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下智空法师说道：“你二人如今都成气候了有本事了是吗？什么你的我的，吵来吵去，却怎地不想一想当年在那莲花湖畔，老衲我怎么就没有分个谁的谁的？”
原来，智空法师是说他们二人当年的身世。
一清的父母，原是这峒水下游玄陵州府城中的富商。父亲姓郑，一清俗名有成，从小聪明过人，勤奋好学，三岁上入私塾发蒙；十二岁前后，读完五经、四书，又入新学堂，学习语文算学，物理化学等科。有成十四岁那年，太平洋战争日趋激烈，日本鬼子在中国境内实行了更加野蛮、更加惨无人道的烧杀淫掠政策。有成的家人在日寇屠城时全被杀害，家里的产业，父亲开的商号店铺，被日寇一把火烧得精光。当时，有成虽尚不满一十五岁，但是，正当血气方刚、一腔悲忿的他，同了自己一位儿时的好友，在混乱之中逃进了深山，立志寻找抗日游击队，为家人报仇雪恨！
好友姓吴名秀成。他们在深山之中，颠簸月余，也投奔过一二次民团队伍，却尽是一些不抗日，只抢老百姓的土匪。他二人不屑为伍，都立即逃了出来。后因双双饿晕在莲花湖边，被莲峰寺智空和尚救起。秀成从此跟了智空出家做了和尚，取法名悟彻；而有成却被荷叶观中的老道要去做了道家弟子，从此取道号一清。老和尚旧事重提，分明是说：就连你一清自己也是我救的，当初若不是我智空法师将你给了道观的老道长，你如今还不是在我这寺中做个小僧。
一清当时听方丈这样说了，一时羞愧难当，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一生诙谐幽默的一清道长，这次竟也尴尬起来，将一张面皮，就涨得如同猪肝一般，又不好发作，下台不得。我上前悄声对玉坤说道：“玉坤，此时你还不走，且待何时？真的让你那两位师父打得落花流水呀？”
玉坤见说，当即心领神会，一手拽了我的衣边，二人就在那殿内旋转起来。早已如电般出了大殿。
我们飘飘荡荡，瞬间到了莲荷道观。现出形来，我对玉坤说道：“玉坤呀，如今虽说来了此处，但你可仍是寺庙中人，你在这也只是躲过一时。你那悟彻师父对你情深义重，难以割舍。一清道长为你之事，和他吵得难分难解，伤了和气，这事由你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得由你来帮他们化解。待他们气消以后，你还回到寺中去的。你记住了？”
“记住了。”玉坤答道。
出人意料的是，一清从寺中回来时，早已又是一脸的灿烂。他大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你二人神出鬼没，我当时就料到你们是到了我这里来了。”
我问道：“你刚才如何脱身呀？”
一清道：“我一见你们消失，当即就借题发挥，我说：”好呀，你们佛寺中人，如今修的什么大法，神出鬼没，好好的二个人，你们就这样将他们藏起来！你还我的人呀。‘我一边说着，就一边退出大殿，假作四处寻找，急急赶了回来。“我说：”一清呀，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理亏呢。人家佛寺中的人，你要，得让人家心甘情愿。这样终不是办法啊。以后你们二人由那样一对生死弟兄，转而成了生死冤家，不共戴天，却如何见面？“
一清说：“想不到他悟彻今儿个真的那么认起真来，倒是破了天荒了。”停了一会，又说：“你放心，我和他呀，包你没事。说实话，当年我们在山中流浪时，若没有他，我的确是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我们是真的谁也离不开谁的！”
玉坤说：“道长，当时你牵了我走时，我见悟彻师父那眼中，实在好生凄然！”
一清问道：“不是说你俩有一些隔膜，他怀疑你了吗？”
玉坤说：“哪里，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无聊的传言。人家那样说我，最伤心的是他。倒是我自己反而啥事没有。”
我说：“悟彻是将你当成他的亲儿子一般了。”
玉坤说：“可不是吗，几年来，他对我的关怀，不知胜过我亲生父母多少倍的。”
一清沉吟良久，说道：“这事，的确是要从长计议。这样吧玉坤，今晚你还是回去，过几天，我再去看你。到时候我们是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玉坤当晚仍旧回了佛寺，此事就这样一晃早已过去。
这一年，玉坤已自一十五岁了，看看早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眼看又到了每年一度的十月初八。和往年一样，我如期去莲峰佛寺接他到青峰界仙人峰上拜谒石人干爹。一大早，我来到道观，与一清寒喧几句，就要去莲峰寺那边接引玉坤。一清上前拦了说道：“奇人，玉坤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俗话说：”男子十五脱父体，女子十五管家娘‘，早该让他独立行事，自己闯荡天下了。今天莫如就考考他，你不必去了，看他能否想起要去拜谒那石人干爹。如能让他一个人往那石峰山中走一趟，也正好锻炼锻炼他的胆量和体魄。你且留下来，与我在这儿清闲一回。待会儿将悟彻老弟也叫了来，开个菊花会。“”这……“
“什么这，就这样定了！反正你去也无非是给玉坤增加累赘而已，你当我不知道，他比你快多了，每次都是他撷了你腾云驾雾的。”一清见我迟疑，不怕揭我的老底，倒将我弄得尴尬起来。
这几年来，玉坤时常来道观走动，竟将两边的两位师父都侍候得体贴周到。他更从二人那里都学了不少知识和本领。往常，他在完成佛寺的功课之后，便一旋来到道观，跟一清读书习文，研究道学经典，兼习道教音乐；修心养性，心智渐趋成熟。每到兴情所至，间或还要铺一张生宣，恣肆挥毫，跟一清学了刷几笔字画，真正是浸淫在国粹的汪洋大海之中。那学识修养，积累日深；人品道德，逐渐出类拔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