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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龙神·海妖
网友【小梦】 2007-07-16 17:08:5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    1
每当月圆的时候,我会独自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静静地与月亮对视,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捕捉到它的一两个小缺点。风掠过发梢的时候,会淘气地拨乱我原本舒顺的长发,让我体会到有那么一点冷的感觉。虽然这让我有点烦恼,但至少它也为我从海面上带来了美妙的歌声,而我就伴着歌声用短笛和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猜测着唱歌的会不会是人鱼,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一个海妖。
有时我会一边听着她的歌一边想象着如果有一天见到她该说些什么,但真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却傻傻地站着,什么也没说出来。为什么早点我就没想到可以到海的彼岸去寻找呢?如果早一点想到的话,也许在几十年前就能见到她了,而这次,也只是因为在那里迷了路才偶然遇到的。她正唱着令我无数次沉醉的歌,对于我的冒然闯入,并未感到多大的惊慌。她没有长着我想象中那巨大的鱼尾,却拥有一双像大海般湛蓝、比星星还明亮的眼睛;她的肌肤看上去像软玉细腻,亚麻色的头发如丝缎般流泻而下,几乎与海水溶为一体。我以前幻想着要对她说些什么来着?诶,居然都忘光了,只好拿出短笛和着她的旋律轻轻地吹了起来。虽说我并不怎么聪明,但却很有音乐天赋,至少我短笛吹得很好,这点龙界所有人都知道,也是唯一值得我骄傲的事。我吹得很流畅,也是第一次感觉如此流畅,就像清泉流过指缝所带来的清新愉悦。不过就像我经常会把好端端的事情弄糟一样,这次好像又发生了。她唱得好好的,可听到我的笛声就突然停住不唱了,一定是我的笛声打扰了她,我连忙停止吹奏,而她,在海中眨着眼睛看向我。
“你是不是一直在月圆之夜为我伴奏的那个人?”她来到我面前,好奇地问着。
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僵硬地点点头,拿着短笛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放下、抬起、再放下。她笑着坐在我身边,抬起头看着我额头上龙的印记,仿佛在思考些什么。海风把她水蓝色的衣裙吹起,裙摆就像波浪身伸展开,不时滑过我的手背。还有她的头发,也弄得我怪痒的。
“我一直想知道你是谁,谢谢你几十年来不停地为我伴奏。”
“嗯……我叫龙泉。”我支支吾吾地回答着。
“龙泉?是龙神一族吧,多好啊!可是龙神为什么要到人间来呢?”
“因为每到月圆的时候,就能到这里来听你唱歌。”
“就为了听一个海妖唱歌?呵呵,你真有趣。”她开始笑了,眼中闪动着调皮的灵气,不像我这样木讷。
“海妖?”我着实吃了一惊,传闻中海妖不应该是很丑很坏的吗?可她竟然是海妖!
“你不是人鱼?”
“谁告诉过你我是人鱼来着?我叫七月,是一个真正的海妖,虽然和人鱼生活在一起,但决不是人鱼。他们有鱼尾,而海妖是没有鱼尾的,你要看清楚啊。”
“哦。”真是的,我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愣了半天才愣出一个字。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我也要回去了。记住,我是海妖七月,不是人鱼。”
她说着站起身,轻快地向海中走去,很快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坐在礁石上,拿起短笛欢快地吹上两声。

我依依不舍地离开海边回到家中,天边已经泛白了。对于我这种怪僻,他们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有时会拿来笑话一番,随他们去吧,我不会反驳,也许这与我的资质有关。虽然一样被称做“龙神”,但我应该属于比较自闭的那种,就连父母都不愿跟我交流,因为我实在不懂如何与他人交流,有时他们说了一大堆话,换来的只有“嗯、啊”之类的。虽然我显得比较迟钝散漫,但龙界的人还是对我很有礼貌,即使有时他们会拿我当傻瓜看,也无伤大雅。不过,我不太喜欢龙天笑,他是我工作的搭挡,不但没有礼貌、一点儿也不绅士,而且对艺术,尤其是音乐根本就没什么品味。他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拿我取乐,总是喜欢变着法子嘲笑我,还到处跟人说“龙泉什么都干不了,是个一无所长、游手好闲、混吃骗喝的家伙。”每次不管在工作或其他什么时间看到我,也准能找到一大堆尖酸刻薄的话出来。不过我才不放心上呢,父亲叮嘱过我,不要多和别人计较,要时时刻刻像个绅士般谦逊优雅,因为我流着皇家的血统。但话说回来,要我做到前一点还可以,但要让我像个绅士,恐怕是不太可能的,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怎么看也不像个绅士,这点我想父亲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爸爸是龙界的勇士,妈妈是位知识广博的学者,爷爷曾被称为“龙界的骄傲”,而我却什么都不是。本来人们都对我满怀希望,认为在那么优秀的家族出生的孩子理应更优秀,可结果我却让所有人感到无比失望。我敢说,要是他们在我出生时拿家产打赌的话,那现在十个里准有九个会破产。我非但不骁勇善战,甚至还有那么点儿胆小,而且经常会把一些简单的事情搞砸。比方说上次,因为常年不清理神潭的口子给堵死了,以致于人间闹了不小的干旱。上司让我和天笑去把口子清理一下,然后适当地降些雨,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出了差错。我也不知怎么搞的,或许是太用力了,神潭的口子被我弄出了一个大洞,差点就没把它给卸了下来。于是后来就有人说,有一年人间发生了特大的洪水。看吧,我就这副德性,所以也就难怪天笑会整天苦着脸说:“再也没遇到过比和你做搭挡更倒霉的事了。”
日子平淡如水地流过,偶尔会到人间去看看,我到现在还一直为那次事情内疚呢,而这也正好成为天笑挖苦的又一个素材。管他的,我有自己的世界,他与我的世界毫无关系。时间有时过得很快,快得我都来不及感觉,就已悄然逝去;但有时却很慢,就像每个月圆的日子,当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时,时间却与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每一分都过得比一年还慢。不知道究竟是时间在捉弄我,还是自己捉弄自己。搞不清天笑是如何知道我的心思的,有一天,他竟然神秘兮兮地凑在我耳边说:“你怎么会迷恋上一个海妖呢?”全完了,他又一次狡猾地闯入了我的世界。今晚,又是月圆之夜,虽然前两天下了一场暴雨,但并不影响今夜皎洁月色的出现。当我终于来到盈满月华的海岸边时,她却没有歌唱。她靠在礁石上出神地望着远方那一艘豪华客轮,过了好久也没意识到我的存在。直到我吹起短笛的那一刻,她才回头向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转过头,再次将目光锁定在远方。灯火通明的船上似乎载着她所期待而我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唉,我真是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多么优秀的王子啊!”她对天叹息着:“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被迷住了,这是不是人类所谓的一见钟情呢?”
“我不清楚。”我失望地回答着,不明白为什么会失望,反正就是有这感觉。
“记得前两天的那场暴雨吗?他的船在暴雨中沉没了,我在天亮前救了他,却不能守在他身旁。我必须回去休息,你知道的,救他耗费了我不少力气,而且白天在海上出没对海妖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
“听上去像人鱼的故事。”
“我说了我不是人鱼,别把我和他们扯在一起,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他们的尾巴。”她提高嗓音说着,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冲我做了个鬼脸。
“真想和他在一起,一起歌唱,像童话中公主与王子那样永不分离,那样该有多幸福啊!唉,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不会吧,他一定会喜欢听你唱歌的。”她身上弥散着淡淡的海洋馨香,发丝依然摩娑着我的脖颈,让我痒得厉害,但仿佛这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曾属于我。
“是吗?他会喜欢我吗?如果我去了,会不会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也许他根本不会想要听我唱歌,听我唱歌的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她的话语中带些伤感,这让我很难过。
“不会的,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很爱你。”
她听后开心地笑了,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辉,然后侧过身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说:“可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啊。如果你不是高贵的龙神,也许我会爱你,可是,对于海妖们而言,龙神是高不可攀的神族,能和你做朋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我的脸立刻红得像只西红柿,呆呆地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如果自己不是龙神该有多好,可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看你的脸都红了,”她拍着手,快乐地像个孩子,“好吗,无论如何我都会去试试,不管他会不会爱我。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她从礁石上跳下来向海中走去,我其实真的希望她能多留一会儿,却又说不出来。唉!到底怎么了,看着她离开,我心里就好像有根针扎着似的,很痛很痛。
“七月!”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你觉得不幸福就回来吧,我吹曲子给你听。”
她冲我点了点头,回过身消失在海中央。我躺在礁石上看着奇圆无比的月亮,想起她刚才的话“如果你不是高贵的龙神,也许我会爱你”,全身的力量仿佛一下被抽空了。于是我拿起短笛吹起那首我刚学会的曲子,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听到,本来我是想告诉她的,我学会了新的曲子。

大约有半年了吧,我记不太清,反正总是有点失魂落魄,每晚都会到海岸边去,不管有没有月亮,不管有没有风雨,亲戚们说,我有点中邪。我会坐在礁石上吹曲子,却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歌声,也再没见到过她。有时,会有一群人鱼循着音乐出来张望,当我问起他们七月的下落时,他们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她在半年前的一个夜晚就离开了这片海,从此再没回来过。不再歌唱了吗?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这段时间,我的工作比以往更丢三拉四,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坏了,然后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天笑去收拾。好几次都怔怔地发呆,脑子中一片空白,天笑说虽然他从来没喜欢过我,但更讨厌我现在这样子,我让他觉得连取笑都毫无意义。然后终于有一天,他怒不可遏地对我大吼道:“你简直是你们家族的耻辱!你到底清醒了没有?她已经把你像垃圾一样地抛弃了,可你还在做着春秋大梦!你根本是个白痴!像你这样的人,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自己杀了当做祭品献给天神!哈,别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没用的家伙!”
我不相信他说的,七月是不会把我抛弃的,因为她说过“如果你不是高贵的龙神,也许我会爱你”。他摇了摇头,冷哼一声后走开了,我真的很想揍他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父亲告诫我不要太过计较,要像个绅士。不过他有一点是说对了,我真的很没用,这个我也承认。我没办法挽留七月,就像无法让水不从指间流走,只能傻傻地吹着短笛等她回来,但或许她永远不回来了也说不定。我还能干什么呢?除了吹短笛,就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她。然后这就成了我的习惯,快乐时吹、悲伤时吹;发呆时吹,满腹心事时也吹。在这大约半年的时间里,我学会了很多别的曲子,也许她会喜欢,但最终却只能吹给自己和大海听。吹着吹着,一粒沙子不小心掉进我眼里,让我的眼睛泛起了一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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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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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人鱼们聚在海面上,眨着眼睛听我的曲子,用巨大的鱼尾拍打着浪花,有时我的曲子会把他们惹哭。我幻想着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样,或许穿着华美的衣裳和心爱的人一起翩然起舞。我叹息着,一直懊恼于没来得及告诉她人间根本就没有王子的事。我父亲小时候还听说过王子,但打从我出生起就再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王子了。她的梦多么天真,可她却沉迷不悔,就像我的期待同样天真,却执迷不悟。新的灯塔建好了,它为船只照亮航道让它们不会迷航,可为什么偏偏照不亮我的航道呢?在我看来,深夜的海还是一片漆黑。来来往往的船只有时会把人鱼们吓做一团,但更多时候,他们宁愿露出海面,说着一些有趣的事,然后就会抱怨我为什么不笑,是不是他们讲的事情不好玩。我能说什么呢?只好拿出短笛吹曲子给他们听。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我来到海边时,看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子坐在礁石上等待着。
“七月?”我不可置信地叫出声。她竟然回来了?看来我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她把长发剪短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她的身上没了和海洋的馨香,却多了一种香水的味道,淡淡的,像是迷迭香。我习惯地坐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没有唱歌,于是我开始吹短笛给她听,她便轻轻地把头靠在我肩上,微微笑了。可是我察觉到她的笑容里包含了一种复杂的表情,接着又看到她的眼中莫明其妙地闪动着比星星还亮的泪光。我还是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会一边笑又一边哭,但我猜想这是否就是长辈们所谓的沧桑。
“你现在幸福吗?”我停下来问道,却并不期望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幸福?也许吧,我不知道。”她的话语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欢快了。
“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我每天都在等你。”
“我已经回不来了啊。爱上人类是不被允许的,而我却这样义无反顾,这意味着我背叛了我的家族,再也回不去了。”
抿了抿嘴唇,我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我就是这么不善言辞,如果换成天笑,气氛一定会轻松很多吧。
“今天是人间的中秋节,一年中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他们会聚在一起吃月饼。我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节日呢。”她说着,转过身拿出一只大礼盒放到我面前,“给你,月饼很好吃。”
我接过月饼盒子,想了很长时间才将它打开。其实我以前就吃过,那时是天笑买来的,说真的,我并不怎么喜欢。虽然看上去闻起来还算不错,吃口也很松软,但就是太甜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月饼大多都很甜。不过要怪也只能怪我牙齿不好,一吃月饼就会疼得受不了。我本来是不想吃的,可这毕竟是她特意给我带来的,所以我还是从里面拿出一只,一半给她,一半给自己。我们都默不做声,然后在我不注意时,她突然说:“我的月饼有种咸咸的、略带的苦涩的味道。”原先我倒不觉得有这种怪味,但被她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那种味道,咸咸的、涩涩的。哎!我的牙又开始锥心地痛了。
“为什么你不唱歌呢?我多想给你伴奏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她说:“我把歌声留在了海中。”
七月站起来向海边走去,潮水打湿了她的长裙。她俯下身拾起一只海螺,然后凑到嘴边仿佛在说些什么神秘的事。她又回来在原地,把海螺贴近我的耳畔说:“你听,里面有我的歌声。”
我仔细地倾听着,真的,我听到了她留在海中的歌声,是浪花的欢笑、海风的呢喃。柔柔的,就像那时她的长发拂过我的耳垂,如蛛丝般随风荡漾。我把海螺从耳边拿开,紧紧用双手握住,就像不这样做它会逃跑似的。她看到我的样子,开心地笑了,接着我也一起笑,笑得就像两个孩子。
圆月西沉,她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但她必须走了,再不回去他会不高兴。我没有挽留她,就像几年前一样,眼睁睁地看她离开。在她还没走远的时候,我追上去将短笛送给了她,她说她会学着吹奏,然后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当我回过神来再次将视线凝聚时,她已经成为灯塔下若隐若现的一个小黑点。唉,每次都这样,我无法安慰她。明知她不快乐,却什么也做不了。其实前两天天笑还告诉我说:“那个男人真不是东西!外表倒还像个人,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个变态!整天疑神疑鬼不说,看见漂亮的女人就去追,还总骂她是绊脚石。听说他每天回家都很晚,有时根本不回去,让那可怜的海妖忍受孤独与寂寞。真不懂她怎么受得了,换了是我,早把那混蛋给捅了!”我无话可说,虽然很难过,但又能怎样?最终还不是无能为力?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盲目的爱情,不断的付出、无限制地包容,从不计较自己的伤痕,即使再痛苦也宁愿守着回忆与幻想说幸福,宁愿每天期待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于是她又一次离开了我,承受着并不幸福的幸福。我下意识地感觉到,这将是我们的永别。生活还是老样子,不会改变,天笑依然是我的搭档,但他却吏频繁地倾向于单独行动,且经常抱怨和我一起干活总得惹出些预料之外的麻烦。我现在只是简单地整理些文件,但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发呆上,天笑却凭着他的干劲很快升职成了我的上司。但事实上他还是一样可恶,常在我发呆的时候冲进来对我大声喝斥,我也常被他吓一大跳。看到我那样子后,他多半会昂起头得意洋洋地离开,就像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偷吃了一两只柠檬派那样得意。不过今天他可休想再吓着我,因为我已经看见他朝我这边来了,我猜想他准会露出一脸使坏的样子。
他进来后并没像平时那样弄出很大声音,也没叽哩呱啦地说话,而是坐在椅子里,歪着头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
“五分钟前发生的事,我也是刚知道,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想你有权知道。”
我抬起头看他,心相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了。他接着说:“我早说过那杂碎不是东西!被别的漂亮女孩抛弃后,就迁怒于海妖,见到她有时心神恍忽的样子,就开始打她,非得说她有外遇。刚才我去人间听人说他喝醉了酒扬言说要宰了她,我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
没等天笑说完,我就疯狂地跑了出去,刹那间,有如遭受五雷轰顶般的打击。死了?七月死了?我不信,她是海妖,怎么可能死呢?我飞速跑向七月的家,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到达那里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大堆人群、警察、消防车和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房子。我听见人们在议论着“那个男人不但杀了自己的妻子,还放火烧房子,准得判死刑,那可怜的女人看来要烧成灰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上心头,慌乱中我仿佛听到她微弱的呼唤。她还在里面,我要救她,即使死了,也要救她,她应该回到大海,应该继续歌唱,应该欢笑,应该……我发了疯似的穿过人群,警察一个个连忙上来阻拦,可是去他的,谁也阻止不了我!
我冲进屋子,里面是一片火海,浓烟熏得我无法眼睛,而且让我呼吸困难、呛得难受。温度实在太高了,几乎快把我熔化,衣服好像被烧着了,全身都燃烧着火感觉,好痛。我根本看不到她,哪里都没有,现在的我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向。烈焰与浓烟让我的眼睛不断地流泪,像在烤炉中似的,我快窒息了。但在烟雾深处,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楼梯,也许她就在上面,我踉跄着跑了过去,基本上是爬上着上楼的。果然,我在楼梯口见到她了,倒在血泊中的她似乎曾费尽力气想要下楼,但最终还是没能办到。白色的衣裙已经着了火,浸染着鲜红的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的手中还紧紧握住那支我送她的短笛。这回我真的哭了,眼泪像洪水泛滥。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扑灭她身上的火,但这里扑灭了,那里又烧了起来。我抱起她,但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在我的背上,让我狠狠地摔了下去。火越烧越旺,我听到了瓦斯炉爆炸的声音,四周全被火舌包围着,根本出不去。再不出去,我们都会被烧成焦炭,看来只能借用龙族的神力了。借着影子的阴影布置结界,或许是唯一逃生的机会。我使着并不熟悉的神力,企求着老天帮忙,不要又出差子,结果很幸运地,我成功了。

我抱着她来到海岸边,轻轻地放下,掬起海水为她洗去血渍和烟灰,却怎么也唤不醒她。这时,经由海水的映照我才看清了自己的样子,熏得和泥一样黑的面孔,破烂的衣服发出阵阵焦臭味,还沾着早已凝固的血迹。我感到自己整个儿就像只烤鸭,身上还火辣辣地疼,但这没什么大不了,很快就会没事。人鱼们好奇地浮上来张望,我让他们帮着找两件衣服,可他们什么都不会,只会急地团团转,然后不停地哭泣。
不知何时,天笑站在了我身后,一只手轻轻按住我的肩,另一只手中拿了两套衣服。他把衣服递过来,我连忙用手拭去眼角的泪,免得让他说我是“懦弱的孩子”。
“她真的死了吗?”我像是在问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天笑点点头,没有作声。然后透过他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我想起了封在祭坛中的“灵珠”,那是千年一次的祭会上产生的圣物。龙族的罪人被做为祭品焚化,他们的肉体被活生生地烧死,灵魂净化凝成“灵珠”,所以人们总说“最残忍的花结出最美丽的果”。“灵珠”被作为龙族最神圣的物品供奉着,听说有使人起死回生的神力,可是每次祭会上只会诞生一颗,偷盗“灵珠”的罪名在龙族比杀死同类更严重。哎,可我也拿不到啊,它被封印封着,要是没有解开封印的咒语,谁也别想拿出来。天笑,我知道他拥有这咒语,那是他们家族的荣誉,他曾向我吹嘘过,同时也经常做为他炫耀的资本。
“你知道咒语对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偷灵珠去换她的命?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也许她真能活过来。”我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着,就算是一阵风都能把话吹散。
“没用的,傻瓜!即使她活过来又能怎样?她会变成一个普通的人类,经受生老病死的折磨,而且她还会把过去的记忆都忘掉,永远不会记起你是谁。但更重要的是……”
“是我会被处以极刑,他们说不准会把我剁成肉泥。”
“哈!你还算有点脑子!我还以为你的大脑里塞的都是草纸,你这样做根本不值得!”
“看来她真的能复活,那就什么都值得了。”
“该死!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天笑愤怒地扯住我的衣领,像摔大背包似的狠狠把我摔倒在沙滩上,近乎歇斯底里地对我咆哮着:“我看我真应该砸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或者,我该把你痛打一顿,揍得你鼻青脸肿!然后再将你关进铁笼,让你嚎啕大哭!”
我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坚定而缓慢地说:“告诉我好吗?”
天笑矗立在原地,全身仿佛触电似的打了个冷战,他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像随时准备着要给我致命的一击。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松开了拳头,失败地低垂着高傲的头。被风吹乱的发丝遮住了整个脸,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我发现他眼中有种落寞而悲伤的神情,仿佛被某种东西挫败了似的。风中,我听见他哑着嗓子开始念咒语,低沉而缓慢,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听着、记着,似乎要将它们深深刻进碑文。
我让人鱼们照看好七月,带着一丝淡然的笑离开了海岸。远远地,听见天笑的大喊。“一定要回来啊!记得你现在欠了我一份人情!你还不起的,除非我亲手把你干了!除了我,你休想死在别人手里!”
我死不了,因为七月在等我。我真的拿到了“灵珠”,多不可思议!它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就和水晶差不多。虽然在拿“灵珠”时被人发现了,并狠狠地在我心口上捅了一刀,但我还是逃了出来。我从来没跑得像现在这样快,虽说那些士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可他们追不上我。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英雄,身体中流着勇士的血。心口的伤很快就愈合了,不过衣服上却染了一大滩血痕,就像一大束曾看到过的红玫瑰。想起来了,我曾答应过要送她红玫瑰的,但一直都忘记,她大概会生我的气吧。真想现在就能送给她,如果再不送,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我把“灵珠”放进她口中,然后等待着她的苏醒。追兵又追上来了,但我看见天笑走过去,似乎刻意在盘问他们些什么。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天笑,我开始不怎么讨厌你了。伤口在她身上迅速地痊愈,惨白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红润,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在这里?”她虚弱地问着:“我死了吗?你怎么会成这样?”
“你没死,你只是做了场梦,我也只是和别人打了一架。”
“唉,可能吧。我现在好困,想睡觉,给我吹首曲子好吗?我好想听。”
我点头,拿出新买的短笛吹了起来,七月枕着我的笛声入眠。
“泉,知道为什么每次我离开时都不回头吗?因为不想让你看见我流泪。”
我听着她梦呓般的话语,还有浪花拍打礁石的悲歌,一遍遍和着我的笛声。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爱我呢?我刚才梦见自己死了,这让我很难过,我还没听见你说爱我呢,你还没送过我玫瑰。”
我的曲子吹得有点断断续续,更多地被浪花声盖过。听人鱼们说,那是浪花一遍又一遍义无返顾地奔向礁石的怀抱,却总是被礁石撞得粉身碎骨,所以浪花的心就化作飞溅的眼泪不断低泣。
“我送你的海螺还在吗?我把歌声留在了海中,留在了……海中……”
七月,你说你把歌声留在了海中,却忘了我把心留在了歌声中。
我说你做了个梦,可梦总是会醒的,醒来后梦就消失了。没有了龙神与海妖、没有了大海与礁石、也没有了歌声与皓月。或许会有个好心人经过这儿把你带走,而我也将永远不再回来……
“七月,以后你不会再梦见了吧,”我喃喃自语道:“梦见自己在皓月迷朦的大海中唱歌,岸边礁石上,有人吹着短笛轻轻地和……”

最终我被关进了监狱,成了家族的耻辱,但幸好没被剁成肉泥。没有人为我送行,除了死对头天笑,他说非得来看我的好戏不可。狱卒粗鲁地对我吼道:“该死的!这辈子你别想出去了,等着在千一次的祭会上做赎罪的祭品去吧!杂种!”
我听见天笑在监狱外疯狂地叫喊着我的名字,还拼命地踹着监狱的大铁门,“砰砰砰”地发出很大响声。狱卒赶了他很多次都没赶走,即便他们恐吓他说如果再不走就把他一起抓起来,他也无动于衷。他们真是忍无可忍了,于是毫不留情地把他架起来撵走。一直到那时,我还能隐约地听见他喊着:“该死!我还没取笑够你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躲进去了?你给我出来!我说过要亲手把你干掉,你害怕了?躲起来不敢出来了?出来!胆小鬼!”当声音渐渐远去后,我又开始坐在床沿边独自吹着短笛。
我站在阴冷的囚房中,透过铁窗看到夜空中挂着一轮洁白的皓月,无边的月华仿佛是它凝结的泪滴。每年中秋的时候,天笑都会从人间给我捎来一盒月饼,但多半我都分给了别人,只留下一只给自己。那甜甜的月饼,总是让我的牙痛得厉害。若干年后,天笑告诉我她找到了真爱,虽然她什么都记不起,但过得非常幸福,有时还会吹短笛给她的孩子听。我欣慰地笑了,七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会和心爱的人一起歌唱、一起变老,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与王子一样幸福地生活着,永不分离。
现在,我已经看不到大海了,但还能透过窗子看到天空。每当月圆时,我会对着月亮吹上几首曲子,如果累了,就靠在窗边坐下,拿出海螺轻轻地贴在耳畔。然后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大海的呜咽,那是七月把歌声留在了海中。

转自:榕树下
 0   2007-07-16 17:11: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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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7-07-16 17:08:5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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