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都市
网友【小梦】 2007-04-06 02:36:4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7    1
第三都市



我们的城市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庞大的躯干、奔腾的血液、退化了的四肢;当我们意识到我们的城市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我们有没有意识到我们的世界?
我们的世界就象是头脑简单的生命,他的身体被浓液和毒汁涨得出奇的肿大,他却还在自我陶醉:“看,我多么剽悍!”我们的世界是这样子,那我们的宇宙呢?
我们伤感地看到宇宙是一个多病的瘦弱的巨人,哭号着用带刺的木棍抽打自己的下体,以滋生出许多流着浓的染满梅毒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生活着,如同我们体内的细胞那样,时时刻刻都在消亡,也时时刻刻都在生养……当我们优雅地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碾死一只蚂蚁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只长着毒疮的巨手正狞笑着当头压下来?
……

第一部 人狐

榆树馆三十三号是一座五六十年代的小楼。两层,砖青得有些发黑,门前没有院子,孤零零地躺在路边,懒懒的。
辛盘抚摸了一下墙上的苔藓,腻腻的凉意在手里滑来滑去,激得他生出一些伤感来。一只灰色的鸽子摇头摆脑地打量着他,他挥了下手,鸽子白了他一眼,遁去。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消瘦、肤白、略有谢顶。
“你好,是胡先生吗?”辛盘问。
“是。”男人在打量辛盘。
“我是辛盘,上午给您挂过电话。”这个男人给辛盘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噢!要租房的那个。”男人笑:“你好。”
出租的屋子是二楼的一间,窗户朝西。当夕阳的暖光洒在他肩上的那一瞬间,辛盘就决定把它租下来,所以在价钱方面双方都很痛快。

“我是一个随和的人。”这是他的房东胡宪在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也就是辛盘受聘于“福文祥”公司任企划部经理的第一个星期天,他搬进了榆树馆三十三号。

胡宪的确是个随和的人,他鳏居、喜好烟酒、性格有些内向但脾气很好。
胡宪号称作家,写一些情节媚俗的小说和编造报告文学,生活并不宽裕。
胡宪的作品内容乱七八糟,只在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志上刊登。这些杂志一般出现在火车站的小书摊上或者被肢解出现在厕所的坐便器周围。
当然或许会有人爱看这类杂志。
结交这种职业的房东辛盘觉得很无奈。
多年的闯荡,辛盘学得很世故了。
他学会从职业上选择交往的人,这个习惯使他社交的很经济。他不遗余力地使它的社交环境去芜存青,所以这个社交圈子总能够给他的事业带来或多或少的方便。但这个社交圈子却不能给他寂寞的生活带来什么内容。
即使是这样,辛盘也不愿意多和胡宪这样的人交往,因为在他看来,胡宪这类人是属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那种闲人。这种人他见多了,初入社会的时候,他经常奇怪:为什么在北京有那么多精力旺盛的男人整天游手好闲地在胡同里三五扎堆地晒太阳而不去做事——他们并不富裕。后来他渐渐明白,其实他们的确是无事可做或者是因为长期甚至是几代的无事可做而演变成他们根本不想做任何事。
交往很花费时间和精力,而且他很难想象交往这些人自己会有什么收益。

窗开着,辛盘半靠在床上看着星光灿烂的深蓝色的天空。他吸了一口烟再喷出去,那淡青色的异香的烟一阵翻腾,悠悠地化开来散开去。
“北京才是祖国最伟大的地方。”辛盘很小的时候,爸爸对他说:“不要学我打猎,要学文化。”回想起父亲的眼睛,辛盘读到的是一种孤独,是独自走在无边的黄土中的那种孤独。
他对父亲说:“我要去北京。”
北京的高楼挺拔气派,城市的道路坚硬宽广。当嗅觉感受到香水的刺激而不是泥土的沉重;听觉感受到闹市的嘈杂而不是家犬的憨叫,他又读到了一种孤独,是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迷路的那种孤独。
每次看着深蓝色的天空中星光闪耀,那种孤独并不是如诗人所说的那么美丽,而是一种时时袭上心头的酸痛和四肢瘫软的疲惫。
在北京,辛盘无亲无友。
他的社交圈子里每一个人都似乎坚守以经济利益来衡量交际可行性的原则,交际是你来我往相互提供利益机会。他们不会相互渗透太深,因为将自己显露的太多会很容易被别人有机可乘。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个电话或寻呼机号码,他们之间的交往是不同主题的倾力表演而已。
辛盘来自一个经济落后的地区,大学毕业本分配回原籍,因为他的学科在那个地方根本无所作用,所以他没有服从分配,只身一人闯荡北京城。
闯荡北京好辛苦,好些经历他连回想都不愿意。
但生活总是越来越好,至少现在有了一个不错收入的工作,能让他花的起一般市民一个月的收入的钱来交纳住房的月租。虽然他有点心痛,但他实在不愿意再在原先那个聚集着农民工和小生意人的平房区住下去。
他把住房的好坏定义成自己事业成功与否的衡量工具。总有一天,他会通过自己的比本市人多的多的努力购买自己的房产,成为一个值得骄傲的移民,并为后代创造比自己小时侯幸福得多的生活空间。
虽然他很累。在累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父亲,那个曾经威镇四方的勇者。他不敢奢望赖躺在父亲怀里享受臂膀的温暖,因为父亲一定会将他推起来。
“男人要靠自己立起来!”他牢记父亲这句话。

胡宪爱喝清咖啡,辛盘喝咖啡也不加糖。这一点相同的爱好,促使他们总有时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放松四肢聊上一会儿。
为了打发睡意来临前那一阵子无聊,辛盘向胡宪借了些作品用来阅读和偷偷地肆意批驳。归还前他总是用牛皮纸包上书皮用小楷工工整整地抄上书名。这一刻意的礼貌只是自己在生存环境中培养的能给别人留下较好印象的习惯,然而却让胡宪感动不已,主动将他一本正在创作的小说的手稿借给他看。
有胜于无,辛盘在睡前看书的习惯早已形成了一种病态的反应。书就象带领他进入休息的引子或者是他放松自己的凭借物,如果没有文字在眼前流动他就会失眠。
无论什么内容,只要有文字有情节,能一段时间让自己被吸引过去。
也许生活让他的神经绷的太紧,以至于无法自己去将它调松。也或许这是逃避疲惫的唯一法门?
大概所有孤身在异地拼搏的人都是这样。
买书的经济压力是很大的,借书就简单得多。
就这样,辛盘成了胡宪最忠实和前卫的读者。

有的人对待夜晚的寂寞的方法是喝酒,有的人则去寻欢。而辛盘只喜欢懒懒地躺在床上,点一支烟,翻看几页小说,不管内容有多糟糕。
辛盘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喝酒会喝醉,喝醉了会吐,头会象撕裂了似的疼;寻欢会伤身,早上起来身体酸痛四肢发软。
辛盘只愿意让自己的思想暂时放荡,随书本中的情节扩散开去或强行吸引过去。虽然醒来时一样面对的还是寂寞。

“……他从后面追上去,脚步轻而急。那女子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也加快了脚步。可是他更快,冲上去。那女人还未叫出声来便被他卡住了脖子。‘呵……呵……’那女子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挣扎着。‘扑——’刀子从右腰部成45度角刺上去。女子象一只被割断了脖子的母鸡一般徒劳地上下伸弹了几下便软了下去。他松开手,女子低哼一声到下去,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他咀嚼着那一声短促的垂死的呻吟,无比兴奋。他弯下腰去,将女子翻过来棉对自己,在脖子上补了一刀,女子便不动弹了,只有血……”

他其实不喜欢看这类书,倒不是觉得题材庸俗,而是潜意识里有一种反感。他厌恶血,或者说是厌恶血带给他内心深处对荒原的思念和回忆。
胡宪是书坛老江湖,他将杀人的过程写得象细致入微的操作手册,拿鲜血淋淋来补充情节的空洞,来刺激人的大脑,确是有一定的心理学造诣。
所以他的文章没有一个正经的刊物愿意刊登。
父亲是狩猎界的老江湖。
“野兽的毛皮要完整,有枪眼就不值钱了。开枪的时候一定要找好角度,子弹从一只眼睛进去一只眼睛出来。一枪毙命又不伤皮毛……”辛盘经常会在脑边飘出这些遥远的记忆。
国庆节前夜,别人都聚在一起热闹,而他却躲在床上看血淋淋的三流小说,青春真是无怨无悔。辛盘嘴角返出一丝奇怪的笑意,继续往下看。

辛盘恍惚间一脚踏入了一个黑暗的空巷,巷子很长、很黑,又似乎很熟悉。
他拐入左边一条支路——他记得着条路一直通到大街上。走了一会儿,却见一堵墙挡住了去路。难道走错了?他顺原路返回,可是走了很长很长,眼前却又有一堵墙挡住。他顿了顿,回头走了几步,从右边一条岔路走,没几步又有一堵高墙挡在前面。他记起小时侯父亲讲的鬼打墙的故事,顿时害怕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尖利而嘶哑。辛盘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四壁在灯光下安详如旧,才知道那是一梦。
他感觉周身汗湿一片,看了看表,一点多了。赶紧脱了衣裤平躺下来,腰背一阵酸痛,他绷着劲慢慢放松,酸痛才逐渐消去。他用被子盖过头,却睡不着,心跳声顺着床通过枕头传来耳朵里很有节奏地响。
“登、登、登、登”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踏上楼来,虽轻但在静夜中很清晰。辛盘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无端地生出许多恐惧。
脚步声到了隔壁停了下来,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喀嚓”关门,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辛盘摒住呼吸,仔细去听,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便没了什么兴趣,顾自蒙头睡觉。

辛盘早上起来很晚,洗漱完毕,懒洋洋地往客厅沙发上一坐,抄起一张报纸毫无目的地看。
门开,胡宪拎着大包小包的鱼肉鲜菜冲进来,见辛盘,很热情地打招呼。
“今天请客?”辛盘问。
“请房客。”胡宪显得兴奋,眼睛却有些肿,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又有人租房?”
“不,没人要租,就你一个。”胡宪笑容灿烂,“今天我请你。”见辛盘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今天大小也是个节日。”说罢拎着东西走进厨房。
辛盘感受到这样的热情,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溜出去买了两瓶“孔府”回来。
中午,榆树馆三十三号过了一个真正属于单身汉的国庆节。
酒是香醇的“孔府家酒”、烟是美中国生产的最有劲的“万宝路”、鱼是外焦里嫩嘴还一张一合的十八鳞鲤鱼、肉是肥瘦搭配相得益彰片得厚薄均匀的五花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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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27F
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一阵微风吹过来,撩动脸颊上一屡头发飘舞了几下。
“莫兰——”她听见有人在唤她。她很困,翻了一个身没理睬。
“莫兰——”这次,这个声音离的更近,就在耳边似的。莫兰睁开眼睛,发现又身处在一片熟悉的荒原之中。知道是在梦里,便也不害怕,象看风景般闲闲地立着。她又听见那个声音在呼唤她,辩不出方位,却很清晰。
“是谁?”她问。
那声音没有回答她,却道:“你转过身来。”
她照做,看见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突然高起的小山丘,有一个看上去很深的洞。
“走进去吧,那就是你一直向往的世界,你心中的迷会象烟一样散去。”
莫兰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便放心去放纵自己,闲散散便踱了过去。到洞口感觉有些凉意,有小风从洞里窜出来,想来洞不会很深。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洞中一片漆黑,走了很久,也不见前方有洞口露出天光,反倒飘来一些渺渺的奇怪的乐声。她本能地开始恐惧,扭身想退回去。
忽然间,她感觉黑暗中一双大手拽住了她的脚。力气很大,把她往前拉。莫兰挣扎,敌不过,顺势滑去。不平的地面摩擦她的身体剧痛难忍,眼前却仍是漆黑。
恐惧使她大哭和无助地叫喊,被拖行的速度却更加快了。
“救我——”
忽然拖行停了下来。她看见前面飞过来一团火红色,在离她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上下飞舞。拽着她的手松开了,在红色的映衬下,她又看见一团棕色直冲过去。红色和棕色缠成一团,上下翻滚,发出野兽的嘶吼声,在窄的洞中针耳欲聋。
红色看上去渐渐不支,多次被压在下面,也越来越暗。莫兰冲上去想要推开那一团黑色,到跟前却似被电流猛一击震了回去,一屁股倒在地上,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杜灵猛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救我——”心里一惊,抬眼间发现处在一片荒滩上。不远处有个突兀的小山丘,有洞。洞中传来激烈的搏斗的声音和野兽的吼叫声。
他冲了进去,见莫兰倒在地上,一红一棕两头巨狐正在搏杀。
那棕狐见他来,抛开压在身下的红狐向他扑来。红狐翻身起来,猛咬住棕狐的后腿。棕狐吃痛,反转身一口咬住红狐的脖子猛力甩头,红狐被掀翻在地。
杜灵掏出枪,对着棕狐开了一枪,正打在背上。棕狐狂叫一声,转身扑来。
杜灵猛扣扳机,直到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棕狐的胸前血糊一片,却仍人立了许久才倒下。
“莫兰!”杜灵冲向莫兰:“你没事吧?”
莫兰还在发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还好……”
身后一声哀鸣,杜灵转过身去,一个人披着火红的袍子非奔着离去。
“我知道他是谁。”莫兰望着火红色背影消失的地方低语。
“我也知道。”杜灵道。
莫兰看着杜灵,他正用温柔的眼光爱抚着她。她能感觉到他坚实的臂膀的所有爱意的拥抱,她终于发现他的胸膛原来是那么的宽厚,如高墙一般足以阻挡任何风雨。
有淡紫色的光围在他们身边旋转,在这柔弱如星光的辉映下,黑洞竟渐渐隐去,如烟般散得无影无踪。傍晚的绛紫的天空显得如此羞涩,如臂弯中爱人的脸。
“博士!”杜灵叫,顺势举起了枪。顺着他的视线,莫兰看见那倒下的棕狐竟也是一具人形,并开始吃力地动。如忍受很大的痛苦,他发出一阵呻吟。
莫兰又恐惧起来,唯一能做的只是更紧地缩在杜灵的怀中。杜灵又上了一弹夹。
博士终于坐起来,盯视着他们,眼里没有恨只有泪。
“我已经死了,早就。”他对杜灵说。
杜灵不语,却很紧张,他不敢开枪,因为面对的是个人。他的手不由地抖。
博士又看莫兰,眼神是那么哀怨,刺得她心里一阵绞痛。
“我塑造了你,可你却离开了我。”沉默片刻他扭过头去,似乎面对着远处。
他的身体开始气化,片刻也消失了。只留下傍晚的荒原回荡着古怪凄凉的歌。

莫兰听见门铃声,很急,于是醒过来。看见的是卧室的天顶,于是放下了被梦境困扰的心。
开门,是杜灵。
“你没事吧?”他说。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博士和棕色的狐狸?”
“后来你出现了。”
他们对视,然后都发现对方的眼神变得肯定。
“我相信发生过的一切。”莫兰说。
“还好一切结束了。”杜灵说。
他们的眼睛变得温情,他们开始轻松地微笑,慢慢地拥抱在一起。

博士死掉了,心脏病突发死在工作间里。没有人发现那本白皮本子,所以很多经历便成了永久的秘密。莫兰不愿意说,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一年过去了,世界似乎终于变得平静和安详。
夜晚有些凉了,莫兰将脸贴在杜灵的胸口上睡着了,杜灵看着墙上的结婚照,幸福地微笑,不多久也甜甜地入了梦。
照片上,杜灵拥着莫兰也在笑。
地板上,开始有红的稠的液体涌出来,涌得很快,散发着血的腥味。
血一直在往上涌,如同涨潮一般,不一会已淹过了你的脚却仍不停止。
这是幸福地沉睡的他们没有料到的……

转自:榕树下
 0   2007-04-06 02:55:00  回复
小梦
26F
小梦 Lv0 创始功勋
“天那。”莫兰赶紧将张开的嘴合上。
“这个男孩的妈妈是继母,是一个虐待狂、一个阴毒下流的妇人。他以折磨这个男孩为乐趣。因为我合体在男孩的身体里,所以受折磨我也躲不过。男孩的父亲是个懦弱的人,后来离家出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后妈又找了一个同样阴毒下流的男人。他们之所以没有抛弃我(我是指我和男孩共有的身体),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疯狂的虐待欲。他们每一次变着法子的招数都能让他们莫名兴奋。
这个男孩子很脆弱,开始他还能和我说话——他并不介意我和他共用一个身体。有一天,他说他很痛,他想逃走,于是他很快死掉了。于是我占有了他身体的全部,成了一个真正的狐人,同时也享受了全部的摧残。
我更加痛恨人类,却无力抗拒。我无法出走去流浪,因为我非人非狐,了然一身无处落脚。狗见了要咬,猫见了要抓,更别说遇上了一定视我为叛逆的同类。我发奋学习,考大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逃离。直到着一天的到来,我背上行李就象一条狗一样逃出家,投入一个有很多人的大家里去。
从这一刻起,我忽然有了力量,我决定报复,报复人类带给我的一切苦难。我大学主修的不是心理学,而是普外。我选修心理学开始只是因为想更加透彻地了解人类的丑恶心灵。学得深了,我惊喜地发现,人类一切悲喜剧都是由他们的心灵所营造的。我无疑找到了一条能有效而隐秘地报复的捷径。我狂热地爱上了这门课,就象蛀虫一样读完了图书馆里所有的资料书。到我毕业的时候,我的知识已经超过了我的任何一位导师。上研究生是因为那有更多的实践,我的博士学位得来的不费吹灰之力。
我很早就意识到,玄学和心理学之间有极其密不可分的关系。我熟悉各种宗教、神秘学,我一直在努力让它们结合,给我生产出一个施行我报复的绝佳手段。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不能容忍我的报复行动有一点点破绽和瑕疵。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一种十全十美令人无法察觉的方法。
我坚信一个事业不会一开始就终了,没有成功是因为时候未到,机遇通常需要等待。”博士点上一根烟:“对不起,我抽的太多,却不能打开窗户。”
“我也要抽!”莫兰忽然有了一种放荡的欲望,似乎觉得自己渴望被蹂躏、被摧毁。她接过递来的烟,点上深吸了一口,顿感异香扑鼻,很是享受。
“这个机遇没有让我久等。我为了一个课题,去了泰国一个叫岗比拉的小村庄。这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我惊异地发现,他们的文明竟然与现代文明走的是完全相反的一条路。他们所崇敬的大巫师,精通一种叫‘截头’的灵异术。它的厉害,在于它真正地作到杀人于无形。”
莫兰竟没有觉得害怕,相反她激动且兴奋。她没有料到。
“由于我半人半狐,能听懂兽语,被大巫师视为神奇,所以我们相互崇敬很快建立了友谊。我偷偷去探索他的截头术,终于破译了截头术的密码。这是一种非常直接的心理暗示法——一个人的心灵是一个有巨大力量的东西,人的生老病死都在于它循规蹈矩地支配。而外界的力量如果足够强,强到可以支配它,那么任何人在这种力量下就象一团泥一样柔软。我目睹过大巫师对一个冒犯她的女子施术,一个星期时间,那个女子原本很美丽的脸竟然慢慢变得丑陋不堪,就象被硫酸毁了容。”
莫兰又一个冷颤。
“我狂喜,我终于找到了施行我报复的最佳手段。我已经破译了密码和了解了截头术的真谛。我要报复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凭着本能的印象,我找到了那片土地,我几乎能闻见几十年来仍然不灭的血的气味。凭我狐的灵敏的感觉,追踪到了当年那个凶手。这个人已经不再象当年那么威猛,而且差不多半瘫了。我装做一个旅行者在他家里住了下来。我本想对他施术,可是我发现他已经不用我施术了。时间和一次猛兽的袭击已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于是,怀着一种失落,我离开了那里,并花了五十块钱买下了他那支当年令他威镇四方的猎枪。同时,我探听到了他远离家乡很巧合地也来了北京的儿子——当年另一个凶手的姓名,他叫辛盘。”
“辛盘!他是个好人。”莫兰叫,虽然她已经知道辛盘是博士的工作记录中第四个人,但她仍然一惊。
博士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眼神凝视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嘲讽的、哀怜的。莫兰似乎读懂了一些什么。是啊,人类所谓的善良是多么狭义,看不见或者看见了一个同类对另一种生灵的毁灭却无动于衷。人类的噬血的本性和永不知足的欲望已经将善良这个词汇演绎成了一个怎样的概念,而这种概念已如基因般代代相传变成了一种本能。
莫兰开始有了一种怜悯,是一种已升华了的对万物苍生的一种怜悯。
“我回到北京,开了这家诊所。一方面为了有更多的收入,一方面是为了更能静下心来研究和深化截头术。我曾经对两位就疹者施术,却发现被施者反应甚微。这对我的打击很大。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辛盘原来就是你的上司,世界太小了,我迫不及待了。虽然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怀疑,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给他施了截头术。我要让他成为一个凶手(他本来就是凶手),让人类自己去消灭他。一段时间后,我几乎操纵了他所有的思维,我为自己的成就感到兴奋。为了更有利于研究,我推后了支配他自首的时间。可我还是低估了成功的难度。当我正把他玩弄于掌股的时候,他的意识忽然冲破了我的意念网,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就是这一瞬间,他消灭了自己同时毁了我的计划,中断了我对更深层次的研究。”
“他死的很惨。”莫兰叹了口气。
“我和我母亲死的更惨。”
“可是……”
“人和狐一样贵贱!”博士很不客气地打断了莫兰的话头。
“好吧,就算你和辛盘有仇,可不为和小平是你朋友,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你怎么忍心加害他们。”莫兰很激动:“你们有那么深的友谊。”
“……”博士有片刻的沉默:“人狐疏途,友谊这两个字是很脆弱的。”他做了一个手势,止住了莫兰激动的情绪。
“说实在的,我当时也很矛盾。可是一旦投入到一个事业里去,牺牲是必要的。截头术的增长和气功一样,需要从易入手,循序渐进。辛盘的实验经过分析,我解析到这个答案。我需要通过最亲密的人入手,作为阶梯走到我的顶峰。因为只有最亲密的人,意识里才有可能不设防。”
“所以你害了他们。”莫兰无力地说。
“对。”博士说的很坚定:“而且通过他们,我的能力的确达到了顶峰,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博士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寒冷的藐视一切的光芒。
“所以你的成就感让你欲罢不能,所以你把我也列入了你的实验。”莫兰道,“可又把我删去了。”
“是的。”博士长叹了一口气,那藐视一切的光芒也随之消失得干净。他皱了皱眉,显得很有一些疲倦,就象盛开着的牡丹忽然凋谢。
“其实对你施术比对谁都容易。”
“因为,我每个星期有四个小时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你。”莫兰接嘴。
“是,可是我无法下手。”
“为什么?”
“这就是我的失败,彻底的失败。”博士没有正面回答,“我的整个过程中,忽略一样东西。”他显得憔悴起来,“那就是我自己的意识。我可以控制任何人的意识,却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这个忽略就好象万丈大堤底部的一个洞,慢慢将毁掉全部的成功。我无法控制我的意识,而它很强硬地阻止我对你做任何有伤害的事情。”
……
……
“为什么?”莫兰问,但她又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的一些。
博士闭上眼睛,已变得无力而颓废。他在沉默的身躯显现着一种疲倦的哀怨的痛苦,犹如深秋的风中一棵老的树。
莫兰告诉自己应该恨,但她却不知为什么想伸出手去抚摸他,就象一个深情的女人抚慰自己失落的恋人,又象母亲爱抚自己受伤的小孩。当然她没有,只是想。
“是爱情,”博士忽然抬起头:“我无法阻止爱情。”
莫兰闭上了眼睛,不相信这真实的存在。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她的思想“嗡嗡”乱响地聚成一团流动的厚重带着粘性的气体,似乎已经不属于她。
时间便这样凝聚了,显然时钟在不停地走。
博士忽然一笑,是自嘲?自怜?他挥了挥手:“你走吧!你知道的够多的了。”
莫兰眼前一片模糊。

杜灵坐在临窗的一个座位上,无聊地吸着烟喝着啤酒。窗正对着博士的诊所,大约有五六十米远。
昨夜他闹失眠,本想早上睡个懒觉,可是九点来钟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提起电话,线那端却立刻挂了。骂骂咧咧挂上电话正想继续睡觉,刚闭上眼忽然如灵犀一点似地惊醒,而且异常清醒。他的第六感觉找到了打电话的那个人,似乎感觉到了那个人的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他如弹簧般跃起,披上衣服躲靠在门上通过猫眼往外看。不一会儿,莫兰果然开了门下楼,神情很是异样。于是他很专业地跟踪了出去。
心灵之间是有通道的。通过这个通道,一个人能感受到另一个人在干什么,甚至感觉到对方周围环境的危险与幸福。这种神秘而确实存在的感觉,真爱的人体会最清楚。
杜灵坐在桌边,眼睛不时地搜索窗外,从莫兰走进诊所的大门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这种监视状态,根本不理睬服务员逐客的各种暗示性动作和声音。到后来,他自己倒觉得不耐烦了,正想起身结帐,忽然看见对面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在目测距离诊所大门两米位置的人行道上,忽然很快速地浮起一圈紫色的荧光,很淡,有心人却看得清晰。紫色光停留约两秒钟便“咻”地散去,莫兰莫名其妙地站立在紫光的初始位置。
杜灵一时间呆若木鸡,怀疑自己开始出现职业病类的幻视幻听。

一阵晕厥过后,莫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呆站在诊所外边的人行道上。诊所挂着停诊的牌子。她不想再走进去,一时间竟感到一种孤寂,似乎失去了所有所珍爱和向往去珍爱的一切。她同时陷入了一种空的境界,行人来往的街道中的一个空洞,她就如老僧般端立在这个空洞中冷观人潮。
她不由开始怀疑起经历的真实性。她仍然隐隐觉得这种离奇不会真实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或在她身上,或者只有幻想的世界才会有。
人狐疏途,然而一个爱情跨越了过来。
一个妖异的爱情?是真是幻?
可爱情谁能说的清楚?
杜灵小跑着过来。
“你怎么了?”杜灵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我都搞不清。”
“我进去看看。”杜灵想要进诊所。
莫兰一把揪住他:“求你,带我回家,我好累。”

夜终于静了,似乎这种静世界才还原了本来的颜色。莫兰没有失眠,她睡得很重,呼吸很均匀。月亮的微光透过窗帘纱织的缝隙进来,柔柔地洒在她脸上,美丽便在这恬静中散发出来。
 0   2007-04-06 02:54:08  回复
小梦
25F
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与预设情况有很大差别 实验失败
这段文字后,还有一段小字:
人类心理存在本能的对外抗拒意识,意识的强弱随刺激的属性变化。
莫兰感到迷惑——原来博士与辛盘认识,可记得曾经提起过这个人,博士当时的反应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莫兰隐约觉得辛盘的死与博士的实验有一定关系,这个想法虽然模糊,但仍惊得她的心脏因跳动加剧而疼痛。
于是她继续往下翻。她看见了画家的名字。她的脑袋里“轰”地一声,随后便始终不断地乱响。
……祝熙平 男 二十八岁 独身 双重性格 12月12日入选实验 次年二月十四日割腕自杀 实验成功……
后面又有一段文字
双重性格的人对自己个性认知的怀疑或许是一个切入口。
有一点可以肯定,博士的这个实验性质是恐怖的。莫兰的四肢已变得僵硬,手脚冰凉。极度的恐惧逼迫她翻开了下页。
实验六
吴不为 男 二十九岁 独身 双重性格 三月一日入选实验 三月二十七日杀死一名女子 实验成功
后面的小字是:
意识的迷乱达到一定程度,人类对自己从怀疑转变为否定,个体受控已可行。
有好一段时间,莫兰的脑子里是空白的,如失去知觉一般无法把握住自己的心神,又如在一大堆繁杂的、喧闹乱飞的思绪里盘旋,冷得可怕。待知觉终地恢复下来,才有力气再翻开下页。
这一页的文字被划上了删除的道道,但依然能辨认内容:
莫兰 女 二十四岁 双重性格 三月二十七日入选实验
后面便没了文字,再翻,后面全是空白页。莫兰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入选了实验却又被划去,当然也不想去搞懂。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衣服已被汗湿透。
忽然,白皮本子剧烈地跳了一下,似乎想要从莫兰的手中挣脱出去,一屡火苗从中央窜起,白皮本子莫名其妙地自燃,瞬间化为一阵蓝色的烟,连灰都没留下。莫兰正不知所措间,脑里本喧闹乱飞的一系列思绪如立时合体为一,变成了质量奇大的一团,重重地击在她脑后。她眼前一黑真的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头很晕,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到床角。莫兰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将眼睛眯缝上。
有光透过窗帘进来,看来已不早了。抬手看表,停了。便懒懒地不想起来。
一个噩梦搅坏了她所有的心情,然而终究是个梦,再恐怖醒来后也只是一片或模糊或渐渐模糊的虚幻记忆。
只是人总喜欢咀嚼发生过的东西,哪怕是个噩梦,也要延续一段恐惧来使刺激不会立刻停止。难道人总或多或少地喜欢自虐?
莫兰根本无法从梦境的恐惧里解脱出来,虽然理智使她为恶意地描述博士而过意不去,但这个噩梦终于成了一个情节完整的假设,短时间无法摆脱得掉。
然而理智是伟大的。为了让自己彻底清醒回到现实中去,莫兰冲进卫生间淋了个澡。足足冲了半小时有余,才似乎洗淡了一点不良的视听。莫兰擦干身上的水,终于呼吸到了早晨空气的味道,精神好了许多。
于是她准备上班去,便很麻利地收拾床,当她整理枕头的时候,发现一本可怕的白皮本子,上面写着“工作记录”。
随着剧烈的心跳的声音,莫兰打开白皮本子,又一次看到了本已洗掉的文字。她一时间竟不敢判断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里或是噩梦追随到了现实中来。
恍惚间手中的白皮本子如梦中一样,“呼”地自燃,瞬间化作一股青烟散了去。莫兰颓然坐倒,浑身颤抖。
待她感觉稍稍镇定了一些,才喘着粗气给杜灵拨电话,想寻求帮助。可当拨到最后一个号听到电话那端“喂”的一声时,又忽然改变了想法,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庄严起来,似乎抱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先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了个假,到镜子前整了整衣服,淡淡地抹了口红,出门去了。

“今天不是你就诊的日子,可是一种恐惧和焦虑支配你来了。”博士端坐在沙发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一本工作记录,你在做一种可怕的实验。”莫兰尽量控制自己的激动情绪,让语气显得镇定。
“工作记录?你指的是什么,能说的详细一些吗?”博士抬眼看她。
莫兰看见他温和的眼睛里寒光闪闪,被逼得不敢对视下去,将视线移到书柜上:“我指的是书柜第二层《性爱心理学》边上的那本工作记录。”
博士皱紧了眉。
莫兰继续以那种强制的平静的语调说:“我想知道为什么对我的实验进行了一半却被划去了,难道是产生了恻隐之心?你为什么不对不为他们也闪过些善念呢!
博士紧皱着眉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绕过沙发站到窗边,背对着莫兰看外边的景色。
屋子里很静,一种充谥了上万种情绪而终究与零的一种静。这种静是可怕的,因为在这种静里,听见的只有对方的心跳,感觉到的只有推测的恐惧。
光洒在博士宽阔的肩上,如画室顶窗下的雕像,一动不动。
在这种威严之下,莫兰无法或者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举动。她开始有些意识到单枪匹马地面对这位被神秘力量揭去面纱的魔人是多么地不自量,她几乎想乘那雕塑还没有转过身来之机偷偷地溜走。她的确感到恐惧,这种恐惧使她整理了好长时间才膨胀起来的勇气一泻千里。然而她终没有溜掉,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似乎博士的脊背也有无数的寒冷在盯着她。
博士什么也没做,然而只这样,他那种强大也显现着,这是一种气势,人与人之间的强弱有时候一看就能看出来。
可怕的静!
“你在发抖。”博士忽然说。他背对着莫兰,却似乎能看到她的一切。
“……”莫兰坦白:“我很害怕。”
博士缓缓举起双手,做出电影里常见的投降的姿势,慢慢转过身来。这是一个不设防的姿势,这个身躯只有眼睛依然闪着犀利的光芒。
“我手无寸铁,你不必害怕。”他顶着莫兰,“我不会伤害你,若要伤害你我有的是机会,不是吗?”博士的语调很温柔。
“是。”莫兰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每周两次,一共四到六个钟头在你面前没有知觉。”她咽了一口吐沫,感觉自己依然紧张。“告诉我,我了解的不是真的,这是我的又一个幻觉。”
“我可以坐下来说话吗?”博士微笑,眼神却如刀。
“我没有能力阻止你任何行为。”
博士在她对面坐下:“很抱歉,你了解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莫兰有如被雷轰顶。其实她知道,与其说自己来这里是想证明什么,不如说是只想去听一个否定的答案。她根本没有做过任何思想准备来应付这个真实,或许她只求一个令她心安的答卷,哪怕是谎言。
博士说:“我书柜的锁是密码的,玻璃是特殊合成的很坚硬,但仍然组止不了你探进去。我相信玄学,可我实际的行为却又忽略了它,所以这个不会暴露的秘密很神秘地暴露了。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我应该想到,而且应该作出防范的措施。”
莫兰颓然倒在沙发里,浑身的力气如被抽干一样绻成一团。她无法控制自己在哭泣,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泣,是恐惧?愤恨?或者是失落?
“你完全可以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只要那么说,我就会相信的。”莫兰道,“可你为什么不那么说,”她抽抽鼻子,“我实在无法承受这个回答。”
“这是天意的安排,既然是天意,我就不能再隐瞒什么。”博士盯着她,“请抬头看我。”他说。
莫兰抬起头来,博士的眼睛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芒,柔柔的,如同婴儿室里温暖的灯。
“看着我的眼睛,对,就这样。”他轻轻对莫兰说:“对,看着我,不要把眼睛移开。”
莫兰照做了。
“现在你开始深呼吸,一、二、三……”
莫兰无法判断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也根本无力去判断。几个深呼吸后,她开始平静下来,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只是觉得身体在极度的紧张后有些酸痛。
“很好。”博士微笑,“你现在能听见窗外汽车经过的声音了吗?”
莫兰点点头。
“现在你去沏壶茶,我去把休诊牌挂上。这样,我们就有充分的心情和时间来做一次长谈,怎么样?”博士道。
莫兰不敢动。
博士微笑:“不要以为自己掉进了魔窟,在任人摆布,这种心理错解了我的意思。”博士总能看的透彻。
“好吧。”莫兰起身,舒缓了一下紧绷的脸。

“首先我提醒你一点。”博士茗了口茶,“你知道的秘密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同时你也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法知道的。所以,在法律上来讲,你无法对我做什么。”
“是。”
“我刚才观察过你的全身,你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博士总是微笑,“否则你不会知道任何事情。”
莫兰苦笑:“以后我就有经验了。”
博士笑:“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莫兰叹气。
“从我有意识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见过我父亲。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有一身深棕色的闪亮得象缎子一样的毛皮,很美丽。”
“扑——”莫兰惊得喷出一口茶水:“……谁?你不会……”
博士抹去衣服上的水渍:“请不要打断我。”
“对不起。”
“我和母亲是天生的流浪者——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浪漫而温情。可是没过多久,一支猎枪结束了我们的生活。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天是蓝紫色的,乌云翻滚。我看见母亲在一声巨响中倒下去,子弹从她的左眼穿进去,又从右眼出来。”
莫兰打了个冷颤。
“我趴在草丛里,浑身发抖,小便失禁。不久,我也被发现了。于是我就跑。我听见又一声枪响,一阵巨痛之后我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跑得就象飞一样。直到我自信已经摆脱他们的时候,我才停下来。回头去看,却发现我的身体倒挂在猎人的手里。”
……
“我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只知道飞奔,因为只有飞奔,看着周围的一切如同闪电一样掠过我的身后,我才能忘却心里的痛。我永远记住屠杀我们的那两个人和一条狗的模样。
最后我飞到一个城市,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隐形的,这个发现使我无所顾忌。我撞见三个小男孩和一条狗,出于对狗的仇恨,我本想在无形中弄死它,但没有得逞。于是我下意识地一跳,竟跳到其中一个男孩子的身体里去了。人的身体里很热,使我难受得要命,我左冲右撞却再也没有办法跳出来。从这一刻起,我竟变成了人,一个名字叫做任一锋的男孩子。”
博士含义复杂地笑了笑,眼神显得很悠远:“而另两个男孩,你猜也可以猜出来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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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确想知道这些,因为你说的,我的意识阻挡我进入,所以我对自己无从了解。”
“了解是一个过程,需要慢慢去体会。为什么僧人几十年修行才能禅悟。”
“可是……”莫兰不知该如何说,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只好用企求的眼光去追博士:“求你了。”
女人想要在男人那里得到什么,方法往往很简单。

在等电梯的时候,杜灵遇到了莫兰。“刚回来?”杜灵轻轻地打了个招呼。莫兰有些憔悴,回应得心不在焉。
“……你并不爱不为,只是感动于他的追求而投入到一个人为营造的环境中去……
这就是她从博士那里得到的对自己的认知。她记得当时自己忘记如何面对这个定义,只是沉默。或许博士说的对,了解自己是一个过程,需要慢慢去体会。所以她只记下了这个定义,要求自己慢慢去体会,去证明它的对否。
然而她从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是否真的爱不为,博士在她潜意识中挖掘的内容如雷击般让她震惊而且有些昏晕。
“怎么了?你。”杜灵问:“不舒服吗?”他关切地凑近来,俯视她的脸。
“喔,没什么,有点困了。”莫兰从沉思中惊醒,冲着杜灵作了个微笑。电梯门开了,因为灯泡坏了,关上门后只有楼层指示灯在不断变换地微亮着。
莫兰没有瞒过杜灵的感觉,然而他不想追问什么。黑暗中,他们靠得并不近,一人靠着一边的墙。
很静,只有电梯的嗡嗡声。
随着一记震动,电梯门打开了。他们都想让对方先走,一抬眼,目光转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碰撞在一起,于是都没有走出去。四目相对,都有一种暖意在荡漾,又似乎都有一种轻微的冲动。电梯门又关上了,他们仿佛才醒过来,给对方一个微笑。杜灵按开关,门又重打开,随后一起走出去。
“再见。”他们分别开了自己的房门。

人世间有两种感情。一种如酒,让人激动、使人豪放。它的好就在于它的烈,熊熊燃烧,光芒照彻天地;它的悲哀也在于它的烈,经由之地往往一片残骸,寸草不生。这种感情带来的要么是轰轰烈烈的璀璨,要么是无以复加的伤痛。
而另一种感情如茶,清香而雅致,非细品才得其味。它的好就在于它的清,微风抚过自然爽洁;它的悲哀也在于它的清,当它抚过时,很少会有人去注意到它的存在。因为人们很少会有耐心细细去品。
刚才莫兰没有问杜灵调查的进展,她对杜灵的期望值不高,她不认为他能够一个人解开这个谜底。然而,好几次面对他的时候,她脑子里并没有关心到不为这个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心惊,象被扒掉了一层什么似的。或许正如博士说的,在她的内心深处,原本并没有爱着不为。
博士揭开的秘密太残酷,太伤人,所以他不愿意提起。博士是个善良的人。
人是容易受伤的动物,他们会生病、会不小心划破皮肉而流血、会因为他人的进攻而失落和沮丧。然而,给予他们最重伤害的往往是他们自己。
莫兰回想往事,从认识不为一直到现在。她只搜索到不为的相貌和身体。她忽然感觉这一段时间很空洞,如同为了一个难以言语的气氛而约束自己和对方,而没有寻求到一点足以撞击心灵的东西。
于是她感觉冷。
他伤的不轻,一个人努力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另一个人身上,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不幸而伤心。等静下来回头想想,却发现自己并不爱这个人。这种失落的痛苦,犹如夏天暴雨来临之前漫天飞舞的粘尘一般,全方位地笼罩你,挥之不去抹之不掉,除非狠狠地去洗。
然而爱情这东西又是谁能说的清楚的呢?
爱情本来就是个脆弱和模糊的影子,它随风摇摆,因势而扭曲。睡的爱情不曾有过迷茫,谁真正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爱情的定义是什么?
爱情或许本就是个说不清的虚无。
莫兰脱了衣服冲进卫生间,把淋浴器调到最大。
水打在身上,微痛,这才觉得过瘾。一直等到一股凉意从头慢慢透彻到脚,她才感觉脑子里轻快起来。
她忽然不愿意再去回首,对过去的一切变得丝毫不感兴趣了——即使博士的说法完全错误又如何?只会伤了自己。她发现自己的确变了,变得坚强、冷静。
她照镜子,凝视镜子里的脸,那脸在朝她微笑。这种爽的亮的笑容是不久前所没有的。

隔着一面墙,另一个人也投入在凉水的刺激中,而且采取的方法更加彻底。他泡在满满一浴缸冷水中,看着皮肤受强烈刺激而产生的变化,感受着冰凉从皮肤一直透过内脏。同样,杜灵也需要这种冰凉来澄清脑海里乱的思绪。
一个荒唐的故事,一个荒唐得按道理应该嗤之以鼻而事实上却牢牢扎根在他的脑子里挥不去抹不掉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是写实的,那么他苦苦追查的迷案的结果便已经解开。然而谁又能相信这个答案会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呢?
虽然这样,杜灵还是决定不妨用这种线路去求证一下,反正这个迷案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来治。
只要存在着未知,人就永远拥有好奇,便会永远去探索,哪怕这种探索几百年甚至几千几万年都不会有结果。这就是人类永远进步的原因,这也是老人永远觉得年轻人幼稚年轻人永远觉得老人落伍的间接原因。
夜很深了,莫兰又经历了一次长时间的艰难的辗转。许多人许多场景如风一般一个一个从脑海中飞掠,使得她几乎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种失眠状态去。最后,她开始做深呼吸,从头部开始逐一放松自己,反复了好几次,终于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于是很理智地睡去。
她感到自己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黑暗,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的呼吸,一种长的、有节奏的、匀速的呼吸,声音不响也不轻,不是出自自己而是发自身后。大约过了十分钟,黑暗的前方有了一点天光,如一个深的隧道快要到了尽头。
那天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莫兰感到自己在飘行。于是飘至隧道的尽口。天光大亮,刺得莫兰睁不开眼睛。她闭了一会儿眼,然后慢慢睁开,逐渐适应了周围的亮度。
眼前是荒滩,很空旷,黄白色的土地,零星有草,也发黄。回头看看刚才走过的路,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那一段黑暗的隧道竟不存在。四周只是一片灰黄。
远处有旋转的风带着沙土慢慢地向她逼近来,她竟没有跑,因为她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
她发现自己处在一种非常的平静当中,如同入定一般不为环境所动;她就象这土地中的一棵树,安详地默默地站在原地,平和地看着那旋风靠过来。
不一会儿,旋风将她包围在中间。她的周围都是飞旋的沙石,带着呼啸声,但没有一粒打在她身上,似乎有一个透明度极高的罩子罩在她身上。旋风包围了她的视线,一片昏黄,风声中还夹杂着一种类似呻吟的呼号。莫兰默默地看着眼前,如同亭中观雨般怡然。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如此无所畏惧,然而她的确没有一丝惊或惧的感觉,也或者是遗失了本很敏感的神经。
慢慢,风沙终于退去了,原本的一片荒滩如随风被带走一般已不复存在。
她的周围是绿的草、静卧着的灰白的卵石。不远处是一条小河,很清澈,河对岸有一片绿得很浓的树林,有浓的雾气在那里飘动。
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只觉得心脏的跳动随之加快了起来,她对这个地方竟有一种非惊、非惧、非喜的激动。她开始向小河走去,她听见流水的声音很响、很清亮。
她径直走,本想淌水过去,却发现竟能踩在水面上——与平地上唯一不同的是脚下在流动。莫兰诧异地抬起脚,看见脚底湿了,凉凉的很舒服。从而观察了一下自己,发现是赤裸的,便徒地生出一种感觉,一种将要被融化前的快感。她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举手抬足不费一丝气力。
她很快走到了河对岸,坐下来。有一丝雾气飘过来,湿湿地散发着树叶的清香。隐约有音乐声从树林里传出来,飘飘渺渺似在哪里听过,很美。
正陶醉间,从树林里奔出一人。那人披了一块火红的宽大的布,因怕它掉了,奔走时双手紧紧拽着布边。
“不为!”她惊呼。
不为飞快地跑到她跟前,还未等到她有再多的反应,忽然在她脸上重重一吻,然后伸出双手猛力一推。莫兰惊呼半声落入水中。
落进去身子便不再似刚才那般轻,只往下沉。没想到水竟那么深,半天不见底。她挣扎着要往上游,却徒劳;她憋不住气,刚松开口水便从中涌进来,几口下去便没了知觉。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以一个很不雅的姿势躺在马路上。
时辰还不晚,天边还有落下的太阳的一抹残红,街上却没有行人。路边的房屋都熄着灯,只有远处一座小楼透出一点黄光。
这地方越看越熟悉,那唯一亮着灯的地方原来就是博士的诊所。
一阵风吹来,莫兰很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站起身,双手护着胸和下体,确定四处无人才慌慌张张朝小楼跑去。
诊所的门锁着,莫兰大失所望。颓然地捶了一下门,却惊异地发现拳头落了一空,带着一截前臂隐到门里边了。于是她试探着再伸进去一点,毫无阻碍,于是便进去了。
诊所里只有客厅的灯开着。莫兰如气体般穿过几道封锁进了去。先找了件褂子将自己裹上,又找了点吃的,缩在沙发上吃,这才渐渐有了暖意。她又找到一壶茶,还是热的——博士可能刚走不久。于是倒来喝,于是暖和了。
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她站起身来,去书柜边上想找本书随便翻翻。书柜也上了锁,可她仍能探手进去,找到一本《性爱心理学》,抽了出来,“啪嗒”一声带出一本白皮本子掉在地上。拾起来,见封面上写着“工作记录”四个字,想必是记录一些病人的情况用的,便生出强烈地窥探欲,思想斗争了一番,终于打开来看。
这本工作记录中记录的大概是一个什么实验,具体是什么实验却没写。记录很简短:
实验一
*** 男 二十六岁 独身 性格内向 *月*日入选实验 *月*日实验期满 没有任何反应
实验失败
又如
实验二
*** 男 二十四岁 独身 性格内向 *月*日入选实验 *月*日实验期满 反应轻微
实验失败
莫兰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实验,觉得没劲,想放回书柜中去。合本前随手又翻了一页,却被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住了。
实验四
辛盘 男 二十八岁 独身 双重性格 九月一日入选实验 十一月六日跳楼自杀 实验结果
 0   2007-04-06 02:53: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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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我需要催眠治疗。”
……
“催眠是通过外界的暗示使人进入一种类似睡眠的状态,但精神的放松程度远远大于一般睡眠。在极度放松的状态下,人的意识将游离在躯体以外,超越了自身所处的空间。思维也会变得不受限制地开阔。苏醒后,人会觉得精力充沛。能有效治疗神经衰弱等病症……”
“我好象不只是神经衰弱。”莫兰插嘴。
博士笑了笑:“施术者可以通过暗示同被施者的精神接轨,从中找到困扰被施者心理隐藏的障碍因素,也能通过暗示清除这些障碍。当然这做起来相当困难:第一要求施术者有很高的专业水平,第二要求被施者能够无条件地配合。很少有被施者能够做到这点,当施术者提出一些敏感的问题时,被施者往往会本能地产生抵触。所以说催眠术不是万能的,它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取决于两人之间的信任程度,这就是我不愿意给人施术的原因。”
“你是说我不信任你?”莫兰问。
博士微笑:“你要问你自己。”
莫兰想了一会“不!我完全信任你。”
博士笑着摇摇头:“好吧,如果你真的坚持,那就这么办。我相信会很见成效,同时我也希望通过你找到不为的意识,能给你我一个答案。”
莫兰抬头看着博士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她根本无法寻找什么。

莫兰按下诊所的门铃时,心里燥燥的,很有些紧张。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几天来,她无时不刻都在惦记或盼望今天的治疗。博士是给她时间考虑的,可她根本没去考虑。对一种充满神秘色彩的未知经历的好奇逼迫她义无反顾地要去参与。这似乎是她寂寞生活中唯一的刺激和冒险。虽然这一刻她感到紧张和一点点害怕。
“在给你施术之前,先给你看一样东西,这东西将陪伴你一直到疗程的结束。”博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件东西。
这是一个水晶质地的球体,球的中心有一个小一些的无法辨认质地的黑色的球,看上去就象一只眼球。水晶球被穿了一个小孔,一根红色的丝线缠成的小细绳子从中穿过,打了个很细的结。博士捏着绳子的尾端,让水晶球挂下去,于是那眼球一样的东西便如钟摆一样左右摆动。莫兰眼前顿时模糊,博士很快将球收回到手心里,莫兰眼前才恢复了清晰。
“它叫梦魔之眼,产地不详。我是在泰国搞到的,它的作用你一会儿就能体会到。”博士道。
“说实在的,我等不及要去尝试了。”莫兰笑得很会心,但脸皮有些发紧,心跳也很厉害。
当她躺在疗床上作深呼吸的时候,博士将自己的椅子挪了挪位置,让自己隐没在黑暗中,只伸出提着梦魔之眼的右手让灯光照着。那梦魔之眼便在灯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右手轻轻一抖,梦魔之眼便开始摆动,越摆越快,一直变成来回划动的光芒。
那光芒便“咻”地射进莫兰本已模糊的眼睛,那么耀眼,如核裂时瞬间的绮丽,让她只有一片白。
莫兰快意地呻吟了一声,眼前的白色渐渐地浅下去。
不久,她看见一片柔柔的紫色,在紫色里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轻,地心引力无法再约束她。她开始飘,如一缕轻烟袅袅上升,越升越快,不几时便已在飞。她上升的速度还在加快,紫色的天空飞速地向后划过,同时身体周围有无数七彩的耀眼的光束掠过,忽然“咻”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当她醒来,她能记得的就是这些。她躺在治疗床上,匀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灯光依然那么暗,那么柔。
博士从黑暗中站起身来:“感觉怎么样?”
“说不好,感觉屋里的空气很清。”莫兰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发觉身体很轻松:“身体很轻,很舒服。”她又补充。
博士带她出了治疗室,给她倒了一杯茶。莫兰喝了一口,感觉比任何时候喝的都可口。她看了看表吓了一大跳——她足足失去知觉三个小时,而自己感觉仿佛只有十多分钟。
“我现在感觉很好。”她以感激和崇拜的态度对博士说:“催眠后作了些什么?”
博士微笑:“你做了两次抵触,不过还好,很顺利绕过去了。”博士没有正面回答,“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时间不早了,我给你叫辆车。”
莫兰非常想知道三个小时的空白里她的行为和状态,可是看博士没有告诉她的意思,也不敢问,只好随着博士出门。
一辆的士停下来,博士为她打开车门。“很多的感觉你慢慢会体会到的。”他微笑:“再见。”

时间如以往般过很快,转眼莫兰已经过了二十个疗段。这十个星期,带给莫兰的是令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变化。
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精力充沛、富有活力。她完全摆脱了痛苦经历所埋下的阴影,追求和享受起生活的每一点快乐。每一个夜晚,她都睡得很香甜,偶尔做几个温暖的梦。
她开始变得自信,充满使命感地投入工作,竟然帮助老板谈成了一笔大的投资,令公司所有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在每天清早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皮肤越来越丰满,眼睛越来越明亮,身体散发着健康朝气的光彩。
虽然她惊诧于自己的巨变,但她深信,真正的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每当回想起只是不久前自己的样子——那个可怜的神经质的胆小的小女人,她总会不自主地叹气和自嘲。同时,他对博士充满了一种很复杂的感激和崇拜。她几乎要去仰视这个人,这个让她的生命重又开始亮丽的支撑。
在她心里,博士是个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男人。她渴求这个塑造她的男人,梦想靠近他的身体,了解他每一个她想要了解的部分。每一次语言含义上的治疗,与其说是要治愈什么,不如说是一种需要,一种与他接近、单独相处的需要。
她需要博士引导她进入那个完全放松的让灵魂自由飘荡的空间,让她飞得高和远,融进她身心中的宇宙里去。当她醒转来那种身轻如燕的快感,是世上的一切都无法比拟的,虽然博士从没有提起过什么以至她对自己失去知觉的每一段空间都一无所知。
博士总是离得远,永远保持那么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他似乎是个迷,在莫兰心里激起千层波澜,却总是无法再靠近去。

毫不经意地莫兰冷落了另一个男人。他叫杜灵,是个警察,也是她多年的邻居和好友。
这段时间,杜灵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以一种职业性的执拗一直在调查吴不为那桩早已结了案的案子。他无法对一个没有证明答案正确性的问题停止求解,为此他花费了很多精力。
他曾经利用出差到大同的机会私下调查不为那一段时间的行踪,以至于公事拖了期,招来上级的不满扣掉了他不少奖金。但他仍无法让自己放弃,虽然进展微乎其微。
与博士相比,杜灵的确缺少智慧和灵气,因此他很累,一种精神上的疲惫,以至于有时候在睡觉前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仍然会抽空来看莫兰,却闭口不谈不为的案子,只是在莫兰这里坐坐聊一些很家常的事情。
和他在一起,莫兰感到温暖和一种淡淡的安详,但现在这种安详已慢慢被另一种激情淹没掉,变得缺乏动感和刺激。虽然她体会到杜灵心中那一份感情也感激他为她所做的努力,甚至感觉到在靠近时他身体上的气味激起的她生理上微妙变化是的快意。然而她现在已完全处在一种另类的激情当中,这种激情促使她对另一个在她看来神秘莫测的男人充满了探究的欲望,以至无暇去品位那种淡的温柔。
人们往往就是这样伤害了朋友,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当发现朋友受伤后他(她)们会莫名其妙——我并没有做什么呀?
有时候伤害是一种感性的效果,往往只因为一点点在他人看来无关紧要的表现。因为朋友往往会更加在乎他(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于是敏感。
杜灵并没有在乎这个,或者他的感觉并不敏锐和他的智力一样。他依然不懈地去做他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如同一头牛。他有一个希望,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把一份完全解开的答卷交给莫兰。他并不亏欠她什么,也不奢望以此来得到他梦想得到什么。他只是为了求解,给莫兰和自己心中一个迷求解。

杜灵吃了晚饭,结了帐。正准备起身时,忽然从脚底窜上一股冷气,来势迅猛,“登”地顶撞了一下心脏,便吃痛,而冷气停滞了一小会重又以猛的劲冲上脑子。杜灵便眼前忽地一片金光,什么也看不见。半天金光才淡去,恢复了视觉。
他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觉得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心跳却仍很急。他走出饭馆,感觉呼吸很不畅快。
他想:“我是不是真的累了?”便生出数不清的倦意,逼得他快步往家走,只想一头扎在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他依然感觉有些气紧。
“小伙子,等一等。”他听见身后有个声音,脑子里飞快地对声音作出判断:该说话者为女性,年纪很大,身体很好但身材矮小。他习惯性地一侧身使自己与对方不在一条直线上,然后转身。
他判断的没错,对方是个又矮又瘦但精神矍铄的老女人。
“什么?”他问。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老女人的眼睛在夜幕中出奇的亮,而且眼光深邃,似乎透的很远。
杜灵实在很累,却又不忍心拒绝一个老女人的救助:“要我做什么?”他问。
“给我十快钱。”老女人一本正经地说。
杜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乞丐,这简直含有抢劫的成分了。他的脑子立刻又职业性地通过对方的眼睛判断了一下体能对比,不禁暗自提防。
“你知道老百姓十快钱要怎么挣吗?面的司机要拉上人开十公里,一个中等收入的职员要上三个小时的班,你不觉得这十快钱你挣得太容易了吗?”
老女人微笑:“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你的理解能力差的话,要花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如果你又提出很多问题的话需要花三个小时。这还不包括我运算你几点几分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的繁琐工作量,这十快钱挣的容易吗?你说。”
……

“我已经体会到梦魔之眼的力量。”莫兰说。她刚刚从无知觉的状态下醒来,与博士喝着茶。
“我找回了自己失去很久的东西,就象冬眠刚醒过来一样,慢慢恢复了我的能力。”她说。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而你正在通过一种奇特的方式慢慢开发自己,这就是放松的益处。佛家和道家都以这种方式来修炼自己。”博士喝了一口茶,似乎对茶的味道不太满意。
“可我真的想知道你了解了什么?”莫兰露出恳求的表情:“告诉我。”
“抱歉。”博士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这不道德。”
“这同道德一点关系也没有呀?”
博士微微一笑:“你想,我通过施术进入你的意识,探知了你很多本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而且也本能地阻止自己的思想进入的隐私。再告诉你,冲破了你本能的防线,让你无所适从,你说道德吗?”
 0   2007-04-06 02:52:37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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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不知什么原因,莫兰很愿意和他交谈、向他倾诉。在博士那张隐约在阴影里的眼睛前,她有时泣不成声,有时红着脸诉说一些隐秘的念头。
方法虽然简单,效果却很好。
莫兰的精神状态明显地好转了,她的脸色开始红润,睡眠也很好,也没有再见到什么可怕的幻象。这一切让她对博士充满了感激,同时隐约感觉到自己被博士那种深邃的气质吸引了,使她经常萌动一些奇怪的念头。每周两次的治疗竟成了她生活中一次又一次的美丽经历。
莫兰在博士这里学会了放松,这是一门能终生受益的技巧。当她躺在治疗床上,让自己放松如一团随意播放的音调的时候,那种轻松自然的快感美不胜收。
博士说:“不要在意你眼前出现的一切,所有被称之为幻觉的东西都好象屋里飞进一只蚊子一样没什么大不了。应该学会面对这些,而不是去判断它然后再对它产生恐惧或者一些无益的情绪。人一生中所有的经历都客观存在,只不过由于人的个体、大脑的个体和视觉的范围等等一系列原因,使得很多事情变得不可思议,而对待实在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暂时或永远放弃去思议,傻子多福就是这个原因。”

杜灵仍然经常来陪莫兰。
不为的案子上面已经结了案,但他依旧不懈地抽时间去调查,以求为莫兰和自己解开许多疑惑。这花费了他很多精力,但似乎见效不大。虽然这样,他的付出每一次都令莫兰感动。她无数次感叹,人若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生命将多么可悲。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象莫兰这样,当拥有的时候会去珍惜。

这个礼拜天,莫兰忽然心血来潮,独自一人坐车到乡下去,或者她只是想去走一走。
当她的脚与土地如此亲密地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就如同微风中的草那样渺小却舒适地存在。她喜欢在微含着马粪和草灰的气味的空气中散步,毫无目的去慢走,因为这样,她的思想很自然地在放松。她不愿意去思考,只愿意去回忆和憧憬,去享受心口一阵阵微痛的回忆的快意和憧憬的激动和跳跃。
无论是痛的经历还是美的憧憬,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都如同远处的孤树一般渺小。
慢慢地起雾了,越来越浓。
她保持着与公路平行的线路走,以便不至于在雾气不退去的情况下迷路。她向来满意自己的方向感。
浓雾在她看来是美丽的。远远地看见山的淡青的影子时隐时现地摇摆,低头能看见经常有一缕朦胧从脚边滑过,杂草便一时间披过一层沙。
不觉间走的远了。她听见前头有潺潺的流水声,吸引她加快了步子走前去。
前面是一条小河,水波荡漾清澈见底,偶有两块大的圆的石头凸立出来,撕破了水面在身体两旁留下两道白的小花。小河的对面是一片密的树林,如美女的秀发那样浓而无杂,在雾的笼罩下美丽而神秘。
隐隐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高而瘦,在雾气里看不清。
那人慢慢走到岸边停下来,隔着水流向这边看,一动不动,仿佛化做一座雕象,与不知名的鸟的鸣叫一起融在浓雾里了。
莫兰有些羞涩,却不忍走开,忽有一阵微风抚过,带走眼前一丝重的雾。一瞬间莫兰看见了那人的脸。
“不为!”她喊。雾气重新又遮挡在眼前,使她看不清楚,但那一瞬间的视觉已经足够。她挥舞着手企图拨开雾气,一边又喊:“不为!”
浓雾中那人一动不动,莫兰却肯定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唤。她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透雾气过来,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忽然一声怪叫声从那里传来,那人忽地消失在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团火红色飞快地跑到树林里去了。
雾气于是慢慢退去,眼前的景色如同也是浓雾的一部分也随之消失了去。在眼前的还是那片土地和几棵不甘寂寞的杂草,公路离得并不远。莫兰呆呆地立在原地,咀嚼着刚才那一幕幻丽和神秘,仍沉浸在一种凄楚的快意里。
过了很久很久,当太阳的光辉洒在土地上一片金黄时,她才如清醒般慢慢走开。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

礼拜一晚上,莫兰对博士说起了昨天的奇遇。
“……我不害怕,反而感觉很温暖。虽然隔着雾,但仍然感觉到他的眼光一直在拥抱我。”她低声说:“这种温馨的幻觉我还是第一次体会。”
“不。”博士说:“不要用幻觉这个词,”他的目光在闪烁,“你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是因为你们的感情在同一时刻发生撞击,很强烈,不管隔的多远。”
莫兰抬起头,泪光晶莹。
“我说过,人的局限性太大了,以至于总有一个框来统治自己。人应该看得更远,看得更大。打个简单的比方,白血球把寄居的器官看作自己的国家,这个国家上有各种各样形状的建筑供他居住,他也捍卫自己的国家,与入侵的细菌为敌。他看不见也想不到人体以外是什么,于是就把他看来无穷大的没有尽头的人体叫宇宙。于是他们在这个空间生存建设,忽然,从遥远的地方来了把手术刀,他们吓坏了——这是天外来客,外星白血球……哈哈。”
“瞧,放大若干倍,人不也是这样吗?”博士道:“所以我一直不认为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经历就是不存在的,在我的字典里,幻觉是窄义的,它是指一般情况下感官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博士叹了口气:“其实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面对一切发生的可思议或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要太在意,就把它当作生活中的小插曲,从容去对待,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就好象人都怕鬼,鬼是什么?真的遇上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佛说平常心,是一个很有学问的词。”
“我明白。”莫兰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不为的事情我不能解释,我无法做到不在意,因为我放不下。”
博士微笑:“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去解释,放下它,让时间去解开它。”
莫兰张口预言,却被博士一个手势止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慢慢来,有的病人因为牛角尖钻得太深,不能把握自己,我就给他们做催眠治疗。”
“催眠?”莫兰很感兴趣,出于好奇和对神秘色彩的一种崇拜。
博士看得出她想尝试的欲望,但回绝了她:“但我不希望给你催眠,因为我仍然希望你保留一些隐私。许多病人一开始在在心理医生面前都会有一种被迫裸体的尴尬情绪,我不希望你有这种感觉。”

这天下了班,莫兰有些无所事事,心里便有些烦躁,想漫无目的地散散步。于是她就沿着街走,一边想着心事。
她竭力去回忆不为,却发现不为的脸竟变得很灰暗,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在遥远处挣扎着要靠近来,却总是被无形的力量挡回去、消散掉。
她便去想博士,她感觉有一种情感偷偷地俘获她,令她无法挣扎、令她想去亲近想去依偎;然而同时却又有一种情感令她畏惧,她原以为自己将陷入一种不幸中很久,但却发现事实上相反很快地那一切已变得淡,而又开始渴望一种新的刺激。她毫无道理地生出许多内疚,是对自己还是其他什么。
她开始怀疑自己对自己究竟认识多少。
灰色的记忆已经淡化,或许是自己因为经历了一场剧痛而变得渴求哪怕一点点可以用来温暖自己的甜蜜?
不久,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有大风卷着黄沙忽起,扑面而来。莫兰掩面奔走,却不辩方向,只好侧着风逃。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直到浑身无力呼吸困难,意志也便崩溃,便就地瘫坐倒了。
这时风沙便停。她开始呕吐。当她抬起泪水迷蒙的眼睛,发现四周是一片荒凉的沙石滩,老远处才有棵树,也很枯黄。
天空一片血红。
这里静得可怕,极远处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尖叫,为这静增添了一丝恐怖和苍凉。莫兰由于极度的孤独,她无法挪动脚步,也无法喊叫,只能无助地原地坐着。
这时,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一种急促的、粗重的喘息声。莫兰顿时头皮发麻,不知身后是什么东西,却记忆起小时侯邻里老人的话——如果有野兽在身后,切莫回头,否则就等于把咽喉自动献给它。于是她不敢动,僵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抖。
“……莫兰……”
她听见身后有低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她猛地回过身去。
她看见不为直挺挺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射在她脸上又好象穿透过她的脸,射得很远很远。那身体似乎同于一树、一石般与周围融在一起,说不出的静。
“不为?”莫兰低哼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意识重又回来,惊喜的笑容终于绽放在她的脸上。
不为缓缓地向她伸出右手,没有说话。莫兰站起身来,准备向他走过去。突然,她看见不为的神情变了,他伸出的右手变姿为指,指着莫兰身后,脸上说不出地恐惧和焦虑。他的嘴好象在大声叫喊,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
莫兰也随着恐惧起来,感到一阵寒冷,使她的毛孔急速收缩。她顺着不为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
眼前“咻”地一花,仿佛一团棕色飞速掠过。再找,眼前空无一物。
她便回转身去,这时不为显然更加恐惧。他好象要冲过来,却似乎被一束无形的绳索拦腰绑在原地的空气里,任他手舞足蹈也无法靠近半步。莫兰便向他奔去,脚迈出去踩了个空,却没有摔倒。再迈出脚去,她发现自己如同踩在一团流动的空气里,任多努力去跑也只是原地踏步。莫兰无比地恐惧,只好无助地哭喊不为的名字。
这时,不为的身体开始变化,开始变得模糊,各部分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来回扭曲。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不一会就消散没了。莫兰惊惧地看完了整个过程,浑身已没有一点感觉。周围仍如初始般静,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如一滴露水的蒸发那样自然而不值一提。
莫兰渐渐变得平静,她闭上眼睛,却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片黄色中央极小的一个点。
当她如睡梦中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立交桥下。回想刚才的经历,记忆得很清晰。她很努力才把刚才那离奇一梦与现在分离开来。抬头看立交桥的名字,才知道自己竟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穿过了两个车辆拥挤的十字路口,走了四五里路。她不禁冷汗直流。

“我很害怕,”莫兰说:“我竟然随时随地都能做梦,这样下去,我早晚会死于非命。”
“你不会死的。”博士道。
“你别安慰我了。”
“我的感觉告诉我,”博士顿了顿:“你在做梦的时候,你的另一半感官都在同时运做着,只是梦太强烈,占据了你那一段时间的整个记忆。”
博士抬眼盯视她:“你的眼睛充满了渴求,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0   2007-04-06 02:52: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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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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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兰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二代缩在她脚边,显然也醒了,正很乖地玩自己的尾巴。莫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二代人立起来扑她的手,莫兰便轻轻打了它一下,起了床。
洗漱完毕,发现已没有时间吃早点了,只好匆匆画了画妆便出门。
出门时二代追着她的脚跟也要出去。莫兰用脚背将它推回去,缩回脚时又跟上来,看上去好象十分不情愿留在家里。莫兰没工夫与它纠缠,再一次把它推回去后飞快地关上门并琐。只听见二代在门那头一边大喊大叫一边不停地挠门,脾气大得不得了。
小猫都是这样的,莫兰不再理会它,匆匆上班去了。

上班时莫兰记挂着二代,所以工作的有些心不在焉,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吃完午饭后忽然有些翻胃,肚子很不舒服,便不知怎地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心里慌慌的、闷闷的,又似乎没有,就不去理睬,过一会儿便没事了。
这一天时间似乎特别长,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给自己买了点菜,给二代买了点猪肝,到家时已六点半了。
到门口,她没有急着开门,故意弄出些声响然后贴在门边听。本以为会有欢迎的挠门声,但什么也没听见。忽又有了类似中午那种不适的感觉,于是便失掉了窥探的兴趣,掏出钥匙来开门。
门开,没见二代出来,觉得有点奇怪,便叫着它的名字满房间找,忙了好半天却没见二代的影子。看窗和门,关得严严地,二代不可能逃出去。心想这家伙一定又藏到哪个角落里缩着去了,干脆不去理睬到厨房将猪肝切碎,装到一个小盘子里放在走廊的地上。
做完猫的饭,肚里有些空,又没有很好的食欲,便琢磨着煮点方便面吃。她从冰箱里取了一袋“康师傅”牛肉面,打开来放在案台上,拿锅准备烧水。
当她打开锅盖的时候,她发现里面有一样东西。
她看见二代躺在锅里,喉管断开,血已经凝固,咧着嘴露出两排紧咬的牙齿,两眼圆瞪,样子很痛苦。
莫兰顿时一阵头晕,几乎昏厥过去。
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尖叫出声来,却控制不住浑身肌肉的抖动,四肢无力以至于握不住锅子。
“当”一声锅子掉到地上,二代的尸体从里面滚出来,软软地贴在地上。
莫兰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知觉的,等她觉得已经醒转以后,视觉才慢慢恢复,她本能一样去看掉在地上的锅和里面的内容。她看见地上只有打翻的那只锅,却不见了二代的尸体,她便迷惑。这时便感觉身体和大脑极其地疲乏,说不出地困,也不管或无法去管到底出了什么事,径直强撑着走进卧室,倒在床上便如失去知觉般睡去。

恍惚间有一团热乎乎毛绒绒的身体钻进被里来,轻轻顶着她的小腹部,让她感觉很舒服很暖和。她微睁开眼,看见老咪的影子,便又闭上眼睛。睡梦中,老咪时不时地舔她的脸。

直到第二天早上,莫兰醒来时仍很恍惚。
她记得做了个温柔的梦,便习惯性地呼唤老咪的名字,叫了几声没有回声,才渐渐清醒,记起老咪已经死掉了。她又记起昨天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却想不起来,费了很多思想,脑里才蹦出“二代”这个名字,随之而来胃里一阵不适的感觉。
她寻找自己的记忆,隐约觉得老咪死后好象又买了一只小猫,名字就叫“二代”。胃里的不适感更加重了。
他下了床,发现自己原来和衣睡了一晚,感觉内裤潮乎乎地贴在身上。她无法肯定自己的记忆,便不吭声地在屋里找了找,没有找到除了她之外一个活物,才嘲笑自己的脑子如此差劲。肯定是老咪死后自己想再养一只小猫的念头太过强烈,强烈到竟然混淆了视听,以为已经买了呢。
“我该好好洗个澡。”她一边自嘲,一边走进卫生间。
洗完澡莫兰感觉清醒多了,也精神多了。她走进厨房。锅子架在煤气灶上,里面有水,记得是昨天准备煮方便面的水,却不知怎么没有用上。她拿起锅,将水倒在水池里,隐约听见一声细微的叫声,竖着耳朵去分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又放了点水在锅里,架在灶上点燃了火。
水开,她泡上方便面,又见桌上有一盘切碎的猪肝,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买的,闻了闻,还很新鲜,便拌到面里吃。
吃完面,她匆匆地将碗泡在水池里,又漱了漱口,拿上包出门上班。
她一脚踏出去,感觉踩到几团软软的东西。抬脚,低头看,竟是七只死老鼠并排躺在房门口。顿时一股强烈的寒冷从脚底冲上来,同时激活了她记忆里的一个不太清晰的恐怖的情景。于是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如弹簧般跃起来又落下去,若不是墙挡着,她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这时,隔壁门开了。杜灵睡眼惺忪地走出来。见莫兰面如土色靠墙呆立浑身颤抖不止,赶紧上前扶紧她:“你怎么了?”他问。
“你看。”莫兰用手指着自家门口,却不敢去看,别转脸,牙还在打颤。
杜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查看,没看见什么,又问:“有什么东西?”
莫兰也扭过脸去看,自家门前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
“可是……”她面红耳赤地说:“刚才有很多死老鼠,并排躺着,我还踩了一脚。”
“哪有什么死老鼠。”杜灵又找了找,并肯定这事情不存在:“谁会那么无聊,逮死耗子吓人。”
“可刚才明明是有的……我还踩了一脚……”莫兰争辩,可说到后来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事件的真实性了。“可能是我的幻觉吧。”最后她这么说用以自慰。
“你没事吧?”杜灵扶着她的肩。
莫兰体会出他的关切:“我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哪儿话。”杜灵笑:“你得注意休息,很多事情不要乱想。”
“好的。”莫兰顺从地点点头:“那我上班去了。”
“路上车多,小心一点。”杜灵在她身后叮嘱。

晚上,莫兰打开电视来看,节目很糟,没有一个能吸引她。她却努力让自己看,以不再去回忆早上发生的事情,因为只要一想开去,就会有一连串的奇怪而恐怖的东西包围她,辛盘、画家、不为以及很多难以名状的东西左右上下地袭击她的脑海。
很晚时,杜灵敲门进来,见他一身戎装,显然是刚下班。
“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杜灵的笑容总是很宽厚,让莫兰感到温暖又舒适。于是他们聊了很多,莫兰真正地感到开心。
最后又是看着莫兰上了床,睡着去。
莫兰对他是非常信任甚至是依赖的。莫兰熟睡的呼吸令他心动,身体忍不住发生了些变化,本想偷偷地吻一下她的脸,却又不敢;看着她的微红的脸,心里生出一种微痛的感觉来。他赶紧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灯,给她锁上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其实莫兰没有睡着,她不忍心也不愿意让杜灵留得太晚。她能体会出杜灵对她的感情,却不肯或不敢去说破,似乎在她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看作一个不祥的人。
可是她的确很需要这样的感情,她感觉到心里的一丝渴望,但终被一种奇怪的闷的颓然的感觉压下去。她闭着眼睛多愁善感地想了一通,不知觉也睡了去。
一觉醒来,她觉得竟如换了个人,睁开眼的一刹那便精神百倍,一直持续的低落的心情烟消云散。她觉得以前的生活太不从容,便想从这一刻开始重新来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告诉自己过去的都已过去。为了迎接自己这种全新的感受,她毫无保留地痛快地淋了个澡,换了一身亮丽的衣服,淡淡地抹了口红,便几乎跳跃着要出门。

可当她打开门,一个恐怖的场景再一次跃入视线,所有的信心和从容都瞬间蒸发,胃部一种很不适的沉重感又压迫了她整个身体。她忍住没有喊叫,虽然身体已忍不住地开始发抖。为了确定这不是幻觉,她紧紧盯着地上并排摆放的七只死老鼠,倒退着到杜灵的房门口按响了门铃。
幸好杜灵还没离家。
她指着那几只死老鼠,用一种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低沉的声音对他说:“你看地上的死老鼠,一只、两只……”她数,“一共七只,不会错的,这不是幻觉。”她感觉自己这一刻连哭的能力都没有了。
杜灵却什么都没看见,但看见莫兰的眼神,也认真地走到她门前找:“什么都没有啊?”
“就在你脚边,真的没看见?”
“脚边是鞋垫子。”
“就在鞋垫子上排着。”为了给杜灵和自己一个证实,她走上去,抬起脚向一只死老鼠踩过去。然而脚压下去时踏了个空,七只死老鼠竟同时无影无踪,她疑惑地抬起脚,脚底下的确只有鞋垫子死样怪气地趴着。
“奇怪……我明明……”她疑惑地小声嘀咕。
“莫兰。”杜灵蹲在地上很严肃地对着她:“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你不放松自己,还这样胡思乱想,总有一天会疯掉的。”
莫兰觉得委屈,却又的确为自己担忧。她无助地靠在墙上。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我不是神经病。”莫兰被刺痛了。
“没人说你是神经病,你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又不会自己放松,所以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帮你。”杜灵盯着她:“我们有的同事执行任务时不得已杀了人,也会有很大压力,都会去做心理治疗。你不是有个朋友还是心理学权威呢吗?让他帮帮你,会有用的。”
莫兰半饷没做声,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好的……”

任一锋博士有一双似乎异于常人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里一切喜怒哀乐总是藏得很深,透得很远,却显现出一种富有智慧和超常理性的温柔。然而当他的视线投射过来,莫兰却竟然无法与之对视,慌忙让自己的眼神躲闪开去,却似乎哪里都是透明,无一处可以藏。
“前天,我去看过不为。”当谈起不为时博士告诉她:“他看上去就象一只孤独的野兽,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意识早就与躯体格格不入飞到他心灵中一直幻想的地方去了。我和他足足对视了二十分钟,他的瞳孔很散,眼神却很犀利,一直射到我身体里,似乎要寻找什么,很焦虑。”
“我不会要求你不再去想他,这与你的病情无关紧要,我会帮助你去放松自己,从身体和思想上,弦绷得太紧会断,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人的神经也一样。”

莫兰一个星期接受两次治疗,定在周一和周五晚上,每个疗程两小时。博士的方法看上去很简单——交谈。
在那间隔音很好的治疗室里,让莫兰躺在病床上。病床是根据人体结构专门设计的,腰以上部位的床身可以任意调节到她认为最舒服的角度。治疗室里有好几盏灯,只有一盏亮着,灯光很柔和。博士就侧坐在阴影里与她聊天。他从不提问,哪怕是谈到了关于她的幻觉;在莫兰说话的时候他也从不插嘴,只是静静地听。
 0   2007-04-06 02:51:4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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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蓬头垢面的,破产了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乐得他跳将起来。
“哈!可找到你了。”他伸出双臂几乎要去拥抱这个老太太。
“呦,说笑话。”老太太揄呐:“找我这个老太婆干什么?”
“老太太,我错了。”不为几乎要哭出来:“您一定要帮我,看在咱俩有缘的份上,您可不能看着我被狐狸精缠上啊。”
“你怎么确定她是狐狸的?”老太太变得严肃了。
“不是您说的吗?”不为道,又掏出那缕金毛给她:“这是狐狸毛,专门到动物园鉴定过。”
老太太捻过毛,放在手心里看了片刻:“这只狐起码有三百年道行,必须尽快杀了它,否则就来不及了。”
“杀了她?”不为瞪大眼睛,柳冰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眼前,毕竟美艳可人。“不不不,我只是不想让她再缠着我,不用杀她。”
老太太瞪他:“无知的家伙。到这个时候还色迷心窍。你以为这东西是爱上了你,要你做丈夫?”她叹了口气,“这妖物修了三百年道行,必须吸取九个男人的精气才能打通玄关。只要玄关一开,就真的成了精,能呼风唤雨,谁治得了它?”
不为惊呆了。
“也不知道你是它第几个猎物。”老太太叹息:“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不少精气,你知道吗?男人一旦没了精气,人气也就散了,过不了多久就得死掉。”
“那怎么办?”不为惊恐万分。
老太太神秘一笑:“幸好它现在还没通玄关,我就能制服它。”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尖尖的锥子给不为:“这是一个法锥,有五百年的道行,你只要同那妖物在一起的时候,趁它不注意,用锥尖击它的天灵盖,就能破了她的道行,把它打回原形死掉。”
不为捧着法锥端详。这是一个青铜制品,上面雕刻着符文,看不懂,只觉得雕工精美而且很沉重。他小心地收好法锥,抬眼想答谢老太太,却发现她早已没了踪影。

有了这个法锥,不为的心里塌实了很多。他回到家,先给公司去了个电话,说今天不去上班。然后将法锥压在枕头下,狠狠地睡了一觉以补体力。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放水洗了个澡,好好打扮了一下,还喷了些古龙水。
他给莫兰打了个电话,说公司的事务已经慢慢上了正轨,终于可以脱出身来,并约好礼拜六去远足。莫兰很高兴,他也很高兴。为了让法锥藏在身上不会暴露出来,他特意选了件宽大的衣服穿。
下午五点三十分,他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他径直向那个铁皮蓬子走去,果然柳冰坐在里面。
他微笑着走近去:“嘿!”
柳冰见到他,很惊喜的样子:“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不为笑容甜蜜,一如往常:“今晚,我请你吃晚饭,然后去紫竹园走走,好吗?”
“真的?”柳冰十分高兴:“这就走吗?”
“不等你妈来替你?”不为故意说,其实他知道,哪有什么妈会来。
“不用了。”柳冰果然出来锁了门:“她来了自己开门就行了。”
不为暗自冷笑。

晚餐很丰富,他们一起那么久就象漂流在荒岛上一样与世隔绝,从没有在外面好好吃过一顿饭。所以柳冰很满足,也很兴奋,头一次变得话多。
不为看着她只是笑。
餐后,在紫竹园的湖上舞厅里跳舞。楼着柳冰柔软的肩,不为想: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拥着这个美丽的躯体了。不由有些伤感。他们一直搂着,一曲又一曲直到曲终人散。
他们出了舞厅,不为没有带着柳冰往大门走,而是挑了个黑道。
“还不回去吗?”柳冰小声问,似也不愿打破这夜的寂静。
“月亮这么好,不看多可惜。”不为回答,仍带着她往黑处走。柳冰以为他是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好与她亲热,便生出无数甜蜜来,温柔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
到了一处四周都是树荫和假山的地方,不为环视四周,确定不会有人来。该行动了,他想。
柳冰见他停了下来,便转过身来贴着他。月光洒在她脸上,美丽而无瑕。
不为心里大动,生出无数不忍,凑过去吻她。两唇想接,他几乎要放弃杀她的念头了。但转念一想,自己一片痴爱却成了她修炼的猎物而不惜夺取他的生命。于是杀心大起。
他抽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法锥,尖头朝下,鼓起勇气猛地朝柳冰的天灵盖击下去。柳冰的唇便僵硬了。
柳冰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不为,转而变得幽怨,一股浓血从额头顺着面部的曲线流下来。那张脸便更加白了,凄艳而恐怖。不为不自主地浑身抖,举起手又猛击了一下。柳冰闷哼一声,终于在他怀中软软地滑下。
不为看着地上的柳冰,期待看见她现出狐的原形来。却没有,只有血汹涌地在地上流。不为的脑子变得空白了。
“静园了。”一道手电筒的光和一个老头的声音进入不为的感官。
不为仍不动弹,那电筒的光便近,照了照他,又照了照地上的柳冰。“你在干什么?”值班老头发抖的声音在响。
“我杀了人。”不为道。

第四部 截头

莫兰最后一次见到不为是在精神病院里。不为被作为危险病人与其他病人隔离开来,莫兰只能通过门上的一个小窗口看他。
与其他危险病人不同,他倦缩在单人床上很安静,如同一只萎靡的兽,却衣着整洁,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莫兰忍不住叫:“不为!”屋子很隔音,但不为听见了。原本微眯的双眼忽地睁开。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莫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那两道幽绿的寒冷的荧光。莫兰终于明白,不为真的已从这个身躯中死掉了。
于是莫兰病了。
所有的医生都无法诊断出所以然来,只是让她休息。所以莫兰就休息。
对于莫兰这样痛失爱人的女人来说,生病在家是件凄凉的事情。幸好杜灵经常来陪她,有时候会到很晚,看着她睡下才走。这让她很感动。
不为的案子杜灵主动接过来办。在莫兰看来,杜灵是个心地善良却的确没有什么能力的警察,虽然他很努力但终无法对这个案子有个说法。
有一次他告诉莫兰,不为在案发那天早上心事重重地去动物园找饲养员审断一种狐狸的毛。于是莫兰便对杜灵这种如同瞎猫去撞死耗子的调查失去了信心,也对完整解释不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杀人又变疯的愿望从这里死了心。
她的前任上司辛盘的案子也是他管的,也是什么结果也没有。
不过,她仍然感激杜灵。至少他在很努力地调查,而且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夜夜守侯在她身边——这已超出了他工作的范围。
只有真正的好朋友才会这么做。
或者是……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莫兰忽然觉得病全好了。于是她去上班。
她的办公桌被同事们整理得干干净净。老板是个善良的人,病休一个月没扣她一分钱反而还在她抽屉里放了一个红包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公司没有报销医药费的先例,很抱歉。这个红包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莫兰又一次感动,她是个在任何地方都无足轻重的人,原以为自己会很孤独,可大病一场却得到这么多的关爱,让她几乎流下泪来。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永远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坏。

她主动要求了好些工作来做,所以下班很晚。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打开门,那只老太监猫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跑到她脚边来蹭她的脚背。她有些奇怪,打开灯,看见老猫就躺在沙发里。
“这懒东西。”她笑。
走过去拍老猫,没动。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便俯下身子去推它,发觉老猫的身子不如以往那么温暖,便把它抱起来,却见它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一动不动,早已没了心跳。
“老咪死了。”莫兰心里一阵冰凉,慢慢坐倒在沙发里,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冷。过了好半天,她忽然如发疯般跳将起来,冲出屋子到隔壁杜灵家门口歇斯底里地敲门。
杜灵开门,见她的模样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老咪死了。”她哭。

杜灵陪着莫兰埋葬了老咪,回来后又陪着她默默地坐。
他很理解莫兰此刻的心情:老咪的死去,无疑给她本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本来的疼痛强不去想也就忍过去了,可这把盐着实令她痛上加痛难以忍受。
“难道我是个灾星?”莫兰幽幽地说,眼神很散:“先是我同事死了,再是小平自杀了,不为又莫名其妙成了杀人狂,现在老咪也死了,下一个会是睡?”
“别这么想。”杜灵劝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太跟自己过不去。”
杜灵感觉到自己的劝说是苍白无力的,这一系列案子都是他调查的,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幂幂中与她有什么关联。
“我有预感,”莫兰用手捂着脸:“事情还没完,还会有下一个……”
! ! ! ! & * * !

杜灵一直看着莫兰睡着后才悄悄离开。
回自己家,去睡却睡不着了。不为的案子这阵子搅得他心烦意乱。他调查到不为在出事前出了一个礼拜公差到山西,但没有带任何业务甚至任何消息回公司;查了他公司在山西所有的客户,都说没有见过他。他在山西这一个礼拜时间究竟干了些什么?而怎么忽然和一个卖烟的女孩结下仇,非杀之不可呢?
不为患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为什么以前没有病例?他的一个好朋友就是精神病专家,说从来没发觉不为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火狐狸的毛样,他从哪里搞到这种珍稀动物的毛样?难道他私下参与毛皮走私的勾当?可这与着桩命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案子远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已宣布结案,但他仍然决定调查下去。

几天来,莫兰很想念老咪。失去了它,莫兰很孤单。于是这天下班,他转道去西直门宠物市场挑了一只全身乌黑只在额头有一撮白毛的小猫回家。一路上,小猫在笼子里“咪咪”乱叫,就象老咪刚抱来时一样。莫兰很喜欢,在路上就给它起了个很怀旧的名字“二代”。
打开房门,二代显得很慌乱,叫得很凶并在笼子里乱跳。关上门,把它放出来,二代如发疯般想夺门而逃,无奈大门紧闭努力挠也无济于事,终于绝望,才变得听话多了,很柔顺地被莫兰抱着洗了个澡,不喊不叫。不象老咪第一回洗澡,又叫又闹地扑腾得满地是水。
晚上,莫兰上床睡觉,二代主动献媚,跳到莫兰怀里缩成一团。莫兰便母爱地抱着它睡。
 0   2007-04-06 02:51:09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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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心里又乱乱地想起莫兰,琢磨她那位邻居安的是什么心。虽然一心想和莫兰分手,到这时候却酸酸地猛吃干醋。心想那个臭警察倒是近水楼台又加上青梅竹马,没准生出什么事端来,又想有事端也好,免得自己到分手时说不出口。以前莫兰也常提起这家伙字里行间对他感情不错,要真遇上什么举动,会不会情不自禁去迎合?那样的话,他就不必为自己的作为而不安了。到时候没准她比自己还急着分手。
胡思乱想到了境界,仿佛已看见莫兰两片红唇应着那家伙过去,他真的坐不住了,冲出公司拦了辆出租车,连人带车神经质地往莫兰家冲。
直到了莫兰家楼下,不为也没有开始冷静。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对于一个自己一心想要离开的女人。
他为自己迷惑,同时又感到可笑。他仍然极其想知道莫兰现在正在干什么。他说不上是盼望还是害怕莫兰会和那个警察干出什么来。或许他想得太多,只是一个约会吃顿晚饭而已,然而男人对恋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
……恋人?难道在他心里,莫兰还是他的恋人?
他按了一下门铃,有些不好意思。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
“你怎么来了?”莫兰打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口,惊讶地问。
“干嘛,我不能来?”不为说话带着火药味。
莫兰没有理他,拉着他进屋。不为象狗一样在屋子里闻来嗅去,没有发现其他人。
“你在找什么?”莫兰带着一丝坏笑。
“杜灵呢?”
“干什么?”
“杜灵呢?”不为逼问。
莫兰有些恼火:“他回家了,你要干嘛?我们就吃了顿饭,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现在是吃顿饭,以后就难说了。”不为霸道地嘟哝。
莫兰又气又笑。“老兄,”她走过来靠在他肩上:“你怎么这么能吃醋,这不象你的作风啊。”
“哼”不为鼻子里响了一下。
莫兰把他的手抓过来放在她胸口轻轻地荡漾:“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丈夫。”她注视不为,“我会干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也不能一点自由都不给自己的老婆吧。”
莫兰的表情是真诚的,她的眼神是无瑕的,她的话会令任何一个男人感动。不为又生出许多心疼来,胸中充满了温柔的念头,便把头埋在她的乳沟里,大口地嗅着女人这个部位特有的、奇异的芳香,这种芳香竟使他感受到以前与她共处时从没有感受到过的快乐与安慰。他感到有泪从他眼睛里涌出来。
不为便很冲动,去解她的裤扣。
“不行。”莫兰拦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我来月经了。”
不为象个撒娇的小孩子抱着她来回摇摆,过了好久才舍得松开手:“那我走了。”
“别走了。”莫兰请求。
不为笑了笑,笑容里有很多不舍和无奈:“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骚扰你。忙完这段吧。”他承诺。
“那好吧,醋包子。”莫兰虽然很失望,但依然宽容。忽然一个调皮的笑容在她脸上泛起:“哼,对了,还敢问我?我还没问你到外地出差有没有干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虽说是笑话,也吓得不为心中大震,还好走廊的灯坏了,照不出他的脸火辣辣地红。
“……怎么可能?”他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十分慌乱地吻了莫兰的脸,落荒而逃。

不为逃到家门口,看见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很奇怪,以为早上出门忘了关灯。套出钥匙开门进去,看见柳冰蜷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怎么进来的?”不为诧异。却见灯光下那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的身躯美丽而诱人,忍不住凑到跟前轻轻坐下来,温情地端详她。
但看那张粉扑扑的脸细腻光滑,嘴唇殷红肉感,不自禁要俯下去吻,但见柳冰的耳朵动了一下,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忽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不为的身子挡住了灯光,投下一片阴影在柳冰脸上,阴影里她的眼睛竟如荧光闪亮,如同黑夜里兽的眼睛。不为吃了一吓,本能地后缩,没把握好平衡,差一点跌坐在地上。
柳冰先是一愣,看见不为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地乐:“想偷偷占便宜,胆子又那么小。”
不为疑惑地再度俯下脸去,故意把阴影投到她脸上。细看她的眼睛,与常人无一丝差异,便疑心自己眼花,只好憨笑,心脏却在“乒乒”乱跳。
他故意装作无所谓地笑:“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啊。”柳冰撇了他一眼。
“喔。”不为应,一边回忆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她钥匙去配。回忆那个星期自己与她形影不离,不记得有去配过钥匙,或许是自己忘记了?
“你怎么了?”柳冰看见他呆呆的样子,关切地问:“不舒服吗?”伸出手来要摸他的额头。
不为竟本能地躲:“没什么,有点累。”
柳冰捕捉到这个动作,有些不悦但很知趣:“要是累了就早点睡,我看你睡着了就回去,好吗?”
不为不忍,便涎着脸:“我哪舍得你回去?”
柳冰笑。
不为伸了个懒腰:“我去洗个澡。”说完换上睡衣,走进卫生间。
他打开喷头到最大,仰起脸,让水往下冲。水打在脸上有些疼,却能让他思路清晰。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拿钥匙让柳冰去配,只不过怀疑过她去配过;同时也无法解释每个早上,柳冰是从哪里走的,即使有钥匙也不至于出了门还要将门反锁。他更想起每次在床上发现的金色的毛是什么上的。
他开始恐惧,他开始怀疑那个神秘的老太太所说的是真的,开始恐惧那个黄沙漫天的裸体的梦。虽然他仍然告戒自己这样对待一个热爱他的女人是不公平的,但他还是决定做一个实验。
他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溜到厨房的工具柜里找出一颗图钉。然后插紧厨房的窗户又溜出来,反锁上门,把图钉放在大门的圆把手上只钉进去一点点。这样,必须打开反锁,在转动门把手才能打开门,而如果柳冰是开门走的,那必定会发现把手上的图钉,肯定会将它拿下来扔掉。
他很满意自己的智商,不放心地再次查看了把手上的图钉才走进屋去。柳冰正在为他铺床,屁股翘得老高。他饶过去,走到窗户边,就手将原就插着的窗插销再插紧。这样,这套居室里所有的窗子都是关紧的,所有出口都是封闭的。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怪,在想什么?”柳冰看见他的脸疑惑地问。
“想干坏事。”不为作不正经状。
柳冰微笑。
这一夜的温柔不为有些心不在焉,草草便完事了。不为搂着柳冰睡,把她的胳膊握得紧紧地。这样,她起身势必要从不为怀里抽出手来,一定会惊醒他,醒来后他将继续装睡,然后偷看柳冰用什么方法从这里逃掉。他盘算着,觉得一切天衣无缝后才敢闭上眼睛。
“我看你从哪里走。”他得意,恶狠狠地吻了一下柳冰的脸。

这一夜,不为其实是处在一种半失眠的兴奋中,每当思想变为形象的时候,他的大脑中就会有一个声音大喝一声“醒!”于是便睁开眼睛。迷蒙蒙看窗外天光,很黑。再细听,身旁还有柳冰的呼吸声,这才再睡。
连续若干次,最后一次警醒,窗外已经微亮,便决定不再睡,静等着柳冰的举动。为了不至于太累,他仍闭着眼睛养神,但把听觉调整到最敏感的程度。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开始胡思乱想。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忽听见身边的呼吸节奏变短,又听见轻轻掀开被子的声音。便想偷偷将眼睛睁开以便于窥视,却不料如何努力也不能将眼皮打开。情急之下想用手去拔眼皮,却发现全身上下动弹不得,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来。一阵剧烈的恐怖遍布他的全身,他能感觉到每个毛孔的收缩。
他的身体触碰到柳冰的身体,判断出她正轻轻跨过他;又听见“嘎吱”一声,床的边缘有一大块面积塌陷下去又反弹上来,这是她跨过他后先在床边坐下将脚够着地再站起来。他又听见穿衣服的声音,很小心。接着是脚步声来到他跟前,不一会儿,他接触到一双细的柔嫩的手伸进被来,在他身体上抚摩了一阵然后轻轻给他整了整被子,便忽地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不为竖起耳朵听,没有一丝声音,突然便毫不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身边,柳冰果已不在。先回忆了一下,确证刚才是不是做梦,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便感觉一阵如浪般从脚底涌上来的恐惧感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使他如弹簧般从床上跃下来,赤身裸体冲到门边。
他看见那颗图钉仍然在把手上,又查看每一个窗户,个个关得严实与昨夜一般。他感觉浑身冰冷,颓然倒在地上。
神秘的面纱终于被揭开,柳冰的确如老太太所说是狐妖,他确定。因为只有传说中的狐妖才能这样来去无形,进出于房舍之中。
可即使是狐妖又如何?她或者是它如此地不求回报爱着他。他们在一起是幸福的,何况自己也深爱着她。
……爱?他想到这个字眼,忽然发觉自己对柳冰的感情是那么脆弱,一瞬间全都化成了恐惧,哪里还有爱的影子。他翻开被子,果然又找到几缕金色的毛,他不禁怪叫一声,飞速穿上衣裤,将那几缕金毛夹在钱包里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冲出房去。

他叫不到出租车,只好步行加小跑。
他冲到一个朋友家里,用擂鼓般的声音把他从床上唤起。
因为这个朋友的爱人在动物园工作,不为拿出皮夹里那缕金毛让她分辨。朋友妻分辨不出来,而且被早早地打扰很不高兴。
“我只是个卖门票的,哪有这本事?”她说。
不为只好解释这关系一条人命,相当紧急,求她务必帮忙。朋友妻紧张了,答应上班带他去找专家问问。于是不为在沙发上熬了一会儿,等她梳洗完毕一起出了门。
七点出的门,八点才到动物园,北京的交通简直是混帐一片。
朋友妻把他带到饲养员办公室。门锁,人还没来,只好等。过了好久,饲养员们才陆续来,而偏偏朋友妻认识的那个来得最晚。朋友妻草草地介绍了一下,不为心急火燎地掏出那缕金毛让那人看。那人看了半天,分辨不出来,便拿着给屋里的同事们看。其中一位拿过去,放在手心里细看了半天,又掏出打火机点了几根来闻。
“这是狐狸的毛!”他语气很肯定:“这是一种很珍贵的狐狸,俗称火狐狸,毛色金黄,很少见。这种狐狸的毛点着后有麝香味,很珍贵,我们动物园里都没有。”他抬眼:“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
朋友妻大惊:“你不是在偷猎吧?”
“回头跟你说……”不为嘟哝了一句,竟扔下所有人,飞快地跑了。

不为漫游在大街上,心里已经说不出有什么感觉了。那饲养员的判断等于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同时也消灭了他最后一点点侥幸的希望。
他想起那个神秘的老太太,却又不知道她在哪里,直后悔当初没有留意她的话,哪怕留个地址也好。北京这么大,到哪里去找?他筋疲力尽,饥饿难当,买了个汉堡包和一杯可乐,坐在路边吃。
 0   2007-04-06 02:50:3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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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不为被她神秘的态度所吸引:“什么事?”
“你现在是不是在和一个女人交往?”老太太盯着他的眼睛反问。
“多新鲜那,我又不是和尚。”
“不,是一个特殊的女人,一个曾在你梦中出现的女人。”
“你究竟知道什么?”不为一惊:“你别想从这里捞到什么。”
老太太笑了:“孩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来帮你的。”没等不为开口她又道:“你问我知道什么?我知道这个女人在你梦见她不久就出现,还知道她每天夜里都跟你在一起,上个礼拜她几乎每分钟都跟你在一起。”她顿了顿:“你现在心里很乱,在两个女人之间犹豫不决。”
“你是谁?”不为看着这个古怪的老太太和她那双与年龄很不相称的眸子忽然很恐惧。他感觉冷。
“我只是个老太婆,不过年纪大的人知道的事情总是比较多一些。”她笑得诡秘:“我还知道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
“如果你再同那个女人交往下去,你很快就会死——看不出一点病因地死掉。”
“真他妈的胡说八道。”不为转身就走。
“站住!”老太太大喝一声,严厉之极,竟使他不自主地停下了脚转回身去面对她。老太太表情严肃:“我劝你,是受过你接济之恩。要不然,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为不语。
“你知不知道,”老太太凑近他:“这个女人不是人,是狐!人兽疏途,你再这样下去,阳气散尽阴气猛增。到时候,你的身子装不下你的魂魄,就会死掉。”
荒唐!荒唐?不为觉得无聊,就挤出一团笑:“我觉得死一回也挺好玩的。”说完扭头就走。
“你会后悔的。”老太太在他身后喊:“你后悔的时候,如果还走得动,就来找我。”
不为不耐烦地一挥手,象是要赶走一团晦气。一辆出租车以为是在招呼他,“呼”地开过来停在他身边,他干脆钻上车,逃也似地离去。

夜里,柳冰没有来。不为觉得很孤单。他躺在床上,却无法使自己睡着,他仍在为两个女人而烦恼。他鄙视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又怀疑自己究竟爱着谁。
难道对柳冰只是在单调生活中的一点刺激的调剂?显然不是,他深爱着她,这爱是根本的毫无保留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爱,爱得赤裸裸;那么对莫兰真的没有了爱吗?当初他是这么想过,可是当他面对莫兰的微笑,心中升起来的痛和热的感觉又是什么?
他忽地看见那老太太的奇特的眼睛,很自觉地咀嚼起她的话。虽然他对她说的那种耸人听闻的事不屑一顾,但仍发现自己竟毫不自主地想去窥视关于柳冰的神秘。
柳冰对他来说已很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在他记忆中激荡;然而柳冰也是个真正的迷。他虽然一直向往并已陶醉在一见钟情的激动中,但对柳冰竟那么快、那么毫无保留地爱上了自己并奉献给了自己而不解,就象当初他对莫兰的不解一样。
于是,他又想起每一次柳冰如烟般消失,究竟是从哪里走掉的。他开始琢磨,柳冰一个星期来天天和他在一起,就如新婚夫妻般形影不离,那么她是怎么对家里人说的?也说出差?不可能,她根本没有出差的可能。不为的思绪便因此杂乱开来,经过几个小时的胡思乱想,不知怎地睡着了。

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仍觉得很困。照镜子,看见眼睛肿了,很憔悴的样子。只好精心打扮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到公司的时候,职员们都在忙碌,看见他回来,都上前招呼。令他欣慰的是,新来的艺术总监很能干也很负责,把各种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很多繁杂的事情都渐入正轨。这真是帮了他的大忙,所以他在签字一大堆单子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老总打了个国际长途,征得同意,把艺术总监的薪水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
这一天工作相当忙碌,但看见公司一切有条不紊,他心情非常愉快,以至于下班前给莫兰打了个电话,约出来一起吃晚饭。这顿饭吃得很高兴,感觉很自然,情调很温馨,只是仍不敢去她那里住。于是两人在街上逛了很久,聊了很久,才分手回各自家。
到了家里。他打开音响,听着歌曲,回味这一晚的约会,竟品出好些甜蜜来,就如初恋一样。莫兰的脸时时浮现在他眼前,让他看着、端详着,又有无限的温柔在里面。
这时候门铃响。不为条件反射般弹跳起来,小跑着去开门。显然,他仍然渴望柳冰的到来。但见到柳冰柔柔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心里竟有些慌乱,不过这种感觉一会儿就消失了。
柳冰给他带了几盒不同品牌的烟,她知道不为吸烟习惯变换口味。
她总是连很细小的地方都很注意,体贴得入微。不为很感动,柳冰因此也很满足,靠在沙发上欣赏他点上烟夸张地陶醉的样子。
当然,不为心中的疑惑总想去探一探。便摸着柳冰的头发,装作随意地问:“家里人都好?”
“诶。”
“他们没问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诶。”
“他们放心?”
柳冰看着他笑了:“我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错事,所以家里最放心我。”
跟没回答一样,但足以让不为无法再问下去,所以他只好住嘴。
“你闭上眼睛。”柳冰神秘地笑着对他说:“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
“干什么?”不为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柳冰用手在他眼皮上轻轻一抚,不为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不许偷看。”手离开了不为的眼皮。不为只好仔细去听,只听见很轻的“系系梭梭”的声音,分辨不出是什么,直到柳冰叫:“好了。”
睁开眼,是一片眩目的灿烂。柳冰已脱去外衣,只穿了一套米白色的内衣裤,用钩针钩的,网眼很大,身体密秘的部分若隐若现美不胜收。不为不由看得痴了。
“好看吗?”柳冰甜甜地问。
“好看。”不为由衷地赞叹。这是一种诱人的美丽,在小小的屋子里,雪白的肌肤散发着柔柔的光亮,在灯的照射下,大对比的明暗勾勒出她咄咄逼人的曲线,如山峦起伏如水波般柔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哪个男人会不动情?
不为感到胸口一团热腾腾的气冲撞他的心脏跳得剧烈,激励他向那散发着温暖的身体贴近。
“你简直是狐狸变的。”不为感到身体敏感的部位起了变化,使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我要是狐狸变的,你会害怕吗?”柳冰轻轻搂住他的头。
“害怕?”不为雄壮地说:“你如果是狐狸,我也变狐狸,好永远和你在一起。”
柳冰回答他的是一团激情的火热,很快燃烧了他,令他痛快、令他跳跃、令他痴迷、令他一头扎进情爱的海里忘乎所以地翻腾。
就这样燃烧了很久,不为似乎根本没有从沉醉中醒转便不知觉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他睁开眼,看见自己赤身裸体在走。四周黄沙漫天,百步外不辩景物。身边也偶尔有几个同他一样一丝不挂的人在走,有男有女,他招呼,他们却如同未闻,只管走他们的路。不为也不愿去纠缠,顾自往前走。
走了约二三百米,看见一座城门,高大雄伟。走进城门,里面是一个市集。人群拥挤,都身无寸布,却都没有丝毫不自然,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不为也便不再为裸体而害羞,坦荡荡地顺着街走。
穿过市集,远远看见迷黄中隐约一座高大的宫殿金光闪闪,便向那方向走去。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身看,竟是画家。画家比以前要胖了,看上去精神矍铄。不为惊喜,亲热地与他拥抱,也不顾两个男性生殖器撞在一起。
“这是什么地方?”不为问。
“怎么,你不知道?”画家很惊讶。
“是啊。”
“是谁来接你的?”画家问。
“没人来接我,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为便想起柳冰,不知她现在和处,生出很多焦急来。
画家听他如是说,神色大惊:“来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由早去的亲友接进来的,你一定是误闯进来的。”他扭头四下看了看:“趁没人注意,你赶紧回去。”
不为慌张失色:“我哪知道怎么回去啊。”
“别急,我带你走。”画家说完,一把拉过他的手,奔城门外急走。
大约走了两三里路,他们来到一个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河滩上布满了卵石。河对岸有浓浓的雾,笼罩着一片密密的树林黑得神秘。竟记起这是那次梦见柳冰的地方,只是河滩的卵石上少了一个白衣的身影。
“走到对岸去。”画家对他说。
不为记挂柳冰,十分着急:“不行,还有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我得和他一起走。”
“顾不了那么多了。”画家十分着急,干脆在他后背用力一推。不为把持不稳,“扑通”掉进河里,猛吸了两口河水,便“咯噔”一下醒过来。
他看见自己仍躺在床上。早晨的阳光仍然透过窗帘洒在他身上,痒痒的。再看身边,柳冰如以前一样又已离去。便一边咀嚼着梦一边坐起身来,感觉身体有些酸痛,扭了扭腰下得床来,发现几缕今色的细毛从肩上飘下来,小心拈起来,夹在电话本里。

不为被昨夜的怪梦困扰,一整天心烦意乱。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那无非是梦,然而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仍然让他感到一阵阵害怕和疑惑。便时不时想起那老太太不详的预告,不得不对自己的经历进行反思。越想越觉得有许多地方脱离常规很有些可疑,便不由对柳冰生出一些畏惧。同时又为自己竟对柳冰生出怀疑的念头而自责,柳冰为爱他而奉献了整个身心,自己却听信妄言荒唐地怀疑起她的属性,若柳冰知道这些会多伤心。
然而毕竟生出了这些意识,想抹去都不可能。若干天来竟头一回有了撇开柳冰自己独处一夜的想法。他想打电话给柳冰告诉他晚上不回家,却没有她家的电话,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想起莫兰,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没想到莫兰竟拒绝了他。
“不行啊,有人约我吃饭了。”电话里莫兰有些不好意思。
“是谁?”不为生出很浓的醋意来,原本就很烦躁的心情又平添了一份羞恼。
“是隔壁的杜灵。每办法,应酬一下嘛。”
“那个臭警察?”不为不知怎地上了脾气:“你干脆嫁给他得了。”
“你怎么了?”莫兰对他的态度莫名其妙:“吃顿饭而已,没别的意思,你要不高兴,我推掉好了。”
“算了,约好了再推掉多不好。”不为平和下来。
挂了电话他才冷静下来,并开始对自己感到羞愧。几次想再打个电话给莫兰,却终于放弃了。
傍晚,他同几个加班的职员一起吃的盒饭。米很硬,闹得胃里很不舒服。心里烦躁,只好在公司里来来回回无所事事地绕来绕去,也不说话,闹得加班的职员们很不安。最后他干脆打开电视看足球,觉得中国队球员一个个都那么不顺眼,一个角球飞起,呼啦啦跳起一片然后直接躺或趴在地上,没有一个挨着球;好不容易脚下有了球,一个韩国佬坦然过来球便易了主,只好横竖往地上一躺做严重受伤状,半天没人搭理也便没了劲,怏怏地爬起来接着没头苍蝇般继续。不为一边看一边挨个地骂,倒着实投入了一会儿。
 0   2007-04-06 02:49:3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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