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厂里派我把一台仪器送到厂家去检定。临行时领导再三嘱咐:仪器非常非常贵重,千万要注意。火车上不要贪睡贪玩,仪器不要离身;住宿要挑大旅馆,不要与陌生人同住……
一路紧张自不待言。下车时正是半夜,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我心想:糟了,没带伞。这时恰来了一位姑娘,手里拿着两三把雨伞,问我住旅馆不住。我连价钱都没问就跟她走了,反正领导说多少钱都可以报销的。走在路上我才想起问她有没有单间,她说有,而且显出很高兴的样子说:“可算有住单间的客人了,这深更半夜的。”
那姑娘带着我,拐来拐去地进了一个大院子,类似北京的四合院。也没办手续,就有人给开了一间房,我看到房门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挂锁,但也没有在意。
屋子很小,放了一张双人床,她便去收拾被褥,我说不用了,自己来。说话之间,灯突然被人从外面关掉了,门也咔哒一声上了锁。我这才明白过味来:黑店!这时那姑娘便上来抱我,我一边推开她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可是正经人!”她笑说:“什么正经不正经?你们北方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放开些嘛!”我说:“不行,不行,快把门打开,把灯打开!”她看我如此坚决,便不再像先前那样缠着,但也不肯放弃,说什么:“你这么年轻,一个人多寂寞”;“都可以开住宿发票的,开饭费也行,车票也行”;“你要是不留下我,我还得到车站去,天这么冷。”……
我当时脑子都空白了,只是一叠声地催她赶快开灯、开门、走人。后来她终于死了心,到一个角落里按了一个什么机关,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开了灯、开了门,她迎上去嘀咕了几句,便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她长得一般,衣着也普通,也没有涂脂粉,一点也看不出是做这一行的。
辗转反侧,到天快亮时才迷糊着。刚睡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敲门和喊叫起床的声音。我急忙跳起来,拉开门缝向外看,只见一个男人提着一串钥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开锁、敲门。我也不想耽搁,急忙收拾了东西去结账。账房里已经有几个姑娘在那里说笑,我注意到没有昨晚那一位。
这事已经过去十来年了,我一直希望忘掉这次经历。但不知为何,却时不时地想起来那个小城,那个雨夜和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