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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庄水仙
网友【dreamer】 2005-06-13 12:39:58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32    1
第一章

雾,像一面面薄薄的纱,重重的笼罩着位于中台湾这方,仿佛早被尘嚣俗世所遗忘

的土地上。

“雾庄”──这幢相当名副其实的仿欧式、色调却较黯沉的建筑物──就静静屹立

在这片土地上,让雾气默默的氤氲出它的神秘感。

雾庄里,雾庄的男主人──庄颐,一个也像被尘世遗忘的男人──正安静的坐在雾

庄大厅,近沙发处的一扇半拱型长窗边。但他不是坐在沙发里,而是坐在轮椅上。

他冷漠的盯视着窗外那愈聚愈厚的雾气。而愈来愈形晦暗的天色,完全像他已有许

许多多年无法开朗的心。

一个整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确没有开朗的理由。

他曾经是个伟岸英挺的男人,但他那仍有知觉却无法自由移动分毫的双腿,和那张

专门制造无助感觉的轮椅,让他对自己形诸于外的痿痹产生极端的厌恶感。

他时常都在细数,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存在有多久了?十年,对了,漫漫长长的十年。

今天,或许是个绝佳的区隔纪念日。十年前的那个早上,他还是神采奕奕,对人生

充满斗志与期许的二十四岁年轻人,可是从十年前的那个今天的下午起,噩梦找上了他,

他被命运之神玩弄于掌股之间。

每年的今天,都是他最深刻的哀悼日,他哀悼他失去的双腿,哀悼他因失去双腿而

失去的许许多多美好事物,而陪着他一起哀悼的,除了“雾庄”,就只有他正紧握在手

掌间的这颗扣子了!

不用细看,庄颐就能清楚的描绘出这颗圆形扣子的模样──直径约两公分,咖啡底

上浮雕着一朵全然盛开的镀金水仙花,但经过这将近十年的时光消磨,那镀金的部分已

有许多地方变成黯淡的褐色。

庄颐将持续记忆着这颗扣子的拥有者,当年她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生。就如同

庄颐将永生不忘他失去行动能力的原因,正是因为这颗扣子的主人。

十年前的今天,是个风和、云淡、日丽的好天气──他已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过

这样的好天气了?十年有吧?并非中台湾久远以前就陷入重重迷雾之中,而是他晦黯的

心情一直影响蒙蔽着他的眼睛──还在北部某医院实习的他,抽了个空档,暂时抛掉医

院里烦琐的医务,独自到台北近郊的某处山上健行,那天,他正好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

除了沿路花蕊缤纷的野生杜鹃很吸引他之外,另有还有一个在路旁与小狗嬉戏的小女生

也颇受他瞩目。

他之所以注意到她,纯粹是因为她与那只小狗追逐嬉戏时,那无忧无邪的样子。

她的穿着并不挺特别的,由她朴素简单的服装看来,她绝非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

但她身上那件有点过时,却镶着颇美丽特殊镀金扣子的短外套,伴随着她那灵动的眼睛

及银铃似的嬉笑声,曾不经意的吸引着他的眼光驻足良久。他所欣羡的,是那小脸上简

单却丰富的满足表情,仿佛与一只小狗的嬉游,是她人生里最喜乐欢悦的事!

然后,事情发生在瞬间──一辆突兀出现在小路彼端的红色自用小客车,突然朝着

她和小狗疾冲而来。最先,那车差点撞上小狗,小狗敏捷的闪过之后,车体便无可控制

的冲撞往小女生的方向,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一旁观看的他,直觉的反射动作便是

扑向小女生并一把推开她。

他是推开了小女生并捡回了她一条小命,可惜他却无法推开那朝他直扑而来的噩运。

由那场车祸中醒来时,他由医护人员口中得知他断了几根腿骨、几条韧带。他的主

治大夫自以为幽默的告诉他,他的伤并无大碍,只需要打一、两个月的石膏,以及做做

简单的复健工作,他便能再次健步如飞。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像中的顺利,石膏拆了,复健治疗也做了,他的腿却没有恢复知

觉的迹象,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检验中,另一个神经外科的大夫,却像要断绝他的生路

般,宣布他“的确已经”伤了中枢神经,那个大夫还很稀松平常的说:“除非奇迹,否

则你大概一辈子待在轮椅上了!”

“奇迹”?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努力会胜过奇迹,于是他疯狂的找名医,坚毅不辍的

鞭蕱自己做复健,为的就是能再次站立、再次走路,可惜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

当然,他付诸流水的东西不止一项,在明白他几乎注定要当个一辈子坐轮椅的废人

时,他那初到美国攻读化学硕士、美丽异常却也现实非常的妻子韩雪碧──由美国匆匆

返国,但她不是念在夫妻间的情感而回来照顾他的,她不只带回了离婚证书,还用她既

美丽又哀愁的容颜,很委婉却绝决的说:“庄颐,请相信我依旧深爱着你。原本,我是

打算等你医学院毕业,我们就在美国为我们的将来一起奋斗,可是就眼前看来,去美

国……你似乎是不可能的了,而为了确保不耽误我们彼此的将来,我想我们只有离婚一

途了!”

好一段优美动听的爱情挽歌!

就这样,为了临时起意的见义勇为,他牺牲了他的双腿,连带的也赔上了他的婚姻、

他的锦绣前程、还有他的人生。而那个为他所救的小女生,早已因心惊害怕而一溜烟逃

得不知去向,留给他的报酬,便只是握在他手中的这颗扣子。

他不是不曾想过,找出这个小女生来,发泄一下他愤怒绝望的情绪,但他也明白这

样做根本于事无补。因此,当弟弟庄堔由警察手中转来这颗别致的扣子时,他并无保留

这颗扣子的意愿,然而奇怪的是──或者该说奇迹(一种令人厌烦的奇迹),这颗扣子

不知怎的,就是时常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牵引他的沉痛与苦涩。

总算,拖着这个残躯,他也走过了十个年头。也幸好他还不是个完全的废人,七、

八年前,他正在渡过他人生漫漫的黑暗期时,弟弟庄琛实习医院里的学长洪立夫找上了

他,要求他共同为对人类健康有极大影响的一种医学──营养免疫学──而努力。

想来多么讽刺──一个连自己的身心健康都管不好的人,竟能为了别人的身心健康

而努力?

不过他能造福人群的也只剩这件事了,其他时候,他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人!

走动在他周遭的人物,屈指可数,除了他相依为的亲弟弟庄琛,就只有他母亲生前

的好友米淑贤阿姨!她照管他的生活起居,并被他同化的有些愤世嫉俗、不苟言笑兼没

幽默感。

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我训练,他对自己的生活起居也早已应付自如了!但他

还是不喜欢应付外来的人──因此他加高了雾庄的围墙,区隔着自己与尘世,为的正是

躲避世人可能投注在他身上──或者轮椅上──的怪异眼神。

他并非不知住在附近的人们对他的好奇,米阿姨就时常向他嘀咕,有些大人、孩子

在雾庄的围墙前后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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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颐想不理会,但他眼后的刺痛出卖了他。“你在车前和小狗嬉耍的那一刹那就错

了,你害我失去双腿十年,也让你自己失去平静十年。”他轻抽出她仍紧握着的他的手,

虽然痛苦席卷着他,他仍尽力让声音保持平静。“我知道在‘偿还’这件事情上你已经

尽了力,虽然我的腿仍旧不听使唤,但至少我学会再如何真心的微笑,这全得归功于你。

至于‘离婚’这件事,我这么对你应当算是我的宽宏大量,往后你将不必再背负有一个

残废丈夫的包袱,更不必在类似我弟弟或韩雪碧的那种怜悯的眼光下困窘的度过一生。”

庄颐的这段话,教水仙眼泪掉的更凶、更急。“原来,你所介意的不只是庄琛和韩

雪碧所说的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原来,经过这么一段时日的相处,你还是记恨我对

你的双腿所造成的无心伤害?”

庄颐无语,那代表他同意她的推论。他不能走路,却一心一意想推开她、逃避她。

水仙捂住嘴和胸口,感觉心口一阵疼痛的翻搅,但她漠视它,只控制着不让无望的

啜泣声逸出嘴巴,直到她较能控制自己时,她的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脸上也涌

现一抹怪异的决心。

“既然你那么在意你的腿,那么我就还你一双腿!”

说着,她突兀的推动他的轮椅,把他推出书房,推过回廊,没有任何防护的把他推

入雨雾中,推向雾庄通往外界的路径。

这过程不过短短五分钟,但他们早被声势愈来愈滂沱的雨整个浸湿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庄颐挥去脸上的一把雨水,旋头朝她低吼。在心情已像殉道

者的状况下又被淋成落汤鸡,他低落的情绪一变而为高亢的愤怒。

水仙没有答他。她只是凄然的摇头,木然的推动轮椅,她的动作令她像个没有焦点、

漫无目的的梦游者。

然后他们来到一个距雾庄最近的十字路口,周沿没有任何住家或行人,却车辆往来

还算频繁的十字路口,她没有推他过十字路口,只把他留置在路边,而后甩甩脸上的雨

水──或者是泪水──神情平静的低喃:“既然你那么在意你是个残废,那么我就陪你

做个残废。”

那之后,她不再看他的转过脚跟,笔直走向那个并不算宽大的十字路口中央,就算

她已浑身湿透──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丝洋装不够端庄的紧帖着像第二层肌肤──但她

的步履依旧优雅、庄重的一如慷慨就义的圣女贞德。

庄颐起先只是坐在麻木的凄惨中目送她的脚步走远,但当她优雅的身影驻留在路口

的正中央一动也不动时,他这才转过脑筋的想通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刻,她最后对他说的那段话在他脑海嗡嗡回漾,他终于弄懂她是想以残害自己

来证明她的真心,顺便惩罚他的懦弱。

“水仙,回来!”他情急的喊,但水仙听若罔闻,不为所动。

他开始火速的、狂乱的在湿滑的路面转动轮椅,那速度或许足以参加残障奥运,但

他深知绝比不上任何随时可能疾驰而来的车辆。

雨雾如透明帘幕般的烦人,一直遮阻着他的视线,而当他的轮椅终于与她近在咫尺

时,他却感觉水仙如同此刻氤氲的雨雾般近在眼前却难以掌握。

她像个顽佞的孩子和他在雨中的十字路口玩着捉迷藏游戏,当他的轮椅推进一步就

快揪住她时,她便机灵的往他身后或身侧一缩,让他抓不到她。

庄颐不知道自己该哭或该笑。这一刻他真正相信了她赋与他的一切情感都是认真的,

但他却对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

或许他唯一能救水仙的方法只有站起来,他这样告诉自己。虽然明知道这比天方夜

谭还天方夜谭,但他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人的潜力无穷,只要真心想做,没有什么

事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或耐心去与自已虚弱的双腿角力,只得硬生生的以手心和臂力撑

住自己,尝试着将自己往上提升。他让臀部和大小腿一起使力,用力吸气,期盼能增加

自已的集中力。他一吋吋的让自己直起,痛楚的感觉延伸过永恒般长的数秒钟,他终于

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站直,双腿在不习惯的压力下颤抖,人也像立在危楼般的摇晃。

终于站立了,他又一次欢悦的相信人类的潜力无穷,但不久他的欢悦便为一阵悠长

的汽车喇叭声及远远一束照雾灯吓跑光光,他想松放掉仰仗轮椅扶手的手,肌肉却刺痛

不已。他奋力站直,缓慢挪步,再两膝并拢以防摇晃。

水仙终于望向他,木然的神情逐渐苏醒。“老天,你做了什么?”

庄颐没有回答她,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他太急于靠近她。就算他感觉腿部的肌肉已

经拉紧得像快绷断,接下来的两三秒钟之内,他还是踉跄的挪动了两步,然后整个人扑

跌向她。

他们同时重重的摔跌在因雨而有些泥泞的地面,车轮声愈来愈重,庄颐上一秒消极

的心想:这下两人死定了,下一秒又浪漫的安慰自己:能和所爱的人做同命鸳鸯,倒也

不失是一种幸运。

他眨掉眼前的雨水和……泪水,把她拥得紧紧,誓言道:“我爱你,水仙,无论如

何,我们将永远同在!”

是的,永远!

但那并不是如庄颐认为的被设限在死亡之后!上帝垂怜,那辆长而重的“拖拉库”

就在他们前方约十呎的地方及时煞车了,而那不是因为正巧红灯,也不是因为上帝出手

阻止,而是因为淑姨冒着另一股生命危险,拿着支黄色雨伞使劲的在浓重的雨雾中挥舞

呐喊,才得以挽回他们两条小命。

稍后,淑姨赶到他们身边责备道:“你们的妈没有教过你们马路如虎口吗?”后来

她及时记起他们两人都少小失怙,又急忙改口道:“快起来呀!我知道当众亲热是现代

年轻人的新嗜好!可是我这把老骨头可没办法再挥舞着这支破雨伞为你们挡下一部车

哦!”

庄颐和水仙都笑了,但两人是含泪的笑。

更稍后,场景由马路中央换到马路旁。

刺激减少了,但深情却在雨雾中漫溯。

庄颐又一次放开他的轮椅,摇晃的立在水仙对面,淑姨在一旁激动的拭着雨和泪,

而水仙泪盈盈的以眼睛紧盯住他。

他就要跨出他人生之中最崭新的另一步,水仙觉得过去所有的负担都被悬宕在这一

刻他两的空气间──他的顽固、她的恐惧;他的自尊自卑和她的自觉自爱。他的心,历

经岁月艰难,雨雾黄昏;她的心,则注定永远魂萦梦系于这个男人。

“来!”她柔情的张开双臂,低语:“不要畏惧跌倒,就算你跌倒千万次,我依旧

爱你,依旧‘永远’与你同在。”

是的,“爱”与“永远”!

因为如此的激励,庄颐跨出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抓住她的手并以他因激动而颤抖的

臂膀紧拥住她。

雨仍旧不留情的下着,雾依旧氤氲,水仙却感觉时间仿佛已停止运行。因为在这一

刹那,她粉碎了她挚爱男人的铁石外表而获致了他的爱;也在这一刹那,她明白了她所

信仰的上帝的旨意:她冰封了一个男人的心,因此她必须亲自解冻那颗心。



☆☆☆



一年后,雾庄有一个小小的(其实也不算很小)的家庭聚会。

参与者除了雾庄的男女主人庄颐和黎水仙之外,另有水仙的二妹百合、二妹婿骆哲

风,三妹玫瑰、三妹婿白云峰,还有已经复合了好一阵子,目前已进入论婚嫁阶段的庄

琛、骆婷婷,当然,还少不了身为黎家三朵姊妹花的父亲黎昆,及玫瑰生的小开心果琤

琤,最后一位出场的则是在厨房忙东忙西,满足大家口腹之欲的淑姨。

哇!点名点得有点累,算一算,这个大团圆还几乎正巧足够把一个圆桌围个圆圆满

满呢!

可惜晚餐还没开始!但雾庄平时宽大得略显静寂的客厅里或坐或站或倚着这一大堆

人,感觉起来有点反常的热闹和拥挤。

就在靠近那放置着一盆外观修长匀净,气味清新馥郁的水仙花的小茶几旁,坐着闲

嗑牙顺便嗑瓜子的四位“Ladies”!

百合率先凑近那盆水仙花、嗅了一口芬芳的花香后,说:“嘿!真没想到我们那个

‘VeryCool’”冰山姊夫,这会儿也懂得诗情画意、莳花种草了!你们瞧,这盆水仙还

真是超乎寻常的优雅美观呢!”

“说的倒是,更有意思的是,大哥莳的是水仙,种的也是水仙,看来他只对水仙花

情有独钟哦!”婷婷促狭的朝未来的嫂嫂挤眉弄眼。

水仙略显赧然却甜蜜的微笑了。她悄然的把眼光掉向拄着一支乌木拐杖、伫立在客

厅另一隅的丈夫庄颐身上,他正与他的弟弟庄琛及两位妹婿哲风、云峰交谈。虽然围在

他周遭的几个男人都十分优秀,虽然他的行动仍无法像正常人般的自由裕如,但他伫立

在他们之间却也亳不逊色。

庄颐的改变有目共睹,其中体会最深刻的自然是身为妻子的水仙。

他终于让自己拔脱出车祸的阴影,并学会以真情挚意来灌溉爱情,以泰然写意来经

营生活。前者最好的例证,是他在屋里屋外悉心的培养各色水仙,藉此含蓄的向他的妻

子表示最崇高的爱意。后者的最佳例子,则是他已能相当轻松坦然的和她的家人打成一

片。

至于庄琛,在去除了对水仙的迷恋之后,他也是捧个炽热的心碰了许多钉子,以倍

极艰辛的方式才再度挽回骆婷婷对他的信任和爱。

有感于真情的获得与把握的不易,水仙一直是以欢悦、感恩的心情在感谢着她所信

仰的神,感谢它赐予她及她的姊妹们这样的圆融幸福,她更祈祷,如此美好圆满的日子

能无限的延伸。

当然在这样的家庭聚会中,每个人几乎都是笑容洋溢的,而其间最最快乐的又莫过

于三姊妹的老父黎昆,他拿着一本地理杂志独坐于女儿和女婿各自围成的小圈子的中间

地带,但他并没有把心绪专注在书上,他只是满幸福的偶尔抬头东望望、西看看,然后

满足的微笑。像现在,他把眼睛定在书本,但心思却全神贯注在女儿和孙女之间的对话。

最先吸引他的是琤琤那软软嫩嫩却清晰的童音。“妈咪!二姨刚说大姨丈有‘Very

裤(酷)’”,我也要一件!”

不难想像,琤琤是揪着妈妈玫瑰的衣袖子拽来扭去的撒娇。

接着玫瑰一定是一脸茫然的问:“什么?”

然后琤琤继缤又摇又摆的耍赖。“就是刚刚姨说的‘Very裤’啊!我已经有牛仔裤、

水兵裤、吊带裤,就没穿过‘Very裤’,妈咪,你买一件给我嘛!”

几个女孩由吃惊变成哭笑不得!这时黎昆才抬头,打算一览女孩们的表情。

还算精采。婷婷猛眨着眼,一脸忍俊不敢笑。

百合小小声的问玫瑰:“你女儿这么精,看你去哪生件那种裤子?”

水仙也小小声的笑道:“百合,这可是你这个二姨‘生’出来的名词,你得帮忙解

决!”

倒是玫瑰笃定得很,她小小声的回道:“哎,别急别急,咱们这小妞,名堂特多,

我应付的都经验丰富了,买件比较酷的裤子,告诉她那是她所要的‘Very裤’,不就结

了!”

“对哦!瞧咱们小妹当了妈妈就是不一样,变成战略专家了!”百合半是恭维半是

取笑。

“唉──”玫瑰长叹。“等你们当妈,你们就知道,这全是经验之谈。还记得去年

圣诞节,咱们这个小宝贝把圣诞节误解成是‘生蛋节’,然后要求我和她老爸让她开个

‘生蛋晚会’,你们说怎么回事,她把我冰钳里的蛋全搬到她的小屁股下面,说是生蛋

节要生蛋,我的天哪,我和她老爸差点昏倒,后来云峰说那是她的生蛋节,却是我们的

‘圣诞劫’。”

玫瑰才一说完,四个女孩终于忍俊不住的哄堂大笑起来。

黎昆当然知道小孙女的所有鲜事,但他还是跟着女孩们微笑了一回,才把注意力转

向女婿们。

他们每个人都满脸钟爱与好奇的掉头看着女孩们,然后黎昆一向较沉默的大女婿庄

颐很幽默的置评了一句:“难怪有人说:三个女人足以构成一个菜市场!”

哲风若有同感的点头附和:“何况她们有四个半!”(“半”当然是指小琤琤。)

“猜猜看,她们笑声的分贝够不够掀翻屋顶?”庄琛好像很无聊的出个谜题。

“一定不够!”云峰也很无聊的答,然后他亮起了眼睛说:“我们来帮帮她们怎

样?”

“帮什么?”另三个男生异口同声的问。

“笑翻屋顶呀!”云峰一脸认真。

但雾庄的主人苦着一张脸说:“哦!NO!”

当然,男生们也集体哗然了起来,但他们笑的原因不是因为真想掀了雾庄的屋顶,

而是因为庄颐那伪装痛苦的表情。

黎昆把他的眼睛印象停格到这里,在他把心思真正放在地理杂志之前他微笑想着:

爱和笑容都是那么美好,谁在乎屋顶会不会被掀掉?

所以,我们把这个与飘渺美丽的雾有关的故事也停格在这里。当然,在雾与人们之

间,还是不乏许多故事的联想与产生。因此我们相信──一个故事的结束并不等于真正

的结束,它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0   2005-06-13 12:48:2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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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颐这段话,的确是够重、够伤人的,水仙突然有点同情起韩雪碧来,她或许是个

太过现实的女人,但那应该归咎于她正巧生长在一个太过现实的环境中。

不过水仙对韩雪碧的同情并没有持续到她离去。韩雪碧原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类型,

她一向睚眦必报,庄颐的重话深深的剌伤她的自尊,大大的激怒了她。

“那你又算什么?”她由地板上霍的跳起,不顾一切的指着庄颐破口大骂,甚至还

殃及水仙。“你只不过是个刚愎自用、自命清高的残废,谁会爱上你?黎水仙吗?不,

我保证她和你一样是个自喻清高、自命不凡的驴蛋,她只是同情你、可怜你是个残废,

才会假仁假义的想拯救你!她根本不可能爱你,想想看:有哪个正常女人会爱上一个残

废──”“够了!”这次是水仙扬声吓阻韩雪碧的出言不逊。她望了庄颐一眼,由他脸

色僵硬铁青、太阳穴及下巴微微抽搐的表情看来,韩雪碧这次真是给了庄颐最深重、最

残忍的一击。

他的样子让水仙的心几乎揪成一团了。她有个冲动,好想把他拥进自己的心口,以

所有温润甜美的言词化解他的僵硬,但她知道自己还有件事得先解决。

她心痛万分的掉开胶着在庄颐脸上的眼睛,由她已坐得快腰酸背痛的沙发上倏的起

立,她以高了韩雪碧近半个头的身高把韩雪碧逼退好几步,让庄颐不再处于恶毒的炮火

下,接着她用近乎喷得出火的眼睛挥舞着拳头,朝韩雪碧喊道:“够了,你这个恶毒、

不知好歹、不懂为客之道的无聊女人,从这一刻起雾庄不再欢迎你,麻烦你马上收拾收

拾滚蛋!”

韩雪碧嚣张的气焰起先真的被水仙的声势吓阻了,但不过几秒,她就跋扈的反驳:

“凭什么?”

“凭你侮辱了雾庄的男主人,凭我是雾庄的女主人!”水仙昂扬着下巴,说话时不

但毫无畏缩还掷地有声。

“说的好!说的妙!”一阵鼓掌声在门边响起,淑姨边瞪着韩雪碧边让自己卷入书

房的战场。

若在常人,面临这种几近四面楚歌的境地时,应该绝大部分会摸摸鼻子赶快走人,

可是韩雪碧就是与众不同,她和水仙卯定了!“你神气个什么劲儿?不过是只小医院出

品的小麻雀,在这儿穷装什么凤凰?”

“那么,你就是你自己口中所谓的‘凤凰’罗?”水仙反问。在看见韩雪碧脸上自

得骄矜的神情时,水仙淡然的笑了。“我想你大概不相信,还是有许多人甘于把自己比

拟为麻雀的,麻雀虽不起眼,虽渺小平凡,但渺小平凡有渺小平凡实质上的幸福,至于

凤凰呢?虽耀眼的栖在高枝,可惜高处不胜寒哪!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正是凤凰早已

绝迹,而麻雀没有绝迹的原因?”

好譬喻!淑姨差点又抚掌称快了。

可是被水仙这一顿抢白,韩雪碧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信口开河容易。我就不

信,你多有爱心?又会用多少真心在一个残废身上?”

韩雪碧开口残废、闭口残废的说话方式,着实激恼了水仙。亏庄颐还是她的前夫呢!

水仙怀疑当初庄颐是怎样看上韩雪碧并共偕连理的?瞧她那股非置庄颐于万劫不复之地

的样子,真够呛人!

“真爱,是不附加任何外在条件的,更何况肢体的残障并不可耻,最可耻的是心灵

的残障,一个人有心去做贼,基本上就是人格的残缺。而我现在完全同意,一个贼绝对

没有什么格调可言,尤其是一个半调子的贼。”水仙义正辞严的先痛叱了韩雪碧几句,

旋即霜寒雪冷的下逐客令。“你走是不走?假使你真不走,那么我们铁会请警察来,顺

便要回我们的研究报告。”

大概水仙的语气真是够强悍了,韩雪碧终于明白,再恋战下去肯定要偷鸡不着蚀把

米,她用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来安慰处于弱势的自己,然后挑兴似的和水仙对峙几秒

再甩甩头,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

淑姨各睨了她和庄颐一眼,小心谨慎的说:“我得跟过去看看!”

淑姨跟着韩雪碧出去之后,原本像唇枪舌战战场的书房一下子岑静起来。庄颐的脸

色已明显的恢复许多,不再苍白铁青,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悒郁与沉重。

他审视着水仙许久,才冷淡客套的说了一句:“麻烦你,扶我上轮椅,好吗?”

焉有不好的道理?水仙是义不容辞。帮忙他坐上轮椅之后,见他仍是一副若有所思

的忧郁,水仙终于忍不住了,她有些笨拙的说出她的安慰之词,“其实,你根本不必在

乎韩雪碧的话,她是个走在心虚与偏激道路上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难免心虚偏激。”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深远,我最初认识的韩雪碧和今日的韩雪碧差别很大。”

庄颐像赞同又像缅怀的点头同意,那令水仙稍为放心。不过他下一刻说的话又叫水仙马

上悬起了心。“既然你先提起这个话题,那么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关于我们的离婚协

议!”

“离婚协议?”水仙简直是愣在当场。

“是的,刚刚──就在不久的前一刻,我突然惊觉自己强迫你走入一桩你不想要的

婚姻,是多么蛮横而可耻的行为。”庄颐把轮椅兜向窗边,瞪着窗外。

“你不觉得说这些话有些太迟了吗?我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水仙微拧起眉,

立在他身后问。

“永远不会太迟,只要不是和一个废人绑在一起一辈子,你的人生便随时可以重新

开始。”他头也不回的答。

“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愿?或许我并不介意和一个废人绑在一起一辈子!”水仙的

语气还算冷静。

“但我介意,你是个好女人,你配拥有更好、更完整的男人。”

“这就是你想和我离婚的原因?”水仙感觉哭笑不得。“但为什么?这和你最初逼

我结婚的说法大相迳庭。你始于轻视我,终于夸赞我,而这中间,究竟有多少真实?多

少谎言?”

庄颐终于掉头看她,眼里布满忧虑。“当然,我不会在我堆积如山的罪行中再加上

个说谎,经过这一小段时日的相处,我一直在改写自己对你的观点,而那些好的一面总

强过坏的一面。”

“真该感谢你对我的高评价,但假使你不这么顽固,我们或许可以是对模范夫妻。”

水仙嘲弄。并终于有些明白他正以他的方式在替她的将来设想。但该死的,她才不希罕

他的鸡婆。“所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放弃你的顽固,并相信我对自己感情的判断能

力?”

庄颐的眼神与她相遇。“为什么?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或许我只是一个无聊的

人?或许我只是太喜欢快乐的结局?”

“那么请再告诉我,你定义的‘快乐结局’所该具备的条件有哪些?”水仙又问。

“一个美好、健全的男人,一个能带你上山下海去体验人生的男人,一个不必连性

生活的美满与否都遭别人质疑的男人!我相信追随这样一个完整的男人,女人才有‘快

乐结局’可言。”

“但假如我坚持我的快乐结局全系在你身上呢?”她微微挪动双脚,脸色苍白的靠

近他身侧。

“别再试着嘲弄我或者愚弄我,黎小姐!”庄颐猛然怒吼,他一直压抑的悲哀愤怒,

这一刻终于在他眼中沸腾,发出炽烈的警告。

“这不是嘲弄或愚弄,而是肺腑之言。”水仙将手反绞在身后握拳,仿佛这样就可

以止住自己的颤抖并对抗他的怒气。“我一直相信那场车祸及接下来近十年的磨难岁月,

并没有侵蚀了你完整健全的心灵,我更相信只要你不妄自菲薄,从前你能是那样一个气

宇轩昂、顶天立地的男人,今后一定也能。至于──”一阵类似梗塞的声音止住了水仙

一厢情愿的士气激励。庄颐正猛摇着头,发出悲惨、毫无欢乐的大笑。“别再自欺欺人

了,小姐,我们都清楚气宇轩昂、顶天立地这种词句再也不可能适用于我了。”

那苍凉的笑声令水仙颈背上的寒毛都几乎竖了起来,她一眼就看见他那双漂亮眼睛

深处的绝望。她诚惶诚恐的安慰他:“你不该这么自暴自弃,我爱你,我会帮你,不论

要用掉多少时间,我都会帮你。你将再走路,一定!”

“你还不了解吗?水仙!就算我能再走路──可能是拄着拐杖走路──那也不能让

我变回车祸以前的我。”庄颐的声音像坏了的唱针般滞重。“生命本就是个玩笑,而在

你还有心情玩笑的时候,别浪费你的时间为我担忧。何况我不配你,不配你如此待我。”

她是不了解!为什么庄颐会突然这么急于把她推出他的生命之外?“你究竟在想些

什么?庄先生!你以为让我自由就足以凸显你牺牲者的动机尊贵、姿态崇高?”

“我没想过要凸显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可以获得更好的。”他又恢复冷淡的掉头

低语。

第一滴眼泪由水仙的睫处眨落,她被他妾自菲薄、一意孤行的言语弄得无所适从,

愤怒激生。“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她咬牙切齿、疼痛难当的说:

“我需要的是一个勇敢、有尊严、有情有爱的男人;一个无论顺境逆境,无论以双腿或

双膝都会傲岸的屹立在我身边的男人;一个不会轻易受外界影响的男人。而你──庄颐

──你既不高贵又不勇敢,完全是个不足取、只会逃避现实的懦夫,我开始相信──就

算你的双腿无恙,你的背脊还是不够支撑你!”

说到这里,水仙哽咽了,她几乎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一生可能失落的愿望和行将破

灭的梦想梗住了她的喉咙。

他是她的丈夫、爱人,但却只愿意和她分享彼此的身体,而不肯向她交托出他的心

灵、期盼和梦想,他甚至随便找个借口就想把她驱赶出他的生活,叫她怎能不伤不痛?

然而她的严词峻语似乎并没有伤到庄颐,他不只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他更像个刀

枪不侵的钢人,又冷又硬的下结论:“是的,这就是我们共同一致的想法了,我是个懦

夫,我的背脊没有硬的足够支撑自己,我不够勇敢、不够尊严,我不配你,是的,你会

比你预期的更早收到离婚同意书。”

把手握成拳抵在嘴上,遏止住即将随心痛而来的嚎啕痛哭,是水仙仅能维持自尊的

方法,但她的泪,却像窗外那愈下愈大的雨势在脸上奔腾。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爱不爱我?”她终于又一次撇下自尊,屈膝蹲在

他的轮椅边,哽咽的捏着他略嫌冰冷的手问着。

而他沉默了良久才答道:“或许诚挚的爱是一种天赋,更或者仅是运气,但遗憾的

──我不只没有天赋,还缺乏运气。”

他否定的答案像诗人的诗,但这一刻水仙是多么深恶痛绝他冷淡的文雅啊!“你不

该这么对我!”她低语,几滴沾在睫毛上的泪水滴落他的膝盖,在他淡色的裤料上濡染

出几个深色印子。“我没有做错什么!”她开始扬高声音重复:“你不该这么对我!”

泪水又一次自她苍白激动的双颊滚滚滑下。
 0   2005-06-13 12:48: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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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可惜水仙因胜利而产生的满足与雀跃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激情过后,水仙斜倚在丈夫身上假寐并几近入睡。

是另一阵满熟悉的细微声响惊起水仙,她浑身一震的张开双眼,发觉庄颐已先她一

步清醒,他一边压下她往沙发外探看的头,一边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屋外有雨雾迷蒙,但因为是大白天,所以屋内仍有些微的能见度,水仙和庄颐同时

看见书房的门把被一种缓慢而诡异的力量轻轻旋动,一只手探进门内,接着门被推开一

个稍大的缝,一条人影倏的窜进房内。

照道理说,庄颐的书房平时并没有特意设防,只要知会过他,他也不反对别人偶尔

进来光临他的书房,可是这条蹑手蹑脚、极为异常的鬼祟人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

因有所为而来。

喔!不对,是“她”而非“他”。

室内光线的黯淡和躲藏地点的还算隐秘,制造了水仙和庄颐的监看优势。当来者更

轻手轻脚的走向书桌,正以惶急的姿态翻箱倒箧时,水仙和庄颐同时捂着嘴轻抽了一口

气。

没有人会错认她,“她”是韩雪碧。她在开关了许多抽屉之后,像没找到她所要的

东西似的轻哼一声,接着她把注意力掉向书桌上的电脑,轻轻的在键盘上按了数下,之

后她又像遍寻不着她所要的资料似的低咒了一声,最后她略略左顾右盼,犹豫的瞪着墙

上的电灯开关几秒,又决定放弃开灯的朝书房另一端走去,那儿有许多庄颐做实验用的

瓶瓶罐罐,她几乎没有发出声响,超乎寻常谨慎的东翻西看、闻闻嗅嗅,最后她的眼睛

停格在实验器材旁的一叠书上,她由书中抽出一小叠纸张,眼睛大睁,她应该是找到她

所想要的了。

最初庄颐没有弄懂自己书房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前妻的深感兴趣?但当他看

见她正以几近贪婪的目光在狼吞虎咽他的研究报告,并于稍后把那小叠研究报告塞入她

的外衣口袋时,庄颐的脑海马上灵光一闪,闪过许多怀疑──韩雪碧是个商业间谍?想

窃取他个人的某些研究情报?

而就在韩雪碧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悄然引退出书房前,庄颐开口了!

“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擅自取走别人的东西,是不是该算小偷的行为?”庄颐的腔

调十分冰寒。

韩雪碧没有答腔,一如水仙的噤声。但她更迅速的移动至门边,想旋开门把逃离现

场!

“韩雪碧,就算你逃出书房的门,也逃不过你是个贼的事实。”庄颐的语更像利刃,

划开了太过静寂的气氛。

韩雪碧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缓缓转身,缓缓按下书房电灯的开关。

亮起的灯光已令她无所遁形,那意味着她决定而对现实,不再有逃走的打算。她交

抱双臂倚立在墙上,神情依旧颇为笃定,唯有她略显苍白的脸孔泄漏了她的紧张。

“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怎能说得那么难听?”她仿佛十分有理,倨傲的抬高她

颇为美丽的下巴,然后以不屑的眼光扫过庄颐和水仙不甚整齐的衣物,讥讽道:“倒是

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庄颐倒也没有被她露骨的说法打败,他以客气、冷淡、不带感情的说法予以反击。

“我和我的妻子有权在我的住家的任何角落里做任何我们爱做的事,而我可以向你保证

那绝对是美事而非丑事。”他顿了一下,模仿她的语气又说:“倒是你,想不想让我麻

烦警察来替你搜身──或者搜口袋?”

知道庄颐已看清楚她刚才的所有行为,韩雪碧根本无法再矢口否认,那之后她的表

现是颇令人讶异,她直奔沙发而来,在庄颐的脚跟前蹲下,直撞入他怀中,边捶打他边

眼泪扑簌簌而下。她哭诉:“你怎能如此绝情,好歹以前我们也曾是夫妻,也曾同床共

枕眠,你竟敢想叫警察来对付我!”

庄颐没有反手拥抱韩雪碧,他的双手十分僵硬的垂在身侧,但他的眼和水仙错愕的

眼睛隔个韩雪碧在空中交会,而水仙从他眼中看出一些他对韩雪碧仍残存的彷徨感情。

水仙感觉心情有些下沉,但她依旧决定只观看而不干预庄颐处理这件事。

过了似乎是天长地久的漫长时间,庄颐终于使力推开韩雪碧,他瞪视着自己T恤上

被泪水濡湿的那一大片,沉声道:“给我一个你拿那些研究报告的理由,如果它听起来

不太荒谬,或许我可以慷慨的把它们免费奉送给你!”

这不啻是韩雪碧的一线生机,她微仰着头轻瞄了庄颐冷淡的脸孔一眼,评估着说或

不说实话的两种可能结果,衡量过后,她意识到说谎的后果可能没有诚实来得好,她决

定实话实说。

“你知道,在美国那种大环境谋生并不容易,更何况我是个华裔女子,想在那么竞

争的环境中保持屹立不摇的权威并不容易。”她挥掉颊上的泪,哀声叹气的坐在庄颐脚

跟前的地板上,可怜兮兮的说:“在美国的生化科学界打滚了近十年,我好不容易才混

出一点名堂,两年多前,靠着这点知名度,我跻身于美国某家大型的化学医药公司,主

导关于营养免疫这类的研究,可惜一直没能有更好的发现与突破,日前,公司计画裁员,

他们知会我──假如我再没有更进步的研发,他们将请我卷铺盖走路。

“那是个现实至极的环境,他们指责我花在出风头(学术讲演)的时间太多,用在

正经研究上的时间太少,更不客气的说,花大把的钱请我这种花瓶在公司做秀,倒不如

花大把的钱请个双腿不便却能致力于研究的人,后来,公司有人传出老板属意取代我继

续主导这个研究的人是个台湾人,再经我多方打听,原来那个台湾人名叫‘庄颐’──

双腿不便且名叫庄颐、又正研究营养免疫学,那人当然是你。最近,他们正准备派员来

台湾和你商议这整件事,而我是先了他们一步回台湾!”

韩雪碧花了不少时间陈述,庄颐和水仙都听得有些呆,稍后庄颐颇迷惑的说道:

“这倒新鲜了,我从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如此之高,声名竟能远播至重洋之外,我相当

好奇,他们由哪里得知我的存在?”

“是你在报章发表的那些论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你大概不清楚洪立夫曾多次把你

的研究请专人翻哗成英文,并送到美国某家知名的医学杂志发表。”

韩雪碧说的绘声绘影,庄颐却轻声咒骂起来。“洪立夫还真是鸡婆的可以!”

“你应该感谢他的,他替你开创了一个好契机,也替你创造了一个新局,从此以后

你可以不必为你的双脚自怨自艾,也可以──”她起先滔滔不竭,说到这里她却停顿起

来,犹豫的睨了已皱起眉头的水仙一眼,才又把眼睛定回庄颐脸上,心虚的、小小声的

说:“或许我们可以在美国让我们的一切关系重新结合,包括研究的结合以及……情感

的结合。”

多么厚颜无耻的说法啊!这一刻,水仙的眼睛瞪得快像铜铃般大了。韩雪碧怎能把

她当个隐形人似的,如此登堂入室的向庄颐做这种建议?水仙几乎又是想一巴掌打掉韩

雪碧的厚脸皮,可是她还是握紧拳头隐忍着,并等不及要看丈失的反应了!

庄颐的反应也的确没有让水仙失望,他对韩雪碧的说法表现出相当的不屑。“这就

是你在美国十年所获得的长进?”他的唇抿成一线,严苛的说:“别把如意算盘打在我

身上,韩雪碧,我对没有羞耻心的人十分厌恶,更甭谈什么利益或情感的结合!”

“可是──我认为你还是爱着我的!”韩雪碧焦急的反驳。“我承认十年前离开你

是我的错,但我爱你的心依旧,而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复合的好机会──”“十年前你签

下离婚证书的刹那,我就不爱你了,而我也不认为你曾经爱过谁!”庄颐冷硬的截断她

的话。“像你这种女人爱的只有你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也只有自己,为达目的,你甚至

不惜偷窃,在我心目中,你现在只是个人格一落千丈的贼,而且还是一个不甚高明的

贼。”
 0   2005-06-13 12:47:5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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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理会任何人的错愕或低呼,依旧看着庄琛的眼睛,说:“这是你应得的,为

了你曾说过爱我,然而那只是则谎言。但我不会因此哭泣,因为我的眼泪早在我凭吊我

对白云峰的第一次爱情时就流个精光,不过我真的庆幸眼泪是为白云峰流,而不是为

你。”

顿了一下,她用手背轻抚过庄琛就算上了五指印,仍显得十分俊逸的脸庞,又补充:

“因为──白云峰是个道地的君子,而你……只是个道地的伪君子!”

骆婷婷的最后一句话是轻轻出口,效果却像重重一捶直轰向庄琛的脑门。

这一刻,他突然酒醒了,但神魂却分崩离析了。他眼睁睁看着骆婷婷缓缓垂下在他

颊上的手,毅然的直起身躯,苍凉的眼神在他脸上做茫然的最后梭巡,然后,转身走出

起居室,也走出他的生命。

淑姨、水仙、庄颐目送她,没有人做慰留,因为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慰留!

数分……也许是数秒之后,一阵汽车飞驰出雾庄大门的声音响起,偌大的雾庄,只

有“Anger”和“Melancholy”的吠声相送。

庄琛仍湿淋淋的跌坐在地上,脑袋轰然的回想着骆婷婷临去的那一眼,那充满怅惘

的沉淀和不再相信的哀伤眼神。

他们都击中了彼此的要害。庄琛踡缩起自己,忧郁的想着。

他轻蔑她一直以真心在期待能拥有的爱,而她挞伐他是伪君子。但也唯有她这样的

挞伐,才足以散去他一直在蒙蔽欺骗自己的心雾。心雾散了,在心中的屹立的人影终于

清晰起来──是她,一直只有她,骆婷婷!

能如此迅速厘清自己的心,连庄琛自己都甚觉震惊。但豁然开朗使得他由地上倏的

弹跳起来,他笔直的穿过呆愕的淑姨,来到正以电光石火之眼对决的兄嫂──他终于承

认水仙是嫂子了──之间,惶急又真诚的说:“我想借你的车钥匙,大哥,我必须去追

回她。”

“她是谁?”庄颐回以嘲弄的质疑。

但庄琛却回以没有犹豫的恭谨:“她是我不愿再错失的爱!”

“骆婷婷?”微侧着头,庄颐又求证了一次。

“骆婷婷!”眼神坚定的,庄琛又保证了一次。

庄颐终于露出了一丝有所保留的微笑,并嘱咐淑姨和庄琛一起去拿钥匙。

于是数分……也许是数秒钟之后,另一阵汽车飞驰出雾庄大门的声音响起,相送的,

仍旧只有“Anger”和“Melancholy”的吠声。

终于,只剩水仙被留下和她的丈夫独处,室内岑寂,但那感觉却足堪比拟炮声轰隆。

庄颐转向她,整个房间里似乎正回响着他的怒气。

“对我弟弟投怀送抱,就是你想向我保证的爱?”庄颐下颚愤怒的抿成一线,阴沉

的质问。

“事情不是像看起来的那样!”水仙着慌了。她完全知道刚刚她和庄琛的那种姿态

看起来有多暧昧,可是事实上她是被逼迫的一方,她不得不解释:“你误会了,庄颐!”

“我知道,庄琛强迫你!”他说得好体谅,但他目光里的怒火烧灼着水仙,直教她

明白他根本不信任她的话。“不过,假使你不曾扮演诱惑者的角色,我谅他不敢!”

水仙丧气了,反正不论她再怎么向他证明自已的无瑕纯洁,他都打算对她扣以淫娃

荡妇的帽子。

“我没有诱惑他,你究竟要我怎么证明?”水仙懊恼的喊。“我真的只在乎你,只

爱你!”

“换个新鲜一点的词吧!黎水仙!或者换个新调也可以,你那几句庸俗不堪的造句,

我早就听腻了!”他厌恶的摇头。

天哪,真可悲!他把她的爱情表白当成在唱山歌了。水仙气愤难耐!她差点一巴掌

朝他俊美却盛气凌人的脸庞打了过去,但几秒后她克制挥拳的冲动,想到她或许可以如

他所愿的,换个方式,她不发一语的在他措手不及的当口大力旋过他的轮椅,推着他疾

走向前,那勇往直前的模样让庄颐牙根紧咬、额暴青筋。

她操纵他的轮椅穿出起居室,穿过长迥廊来到他的书房门前,她推开门,一点都不

细心的把他推过有点小起伏的门槛,抵达一张她为他整理书房时才为他增加,背向着门

的舒适长沙发时,她突兀的拉高轮椅把手倾斜轮椅,让庄颐像袋被倾倒的垃圾般,整个

人毫无优雅可言的扑摔向沙发。

等他挣扎着坐正身躯时,他当然是脸红脖子粗,可是水仙没理会他那咬牙切齿、訾

目欲裂的喘息表情,她只是走向他的音响架,找出一张庄颐完全不知道它存在的CD,她

把CD输入,然后抓起一本薄小的册子翻了几页,找到她所要的时,她把它塞入庄颐的手

中,用严肃且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好好的看看这首歌的歌词,或许你能找到你所

要的‘新鲜’!”

说完,她压下音响的按键。一阵女性清晰柔美的声音旋即在钢琴前奏之后响起:

你紧紧握着你的记忆静静的坐在窗边我轻轻捧着我的哀伤凝视着你的侧脸不知从哪

一天起你遗失了你的欢颜而我怀疑──我把我的笑容和你一并迷失在你阻隔世界的窗帘

我知道我们的爱还不够结实但我没有希求你给我太多爱的实践我知道我们了解的并不够

多而我祈祷和你一起对抗世界的多变啊!爱可以是那么美好令人疯狂教人依恋爱可以是

那么美好没有什么值得争辩让我们重新开始会不会太难?

如果你的心己经消失了光圈那么我会选择用我的爱照亮你的脸照亮你的每一天爱可

以是那么美好它将带引我们迈向崭新的每一天歌曲结束于另一段琴音之后。不知是震慑

于歌者的优美歌喉诠释,还是歌词的确有某部分触动了庄颐,歌曲结束良久,他仍怔忡

的瞪着那份歌词。稍后,他回过神合上词册时,他的小姨子黎百合清秀亮丽的险孔正在

封面的扉页上对着他微笑。

思索数秒,他仰头凝视着正“轻轻捧着哀伤”倚在音响架旁的妻子,说道:“我小

姨子的歌声已几近天籁。”

这就是他听完这首歌之后的唯一感言?水仙有点哭笑不得。“百合的好歌喉早已备

受肯定,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听完这首歌,你的感觉真的只有这样?”

“还能怎样?这只不过是一首歌,我不认为我该为它恸哭流涕!”他的脸上刻蚀着

冷淡。

这一刻,水仙大哭的冲动终于胜过大笑,但她仍克制的微笑着暗示:“或者你是没

有恸哭流涕的义务,但某个女人却极可能为你的冷漠无情而恸哭流涕。”眼眶红了一下,

她问:“有没有兴趣知道这首歌的作词者是谁?”

“Narcissus!水仙!”他瞥都没再瞥一眼歌词上的词曲作者简介就一口应出,继

之他以令人愤慨的嘲讽说道:“很难想像一个护士还有作词的天份!”

还是想掴他一巴掌,水仙手心刺痛的想。

但她依旧风度的没有付诸行动,只是以重重的、像踢正步,的步伐走近沙发,立在

他身前气咻咻的低喊:“我的确没有作词的天份,也从不做自不量力的事,这是头一次,

我自不量力的把我的想法诉诸文宇,我知道在你眼中这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但它的确

道尽了我对我们这桩婚姻所抱持的态度与期许。”喊到最后,她轻叹一声跌坐到他身旁

的沙发,捂住眼睛很气馁的说:“我实在是蠢透了,早该明白对这样一桩以‘报复’和

‘偿还’为目标的婚姻,不应有任何期许的!”

水仙喃喃低语。她不以为她的自弃自怜会获得他的反应,但一双男性有力的大手在

揪下她蒙在眼睛的纤秀小手后,很出人意表的说:“下次,不准你再把我当袋垃圾似的

从轮椅上倾倒下来!”

他的语气很“鸭霸”,但他的表情却很……很温柔。留置在他脸上那股略显含蓄,

甚至有丝靦腆的笑意,让水仙不觉脉博跳动加速,说话结结巴巴。“我……我从没把你

当垃圾,我只是希……希望你是我具体的丈夫,而我是你……你具体的妻子。”

“具体”,多么可爱的形容词。庄颐终于放弃了他坚守的怒气微笑起来,手也开始

绕上她苗条的腰际。“你知道,‘具体’这两个字如果不具体去做,是很难‘具体’

的。”他在她鼻端前低喃。

起先水仙有点混沌于他的绕口令,但他唇角勾起的邪恶笑容及他倾身逼近的英俊脸

庞,令她心跳狂乱。

他把她微压向椅背,手开始摸索她衣服上的勾扣。水仙并不认为大清早就在他书房

的沙发上和他做爱是好主意,可是他脸上难得流露的渴望神情,让她不舍得做个吝啬的

妻子。

稍后,他拉开她的衣服并且把她延揽到自己身上,他的牙齿以无比的细腻轻噬她最

敏感的肌肤,他的手指、舌与双唇则在她的肌肤上交织出最愉悦的幽暗之舞,他实阔的

手掌托住她的臀,缓慢而炙热的抽动摇撼着她的躯体,她的双眼在雾般的冲击中大睁。

再稍后,她回应他以最纵情的姿态,她以扭动、悬宕和叫喊出声来膜拜他犀利无比

的刺穿力,直到她自光芒万丈的舞台边缘滑落,身体痉挛且为高潮的震颤侵袭。

更稍后,他狂野沉重的占有加剧,他驱策着她,拖曳着她跟他一起移动、浮沉,让

他得以更深入她最终的核心,让他得以发出兼具粗嗄与尖锐的爱之狼嗥。

今早是个小胜利。当水仙在她那一向视自我控制为使命的丈夫脸上看见完全失控的

表情时,她是打心里这么雀跃且满足的想着。
 0   2005-06-13 12:47:4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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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许多事情的发生全聚集在这一天──一个多一而又多雾的日子。

大清早,一阵无名的雨雾就把雾庄整个笼罩在一片愁澹的静阒中。

但雾庄并非真的静阒。在庄颐的复健室里,水仙正以她护士的专业方式,协助庄颐

做着举步维艰的复健工作。

庄颐喘得厉害,他扶着两根粗大的钢管,第不计其数的伸直沉重迟滞的双腿,缓慢

谨慎的踏出一步。一阵痛楚袭来,他轻声咒骂,看了看几步之遥的轮椅,他大胆的挪移

重量,之后他的膝盖一弯,双腿无力的下垂,屁股差点“砰”的着地。

“小心,小心!”水仙边低呼边揪紧他的臂膀,等他再度支撑好自己时,她略显担

心的说:“想不想休息一下?不要太勉强自己。”

他额汗涔涔的点头。“不管用!”他微侧着他完美的头颅,望着像在嘲笑他的光滑

木质地板,怒不可遏的嘶吼:“该死的复健,根本没有用,该死的腿,让我自觉像只被

留在花园石墙上进退不得的毛毛虫。”

多美妙的形容词!水仙飞快把轮椅推向他,搀扶他坐下之后,她好脾气的朝他嫣然

一笑。“别急,慢慢来嘛!毛毛虫总有一天会蛹化成为翩翩飞舞的蝴蝶!”

“连走路都走不成的人,哪敢想飞?”庄颐冷笑。

看来他一早的情绪就不太好。水仙要求自已不为他情绪所动的继续微笑,鼓励他:

“会的,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走路的。”她坚定的说。

“是吗?”他眼里燃着嘲弄的火焰。“我怕我还学不来走路,你就先飞掉了!”

“什么?”水仙皱起眉头看他。

“我说──自从我那个玉树临风的医生弟弟回到雾庄之后,你每天都神不守舍、魂

不思蜀。”他也挑起一边魔鬼般的浓眉。

“你是什么意思?”水仙屏息,为他语气中的霜寒及自已盲目的疑惧所席卷。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讽刺一笑。“你心里正在盘算该怎么和庄琛重温一下鸳梦,

不是吗?”

“是谁给你这样的想法?”她内心悸痛,但心痛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承受。

“想法不必谁给,每次你而对庄琛时的那副哀怨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你对他余情

难忘!”他指控。

而他有什么权利如此的指控她呢?水仙干笑。“我哀怨?”她提高了声音。被委屈

的愤怒夹杂着多日来忍受韩雪碧的不满齐涌而出。“你想知道我哀怨的真正原因吗?我

哀怨是因为我蠢得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爱上只想报复我的男人,我哀怨是因为你才是一

副想和韩雪碧重温旧梦的心肚。”

“不要反咬我一口!”他以犀锐的声音驳斥。“也不要重复的向我誓言你的爱,我

不再相信!不再!”他强调,肩膊的线条更僵硬了!

他真是比条牛还冥顽不灵。水仙气得想干脆把他的轮椅倾倒!但当她看见他的表情

时,她的怒意霎时消失。令她不再愤怒的原因,是他眼里那抹深沉的伤痛。喔!原来他

并不像别人所感觉的戴盔披甲、刀枪不入;原来他不敢爱人也不肯相信自己为人所爱,

只是因为被背弃的伤害太刻骨铭心。

该死的韩雪碧!在为庄颐心痛的一刻,水仙不得不打心底咒骂她。

水仙想倾身安慰庄颐,并保证自己的爱,但她知道自己该留些时间让他自行体会,

而不该自卖自夸或逼他太甚,于是她轻轻旋身走向复健室的门口,又停下来侧头向他,

说:“你或许以为不再相信爱,你便能获得今生心灵的平和,但事实上,你却是将你自

己判入一辈子的战争。而只要你肯信任我,我保证终我一生的爱来为你编织一生的和平,

我保证!”

她终究还是自卖自夸了,但水仙认为自己说的是肺腑之言。她不再看他表情与反应

的轻合上门,并期待有朝一日他能够为她开启的不只是他的房门,还有他的心门。

当然,这么轻微的观念僵持只是这一天的小小开端。稍后不久,水仙就很不幸的开

始了她的灾难。

对庄颐说了那么段信誓旦旦的话,水仙就算不看他的表情,也会揣测他的反应。事

情就发生在她恍惚的走进靠庄颐书房的那间起居室的时侯。

她的屁股才沾着那组沙发,她就发现房里另有其人。她认定“供应”别人各种口味

冰淋淇的温情男人──庄琛──正立在起居室的酒柜前“供应”自己一杯气味浊重的威

士忌。

水仙惊跳了一下,惊魂甫定后很自然的说:“这么早就喝烈酒,很伤身的!”

“你还会关心我?真叫人感觉讶异与──感动!”庄琛微笑着走近她,表情怪异。

“你是我的小叔,我当然关心!”水仙变成不自然的强调。

而她的强调,似乎有点激怒庄琛。“你一向如此,只怕我伤身,却不怕我伤心。”

他一屁股沉入沙发坐椅的一边,颊上出现不知是激动还是不善饮酒的红晕。“可是对我

大哥,你是既怕他伤身,又怕他伤心!”

“假使你没忘记,他是我的丈夫,我关心他更是天经地义!”水仙微侧过头躲避他

直喷向她的酒气。

“我岂能忘?你的丈夫原本应该是我!”庄琛真的开始激动了,他在小茶几上重重

的放下酒杯,忿忿的说:“他横刀夺爱。”

水仙错愕于他语气中的恨意,他和他的大哥不是前嫌尽释了吗?

“我们之间没有爱,你应该早就体认这个事实。”她仰头看他,勇敢的说:“你该

爱的人不是我,是骆婷婷!”

“不,我从来没有忘情于你。”他突兀的揪紧她的手,狂热的盯着她。“骆婷婷只

是我利用来挽回你的一部分,我想利用她来引你妒忌!”

“不对,你不应该这么说,婷婷因为真心爱你,才把自己交托给你,我了解她,她

是个相当自爱的女孩,你该真心把握!”她试着挣开他并和他讲理。

“但我的真心却只留给你。”

“不!”水仙为他的执迷不悟摇头。

“是!”他执拗的更迫近她,带着醉意诡谲的瞪着她。“你知道吗?我的前嫂子韩

雪碧曾对我说,撞见你光着身子愉悦且陶醉的躺在我老哥怀中,但我不相信残缺如他,

能带给你什么愉悦与陶醉。”

水仙愣了一下,脸颊倏忽涨红。原来他们交头接耳是为了这件事。“你们没有权利

讨论这种事,她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她带着隐私被亵渎的怒气反问。

“因为她想挽回我大哥,而我想挽回你。”

“可是十年前是她先放弃他!”水仙表现出无比的震惊,无法苟同他们如此奇怪的

思维。“至于你我之间,原本就没有该挽回的事,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爱你大哥,喜

欢和爱仍有差距。”她边说,边想挣脱他的掌握。

“差距只在君子和小人!”庄琛却更藉酒胆压制她。“早知道,四年来我根本不该

信守什么鬼君子风度,反倒该早早把你弄上床或任何触手可及的地方,像这样!”

“不!”水仙侧头躲过他向她袭来的嘴,严厉的喊:“放开我!”

“要!女人嘴巴说不,心里说的其实是要!”他把她整个罩在沙发上,一手束紧她

的腰,一手攫住她的下颔,他罔顾她的反抗挣扎,只想迫使她屈服并榨出她的爱。“我

家老大不配你,他只是个连路都走不动的残废,就算他真能带给你性的愉悦,他也不能

带你上山下海,体验更丰富的人生,而我能!你是我的,你应该属于我。”

水仙心中惊慌不已的又踢又踹,庄琛现出红丝的眼及近乎暴戾的神情吓坏了她,她

毫不怀疑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可能当场对她做出任何令人不快的事。

但至少这一刻她庆幸自己身处在雾庄里,她可以尖叫求助。她也确实想了照做。只

可惜她慢了一步,庄琛粗暴的堵住她的嘴,把她的叫声闷入喉里。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比看别人演戏更过瘾多了。一注水顺着庄琛的头顶倾泻而下,淑

姨不以为然的声音响起。“这壶水应该够你清醒了吧!”

紧跟着淑姨之后接了一个更冷厉的声音,那声音,将水仙和庄琛冻在原点,那声音,

属于庄颐。

“你就快比我的狗还不如了,庄琛。”

水仙惊惧的使尽吃奶力推开庄琛坐起。她甩拨掉头发上被殃及的水,第一眼看见的

是像个悍卫女战士般单手挟腰立在庄琛身后的淑姨,她的唯一武器是她手中的茶壶。

而淑姨身后,庄颐的轮椅就停在起居室的入口,他以无比严厉与愤怒的表情瞪着她

和庄琛,他的轮椅后,则立着神色十分木然冷冽的骆婷婷。

水仙捂着唇呜咽,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骆婷婷,由她的表情,水仙不难猜出

她已听进了他们刚刚的所有对话。

走向被淑姨淋成落汤鸡且被水仙使力推倒的庄琛时,骆婷婷的样子显得苍白而镇定。

她蹲坐下来,眼睛与庄琛的眼平视,用超乎寻常的平静问他:“刚刚你说的──关于

“利用”我的那部分──是你的心肺之言?”

被她美丽、却泛着幽幽冷光的眼睛锁住的庄琛,不能逃匿躲避,无法狡辩回答,只

感觉罪恶感弥漫全身,酒精已大半挥发成热汗。

骆婷婷认定他的无法回答就是肯定的回答。

体认自己又一次成为了爱情的失败者,她的心情笔墨难以形容,语汇难以言喻,只

觉怅惘重重。

骆婷婷从未想过自己会两度败在黎家姊妹手里,但她对优秀的黎家姐妹并无怨尤,

怪只怪在她爱上的男人们都太有眼光。而她至少能肯定自己不会第三度由黎家姊妹手中

失去爱情,因为黎家老二百合正巧嫁给她的哥奇骆哲风,而这似乎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一

点!

但也许还有更值得庆幸的一点──今后,她可能再也没有爱情可以失去了,因为她

对庄琛的爱并不像对白云峰的那么单纯,他们之间纠葛着情欲、誓言与谎言。

绝不再试着爱任何人了,骆婷婷荒凉的想。之后她深吸了口气,狠狠的、左右开弓

的甩了庄琛两巴掌。
 0   2005-06-13 12:47:1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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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愣了愣,被说成“野食”,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她打脑海想搜罗出一些关于这

个漂亮女子的资料,但她的脑袋空空如也,正待反驳,另一个声音却替她出头了。

“亏你已贵为学者了,可是你演绎事情的逻辑观念还是那么差,韩雪碧!”庄颐由

床上缓慢的坐起,套上晨褛。“她不是我的野食,而是我的妻子,雾庄现任的女主人─

─黎水仙。”

她就是韩雪碧,庄颐的前妻!水仙恍然大悟!

而韩雪碧瞪着她看的样子,活像见鬼。“你没有骗我,你真的再婚?”她声音尖锐

的质问,活像别人有义务等她回头等个二、三十年。

“你能期望我什么?十年前你就明白告诉我现代不流行痴痴的等了!”庄颐轻蔑的

嗤之。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我只知道你似乎变冷漠了,你让我感觉我回雾庄并不受欢

迎!”

韩雪碧终于演绎出一点端倪了,庄颐正直背脊冷笑。“你永远只记得你想记得的,

这是你的好习惯,而我也有我的好习惯,对不受欢迎的客人,我不会鼓瑟吹笙的表示欢

迎。”

“表现点风度好吗?如你所说,至少我是个‘客人’!”面对庄颐无情的冷嘲热讽,

韩雪碧聪明的退了一步。

庄颐似乎暂时满意了她锐气受挫的样子,他语气明确的下逐客令。“很好,那么麻

烦你到客厅去稍候,我和我的妻子并不习惯在卧房里招呼客人!”

韩雪碧点头,然后掉头,她脸上一直表现得相当自制,但她摔上房门时所用的力道,

足以显示她的愤怒。

水仙和庄颐一样知道韩雪碧并不是一个习惯被拒绝轻忽的女人,而这样一个女人再

次回到雾庄,他们都难免各怀心绪。

“你打算怎么办?”缄默了许久的水仙打破沉默。

“不怎么办,她只是回国做学术演讲顺道回雾庄看看,不会久留。”庄颐叙述的很

平淡。

但水仙却开始忐忑,庄颐的意思好像并不在意韩雪碧在雾庄暂时住下,而他的语气

虽淡漠,可是水仙却隐约看见隐在他淡漠神情下的激动,那是一种无意间遇见“旧情人”

或瞥见“旧情事”时,心湖如被投下石子般的涟漪掀起。

起床着衣时,水仙看见庄颐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出神表情。

“涟漪效应”开始了。水仙边暗忖边无奈的苦笑,而她觉得她接下来该做的事,大

概是向她全能的上帝祈祷“涟漪”不要被扩大。



☆☆☆



上帝好像没有听见水仙的祈祷?抑或是懒惰回应她的祈祷?

接下来的几天,水仙的日子过的简直比糟糕更糟糕许多。

基于尊重她是雾庄的女主人,庄颐慷慨的把韩雪碧能否留在雾庄的选择权留给水仙;

也基于害怕被庄颐看成是小家子气的女人,水仙也愚蠢的决定让韩雪碧留下来小住。

这个决定的确是够蠢的了。在韩雪碧为期将近两个月的台湾假期里,她的巡回学术

演讲时间只占两周,且是排定在她台湾假期的最后两周,那意味着韩雪碧可能要在雾庄

待上一个半月。

而水仙糟糕日子的开端,自然是肇因于韩雪碧。加入雾庄的生活不久,她便给淑姨

和水仙带来相当大的困扰,虽然她在到雾庄的第一天,就被庄颐教导要谦逊的以“客人”

自居,但事实上她很难做到,可怕的是她还有“易客为主”的趋向。

在雾庄做客的这段时日,她有两面,一面是面对庄颐时的小女人姿态,庄颐在场时,

她总是表现得很妩媚、柔驯,像只等待宠爱之手的尊贵波斯猫。可是面对水仙和淑姨时,

她又像个跋扈霸道的女强人,颐指气使。

水仙不清楚她在美国就这么任性傲慢惯了,还是以前庄颐的确很娇宠她(庄颐会娇

宠一个女人?实在很难想像!)。她对别人为她所做的一切服务,不但不曾心存感激,

还有意无意的挑剔。

例如淑姨所做的菜,她不是嫌太老太烂,就是挑剔太碱太淡,甚至连水仙好意的让

出她搬到庄颐卧室前的那个漂亮房间给她时,她都不免要尖酸刻薄的批评:“从没见过

这么自我膨胀的女人,只因为自已名叫水仙,就弄得满室都是俗气的花朵图案和家具,

嗳!恶不恶心?”

当下水仙心想,韩雪碧要是知道了这些“恶心”的东西全是出自庄颐的选择,她不

知会不会由“恶心”变成“椎心”?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韩雪碧住进雾庄以后,“椎心”的人绝大部分是水仙,探究其

原因,又绝大部分与庄颐态度上的微妙转变有关。

确实,庄颐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回应韩雪碧的主动示好,又缘于他要强的个性与顾

及自尊,他更不可能和韩雪碧旧情复炽,可是他愈常胶着在韩雪碧无瑕脸庞及曼妙身影

的怔忡眼神,令水仙的不安加剧。而当水仙协助他做复健练习时,他的暴躁易怒,更是

教水仙无所适从、压力沉重。

比较值得安慰的是,韩雪碧的出现并没有削减了庄颐对她的“性”趣,一到夜寐的

时间,他若没有把自己深埋在她体内,便会温柔的把她纳入怀中,他拥抱她的姿势,柔

情而温润,但他的神情,深沉而幽暗,这样两极化的思维举止,又让水仙不得不怀疑,

他是否把她当成韩雪碧在利用?甚或者,他根本就期望躺在他怀抱里的人儿是韩雪碧?

唉!难怪有人要说,女人如她们所用的镜子一般脆弱;镜子容易生影,也容易破碎。

水仙也是女人,岂有例外。

心情是这样紊乱纷沓的过了几天,当水仙已逐渐适应庄颐情绪的古怪变化与韩雪碧

的除了庄颐其他目中无人时,这晚雾庄意外空降的另两位不速之客──庄琛和骆婷婷,

又让水仙一个头两个大起来。

事情又该从何说起呢?对了,该由这晚淑姨做的牛排大餐说起,为了刀叉摆放的位

置,韩雪碧当着庄颐的面抨击水仙和淑姨不懂“餐桌礼仪”,当下把水仙窘得面红耳赤,

把淑姨气得撂下刀叉寒声说道:“既然你那么挑剔,就换你来伺候我们吧!”

韩雪碧哪会伺候人?她天生是来让人伺候的,她只消微嘟着她美丽的樱唇,委屈的

辩称:“我哪有挑剔?我只不过实话实说。”别人就拿她没辙。

当时淑姨原本冀望一旁的庄颐评评理,顺便看看能不能干脆一脚把这个“嚣张”小

姐给踹向旅馆,眼不见为净,可惜她的侄子只是表情淡淡的漫游着他的思绪,他微翘的

嘴角甚至说明了他认为眼前这种情况相当有娱乐性。

淑姨差点当场气炸了,她各瞪了庄颐和韩雪碧一眼,把围裙甩下,忿忿不平的朝水

仙嘟嚷:“水仙,我认为你应该教教我们这位注重餐桌礼仪的小姐一些做客的礼仪,不

然,她都快不知道谁才是雾庄此刻真正的女主人了?”

当然啦,水仙认为自己既不被韩雪碧认同为雾庄的女主人,她再对她下什么马威也

无济于事,所以她只安静的对着自己眼前滋滋作响的牛排微笑,没有作声。

当时淑姨似乎被他们两夫妻姑息韩雪碧的心态激怒了,尔后一阵急促却熟悉的汽车

喇叭声瞬间平息了她的怒气。

这种鸣汽车喇叭的方式,除了庄琛,别无分号。水仙忐忑的暗忖。

事实上稍后踏进雾庄餐厅的,也的确是庄琛,他臂弯中还亲热的挽着一个笑容甜美、

笑靥迎人的女孩,她恰巧是水仙那英俊倜傥的二妹夫骆哲风的漂亮妹妹──骆婷婷!

说实话,水仙和庄颐、淑姨一样,都极讶异庄琛会这么快就再次回到雾庄,还带着

美丽可人的骆婷婷。

回雾庄的这晚,他就表情真挚的为他以前幼稚的行为及几次的动粗,诚心的向他大

哥庄颐道歉,还大方体帖的把骆婷婷介绍给大家认识,并公开表示不久之后骆婷婷将成

为雾庄的一份子。

这份宣告意味着──庄琛和骆婷婷的婚姻随时可能成立。

最初,水仙是十分惊讶的听着,并黯然的猜测:是否在庄琛和骆婷婷婚礼的钟声响

起的同时,也是她得低吟她对庄颐的爱情挽歌的同时?但无论自己的心情如何,她确实

是十分虔心替他们感到高兴的,庄琛的淳厚善良和骆婷婷的娴淑温婉让他们形同绝配。

而由骆婷婷凝望着庄琛时的甜蜜诚挚看来,水仙也肯定她已经由小妹玫瑰无意间加诸于

她的感情阴霾中走了出来,并真心的和庄琛陷入情惘。

只是,庄琛的想法又似乎不尽如此,这可由接下来几天庄琛的某些怪异言行得以证

明,例如以前行止保守的庄琛,现在总会故意在众人面前对骆婷婷表现出连骆婷婷都会

为之尴尬的过度亲热,并趁众人不注意时,对身为大嫂的水仙投以像要引她妒忌或挑兴

她的眼神。

又例如水仙时常会过敏的感觉到有人在窥伺她的一举一动,偶尔掉头,她会逮到庄

琛正用一种她完全陌生的诡谲眼光盯视她,最奇怪的是,他似乎相当喜欢和他的前大嫂

韩雪碧重逢,以前时常会咒骂抛下断腿哥哥的嫂子的他,现在却一有机会就和韩雪碧交

头接耳。当然,庄琛和韩雪碧若想培养迟到的友谊,水仙也没有干预的权利,问题是─

─他们给水仙的感觉很鬼祟,他们的交谈总在水仙出现时嘎然而止,继之而来的那股不

自然的静寂,又令人感觉格外尴尬。

水仙的直觉告诉她,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庄琛的行为特质已有某些改变,那改变令

他固有的温和淳良消失,并赋与了他一些不安定因素,而韩雪碧,则是雾庄里的另一股

不安定因素。

这两股不安定的因素,让水仙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而这些意外访客的汇集,

也的确造成了水仙一些不可避免的灾难。
 0   2005-06-13 12:47:0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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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样的问题!水仙苦笑。可是她也听分明他语气之中的希冀了。会不会──这

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转捩点?

是吗?是吗?

水仙迷惑的把眼睛再次掉回和他互锁。眼睛最不会欺骗人,她几乎要相信自己的眼

睛,因为她似乎看见他深邃眼中的感情光芒在激增,而那也激增了她的心跳和勇气。

爱,原本就是一种冒险。她默默的告诉自己,并在深吸了一口气且倒数三秒之后反

问:“你……不希望我离开吗?”

这种问题对庄颐这种深思熟虑的男人而言也应该是要谨慎的,但他却不假思索的摇

头并突兀的朝她俯过头,唇帖上她的唇。

爱苗似乎就是这么被滋长了,一切言语已成多余!

随着亲吻袭来的是松与檀的醉人皂香,令水仙感官晕眩。庄颐的双唇以较诸以往他

两亲吻更亲密的方式占据着她的双唇,他的舌头一次又一次探入她的嘴,以类似占有的

节奏想自她身体融化出液体的热力。

庄颐对她有过的所有感觉几乎都包含在这一吻当中,每一次舌头轻弹,每一次吸吮,

都好像要窃取她的灵魂。

美丽的哆嗦和叹息几乎扯裂她的全身,这时她才发现她和庄颐一同倾倒在床上。他

的嘴以令人无法忍受的甜美热力一路下去,滑过脸颊、喉咙曲线、锁骨下凹处,最后盛

放在她裹着端装洋装的胸口花蕾上,他以舌头轻拂引她呻吟,继而以狂暴的饥渴吸吮,

导引着原始的缕缕快感奔流过她的子宫。

她的手指缠住他粗粗的发丝,感觉自己的情绪被一股无法得到满足的燃烧欲望捉弄

得很痛苦,她这一时刻的灵魂、身躯都围绕在她身侧这个她称之为“丈夫”的男人身上,

而在她最深刻的私人炼狱里,她实在是无知她该以何种方式宣泄?

但他是懂的!庄颐因快感的眩惑而仰头看她,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她半长不短垂悬

在耳际的发丝,乃至被他唇所眷顾濡湿的胸前蓓蕾。他的注视神秘而闇黝,仿佛专注到

她的内心深处,并允诺给予她一切。

当他拉扯她的衣服,她没有抗拒!未着寸缕时,她的肌肤兴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

强烈自觉──她从未察觉自己如此的无助和恐惧。

这男人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他是她的丈夫。她不顾一切的提醒自己,却抖落不掉疑

惧“放纵”之后可能需要承接的后果。

但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回想或悔恨,他又开始亲吻她了,舌头每一次温暖甜蜜的抚

弄都加深占有的角度,直到她在他的节奏中迷失,拱起她赤裸的胴体帖上他仍着暗色晨

褛的身体,乞求更多她所无知的。

“请你!”她低语。

水仙不肯看他的眼睛,但她紧攀着他的双手及急促的呼吸,已足以告诉庄颐她要求

的是什么!

脱下晨褛后,他静坐在床沿并把她拉到他身上。他的嘴唇再次甜美、温暖又慷慨的

对她施以润泽。他的手则移向她的臀揉掐抚弄,然后他将她拥得更近,托住她的膝盖让

她坐在他腿上,并给予她更多的入侵,让她感觉他的亢奋。

他以双手绞缠着她的发,强迫她与他一向深邃、此刻却迷蒙的眼神相遇,他低语:

“你准备好了,我也是,但我不知道我们该不该听从洪医师的建议!”

她着火的神智让她最初听不懂他想表达些什么?但当他轻轻一压,准确无误的进入

穿透她时,她瞬间明白他的话语旨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痛楚来了,又过了,没有任何感觉能超越这一刻,他一举威严的破开了她的身和心。

而当她不计代价的将自己交予他时,她也无意间注意到了──他曾经无力的双腿正抵着

地板规律的运动,像正迎向无限光荣的生机。

啊!这个男人会再走路的!

她在迎上他最后一个有力的冲刺时狂野的想。



☆☆☆



“性”改善了他们彼此紧绷的关系!

这是庄颐和水仙无法否认的事实!

他们发生关系的那晚,庄颐终于承认了一件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水仙是贞洁的。

虽然她的臀上确实有那么个传闻中的暗红色胎记,但她无瑕得犹如初生婴儿。

情欲的风暴过后,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挞伐或讥诮他对她贞洁的曾经猜疑,只是冷

冷静静的退出他的拥抱,梳洗一翻后安静的问:“你仍愿意让我分享你的床铺吗?”

求之不得!他差点说。但他只是点头,没有丝毫热情的看着她深深踡入他的床里。

他应该说些什么的,但和她做爱之后的某种着迷耽溺的感觉,令他震惊,也难以承

受。庄颐不认为这是自己十年来未近女色的后果,而是她实在非常非常诱人。凌乱的头

发像是黑丝波浪般散在脸孔四周,细腻的肌肤在卧室的微光与激情的作用下,像雪花石

膏般泛着粉红的光辉,是男人梦想用双手去珍爱的那种..….是一朵幽芬清新的水仙。

后来他们沉默的一同躺在床上,她紧靠着床沿背向他,她的身影看来十分压抑,像

是压抑着哭泣或某种情绪爆发的背影,他愈觉他不该什么都没说,例如一些安慰之词,

他终于说了:“在想什么?”下一秒,他发觉自己用的是问句且是一句没有安慰成份的

问句,他僵硬的又说:“很抱歉,我伤了你,害你承受痛楚,如果你想哭,可以放声

哭!”

鼓励她哭也算安慰的一种吗?庄颐觉得自己像白痴,不过至少他道歉了,至于这段

抱歉的话有没有追溯到以往的伤害,或者只是指目前,庄颐也无法为自己厘清,但他认

为两者都有。

话是奏效了,她回头,用她明亮的美眸凝视他,那眼神,是足以融化冰山的眼神。

“痛楚和伤,有时是人们在追寻欢乐时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不想因此而哭泣。”她伸手,

令他意外大胆的抚摩他的脸颊,却轻柔而忧伤的说:“刚刚我在想:爱人、被爱与做爱

是截然不同的三件事,但那已足够拿来做衡量,之前我顿悟了前者,刚刚我经历了后者,

而我怀疑中间那者会不会和我缘悭一生?”

庄颐不会听不懂她话,她正以她的方式在说明爱与被爱对她的重要性,以及她“爱

上”了他的这个事实,他唯一不懂的是她怎会爱上他──一个双腿残废又强迫她走入非

她情之所愿婚姻的男人?她怎能?

“为什么──你会认为你的爱正掉落我身上?如果我没记错,一个多月前你才和我

的弟弟论及婚嫁。”他抓住并固定她在他颊上游移的手,克制亲吻她手指的冲动,他以

冷淡不经心装饰他的脸庞。

而她答:“爱只是一种感觉,只是为爱而爱,没有为什么。而如你对我的爱所抱持

的怀疑,一个多月前,我也没想过你会是我如今的枕边人。”

“会不会,你对我的爱只是激情冲昏头?”他的唇上再次不自觉的浮现许久未曾浮

现的讥诮,因为他知道女人除非遭强暴,否则她们大多会对她们的第一个男人产生奇特

的情愫。

她的身躯曾因他如此的解读而僵硬了一下,但她没有愤怒的样子。“我只是想相信

我们能丢开过去的偏执,并给予我们建立在盲目怨憎的未来一些信心和守护,而爱,是

我们之间唯一的救赎!”她解释她的观点,沉吟数秒,她又轻问:“你呢?是否愿意也

能对我们的未来抱持着与我同等的心情?”

那一刻,庄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她对他所抱持的温柔与慈悲,在那时深深的震撼也感动了他,但唐突之间,他根本

不解该如何回应她的爱?毕竟他已很久没有爱人和被爱的经验,而被爱情遗弃太久的后

果,已足以令他对爱人与被爱产生一定程度的恐惧与排斥。

他从没想过要求她的爱!这是第一个窜入他脑海的抗拒念头,但真的没有吗?他马

上修正反省。

不过无论有或没有,也无论水仙所谓的“爱”是真是假,他都觉得他该理智的给予

她一些可能产生后悔的机会与时间。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值得她如此的“厚爱”,也感

觉以他们现在这种不礁定的关系,随意许诺并非明智之举。

未来,是由太多因素累积,而目前他对他的未来仍没有太多的把握(把握全操控在

他腿部的复健成果),于是他选择逃避她的问题,于是他又一次以温柔霸道夹杂的方式,

把她纳入怀抱,用避重就轻的方式在她耳畔低语:“先别管我的心情,只要再给我一次

爱的感觉。”

他回答的方式令她完全沉默了,由她寂寥的眼神,庄颐知道她已经聪慧的看穿了眼

前他对爱情抱持的规避态度,但她没有拒绝他那次的做爱与之后许多次的求欢,而且,

她都是以极安静一没有再强调爱人与被爱一但绝对热情的姿态回应他。

随着时日的消逝,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持平的在进行着。庄颐愈来愈觉要自己不去回

应她的爱似乎相当困难,他渐渐无法漠视她为经营他们的爱情所做的一切努力,那包括

协助他复健,让他生活的较诸以往舒适惬意,并对生活恢复信心等等..….愈与她相处,

他也愈不能对自己否认,他这辈子从不曾想要任何东西如想要她的一般强烈,那份无时

无刻存在的渴望,就像能遏止他的呼吸,撕扯他的心,也能改变他身体的基本节奏,可

怕到他每次一见到她,规范自己的意志力就近乎残破。

由此可见,黎水仙对他的意义,已像静静氤氲笼罩着雾庄的雾气,那般的非凡与不

可或缺了。

淑姨是眼证着他们夫妻关系改善的第一人,也是最感欣慰的人,她和庄颐、水仙,

似乎都欣喜于看见日子正走向美好和谐的转机中,但好景不常,一阵阴霾早已在美妙和

谐的外围形成,并很快的把风暴席卷入雾庄,以及他们每个人渐有起色的心里。

那是在水仙的父亲黎昆离开雾庄约莫一个礼拜之后的清晨,水仙由庄颐的怀抱中被

突兀的惊起。

是一个很轻微但仍发出声响的开关门声惊动了她,而她虽睡意迷蒙,却感觉有人正

窥视着她和庄颐的睡态。她由庄颐的臂弯缓缓抬头,看到了她──一个脸孔和身材都完

美如波提且利笔下美神维纳斯的女人。(注:珊得罗.波提且利为文艺复兴前期的艺术

家,因他的画,有人夸赞他是美神维纳斯诞生的证人。)

那女人的五官细致得犹如精心雕凿的艺术品:身材姣好曼妙得连女人看了都会目不

转睛,她的头发编结得像顶皇冠绕在头上,而她盯着她和庄颐看的样子,根本不似水仙

所想的窥视,而是光明正大,毫无避讳。

水仙直觉的拉高她和庄颐身上的床单,他两前一夜的欢爱是以倦极收场,所以这刻

相拥的他们,犹如初生婴儿般的原始自然。被单拉高到颈际之后,水仙犹怕吵醒庄颐的

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正想问你同一个问题,你该不会是庄颐由外面打进来的野食吧?”那

个“她”同样压低声音,但跋扈的语气中有相当明显的不屑。
 0   2005-06-13 12:46:5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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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父亲比预期的还要早离开雾庄,水仙的心中实在充满了矛盾之情,她一边松了口气,

一边却嗒然若失。

嗒然若失的原因又一分为二──一来,她认为自己又诳骗了父亲一次,虽是善意的

欺骗,但误导父亲的想法,让他以为庄颐和她正沉醉爱河且有心白头到老,实到有失为

人子女的厚道。另外,她嗒然若失于即将和庄颐再次分房而居。

这份嗒然若失的感觉,突兀到令她自己相当错愕,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和庄

颐同房数天之后,迷上了和庄颐同房的感觉!而也许,更老实一点的说法──是她根本

早就为庄颐所吸引,并“深爱”上他了!

深爱!确实是突兀且教人茫然失措的字眼。

但谁能否认庄颐在父亲黎昆光临雾庄的这几天,所表现的言行举止是那般的无懈可

击──他精确的演出“完美女婿”和“标准丈夫”的两种典范;对自己的岳丈,他谦冲

有礼、敬重有加;对自己的妻子,他情深意重、情柔似水。

当然庄颐的表现完全的迎合了父亲黎昆的胃口,可是他们私底下的闰房相处,却充

满了如箭在弦的紧绷感。

因为淑姨的访友行程以及父亲的到访雾庄所致,他们不止同房同床,水仙甚至接管

了原先淑姨必须帮忙庄颐的一些例行工作,例如协助他入浴,帮他收洗衣物,整理寝具,

上床时助他一臂之力等等..….这种时候,他的表情绝大部分是冷淡与疏离的,但她已

能了悟他的冷硬疏远旨在稳固他无助的自尊。而面对一个习惯以刚强来对抗世界的男人

的无助时,水仙没有怜悯或嘲笑,她只感觉到被渴望、被需要的意义是如此之大。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水仙却完全感觉不到被渴望、被需要。同房数天,他比君子

更胜君子,面对她时,神情比她认识他之后的任何时刻都坐怀不乱、都客套。他一直是

循规蹈矩且不踰越的,完全缺乏他们订定和平计画时的侵略性。

当两人往床上一躺,背背相向时,他们几乎像可以永不回头、永不交集的日与夜,

一觉到天明。

水仙一直是有所假装的,她不敢辗转反侧,但她总是必须瞪着那盏昏暗的夜灯良久,

直到眼皮发出酸涩的抗议才能昏然入睡。而庄颐的床铺也确实宽大到足以确保她的贞洁,

可是奇异的是──她却一天比一天更渴望由他来验证她的贞洁。

这样的渴望,让水仙已有两夜无法安睡,她一再的回想自己来到雾庄的前因后果,

他恶意的毁谤与蓄意的拆散,而愧疚驱使着她同意他这架构不良的婚姻交易。从此以后,

两人宛如跳舞般的绕着彼此打转、前进、分开、忽远忽近。可是最讽刺的是──庄颐不

能跳舞,可能永远不能!

庄颐和她婚姻的终点会是什么?是毁灭?抑或是救赎?这是水仙一直在摸索的问题。

她曾希望自己能在这场婚姻中做到不哭泣、不被惊吓、不涉入感情,但这三者她却

全经验了!她也是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才想明白,原来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她其实是想向

庄颐降服的。她想要他们的婚姻成真,而不只是玩两个人被一张纸困住的游戏。

有一度,她几乎要嘲弄起自己的故作纯情,水仙真是不懂自己怎会对一个连洗澡、

睡觉都要旁人协助的残废男人动心?但事实就是事实,尽管庄颐的刚愎有时令她反感,

尽管没有人认为他适合她,可是她再不能否认,她爱他,并渴望成为他真正的妻。

他的想法会和她一样吗?他也渴望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吗?而一旦有了亲密关系,

孩子便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可是当他面对四邻的孩子时,他的样子似乎是不怎么喜欢孩

子的。

但她真的喜欢也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啊!尤其当她拥抱着玫瑰的小女儿琤琤那圆滚

柔软的身子,或者看见雾庄周沿的孩子们逐着风筝奔跑的可爱身影时,她的母性就不知

不觉的蔓延外溢。

有可能庄颐根本不喜欢孩子!这想法像一盆冷水,泼得她心头一沉,更迫使她缓缓

收拾起自已的梦想──爱与孩子。

当夜幕笼罩雾庄时,她更开始在庄颐的房间里收拾着属于她的东西,准备不战而退

的退回她原本的房间。

这时,她知道庄颐正在房里那个特别附设,符合一个肢障者需要的盥洗室里淋浴,

水打在防水帘子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也诱引出她某种神秘的、深沉的幻想。

她不自觉的止住忙于收拾物件的手,回味着庄颐把唇放在她唇上,把手放在她身上

的感觉,还有医院中洪医师说过的那些关于“性生活”的事,那令她的心因一阵奇异的

兴奋而加速跳动。

为了这几乎有形的暧昧联想,她跌坐床沿微合上眼,颤抖拥抱自己,并感受自已近

乎无声的呻吟。

当她睁开眼睛时,也是她听见轮椅驱动的声响时。她的眼又一次无心的撞上庄颐的

眼,然后看见他整个身影。

他真的非常非常英俊。这是第一个跃入她视界与心口的想法。他身上依旧套着那件

她所熟悉的暗色晨褛,刚沐浴完,他的头发与周身像氤氲着一股暖暖的湿气,而那股湿

气正和着皂香向她漫溯而来,那令她的兴奋更加敏锐急遽。

水仙一直以为他淋浴之后会要求她的协助,而那可能是她在这房间里为他所做的最

后一次服务,因为淑姨稍早曾经打电话回来说,她明天一早抵达雾庄。

时间与事情的发展总是配合的这么天衣无缝,父亲刚走,淑姨马上就回来。

庄颐和她能真正独处的时间,似乎只有这个夜晚了。可是,在她已真实的找到面对

他的机会时,她又感受到自己心情的畏缩!

她不够勇敢,也没有预知他思想的能力。她还是无法开口,无法问他究竟想不想要

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想不想要他们共同的孩子?

说来好笑,水仙无法勇敢的原因,是她才突然察觉她把心失落在庄颐身上,她可不

要在倾刻间又把自尊掉在庄颐脚下(或者说轮椅下)任他践踏。

想来也可悲,爱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满难的──爱上是一回事,坦白又是一回事,

爱一个人容易,但向对方表白情感可不容易,那需要许多勇气与评估,而一旦对方的答

案是否定,那么爱上别人的人失去的不止是爱情,还有自尊。

水仙不认为自己担负得了这么大的风险,因为自尊将是庄颐和她取消他们的婚姻之

后,唯一能保住她尊严的工具,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水仙宁愿沉默自己的爱。

也因此,这个夜的最初,时间就像静止了般的悬宕在他们彼此的凝视中。

后来率先打破岑寂的是水仙,她像突然被一波靦腆席卷的拉离眼光,嗫嚅的说:

“谢谢你,帮找解决了父亲的问题。”

“你的用词不当,应该谢谢我帮你解决了‘你’的问题!”庄颐的回答半带揶揄。

“是的,无论如何要谢谢你十分逼真的演技!”水仙多此一举的补充。

他面对她,双眸中瞬间失了幽默。“假使我说,那不是演戏呢?”

“那么那是什么?”水仙显得困惑,又有些紧张,她完全不明白他这样子说话的含

意。

庄颐并没有对她解读自己的语意。水仙有她潜在的恐惧,庄颐也有他原始的疑虑,

他注意到摊开在他床沿的那口皮箱,而她正在打包属于她的东西,这个讯息令他漆黑闪

亮的瞳孔瞬间变得暗沉,他把轮椅更挪向她。“你究竟以为你在干什么?”

“打包行李!”她淡淡的答,但不敢正视他的眼眸中,隐藏着一抹矜持的痛苦。

“我将离开,反正我爸想看的戏已经演完了!”

“又是演戏!”庄颐嫌恶的挑了挑眉,像颇不满她遣词用字的强调:“戏是演完了,

但还没散场,不是吗?”他把轮椅推向她身侧,困难却拒绝接受她扶助的坐上床沿,然

后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说道:“老实告诉我,你是想离开雾庄?离开我的房间?或者─

─只是想离开我?”

三选一的问答题!水仙边感受他就坐在她身侧的压迫感,边思索着他为什么会问这

种问题。难道他想由答案中获得什么讯息?而当他获得他想要的讯息之后,他会不会又

把它转化成一种习惯性的讽刺?

基于这点猜疑,水仙的回答十分低调。“不论答案如何,最终结果我还是得离开,

不是吗?”她微偏过头黯然的微笑。

庄颐审视她,突然抓到她表情中的一抹眷恋,但──那是眷恋吗?“你真的期望离

开?”他笔直的问。
 0   2005-06-13 12:46:3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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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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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昆果真如他的决心,于女儿水仙结婚满第三周的这天,前来探望女儿女婿了!

这天他抵达雾庄的时间恰巧是中午时分,那时正是雾庄一整天中看起来较清朗、较

不诡异的时刻,更巧合的是,那天没有一丁点雾气,连阳光都探出头来像要欢迎他似的,

所以罗,黎昆对雾庄的第一印象是出奇的好。

至于对雾庄的主人──他的女婿庄颐──的修为,还有待评估,而黎昆打算尽量利

用在雾庄的时间多观察他,并替他打打分数,不过庄颐的修为还算次要,他这次来,最

主要的目的是想知道女儿的婚姻生活过得怎样?美不美满?幸不幸福?

反正他也不讳言,在这小两口婚礼上所发生的那一幕插曲,让他悬心牵挂到今天,

而在另两名女儿已有美好归宿的时候,他可不希望独独大女儿遇人不淑。

严格说起来,他也不是不放心水仙的作为,从小到大,水仙就一直是三个姊妹之中

最不劳他操心的一个,自幼缺少母亲的女孩,小小年纪就能扮演母亲的角色,带领着两

个妹妹的脚步走上正轨,并获得两个妹妹最由衷的敬爱,这是连他这个身为父亲的人都

自叹不如且深感羞愧的。她个性上的独立自主、满心满脑的责任感与正义感,都是一种

不得不早熟的生活历练与产品。

责任感和正义感都是优点,独立自主也是,但这些优点的过与不及都容易造成遗憾,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独立自主惯了,水仙早就成为一个不轻易对家人吐露心事,凡事往心里

藏的女孩子。她害怕家人替她担心,所以宁愿苦了自己。

至于责任感和正义感,则是水仙在接受她信仰的宗教时学得最快最多的一部分,这

两者是她生活的中心信条,也是她对护理工作甘之如饴的原因,它们(责任和正义)在

她生活被普及的就像她吃饭前必须祷告一样。

这也是身为父亲的黎昆最忧心的一点,他害怕的正是──水仙是以她的“正义感”

与“责任感”选择了这桩婚姻,而不是以“爱”。

不然,为什么水仙会舍一个四肢健全且相恋多年的弟弟,而去就一个可能认识不多

且残废的哥哥。

就算是瞎子,瞎摸也会摸上庄琛而不可能选中庄颐。再说,庄颐在婚礼上那股酷冷

的事不关己的样子,除了叫人不敢恭维之外,任谁都会臆测为什么在这本应快乐喜悦的

婚礼上,新郎却一点喜悦欢乐的表情都没有?

反正黎昆的心中就是疑云重重!但话说回来,他也是个执迷不悟的父亲,他并不准

备直棱棱的去说或问,他只打算以看和听来解开自己心中的困惑。

于是打他踏进雾庄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份外仔细的观察着女儿女婿“独处”与“相

处”时的枝末细节,而令他意外的是,一切超乎想像的“好”,而且“好”的“不可思

议”!

由于庄颐在婚礼给他的第一印象是英俊却冷峻的,所以黎昆直觉就是他可能得有看

大女婿脸色的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第一次坐上一雾庄的餐桌时,他才发现第一印象实在

不怎么可靠。

哇哦!他的女婿是以笑脸迎接他的,虽然女婿的笑容略显含蓄,但那笑却使人如沐

春风。

庄颐并不多话,但他把餐桌边的气氛营造的很好,他们最先的话题是一段有关庄颐

正在研究的什么“营养免疫学”,那令黎昆这个也曾当过医生的人,对现代医疗科学的

进步大开了眼界。而在席间的交谈中,黎昆总会注意到庄颐的眼睛经常是追随着自己的

女儿在转,当水仙偶尔起来帮他们倒杯酒或盛碗汤时,庄颐英俊的脸庞更是氤氲着一股

连旁人都能感受到的柔情。

至于他的女儿水仙,唉!只有一种说法能形容,她完全像个“被下了魔咒的公主”

──一迳甜蜜的微笑,一副着魔的表情。想当然耳,她甜蜜的着魔对象是她的夫婿。

由女婿女儿之间默默流动的情意,黎昆实在很难相信他们的婚姻并非双方的意愿。

虽然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办法因一顿愉快的饭局而消除,但这餐饭却整个改观了黎昆

对庄颐的最初印象。接下来的两天,他除了看见女儿水仙像个道地的、容光焕发的恋爱

中女人之外,他也看见了女婿庄颐个性中更优秀、更美好的几面。

其中,庄颐的某些嗜好令他颇为激赏。

那是黎昆到雾庄的第二天清晨,他误闯了庄颐的书房,并发现了几幅笔法游刃有余、

苍劲有力的行书。其中更有一幅是他最喜爱、唐朝韩偓的诗句:“万里清江万里天,一

村桑拓一村烟。渔翁醉着无人唤,过午醒来雪满船。”

喜欢这首诗的理由是因为诗里有他曾经的心情(那种因妻子早亡而情绪低落,与酒

瓶为伍的心情。),但他没料到自己会在女婿的书房和自己过往的心情“重逢”,更教

人吃惊的是──这些自成风格的“字”全是出自庄颐的手笔。

问过水仙之后,他连带知道小女儿玫瑰的“落霞栖”里,那幅关于落霞与孤骛的对

联,也是庄颐的墨宝。

那一刻,是他对庄颐才华欣赏的开端。

而那夜,他和他女儿水仙在雾气氤氲的雾庄化身为隐形听众,静默的聆听了一段庄

颐吹奏的萨克斯风──那低沉哀怨的萨克斯风声,无端的触动了他老人家某些难忘的愁

情憾事,而这种“意外”的共鸣,更“意外”的增加了黎昆对庄颐的好感,因为他相信

能吹奏出感人乐章的人,一定是个最有感动能力的人,也一定是最“珍重”感情的人。

其次是庄颐凡事的观察入微与博学多闻,也让黎昆产生了相当深刻的好印象。

在雾庄做客的第三天,一向至为孝顺的水仙大概害怕他在雾庄的生活过分沉闷无聊,

于是约集了他和庄颐,一同前往某处距雾庄最近的海滩散心。

海滩上人烟稀少,却有至为美丽的白沙岸。

按常理说──看海的人们往往只留神在意着潮起潮落时海天的壮阔景象,及当个戏

水弄潮人的快乐,但庄颐却带引着他们父女领略了全然不同的海岸风貌。

虽然轮椅在沙滩上的移动十分困难,庄颐却仍是带领着他们父女两徜徉在潮间带,

观看平时难得真正目睹的潮间动物,例如一些能适应陆地生活却不能远离海边,因为其

鳃腔需要时常充满水分的甲虫或蟹类。

庄颐也带引着他们流连在沙滩外缘,告诉他们每一种他们所能看到的植物的特色与

名称,例如那种长得有点像芹菜的“防葵”,还有叶片呈马鞍型、花朵硕大妍丽的“马

鞍藤”,或者那种花筒呈左右对称而非辐射对称,看来像缺了一半花瓣、有些残破的

“草海桐”。

一趟海滩之行,俨然上了一堂很丰富的自然炉,而他女婿庄颐精辟的解说,让人错

觉他应该是个海滨生态学家,而非一个什么营养免疫学的研究专家。

但黎昆被大女婿感动最深的地方,并非大女婿对事物精辟的观察与见解,而是他看

待事物的态度。就算那些甲贝虾蟹及凌花乱草在普通人眼中看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

庄颐却用了“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来形容它们。

而除了这些细枝微叶的“感动”之外,黎昆来到雾庄满第四天的那夜,所发生的一

点小小插曲,却是让黎昆对大女儿大女婿的婚姻真正放下了心,也令他兴起了提前结束

雾庄假期的想法。

话说那夜,是个有点浪漫又有点温馨的夜。(其实黎昆觉得他的三个女儿都很擅长

营造这样的气氛,因为光是她们本身的漂亮柔婉、细心体帖,就足以教人产生温馨浪漫

的错觉。当然,这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

在酒足饭饱之后,黎昆和他的女儿女婿一起坐在雾庄那间满大又满辉煌的客厅里,

“幸福的”喝茶聊天。

这次,他们的话题是由庄颐的复健治疗做开头,他们从他腿部的复诊结果聊到每种

复健疗法的效果。而当庄颐以七分“正经”加上三分“暧昧”的谈及水仙指压按摩的疗

效时,水仙惊跳了起来,并大喊了一声“唉哟”!

他的呼喊声当然同时引起了她父亲与她夫婿的“关切”。黎昆最初以为自己的女儿

只是在为庄颐的说话方式做一种娇嗔的抗议,哪知当他和庄颐一同回过头时,看到的竟

是水仙的手指被夹在一个专门放置茶叶罐的小铁柜间。

可能是急于拿出某罐茶叶,也可能是被他和庄颐的谈话分了心,她的几根手指在极

突然的情形下,就被卡在两个柜门的隙缝中间动弹不得。

大概每个人都有经验,手被夹到的刹那间,那感觉是痛彻心肺的。水仙也不例外,

只见她的脸与唇在疼痛的瞬间便快速的消失了血色,脸色一片青白。

但奇异的是,庄颐的神情比她更青惨,他像感同身受的飞快驱动轮椅去到水仙身旁,

迅速的帮忙掰开柜门,令她的手指得以由柜缝中解脱出来,接着他又迅捷的执起她的手,

瞪着那已经瘀青乌紫的几根手指良久,然后更令人惊讶,毫不忌讳他岳父大人在场的让

他的唇印上了她的手指,并嘎声问道:“疼吗?”

疼吗?水仙的表情似乎是不疼的,不!不对,应该说似乎是忘了什么叫做疼了。庄

颐的英俊与深情姿态,简直足以媲美一个令女孩神魂颠倒的白马王子(虽然他坐的明明

是轮椅);他心疼怜惜的表情,则令水仙刷白的脸刹那产生酡红。

她略显娇羞又带着明显痴迷,慌乱的答道:“不!不疼!还好,真的。”

唉!爱情,令人迷惑又浑然忘我的爱情!

黎昆再一次眼证这对儿女间默默流动的情意,他轻叹一声,长悬久宕的一颗心终于

放了下来!他相信他的两眼并未昏花,更信任自己对人生的经验已足以让他看清,在女

儿女婿之间酝酿交融的感觉恰巧是“爱情”。

而在经历了这夜这段小小的,却格外寓意深重的插曲之后,黎昆于隔日便心满意足

的收拾行囊,安心的离开了他盘桓数日的雾庄。

然而,雾庄里,庄颐和水仙的情爱纠葛,依旧持续的上演着。
 0   2005-06-13 12:46:1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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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那么‘言’重好吗?这里没有人在演戏,也没有人会把你当戏看,大家只是

来买菜,顺便体会一下摩肩接踵的生活感觉,你不要这么敏感好吗?”她在他身后很轻

柔的推翻了他的挞伐。

可怪的很,她柔软的声音很快的抚平了他的焦躁,甚至让他感觉愧疚,他僵定了许

久,才硬生生的又问:“你究竟想改变什么?”

她的声音更轻柔了。“我什么都不想改变,我只是喜欢我周遭的人都生活的健康一

点。”

有点像催眠曲或安魂曲之类的,很平静人心。

更可怪的是,被她这么一说,庄颐竟真觉得他没有不上菜市场的理由,而下瞬间,

他更发觉自己正着迷的看着她挑起了几样青菜、水果,一脸正经和卖菜的老板娘讨价还

价。她一边嫌菜叶有点黄,一边又嫌水果太青了,在杀掉几块小零头之后,她还不忘讨

几根葱、几根辣椒,她那一脸精明干练的主妇样子,连卖菜的老板娘都不得不俯首称臣。

没见过黎水仙这副剽悍模样的庄颐,看都差点看呆了。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养尊处优

惯了,就等着像自己弟弟庄琛那种大傻瓜提供她“冰淇淋”的投机份子,他可从没料想

过她也有这么生活化且“锱铢必较”的一面。

而他发愣的神情大概透露出了他对她这种行为的困惑,于是她笑笑,主动解释道:

“我四岁时就没了母亲,只有父亲带着我和两个妹妹,也因此我很早就必须认清生活的

重点,并拿捏好它。”

原来,买菜叫价也是有些人生活中必须认清、必须拿捏的“重点”。

那一刻,庄颐心中突然汹涌进了许多对黎水仙的感动与..….感情。或者他真是不

问俗世太久了,也太久没有感念人间疾苦有诉说不尽的千万种。他突然为自己的自私感

觉可鄙,并感佩起她在小小年纪就有肩负起许多事情的毅力与责任感。

然而,当他正耽溺在因她而衍生的感动中时,她却用一串有戏剧效果的惊呼拦腰斩

断了他的感动。

黎水仙似乎天生就不是个喜欢消沉在愁波苦海里的女人,当她看见他又露出蹙眉沉

思的表情时,她马上唱反调似的绽开足以颠倒众生的欢颜喊道:“臭豆腐、臭豆腐,我

闻到臭豆腐的味道了!”

瞧她像个孩子般猛吸着鼻子、猛吞着口水、满脸欢悦的样子,庄颐第一次为她设想

的咽下了一脸因异味扑鼻而想翻胃的表情。说实在,他一向不敢恭维那类有害健康的垃

圾食物,但为了刚才那一点感动,又加上怕伤了她的感情,他耐心的在远远一旁等她吃

完一盘好臭的臭豆腐。回家的沿途,还得不断的忍耐她那一口在他身后直扑而来的大蒜

味。

说真的,这可一点都不好玩,而且他发觉,吃完臭豆腐的黎水仙变得很聒噪,这是

臭豆腐的作用或者大蒜的作用,庄颐认为有研究的必要,但后来他又决定放弃研究,因

为他实在受不了那两者的味道。

做完不研究的决定后,他突然产生困惑的问她:“你和庄琛或其他男人约会时,也

吃这种东西吗?”

“几乎没有,因为这味道并不怎么好闻!”她答。

她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嘛!他冷笑着往坏处想:吃这种东酉要接吻会有多麻烦,可

是他没有明着说出他的猜疑,只是闷闷的问:“那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时,会想吃这种

束西?”

“我也不知道ㄝ!大概正巧闻到了,又正巧嘴馋。”她顿了一下,才小小声的又补

充了一句:“何况,你是我的丈夫,我的顾忌没有那么多。”

啊!就是最后这段话,释放了他刚刚的猜忌与坏心情,也让他突然觉得臭豆腐和大

蒜的味道并非真的那么难以忍受。

他有点乐陶陶了良久,才微笑着又问:“是什么原因让你去尝试并喜欢上臭豆腐?”

“原因很简单,我是受骗上当的。”她一本正经的说。

“受骗上当?”庄颐则是一脸呆板。

“对呀!”她憨态可掬的解释道:“那一年我读国小六年级,有一次放学,闻到一

股几乎教人翻胃的扑鼻异香,又连带听到某个扩音器一直念着:‘臭豆腐,世界臭的豆

腐,来哦,来吃世界臭的豆腐。’当时,我就因为好奇‘世界臭的豆腐’是什么滋味,

所以鼓足勇气上前去吃它一吃,谁知一吃不可收拾,‘遗臭’到今天!”

庄颐真被她的解释逗笑了,且一笑不可收拾,笑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大概从未见过他充满“笑果”的这一面,黎水仙的表情显得有些错愕,但不久之后,

她也跟着他漾开了一个明亮的笑容,那笑啊,天真烂漫得令人想拥她入怀,令人想不顾

她一嘴的蒜臭味而一亲芳泽。

不过庄颐可没当着众目睽睽去大胆尝试,但他也没有放弃等待机会。他还会再亲吻

她,甚至他还可能由她那边获得更多,他自信的想。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拥她入怀,一亲芳泽的“机会”。



☆☆☆



“机会”的确比任何庄颐所能预期的还要来得早且快。

就在上市场的翌日,也就是庄颐和水仙结婚满Samsung 期的前两天,水仙的父亲黎昆大

清早便打电话来通知水仙,他将于两天后登门探访他们夫妻两并小住几天。

黎昆是问了女儿:这样子冒不冒昧?

水仙的答案当然是不会。父亲欢喜的来做客,哪有女儿嫌冒昧的道理!

问题是──女儿不嫌,女婿嫌不嫌却是个未知数?

这正是水仙最头大的地方,由结婚数周的观察心得,水仙知道庄颐是个相当注重隐

私的人,而父亲黎昆的到来,意味着做女婿的他不能再保有太多约隐私。

首先,两人不同房不同床就是一个问题,这样不正常的夫妻关系铁会引起父亲的紧

张与关切,再者,目前她和庄颐对彼此的态度虽有改善,但仍是没亲匿到足以取信父亲,

让他认为他们是对心甘情愿且恩爱的夫妻。

啊!她最害怕的正是,自己的婚姻会招致这两年已有明显宽慰心情的父亲再度操心、

头疼。她简直是没想到自己还得在这场婚姻中承担这样的后果。

水仙前思后想、深思熟虑了一整天,她唯一能找到的方法便是找庄颐商量。

当夜的凌晨,水仙又在他那管清越凄凉的萨克斯风声吸引下走向他,但这次不是在

更深露重的阳台,而是在他男性气息浓厚的房间。

水仙曾事先敲门,但她不待他回应便轻轻推门而入,他的乐声──一首颇耐人寻味

的WhatYouGonnaDoAboutHer(你将拿她如何),幽幽的回漾在他品味颇淡雅的房间。

这是水仙嫁入雾庄以来第一次踏入庄颐的房间,她自然而然的“观察”并发觉他的

房间比她想像的还简洁舒适、还有格调。一切设计,主要是试图方便他的双腿,像以加

高的枫丹木复式地板代替床板,让他睡卧的范围加大;明亮的落地窗,只饰以单层且图

案典雅的结穗窗帘;一张约和轮椅等高的长弧形沙发,醒目的紧靠在复式地板旁,像等

着提供它的主人一个更舒坦的坐卧空间。

整个房间里,唯一较特殊的设计,是那个像要传达强烈区域性观念的高低柜摆设,

柜子是以类似檀木或原实木间以透光玻璃的方式制造,它们让他的房间产生了运用线条

而制造出来的律动感,也因此不致流于单调。

至于他的床垫看起来也很特别、很舒服,是一种像纯蚕丝被垫的蓬松与柔软,墨绿

色的素面床单上有两条浅淡高雅的提花织锦饰条。

“观察”至此,水仙倏然脸红并飞快由床铺掠开眼光,因为她脑海突兀的跃进一个

连她自己都难以想像的念头,那念头竟是──和庄颐一同躺在那床垫被上的感觉不知怎

样?

真是疯了!她喃喃低骂自己。直到她猛然惊觉庄颐的萨克斯风声不知于何时止息?

直到她发觉原本正观察着别人的自己变成了被别人观察的对象,她才猛的收回漫游的思

绪。

她的眼睛以很突兀的方式撞上了庄颐漆黑的眼珠(这是她和他相识以来最惯练的招

呼方式),她带着些微的慌乱,一举说出她唯一能想到、能凭藉以应对父亲到访的办法。

“让我……搬进你的……你的房间好吗?”

水仙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的颤抖,她还以为自己是一口气说完它的,可是明显的,

庄颐被她迥异于平常的吞吞吐吐,以及布满她婉丽脸蛋上的忧思挑起了好奇心。

“可比说明你做这种要求的原因吗?”他优雅的放下萨克斯风,顺便把轮椅掉向她,

一脸经过掩饰的淡然。

“事情是这样的,我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后天我爸──也就是你目前的岳父大人,

说是想来雾庄做客几天,嗯──不知道你……会不会不高兴?也不知道──会不会麻烦

到淑姨?”她极为小心客套的选择遣词用字。

“岳父要来,我没有不高兴的理由。”庄颐对水仙的小心翼翼,感觉甚为有趣。

“不过你必须亲自为你父亲选择一个房间,并照管接下来几天我们的生活起居。淑姨明

天恰巧想到北部看一个老朋友,可能耽搁几天!”

天助我也!水仙松了一口气。淑姨不在,又意味着事情可以稍为简化,一切只要庄

颐肯合作便万事OK了!只是,庄颐究竟肯不肯合作呢?

“刚刚,我的建议你赞成吗?”她涨红脸又问,对他做这样怪异的要求,她实在恨

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

“同房吗?”

“是!”

“也同床吗?”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我喜欢得很!”他很快的打断她,像恭维又像嘲

弄的轻笑道:“想想看,和一个大美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你仍旧没告诉我为什么

你想这么做?”

水仙显得有些靦腆与讶异,靦腆是为了他的直言无讳,那和她刚刚看见他的床铺时

的想法有点不谋而合,讶异的是他反应的迟钝。“当然是为了我爸,我不想让他为我们

这桩──嗯──形式怪异的婚姻担心。”

她倒是很老实呀!“形式怪异的婚姻”。庄颐沉思着她的字句,稍后提醒:“任谁

看了我们这副相敬如‘冰’的样子,都很难相信我们是举天誓日的夫妻。”

“这还好,不是吗?你忘了之前我们是‘相见如兵’。”水仙苦笑着强调。

“的确!那除了同房、同床,我还能帮你什么忙?”他很轻松的抓住重点。

这一刻,他又一点迟钝的样子都没有了。水仙凝视他,很老实的说:“我们需要表

现一点能让我父亲心悦诚服的亲匿。”

“例如呢?”他步步进逼。

“例如……拥抱……亲吻..….都可以。”她节节败退。

他猛地止住了轮椅的迫进,像逮到她在立誓般谨慎的盯紧她的眼神,说:“这可是

你主动的!”

她也倏地定住了脚步,他的眼光让她无所遁形,无法逃避,在他戒慎的求证下,她

轻喘了一口气,答:“是我主动的!当然!”

“当然”!就是这样像立誓般的一问一答,真正的开始了庄颐和水仙更精采的婚姻

生活,也开启了他们之间的情欲纠缠!
 0   2005-06-13 12:46:0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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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13 12:39:5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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