色温润。九月的风从车窗外吹在身上竟是无比舒爽。
江明也是极好看的眉型。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江明还是不要吧,易安会伤心的。”
“但是杜离……”
“呵呵你想说我一直不是在想让她伤心是么?”
江明侧身,紧紧的拥住杜离.
“江明你了解我又有多少呢?”江明的拥抱更紧。
杜离隔了一天就成了公安局的座上宾,以前倒是去过几次,诸如什么领取身份证办理未婚证明流动人口登记等等。但现在的协助调查倒真是平生第一次。
“给我老实点你!”冲杜离喝的警察挺年轻的。
杜离只微笑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是早间新闻:本市今日凌晨发生奇怪伤残案,三受害者被割去舌头,内中一人还被削去右臂,此案警方正在稽查中。
“嘿你做的好事。”还是那小年轻,眉目倒有些象杜一。
“现在的刑法已经取消有罪设定,这是大陆法系同英美法系接轨的一次伟大变革。”杜离的语声不紧不慢。
年纪大些的警察温和的笑着,示意年轻的坐下:“公民有配合公安机关询问了解案情的义务。”
“昨天我一直在睡觉这一点我家里所有的人可以证明。”杜离突然大笑,
“你不觉得那三人说得不好意思是写的整个一天方夜谭么?”两警察相视无奈笑笑。
“是,三天前这三人在路边曾骚扰过我,当时我的男朋友江明也确实和他们打了架。但这要是作案动机的话,那所有受过他们骚扰的人都有,甚至包括
你警察同志”
老警察默不作声,小警察的样子有些惊奇。
“要是那天我被他们拖走强奸虐杀,您如果在现场,作为人民警察,您会不会阻止他们呢?如果他们反抗您是不是会让他们丧失伤害力呢?”
小警察嘿嘿的笑出声来。
案发过程据那三个人写来是这样的:
“真想找一小妞出出火!”凌晨三点的时候,三人从月光火锅城喝得醉醺醺的出来,流氓甲说话的口齿都有些不清了。
“你说得对真他妈的对!”流氓乙用力的拍了拍流氓甲的肩。
“这鬼天气。”流氓丙倒只是嘟哝一句,一脚把个小石头踹飞。
没有月和星只有飕飕冷风,是个鬼天气。
三人继续走有一句没一句,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杜离,长裙白发,身边有两头大猫:一头红色,一头则有优雅得如同豹的花纹。
流氓乙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烟头吐了出来:“我们兄弟还真他妈的有艳福,飞了的鸭子都能回来。”
杜离微笑,亮出右手,手里是把雪亮的刀,在静夜里划出明亮的弧光,只一挥便要了三根舌头连同一条手臂。
她同来时一样慢慢隐于黑暗,只有银刀拖地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
杜离听完离奇经历,怔住,喃喃念:“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
“《九歌.山鬼》?”老警察笑.
“现在是唯物主义社会,难道你想告诉我们这是鬼伤人。”小警察有点恼了。
“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杜离语气淡漠。
两小时后,她出来了,因为有人看见案发全程。目击证人是个清洁工人,每天凌晨三点的清扫路段正好是案发地点南桥路。她是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现三个受害者的。因为静夜里的惨叫格外响亮凄厉。
确实有刀,不过不是三尺,是七寸,确切说是把匕首。
“我的天老爷哎,但愿我这辈子都没看过那么恐怖的景象。”清洁工已经骇住。她看到三个醉汉因未知的原因纠缠在了一起,那把匕首就在三个人中的一个手里。拿匕首的那个大个子猛然往自己舌头上用力一抹,就有一截肉色的东西掉下来,而他喉咙里还在嘶哑的发出嗬嗬的笑声。然后匕首被传到另一个人手中……三个人发着同样怪异的声音嗬嗬渐渐越跳越远.清洁工过去刚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地上是一滩黑色的血连同三根舌头一条手臂。
警察后来找到了那把匕首和那三根舌头一条手臂,指纹只有三个受害者的,刀口也与伤口吻合。所以杜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