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燕山,如诗如画般的美丽。这里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秦国最好的城墙。太子扶苏就是要在这山峦的颠峰建一条城墙。这是他的父皇的旨意。他是顺从的,没有人可以违逆他的意愿,包括他的儿子。
已经开工一年零三个月了,经常从各地会有一些新的壮士来这里。因为每天都有人在倒下去,他们没有坟墓,没有仪式,有的只是堆积的城墙。错过了工期,秦王怪罪下来,结果不会比这样好。又有人倒下去了,他后面的人补了上去,在他的尸体上加了一块石。又进入了正常的秩序。没有任何的骚动。
扶苏俊美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样总比车裂好些,五马分尸的痛与莫无声息的消失都是一样的结果。前一个月有个叫孟姜的女子来寻他的丈夫,找到的却是累累的白骨。孟姜哭的死去活来,从十丈高的城墙上纵身一跳去追他的丈夫万喜良去了。扶苏在出口处给她建了一座坟茔。他虽然贵为太子,也不能改变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整个大秦国,只有他的父皇才可以有权利决定这些人的生死。而他,只是执行权利的工具。他也痛苦,曾经哭过。也求过他的父皇不要这样,但换来的是冰冷的回答。秦皇怒言,这样的仁慈怎么能传承他旷古绝后的江山。他明白如果不是胡亥不争气他是没有机会做太子的。秦王的残忍成就了他的江山,洗刷了他在赵国做质子的耻辱。
孟姜女在城墙处自尽之后,秦皇怕扶苏感情用事,叫况原将军前来查看工程进度。况原随秦皇四处征战,在军中曾多次立下战功,因其性格残忍冷静,深的秦皇之心。这次让他来监督工程情况也是让他试探扶苏有没有改变。扶苏安排酒食招待况原,席间况原见扶苏谈笑风生,并没有说道工程死伤等等。第二天况原去看工程的进行程度,见不停有人不堪劳累倒下而被砌在城墙之下,扶苏面无表情淡然处之。况原见如今的扶苏和他的父皇一样的冷酷,内心微动。当年的况原比扶苏不知要单纯多少。父亲的惨死,母亲被抢走,妹妹活活饿死。他不是这样的冷静,心爱的女子离他而去只是为了两石米。生死、离别在他的世界中已经激不起涟漪。今天的扶苏呢?
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还有三天他就要回去向秦皇复命了。况原穿上他从军前的衣服,带上了弓箭想去打一只野兔。独自从城墙向下走去约有二个时辰,他沿着一条小路一直向西走去,天已经渐渐晚了。他在林间见到有一个小院落。里面有八株梨花树,梨花正艳。香气四溢。况原见天色已晚,怕在走下去只会迷路。想去小屋借住一个晚上。院门大开,象是欢迎他一般,毕竟况原久经沙场,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谁会居住呢?饿了一天了,肚子在叫了。不过向况原这样的人饿已经不是什么不可以忍受的事情了。在各种恶劣的条件下,他都能忍受。现在情况不明,他怎么会去冒这种无所谓的险呢!“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一名女子清脆的声音。况原略一犹疑。走了进去右手握紧了手中的斩龙刀。“我等了你好久了。”况原吃惊的望着眼前出现的这位红衣女子,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出来。“你是谁?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自己在这出现?何方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形?”况原心经肉跳,但他尽量保持镇定。不想让她看出他的恐惧。他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妖物都喜欢欺软怕硬的。红衣女子淡淡一笑,我不是妖物,我是当朝国师马灵儿的侄女,马姬巫女。不信你可以看看我们马家巫女手上的梨花印。红衣女子伸出洁白如玉的秀手一双,旷原一看果真是六瓣红色的梨花印在红衣女子的手背上各有一枚。他见过马灵儿的手上也有这样的梨花印,只是国师手上的梨花是黑色的。马家传人的梨花印因功力不同所以颜色有异。马灵儿道法高深,十八岁时就已经天下闻名。能知未来十年之事,赢政在那时在赵国随其母胡姬做质子。她说天下六国将去,赢政独尊。随后几年一一成真。况原怕是妖精的一套诡计,心中不安却早已小了大半。“我与你姑母同朝为官,为什么你不和家人同住,自己在这深山老林中?”红衣女子见他宽心,请他坐下并奉香茶一杯。况原始终疑心,茶不进口。马姬淡笑,我若有心害你,你进不来这离恨斋。你多年沙场征战,死在你斩龙刀之下的冤魂无数,没有我在这,你不出三步便会被你身上的怨灵所杀。这离恨斋不大,却是怨灵可以自由生杀他仇敌的天堂。每天我都度走冤魂九九八十一人,已经三年了,我们马家巫女使命马上就要完成了。你来了,你是我该等的人,与我无缘的人看不见我这离恨斋。你看见这梨花树上的花朵了吗?每一朵花之上都是一个无可寄托的怨灵,我把他们召集在一起送他们去九重天外净化哀怨,三年一满他们便可以重新做人了。每代巫女都必须完成这样的使命,剩下的时间我们才可以自由的在人世间去行走。况原听着这离奇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看这红衣女子面若梨花,十指如葱,面庞确实有几分与马灵儿相似,她头发披散,无任何头饰一切都浑然天成,真是无法用美来形容。只是与马灵儿同朝多年从未听人讲起过其出身来历。心下正在踌躇,“马姬可能天生命薄,注定不能到世间游历,不似姑母福气有缘人能将他带到福地,可惜了!”况原见她这样不免有些怜惜之意,我若是带姑娘走,可否告诉我你的姑母被何人带走?姑母与始皇帝渊源及伸,是后世所称的秦始皇也是现在的秦王带走他的。况原有些吃惊,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合情合理。我带你走。
当夜,况原在马姬的离恨斋中留宿一晚。况原走了一天既累又困,当夜并没有不安难以入睡,一觉醒来,天已微亮。四周望去离恨斋早已不见八株梨树都已经消失。马姬早已醒来,一身红衣很是妩媚,笑吟吟的看向况原。况原见离恨斋消失心中不知为何。马姬对他道离恨斋本来就是存在于世间任何角落,只是有缘人才看的见,近年来怨魂颇多,要不是我与姑母相差只有十年,怕是人间早已妖孽横行了。况原起身与马姬同回工地。
扶苏见况原出去游猎一日未归,担心他在山中迷路,所以第二天早晨叫十名兵士前去找人。快到晌午的时候,况原带一绝色女子回营。扶苏初见马姬便感觉似曾相识。马姬天性单纯,见扶苏相貌俊美,衣着合体,谈吐不凡,颇为和善。轻轻叹息,扶苏见美女叹息问她为什么?马姬直言“公子一生没有衣食之忧。只是缺少常人之爱,父母之情。虽然你善良多情,始终不会随你心愿。”扶苏一笑,哪里来得小女子这么胆大竟敢对他说这种话。没有真的动气,假装面有愠色。况原见她没有心机心中动容,对马姬道是照顾周到,也没有在追问其它关于马家的事情。
况原告诉太子马姬与国师是姑侄关系,扶苏才明白为什么初见就有相识的感觉,原来马姬是马灵儿的侄女。明天就是起程回朝的日子。况原安排马姬住在他紧邻的帐篷。一切交给一个叫酉的俾女帮她答理生活。马姬晚间走出帐子看天上星宿。只见夜空群星微乱,帝星虽明亮但也光晕不如以前。周围几颗臣星更显暗淡,眼看一副要天下大乱的局势。马姬见月色清白,知道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只与况原相处两日,况原他不喜言笑,不是青春年少。马姬只是觉得就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让她想去接近,可能这就是有缘人的感觉。其实况原也是这么思索过,他可能真的与马姬有缘,因为什么都可以伪装,只有感觉骗不了自己。
况原在沉沉的思索中睡去,他又回到了十四岁时父亲教自己在用竹简写字,母亲在为他们准备晚饭的小屋。突然,闯进来十几个齐人,他们进门一刀砍下了父亲的头,把母亲拉走,拿走了他们所有的粮食,他和妹妹哭喊着妈妈,被他们一脚踢晕了。醒来之后,妹妹躲在树后哭的已经睡过去了。他带着妹妹到处流浪乞讨,经常几天都吃不到东西,可怜的妹妹终于熬不过去,在他的怀里咽气了,他不停的在哭,哭一觉醒来只觉得眼角还有泪痕。
燕山的气魄,河山的壮观,功成名就的他还是有永远摆脱不掉曾经的噩梦。况原已经年过四十,曾娶武将白澎之女为妻,没有生育就死了,之后没有续弦。这次带回马姬也不算很符合他冷静的性格。马姬令他有了一些蠢蠢将动的欲望无法自控。她的一频一笑,她的一声叹息,她与人偶尔的单纯和操纵怨灵的诡异都让他有一种试图接近他的欲望。他决定把他带到他的世界中去。
第二天,他叫酉准备了净水等给马姬用。又叫酉将酒食拿到他的帐篷与马姬同吃。马姬与人交往不多,从出生起就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她是上天的使女,大地的巫女。她有责任也必须完成他的巫女功课。坦然并欣慰的接受了况原的安排。况原吃完早饭对马姬言到:“今天我回皇城咸阳,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吗?”“马姬愿同往,只求君不要相弃。”这下况原与马姬虽都没有直言彼此有意,但双方都已经了然于心。心中欢喜。
在随后的两个月,况原带着马姬和同去的几名仆役赶回咸阳。一路上山清水秀,阳光明媚,纵然有些小雨路滑,但始终二人心心相印,不觉有任何的苦楚却添情趣。在这两个月中,经常小雨翩纤而至,一会儿又消散开去。况原感觉人生从现在才开始,马姬却经常去小雨中行走,喃喃自语。况原见她这么喜欢淫雨菲菲,专门做了两个大些的蓑衣,每到小雨时陪她在雨中散步。两人都沉浸在刚开始的幸福之中,尤其是况原。丝毫没有注意到雨季已过,雨因不明。
还有几天的路程就要到皇城了,况原不愿前往,要求在城外农舍中多住几日。随问马姬是否想早点见到她的姑母,马姬摇头说:姑母虽然完成了巫女的使命,但她在和秦皇走后杀生无数,马家已经在族谱中将其除名,万世之后他没有资格享人间烟火,投胎后不得亲人之情,没有一丝灵力。她现在若是见我定然尴尬,不若不见。只要不耽误你复命我们可以在这里小住几日也好。正和况原心意。所以在这里多住了三五日。这几天天气情好,一直没有下小雨,但马姬看起来精神疲惫,好象略微辛苦。况原心中猜测她独自一人在深山之中过活,想来身体应比普通人好上很多,为何最近脸色倦怠。叫酉每日做些野味给她滋补。马姬心中感激。
日期已到,况原回朝。朝堂之上,恢弘无比,今日的赢政高高的端坐正中,威仪自生。文武大臣按序各自一边。况原恭背近前,太子在昌黎督建国之城墙,丝毫不敢轻率。其臣下走时,已经绵延八百里。固若金汤:“定能保我大秦千秋万世。并没有巷间传闻的那样因为孟姜女之事而贻误工期,更没有太子因此恨自己生在帝王家之说。”况原直言其所见。并没有意识到身后赵勾一双狠毒的眼睛。赢政略微思索,摇手叫况原归位。马灵儿站在赢政身后从未开口。自从统一大业完成之后,国师就站在他的身后但就此不在朝堂之上说片言之语。
退朝之后,国师已经在南门外等候况原。马灵儿还和当年一样年轻,仿佛岁月对她而言没有痕迹。她是在等待况原,况原过来。正在考虑要不要将马姬之事告诉她。马灵儿开口,“我家侄女在贵府上打扰多时,你们缘分乃是上天注定我不敢阻拦,你若真心待她,叫她来国师府找我。你们当下有化解不得的劫难。”况原惊疑,马姬从未向他提起目下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