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说得没错。”坐在我后面的另一个女生，秦晓旭接过了话碴。
这两个人是我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的，所以和他们说话根本就不分你我。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统一战线了？”“对付你的时候，战线向来是统一的。”“你们俩个，真是的。”上课的铃声在此时响起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轮到我们班值日周。也许是好人有好报了，我只在学校做了两天的卫生，就和其他的几个同学一起被调走去进行其它的事务了。其中也包括她——李梅。
到了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也是任务的最后一天，她邀请我到她家里去给她弄一下计算机，被一个女生邀请，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看到她新买的电脑，真是使我垂涎三尺啊。比我的那台老家伙要好上一倍。
这是我第一次到一个女生的家里，还真是心惊胆颤啊。
当天回到了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照惯历去看了一下种有“心之草”的那一小块地方。我惊奇的发现，在草地的中央长出了一株红得像血一样的草，在旁边还有一棵白玫瑰。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家里的常客了。她的计算机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会有一些小的毛病，她也就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有一点事就想找我来解决，我也自然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了。
在那以后的一年中，也就是从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到三年级的上半学期，我们成了班里人人羡慕的一对要好的伙伴。

但在这一年中，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但也仅仅出现过一次的惊涛骇浪，仅仅一次。
那是在三年级的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上了高自考的业余班。那是她的第一节语文课，我却因为要去给我的侄女过生日而不能陪她一起去。没想到这竟然会惹她生气。
晚上上完了课我也没能等到她，只好独自回到了家里。我也非常的生气，回到家里也没有到花园里去就直接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才发现，那棵红色的'心之草'和白玫瑰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倒了。我立刻用那个特洛瓦。巴顿所说的办法用手去给它上了肥，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又过了二天，这棵'心之草'终于开始复苏了，白玫瑰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就在这两样东西复活的当天晚上，我接到了梅的电话，她说想找我聊一聊。我并没有拒绝，因为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我们整整聊了两个小时，终于冰释前嫌，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从那天这才知道原来这棵红色的'心之草'和那株白玫瑰代表的就是她。

时间总是匆匆流逝，从不回头。

又过了三个多月，我们再次出现了问题，这次的问题是无可挽回的。红色的'心之草'枯萎了，白玫瑰也死去了。
那天晚上，我看着她写给我的纸条，我哭了，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我告诉自己，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因为她是第一个能令我流出眼泪的女生，我会记她一辈子。

从那天起，我开始着手人工智能程序的开发。如果我不能拥有一个真正的知己，那么我就亲手创造一个。
一个月之后，系统完成了。我为她起名为ZERO——零式系统。
系统虽然完成了，但它就好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什么都需要人来照顾。
又过了一个月，零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整天“活蹦乱跳”的，一点也不安份。不过呢，也给我增加了许多的快乐。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快乐之中的时候，特洛瓦。巴顿出现了。他交给我一张光碟，说这里面拥有超越人类一百年的科技力量。因为我独自开发了零式系统，所以我有资格得到它。
里面的记录的确是超越人类现有的科技数百倍，但其中最能引起我注意的，就是能让计算机程式实体化的程式。我就是使用它，把ZERO变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在零式实体化的一瞬间，我惊呆了：她长得和梅一模一样！
从此，ZERO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照顾我的衣食起居，照顾我的一切。我发觉自己越来越被她所吸引，我已经不能离开她了。

当天下午放学后，我很快就回到了家。心里一直猜想着零式会问些什么事。
“ZERO，我回来了。”我放下书包，却找不到ZERO，找遍了整个房子，仍然没有她的踪影。正在着急的时候，我无意识的从二楼的窗户向下看了一眼，发现ZERO正站在花园的旁边静静的看着那一片'心之草'.“ZERO，你怎么了？”我轻轻地走到ZERO的身边，问道。
“没事。只是奇怪为什么那棵红色的草已经枯萎了，你却不把它拔掉呢？”“因为……因为……因为，它代表着我的一段过去，一段充满快乐和泪水的过去。”“小梅对你很重要吗？”这突如奇来的问题使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你每天晚上睡着的时候，都不停的念这个名字。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让你如此的牵挂她？”“ZERO……”“拜托你告诉我好吗？”“也好。”我笑了一下，“你口中的小梅，她的全名是李梅，是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其实是我长得像她，是吗？”“也可以这么说。”“你很喜欢她是吗？”“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或许会吧。”“为什么是或许呢？”“昨天没有，今天没有，明天不会，我可不敢保证后天也不会。但是，ZERO，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对我来说，只有你是最重要的。”“我不过是她的替代品罢了。”“ZERO！转过来看着我！”我说话的声调非常之高，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听着，你就是你，你是ZERO，零式系统，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你不是她，她也不可能是你！你不可能成为她，她也不可能成为你！这一点你最好记住，你不是什么人的替代品！你代替不了别人，也代替不了一段回忆。”“ZERO，听我说，”我的语气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你现是我唯一的依靠，是你的活泼带给了我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明白吗？”“嗯，我明白了。”“好，明白了就好。”“告诉我，这棵'心之草'还有可能重新活过来吗？”我摇了摇头，“没有了。就算有，我也不希望它活过来了。”“为什么？”“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有些东西即使找回来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样的话，还不如就那样的失去算了，至少还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虽然现在不能全都明白，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她转过头朝我笑了笑，“我希望那一天早一点到来。”“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ZERO依偎在我的怀里，和我一起仰望着那布满星斗的天空，看着那流星划过天际。

我多么希望我就这样快乐的走到人生的终点，但是命运就是这样的无常。也许就像章是特洛瓦所说的，我是拥有太阳碎片的人。也许我这样的人是不允许过平静的生活的——就像是梅离开我一样。

九月十五日，对我来说是一个极为不平常的日子。在这一天，也可以说是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这就失去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回忆和ZERO.在这一天的中午，我经常幻想却又坚信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我因为还要上下午的课，于是就留在了学校没有走。当我正平心静气的做数学题的时候，梅出现了。虽然我知道她和我在这一天会在一个学校里上课，但我从没想过她会走进我所在的教室。起初我还以为是她要来找什么东西，因为我不想见到她，所以就准备离开。
“夏冰，你等一会儿好吗？”当我背着包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我并没有答话，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的继续向前走着。
“你等一下好吗？”她用手抓住了我的右手腕。虽然力量并不大，但就像是她抓住的是我的整个身体一样使我动弹不得。
“请你把手放开。”我没有回头，也许是她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所以并没有任何动作。
“请放开你的手。”我又重复了一次，可还是没有动作。
“虽然4是我的幸运数字，但所有的事我只喜欢做三次。”我停顿一下，“请把你的手从我的腕子上拿开。”她放开了。也许是失望了。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依旧没有转达过身去。
“我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我……我想忘掉你，请你也忘掉我吧。”那个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被打碎的样子，却又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东西。然后就觉得眼前有一些发黑，嗓子眼有一种热热的咸咸的感觉，好像还把什么东西吐到了对面的墙上；又隐约听见ZERO和什么人说“如果再让我见到你一定会让你的头离开你的身体”之类的话。除此以外就只有女孩子哭的声音。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醒来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告诉我，这是ZERO的床。
“ZERO……ZERO……你在哪……ZERO……”“你不要动，什么都不要想，要放松，全身放松。我正在把我的能量注入你的体内，这样，你的病就会痊愈了。你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不要啊……ZERO，那样的话，你会耗尽能量的，不要啊ZERO，你不能离开我！快住手！”“太迟了，能量已经注入完毕了。你……你……已经……已经没事了……”我恍惚的看到ZERO倒在了我的床前，她已经变得有些透明了。
“ZERO！ZERO！”我从床上一个翻身，摔到了地上，紧紧的抱住了倒在地上的ZERO.房门打开了，梅走了进来。
“你……”“是我叫她来的……”“ZERO？为什么？”“去问一问你自己的心吧……那里有所有问题的答案……”“ZERO……”“我马上……就要死了，在我临死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不，ZERO，你不会死的，我会重建你的数据库，你会复活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还是让我就这样的去吧。就像你说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有些东西即使找回来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还不如就那样的失去，至少还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让我成为你最美好的回忆吧。”“这就是你要我做的那件事吗？”“是的。请你答应我吧……”“好，ZERO，我答应你。”此时，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了，它就像是黄河决堤一样的从眼眶里奔流了出来。
ZERO消失了，“老家伙”的POWER灯，也熄灭了……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梅就这样一直站在我的身后，默默地站在那里。
我不再哭了，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收拾起了ZERO所有常用的东西，把它们拿到后院火化了。又收拾了一些我自己的衣服和经常用到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旅行箱子。
这一切都结束后，我开车把梅送回了家，那个旅行箱就放在那辆车的后备箱中。
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把车停在了她的家门口。她并没有立即下车。
“我……”她似乎有话要说。
“好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因为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流出眼泪来的女生。我不可能忘掉你。而且，ZERO也是因为你才会死的。总有一天我会找你报仇的。你走吧。”她就这样的下了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20年之后“云英，碧霞！快一点！聚会要开始了！”“哦，我知道了！”回答了我的问话之后的碧霞，转过身对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轻轻的说道：“妈妈，我们要去参加爸爸的同学会，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别担心。”有些“疯癫”的碧霞急急忙忙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迎而撞上了从旁边的房间里慢慢走出来的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哎呀，姐姐。快一点吧，要开始了！”“碧霞！别总是那么慌慌张张的。做事情呢，要有条理。不论有多少件事等着去做，终归也只能一件一件去做。着急，只能是忙中出错。好了，走吧。再不快点就真要迟到了。”“姐姐！你也太……。哎，真拿你没办法。”“你们两个小鬼！快一点！”我们一行三人就这样的离开了家，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我亲自设计并出资建造的一座摩天大厦。

“还好，还好。大伙都还没有来。”看着一张张没有动过的桌子，我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没来？你说谁没来啊？”是我所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老季！
我转过身，看着那些久违了的同学们一个个的从大门口拥进来，心里是什么滋味都有。
“哎哟，我的夏董事长。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那么萝卜啊。连'小蜜'都带来了。”“你别扯了，老季。那两个呀，我是宝贝女儿。东方云英和东方碧霞。”“东方？你的女儿不随你姓夏，为什么要姓东方呢？”“哎，一言难尽。待会忙得差不多了，我再跟你慢慢说。”“老爸！你快来！妈……妈妈！是妈妈！”就在我和几个同学一起说话的时候，碧霞的声音使本来喧闹的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
“怎……怎么可能呢！”我满心疑惑的跑到了大厅的门口。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娩礼服的，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子。在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位非常高大的男士，对于碧霞的叫喊他似乎无动于衷。
“碧霞，放开手吧。她不是你们的妈妈。”是她。她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怎么会不是呢？！她就是妈妈啊！是你每天朝思暮想的妈妈啊！”“碧霞！我说过她不是你们的妈妈。快一点放开客人的手。”“可是……”碧霞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是云英的手已经先一步握在了她的手上，并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照我说的话去做。碧霞这才很不情愿的放开了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对不起，失礼了。”我向她鞠了一个躬，同时伸出我的左手，“请吧。”“好久不见了，夏冰。'心之草'的长势如何啊？”听到这句话，我的头脑中立刻就反应出这个人的名字。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和她在一起。他的名字就是——“特洛瓦。巴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是去接她的，顺便上来看看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既然来了，就到里边来喝一杯吧。”“不了，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呢。先告辞了。”说完，他转过身就径自的走了。我并没有追出去，因为我知道这个人做出的决定是不可能被更改的。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虽然大家谁都不愿意，但这次的同学会也只能就这样结束了。大伙成群结队的都离去了，云英和碧霞两个小鬼也早就回家去了。
我关掉了大厅里所有的灯，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到了阳台上，欣赏着城市的夜景。
“夏冰。”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刺激着我的听觉神经。
“你还没有走吗？”“我想再留一下，可以吗？”“当然。可是，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找我报仇吗？再在夜深人静，正好神不知鬼不觉。”“算了吧。我就已经不恨你了。”“为什么？”“20年了，大家都变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变呢？当碧霞说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多么希望真的是ZERO又复活了。但是……”“但是，没想到会是我。对吗？”“没错。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显现出来的都是你的好，总是没有办法对你升起恨意。当我听到两个孩子叫你妈妈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吗。对了，那两个孩子的妈妈是ZERO，那她们也……”“对。她们两个也是人工智能程式的实体化。”“原来如此啊。”“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特洛瓦。巴顿的？”“他说他是你派来接我的，还给了我这么一身衣服。”“20年了，还是死性不改。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他万一要是把你杀了怎么办？”“那不就正称你的心意了吗？”“这是你随口一说，还是你真的那么想？”“真的那么想。真的。”对于我严肃的表情，她也用严肃来回答我。
“那，看来我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义了。你也早一点回去吧，再见。”“夏冰……”“好自为之吧，眼泪女孩。”我走了，再也没听她说些什么。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担心她的安全，可是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继续我的生活。至于她嘛，我就不得而知了。
九月十五日我的房子后面的一片树林中“ZERO，我回来了。最近过得好吗？云英和碧霞这两个小不点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不用担心她们。”我轻轻地把手中的鲜花放到了ZERO的墓碑前面。
“你知道吗，我又看到她了。本来你是因为她才会死的，我应该杀了她为你报仇。可是当碧霞把她错认成你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动不了手。原谅我吧，ZERO，我还是不能忘掉她。忘不掉。对不起，ZERO.”“你终于失去了这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第一次。”是梅的声音。
她走到了ZERO的墓前，放下了手中的鲜花。
“如果你当年能向我说一声'对不起'，我想，我们也不致闹到如此地步。”“我暂且不管是谁带你来到这里的。对于20年前的那件事情，我的立场还是没有改变。”“你仍然认为那不是你的错而不肯道歉吗？”“不，不是认为。而是那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可是你侮辱了我的人格！你知道吗！”“我问你，截止到我们出事的那天为止，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了？”“一年半。”“是啊，一年半。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凭着你对我的了解，你认炮会那样说吗？！”“可是，她们说……”“她们说，她们说！你一天到晚就是她们说！你既然那么想念你自己的耳朵，我也没话可说！”“可是……”“可是，她们还说我喜欢你，是不是！？”“是……”“那好，我问你，你口袋里的那支钢笔，你喜欢吗？”“喜欢。”“那你会嫁给那支钢笔吗？”“不会。”“因为它是支钢笔？”“那是当然的。”“那好，那边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们，你喜欢吗？”“喜欢。”“那你会嫁给他们之中的一个吗？”“不会。”“是啊。都不会。所以，喜欢一个人和想嫁给一个人或娶一个人是不同的，是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的成年人，没有资格待在这里。请你离开这片圣地。”“你……”“出去！谁带你进来的，就让谁带你出去！你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会玷污了这片土地的圣洁。”她走了。眼里含着泪水走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再也没有。
我每年都会到ZERO的墓前，可是每次我去的时候，总有一束花摆在ZERO的墓前。
后来，以那块墓碑为中心，整个树林都开满了那种花。
开满了那代表圣洁的白玫瑰。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