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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天使
网友【dreamer】 2005-06-28 13:16:09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9    1
楔子

“我不喝孟婆汤,不忘了你,下辈子,再嫁给你。”

孟水仙的眼睛盯着时御天的脸,她要记住这张面容,来世才找得到他。

“御天,等我来世长大……”微笑闭上眼,她被推入手术房。

时御天将她的容颜记在脑海里,手中握的是她的发。

这一刻,他坚信自自己会永远等待这个无期之约。

* * *

天才医生——时御天,是医界年轻的奇才,由他操刀的脑部手术看在医界前辈眼里,都不免要佩服这位医界小辈精准与独到的高超医术。

没有人看见他背后所付出的努力,他日夜不眠,为了深入研究人脑,看过无数病例与手术过程,以求精进自己的医术。一切,只因他目睹心爱的女孩死于脑瘤,却无力救她。时御天立誓要成为脑科医生,不让悲剧再发生。

直到他无意中看见一份病例,一份与当年孟水仙如出一辙的病例,他一度以色那个小女孩是水仙投胎转世。

但……她已经十岁,水仙才离开人世八年,她不是她。

可他已决心要救她——这名可怜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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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你不能接受。”真的,她好怕她会失去像此刻一样,能赖在他无私的怀里享受着分享的感受,而没有任何猜疑的和谐关系与幸福。

时御天想着她有什么秘密能让他不能接受?脑海中不再能直接地联想出她可能的所思所想,才蓦然发现,她似乎很久没有问他各式各样小孩子才会有的稀奇古怪问题,晴喜已不再是个思考没有迂回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我说了一件你不能接受的事,你会怎么对我?”她内心紧张地问着大胆假设的问题。

“大范围的假设性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有什么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会做的疯狂事?又在乎着什么样的事情?

记忆回到他十六岁时,他认识了水仙,见到那位父母告诉他,适合未来作他妻子的女孩。在他十六岁生日当天,她走进了他的生命。

“是情感的问题?”问出口的同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问题让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沉重。

她的身体一僵,若她正面对着他的脸,他一定会看到她被吓到的表情,他的猜测可真是准得吓人。但她随即感到一丝失落,他定无法料想到困扰她情感的人正是他。

“你还年轻,情感不必放太重。”他的告诫,是走过伤痛所得的结论。

遥远的记忆中,他只记得,他看见一个像娃娃一样美丽的女孩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走近他……接下来的记忆,已变得不再清晰,清晰的,只剩伤感。

如果不是年轻,他想,他不会觉得这么深刻。水仙出现得太早,而他沉沦得太快。

他甚至怀疑,他究竟爱水仙多少?存在他与水仙之间的,真是浓烈的情爱?还只是稚气的情怀?这一切已不可考,答案他或许永远也理不出。

“你说的太晚了。”她低语的声音几不可闻。

在她发现对他的情感时,她心中就已经只有他了。她的世界中,只有他。

他给与她的,是再一次的新生。这个生命,是他的。

时御天兀自沉思着,没有听到晴喜的低语。

电话在这时响起,晴喜才赫然想起小白要送来给她的卫生棉,立刻爬到床头接电话。

“小白?”

“你在干什么?!打了三次都是你的御天接的,害我不知怎么开口,像个呆子一样等在你家门口。”

“嗄?!我……我马上去拿。”

时御天已早一步起身,走出晴喜的房间,他打开铁门,向这位晴喜常提起的好朋友和善的微笑,眼看从她手中滑落地上、装着卫生棉的袋子。

沐白昙傻眼地对着手机大叫着:“晴喜!他……他……”她吓了一跳,忙回过神:

“你好,我是沐白昙,晴喜的同学,她让我送来的东西麻烦您转交给她。”沐白昙在惊吓中仍拿出应有的有礼态度,一双受惊的大眼仍不忘仔细打量这位久仰大名的时御天。

“谢谢你跑这一趟,请进来坐。”他弯身捡起沐白昙吓得掉在地上的袋子。

“呃……不用了,谢谢你,我该回家了,再见。”仍贴在她脸上的手机传来晴喜已经笑晕的声音。

沐白昙转身离开,不忘对着手机大骂:“你这个三八还敢笑!早知道我就送成人纸尿布给你,告诉他你大小便失禁,看你怎么解释!”

晴喜笑红了脸看着御天拿着一大包卫生棉走进她房间,与她相视对笑。

夜深人静的夜晚,晴喜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御天的睡脸,她知道他还没睡着。今晚的奇妙气氛令她鼓足勇气,大胆地以轻快的语气问道:

“御天,你觉得我已经长大成一个女人了吗?”睡在他怀中,轻声的,等待这个令她忐忑、害怕的重要答案。

“一个已经长大的女儿。”时御天在快睡着时,随口回道。

时御天不知道,他的无意回答,让晴喜默默落泪了整晚。

* * *

“他只把你当女儿?”沐白昙看着已落寞好一段时间的晴喜终于告诉她问题的症结,她语气平淡地重复着晴喜说的话。

晴喜哀伤的眼睛遥望远方,轻声问道:

“你想,我是不是该尝试去喜欢别人?或许,终有一天我会发现,这分情感,只不过是小女孩的爱恋。”

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然而,逃避是她目前所能想到,不让自己心酸的惟一方法。

沐白昙看着晴喜,久久不语。

她忘不了与晴喜一段令她永生难忘的对话,在她们还半大不小,稚嫩得应该还不识情滋味的时候——

“他是你的监护人,就像是你的父亲,你说你……”

“我很爱、很爱他。”

晴喜深情且坚定的神情让她第一次体悟,人对情感的执念可以有多深。惊于一个小女孩的执着,让她印象深刻,至今难以忘怀。

“你可以试试看。”沐白昙淡淡地回答。

让晴喜去尝试,到时她自己就会发现,她深刻且无法忘却与抹灭的情感到底有多浓烈!

晴喜不是一般在爱中痴俊的病态蠢女人,她精准的眼睛不会看走眼,晴喜是个值得研究的特殊例子。

她相信她不会迷失太久。

沐白昙轻撞晴喜,等着精采的后续故事,她一定可以看到一则童话的!

* * *

晴喜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很忙碌,努力参与她不曾尝试的社交活动,拓展她的社交圈。而努力的成果,是从身边成串的追求者中,答应了一位大男孩的邀请,她将与他出席一场合跨了三个学校的联谊舞会。其中,除了同校参加的同学之外,绝大部分是她在这三个月内认识的朋友。

看在同学眼里,她是个幸运的女生,只参加了几场小聚会,便引来众多男士的青睐,着实令人眼红。

但她,却一点也没有虚荣的感受,并且,不快乐。

“御天,明晚我会参加一个舞会。”停顿的句子在御天关注的眼神中让她难以接续。“……呃……有个男的会来接我,也会送我回来。”她心虚地将视线移开,才得以说完整句话。

“好好玩。”时御天回答的语气像个慈父。他注意到晴喜最近开始与人相邀出门,不再只与他相伴,她开始拓展属于她的交友圈。

御天的反应令她的心沉落谷底。

甚至,她是以扯出的笑容来面对她的男伴黄明耀。

坐上黄明耀的车,她忍不住日头,目光望向御天灯光明亮的书房窗口。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黄明耀随口问道。

“……呃……只有我和我……父亲相依为命。”面对这个问题,除了令她语结,更会令她在每一次回答时感到困扰。

她从来不觉得御天是她的父亲,他出现在她生命之初,他是她的天使、是她情感的归属,而现在……她必须说服自己,他是她的亲人,不能寄与爱情的亲人。

“你很紧张吗?看你不像平常一样开朗。”黄明耀喜爱地望向晴喜,他极喜欢她开朗俏皮的活泼性格,再配上她亮丽的外表,在人群中相当亮眼。

“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期待今晚的舞会。我读的是女校,生活乏味得很。”她露出开朗的笑容,很快地回答了一个顺耳的答案。

“我很高兴你愿意当我的女伴。”对于她答应他的邀约,他很意外,毕竟他知道追求她的人,比他条件出色的大有人在。

晴喜露出腼腆开心的笑容,勾着黄明耀的手进入会场,她心不在焉地周旋在这热闹的舞会中,竭力忽视心中漠视不了的落寞。

“若我是你的男伴,我会因你冷感的态度而自卑得信心全失。”

沐白昙讥讽的声音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晴喜耳边,吓得她按着胸口一惊。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向来个人活动排满档的小白,早已表示不参加这次的舞会。

“我知道你在这里,当然要来凑凑热闹喽!”小白对着远方邀她同来的男伴一笑。

晴喜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随即了然的笑了。果然是男性杀手小白,她的男伴是众多女孩暗恋、觊觎的目标,大名鼎鼎、多金又英俊的白长风。

“他竟邀了你这个声称不参加这舞会的程咬金出席,想必令很多人眼红。你敢来面对众小姐的妒意,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我就是来炫耀的。沐浴在那些嫉妒的眼光中,才显得我特别。”

“你喔!”晴喜笑着一撞小白,她实在无法明白她那奇妙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逗你了,我是来给你加油打气的!可惜你让我很失望。我看到你拒绝了五个以上的勇士们,又无视那些虎视耽耽的眼睛,更可恶的是,你冷落了你的男伴,让他只能向外发展,还故意站在这里当壁花。诸多罪状指证历历,我说小晴喜,你到底是在干嘛呢?”

“不然,你跟我跳支舞。”晴喜拉起小白的手走入舞池。

两位美丽的女孩共舞,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

“晴喜,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与晴喜认识的男孩王楼成搂着女伴,舞近她们身边,大声好奇地问道。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在大声得几乎用吼叫才能交谈的音乐声中,晴喜大声的回答,希望身边的好奇人士都能获得答案,不要再故意靠近她们。

沐白昙对身边好奇且赞赏的眼光露出微笑,目光最后落在场边,向她举杯示意的白长风。他正在向许多人昭告这位女伴是他带来的。

沐白昙技巧地拉着晴喜到旁边较无人的地方,在她耳边讽刺地答谢:

“你的热烈介绍令我荣幸万分,有男人为了争夺我而打架是值得欣然接受的殊荣没错,但我不想引起太多女人想砍我两刀的杀机。”

“你不是乐在女人嫉妒的仇视目光中吗?”晴喜笑着椰榆。

“若我今天不能安然离开,你就等着瞧!”

“瞧什么?站在旁边替挥刀砍你的众多女性呐喊助兴吗?”

“我算看清你了,晴喜,枉我好心来这里看你。”

两个好友跳着慢舞,唇舌相讥得相当开心。

“你的御天在家?”

“嗯。”

“你舍得不陪他?”从她们认识以来,晴喜几乎不与朋友出游的,她把所有的时间都安排给了她的御天。

沉默半晌,晴喜幽幽道:“你不是赞成我向外发展吗?我正在努力。”

“是啊!你努力的成果是将你钦点的男伴外放到冰寒极地。”

晴喜答不出话,把下巴抵靠在小白的肩上,放眼望着满室兴致高昂的男女,舞池中相拥的恋人。

从他们的眼中,她看得出他们此刻正享受着爱情,而尚未找寻到恋情的男女,则在这个小圈圈中试图找寻能与自己情感产生化学反应的另一个人。但她脑中所想的,不是在这群人中找寻到爱情。

她的真情与挚爱已经出现。她爱上的,是她伸手可触,却永远也得不到的情感。

她已想的很清楚,若她勇敢的改变她与御天之间的情感,就要有不后悔的决心。若是御天无法接受,他们之间存在的,将不再是现在的和谐共处,尴尬与猜忌将会让他们渐行渐远。

她了解御天的个性,他若不能接受,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小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晴喜语气落寞地问着。

“还好啦!只有面对一件事情,你的脑袋会笨得不可思议。”

晴喜嘿嘿干笑两声。

“实话告诉你,你不可以骂我。其实,我一点也不快乐,这不是我要的。”她的人生哲学中,快乐是人活着最重要的要素,但现在,她却让自己陷入丝毫不快乐的情境中。

沐白昙愉悦地笑了,晴喜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她终于从自我创造的傻事中清醒了。她意味深长地:“你终于觉醒了,凤凰!”并刻意在最后两字上加重语气。

“什么凤凰?!”晴喜好奇地抬头望向小白。

沐白昙唇边挂着玄妙的笑意:“你是想当扑火的飞蛾,惟死一途?还是浴火的凤凰,快乐重生?反正你注定要选择当其中一种,就勇敢去爱嘛!”

晴喜直直地看着小白,一双困惑大眼终于恍然大悟,露出的笑意中含着泪光。

“去吧!凤凰,不要让我失望。”

“嗯!”她感动地搂住小白,大声应允。

晴喜不再迟疑,因为,她今生的爱只属于一个人,今生今世她只能爱他。

* * *

“御天!”大力推开房门,微红的小脸满是灿烂笑意,扑向坐在电脑前的时御天。

时御天接下把自己抛进他怀里的娇小躯体,似乎已习惯她一时兴起的热情。

“好玩吗?”

抬起小脸仰望他,晴喜带点俏皮,半点认真问道:“御天,如果我看不上其他男人,你愿意当我的情人吗?”

他先是错愕,再是宠溺地微笑问道:“有人令你失望?还是惹你生气了?”时御天以为晴喜只是一时的玩笑。

“都没有,只是你太好了,又或者……”他声音转为轻柔甜腻,靠上御天温热的胸膛,把真实的情感化为最轻柔的文字吐露给他:“我太爱我的天使,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大掌抚着她的发,仍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以为她只是在撒娇。

“让我一生与你相伴好吗?”

时御天窝心的笑着,没有发现,怀中的小女孩问出口的深情问句,早已超越她的年龄;她所吐露的,是女人对情感的执着索求。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说好喽!一辈子,我都不离开你身边。”

“嗯。”时御天没有发现,怀中的小女孩给与的是一生的承诺。

“好爱、好爱你,我的天使。”深情地,她将心中浓烈的情感告诉他、给与他。这是她一生所有的款款深情。
 0   2005-06-28 13:18:2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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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到了高一初经还没来的女生,是该去找妇科医生好好地聊一聊了。

晴喜坐在教室内,看着满室清一色的女同学们个个发育良好,正值二八年华的青春惹火身材。

连小白都不同了。她娇小归娇小,身材可是火辣得令人都不免想驻足欣赏一番。

看她换不完的男朋友,她口中通称的“男性友人”,上至年轻男老师、下至青春少男,甚至还有另类的外国仔、捆车族、庞克族,反正只要是男人,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但小白私下坦诚,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族群,那就是多金的蠢男人。

晴喜转头,发现坐她后面的小白正温柔婉约的微红着小脸,跟班上其他女同学讨论女孩们最爱的议题——哪种少男最令少女动心?如何了解少男们的心理?

哈!跟沐白昙讨论,她根本都可以著书传授“如何让男人败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了。

晴喜忍不住要给她一个白眼,救救那些她寄与无限同情的女同学。

只见沐白昙客气地向同学一笑,转过身凑近晴喜的小耳朵,语气立刻变得尖酸刻薄:

“喂!你看我的眼神让同学们认为你对我的感觉很差,而我又很不自爱地老是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努力地想跟你作好朋友。”

对!她是对小白不满很久了,随着年龄增长,小白愈来愈变本加厉,成功的扮演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双面女骗子。在人前,她是最完美的女孩;在人后呢,则是以一双讥讽的眼看着身边被她骗得团团转的每一个人。

要不是跟她多年交情,情感搏下去收不回来,她会对沐白昙这种女人敬而远之。不过,要不是小白视她为死党,在她面前从不作戏,她大概也没有机会知道小白竟是这种双面人,只怕也是不幸沦为为沐白昙完美性格赞颂的人们。

沐白昙看了晴喜的脸十秒,立刻拉她起来,走出教室。走到操场边树下的椅子上坐下,沐白昙直接切入重点:

“好吧!你可以说了,晴喜大小姐,你又在烦什么?又什么事要迁怒到我身上了?”

晴喜笑了笑,别开视线。她不得不佩服小白,她就是能看透人心,尤其是对身边的人。小白大概比她还了解自己。

“说不说?”沐白昙粗鲁地摇晃晴喜的肩头。

“你说我该不该去跟御天好好讨论我那害羞得过了头,迟迟不来向我报到的‘好朋友’?”

沐白昙不可思议地望向晴喜,简直无法忍受这个总喜欢自寻烦恼的女人。她大手不留情地拍向晴喜的后脑勺,数落道:“这事早百八年前就该跟他讨论了!你拖到现在还问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成长本来就比一般人慢嘛。”

“对!三万年前你的脑部开过刀嘛!但也过了三万年,你早就跟正常人一样了。而且跟你一起生活的是一个医生,我可不相信他没把你的身体调养好。”

晴喜因小白招牌的夸大、讽刺的说话风格而笑开了。她总是能让她放开所有的心理障碍,说出心底最担心的疑难杂症。

“我就是要跟你说我今晚会跟他说,只是,我很担心他会有什么反应。”

沐白昙转过头,看着晴喜眼睛里隐藏的东西。

“我实在不懂你到底在干嘛?你向来以开朗如阳光的活泼形象示人,尤其是在你的御天面前,但遇到了一些小细节,你就突然变得莫名其妙地羞怯了起来,你脑袋到底是哪个地方接触不良,打了结?!”沐白昙终于忍不住点出晴喜的心结所在。

晴喜的个性外向活泼、开朗大方,且心智早熟,有时没有恶意的鬼灵精怪表现,让人绝对无法想像她性格中早熟的一面会带有淡淡灰色的色彩。

晴喜含笑望着小白,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出了问题?当问题关系到她与御天的某些微妙关系层面时,她就是会变得扭捏,无法坦然面对。

沐白昙轻叹口气,以头轻撞晴喜的头,语重心长地问道:“晴喜,你有发现当你提到你的御天时,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晴喜的身体一僵,小白的话敲中她心中的鼓,声响在她心中回荡……

“你知道吗?或许我们某一部分已经长大了、成年了,但我们极其幸运的是还困在这副未成年的皮囊里,还可以保有那分不在乎后果,只照自己心意做事的年轻本钱。因为我们还可以搬出年轻气盛作为借口。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但我只想让你明白,照着自己的心意勇往直前,为求不悔,不顾后果的去实行想法,这在于我们是绝对有本钱放手去做的。因为我们都有不让自己有后悔空间的天赋性格,我们不是平凡的女子。”

沐白昙以难得的认真态度,说着抽像、富含深意的话语。

晴喜的眼眶红了,感动得抱住小白哭了。

“喂!我是要叫你拿出勇气又想表现自己不凡的才情才说那些个文绉绉的话,你这样哭很没诚意耶!你该睁大你崇拜的眼睛,望着我,赞叹着:‘小白,你是我的偶像!’”沐白昙说着算不上安慰的俏皮话,但却很有效的让晴喜破涕为笑。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第一是遇到御天,第二,我必须很不情愿的承认,是认识你。”晴喜仍含着泪的笑脸说着最诚心的感谢。

“好说!好说,你呢,好好记住我给你的大恩情,有朝一日,你的好处都要给我占尽,听到没?”小白精明的讨着人情,眼中是藏不了的感动。

事实上,她是羡慕晴喜的,晴喜拥有的,是她一生也不会有的痴情与真情,那些太讲运气才能有好结果的童话,她不会傻傻的去相信。

或者,她的好心提醒,只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去看见,所谓的——童话。

* * *

御天听了她的问题,会不会马上送她去妇产科找专科医生详谈呢?毕竟他是脑科医生,对女性身体构造大概不会有太专业的知识吧。

妇科医生会怎么替她检查呢?晴喜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小腹仿佛冒起隐隐的痛楚。

忐忑不安,晴喜边准备沐浴边思索着该如何向御天启齿时,赫然发现内裤上鲜红的血迹!

吓白了脸,她虚软地跪坐在地上,呆愣了好久才回神。

她的……她的……“好朋友”终于来了!

原来小腹传来的隐隐作痛,就是令广大女性深受其扰的经痛啊!

晴喜心情渐渐放松,也开始发现腰部传来的阵阵酸痛,与身体上陌生的不舒适感。女性经期的苦,她终于明白了。

它来得太迟的好处是,她并不惊慌失措、茫然无知,太多耳濡目染的女性常识传授下,这种时刻她才能镇定以对。而她眼前最大的难题是,她需要卫生棉帮她度过这个堪称是期待以久的女性正常流血期。

但现在是晚上十点,她不认为她能编出足够合理的理由说服御天放她单独出去买东西。

隐忍着愈来愈令她难过的不舒适感爬上床,晴喜获了通电话给在此刻能救她的救星。

“小白,你还在外面吗?”若运气好,小白还在外游玩,她就能请她在回家的路上顺道经过她家,替她送来卫生棉。

“是啊!你的声音怪怪的,有什么事?”沐白昙心细地听出晴喜声音中的不寻常音调。

“我那个来了,你帮我去买卫生棉,回家时再顺道帮我送来好吗?”

“没问题,你等着,我到你家时拨电话给你,你再出来拿。”不用晴喜提醒,她知道晴喜的处境,懂得如何处理。

“谢……”她甚至还来不及说谢谢,小白已经有效率地挂了电话。

露出感谢的微笑,她相信小白一定会很快替她送来。

晴喜侧卧在床上,身体裹住棉被缩成一团,陌生且不舒适的痛楚令她在紧绷中不自觉地睡去。

她甚至没有听到电话响起,直到被时御天接起。

时御天看着响了三次,接起来均是无人应声的电话,深思地起身走向晴喜的房间。

推开灯光未关、半掩的房门,眼看床上包里在棉被里的晴喜,他狐疑地走近床边,轻唤:“晴喜?”

掀开棉被一角,时御天看见她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担忧地摇醒她。

睁开眼对上御天担心的脸色令她大惊,晴喜忙翻身躲进棉被里。

“怎么了?”坐上床沿,他试图从棉被中拉出她。

“我没事。”她与御天以棉被比着角力,不肯出来,隔着棉被问声回答。

时御天聚拢的眉头更加紧锁,一把拉开棉被,看着她缩成一团。

“身体不舒服?”轻触她的额头,发现她额上的涔涔汗水。

他的触碰令她瑟缩,她的异常反应令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强烈的担忧令他选择抱起她,在她的挣扎中紧紧抓牢她,板起脸色道:“不要闹情绪,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他稍稍大声的语气吓得她僵住,巴巴地望着他,蓦地放声大哭,抱住他,生泉地槌打他的背,委屈地哭诉:“是经痛啦,我等了好久它都不来,一个人好烦恼,又不敢跟你说,它却在我决定跟你讨论这个羞死人的烦恼的时候来了,还这么痛!”像个孩子般把满腔的委屈与痛楚以哭的方式发泄。

她觉得好伤心、好难过,心情在这个时刻变得好奇怪,变得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她又羞又难受的心情与身体需要他的安抚。

时御天错愕得久久不能回复。

大手缓缓地、笨拙而僵硬地按摩她的腰部。

在这个时刻,他才赫然发现小女孩长大了!她的烦恼是他不曾、也不可能去了解的领域。

她比一般人迟缓的发育困扰了她,而他竟一直没有发现,让她长时间兀自困扰着。

“对不起……”吐出口的是他的愧疚,及不知该如何接继的下文。

他的道歉让她觉得好窝心,在他怀中破涕为笑。理智让她想起御天是个男人,他根本不会想到关于女性生理的问题,他并不是不关心她。

抬起一张满是泪痕却漾着笑的脸庞,她望着御天由自责的神情: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是男人,又不会有月事,没办法替我想到也是正常的,我了解。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是因为这事要跟你开口很尴尬嘛!”笑着趴在他肩头,晴喜觉得释然又开怀。

“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不用觉得尴尬。”时御天也笑了,他似乎真的忽略了晴喜是个女孩,在不久的将来,她也将会是个女人。

听到他这么说,除了感动之外,更大的隐忧悄悄地冒上心头,晴喜若有所思地低语:“不是每件事都能跟你讨论的。”难道她能与他讨论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讨论她对他超越亲情的情感?

“什么事不能讨论?”抚着她的背,他发现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娇小瘦弱的小女孩。
 0   2005-06-28 13:18:1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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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御天!御天!你看,蚕宝宝开始吐丝了,它把自己包起来,身体吊在丝上面。”她惊奇地呼喊着。

银白的丝一缕缕正从蚕宝宝的嘴中吐出来,随着摆动的头,吐出筑构成椭圆形包里的蛹。

好大的工程!看着蚕宝宝忙了好几天,不需休息、不再吃桑叶,她知道,蚕宝宝的时间到了,它们将化为蛾,完成今生的使命。

星期三上半天课的中午,晴喜一进门,丢下书包冲向窗台,惊奇地发现蛾都已出蛹,只剩一只仍在努力中。蛾的外貌与幼虫的蚕完全不同,大大的肚子,皱皱的翅膀,停在蛹边动也不动。

推开窗,她让风与阳光帮助它们未干的翅膀快些干。

晴喜一直观看着,直到听见御天叫唤她吃饭的声音,才不舍地离开;急忙地吞下午餐,再度冲回窗台,她顿时发出惊叫:

“蛾不见了!”

只剩那只最慢出蛹的蛾,正在挥动着双翅。它震动已张开的双翅,在晴喜的眼前,也飞出了窗外。

“不要飞走!”她焦急地追出去,追着已不知所踪的飞蛾。

“晴喜!”时御天跟着追出去。

追到一处花丛边,寻找的目光被某样晶亮的东西吸引住。她视线停在树枝上挂着的银彩晶亮体,发现旁边有另一只毛毛虫正把自己吊起来,蠕动着。她终于明白,原来晶亮体是毛毛虫蜕变成蝴蝶的过程,就像是蚕宝宝的蛹一样。

时御天追上来时,看见她正蹲在树丛间,他目光寻到她正在专注研究的目标上。

“御天,蝴蝶出来是什么样子?”她小声地问着站在她身后的时御天。

抱起她,他让她看向高处枝极上已经破蛹而出,正在等待风干双翅的蝴蝶。

等待许久,蝴蝶美丽的双翅开始缓慢挥动,在眨眼的瞬间,它已然飞舞升天。

她这才看见小小的花丛间,飞舞着许多的蝴蝶,它们看起来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顿时,她不再伤心她的蛾飞走了,因为她明白,飞上天是它们的梦想,破茧而出追求的就是这一刻。

她终于了解当蚕宝宝仰头沉思时,是在幻想这美丽的一刻来临。

好美、好美,成长是追求美丽吗?若她长大了,也会变漂亮吗?

这让她对要不要长大这个问题更加困惑了。

“御天,你希望我长大吗?”转过头,环抱着他的肩头。

“你会长大。”时御天抱着她走回房子,给与她的答案,是没有选择的肯定。

* * *

御天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会长大,无从选择。

而长大的好处,是她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也了解很多她原来不明白的事物,包括御天的某些想法;而懂事所带来的坏处,就是必须学会不行耍赖。两者权衡之下,她开始觉得长大,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至少,长大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足以令她痛恨长大。

“长大的女孩要自己睡。”御天是这么说的。于是,她有了自己的房间。

粉红色的小女孩闺房,他不让她再继续与他共寝。

躺在属于她的单人床上,看着满室陌生的摆设,她只觉得讨厌,并且终于体会什么是失眠。

她已经是国二的学生,正式进入人生开始变化的青春期。但看着正洋溢青春的同学们,她只能用一双呆滞的眼神望着他们,不予置评,也无法有认同感。

“不白,你觉得我们也进入青春期了吗?”

“是啊!咱们是进入青春期了,虽然身高有点跟不上,我们两姐妹仍是全班矮子一、二名;但凭咱们的姿色与天生生来男孩钟爱的娇小外型,你绝对可以扬眉吐气地傲视群‘花痴’,我们可是男孩们心中娇小可爱的心肝宝贝呢!瞧瞧那些学长、同学,打咱们入校以来成天送来看不完的情书与礼物、献不完的慇勤,我们必须继续享受下去。”小白拆着礼物,衡量着送礼物的男孩们的经济能力,义正词严地评断。

晴喜吐出大大一声叹息,给了沐白昙一个白眼。“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故意会错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毛都还没长的小毛头令你看得碍眼是吧!当然啦,他们是比不上你的御天,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耶!比他们出娘胎的时间多了一轮以上。你就同情、同情他们,别摆出这种不屑的眼神了。要搞清楚,你可也是个连发育都还没开始的小女生呢。”

沐白昙嘴里虽说的是犀利得骇人的字句,但除了是安全的小声发表之外,脸上还露出小女生的含羞待怯样,目的是做给许多正偷偷瞧着她们的眼睛看。她可是很清楚她在此时此地所扮演的角色与该有的演技。

晴喜气愤地推了小白的后脑一掌,气她老是这样,起身走向坐在最后一排,身形仍是像竹子一样高瘦的星竹身边。

“星竹,你在做什么?”看着星竹的巧手正在折着莹光绿的小纸片,不一会儿就折出一颗莹光小星星。

沐星竹红了脸,凑近晴喜耳边道:

“你还记得一个礼拜前我差点掉进水沟,那个救了我的学长吗?我想折一千颗星星送给他,答谢他救命之恩。”

晴喜看着一脸满是羞怯幸福的星竹,她必须承认,不正常的是她和小白。

他们这个年纪,正常的小男生、小女生都该是星竹这种样子,满腹是初识情滋味的青涩心情。

这个年龄正是脱离生涩的喜欢,开始学习体悟爱的感觉,在迷失与挫折中成长的过度时期。

而异类的小白,那不知为何早熟、满脑怪异思想的沐白昙,像是压根儿不知青涩情怀为何物。不知真是妖怪投胎还是怎样,反正她就是与同龄的女生截然不同,怪胎一个。

而另一个不识青涩滋味的她,不知为何,在同龄中就是无法展现这一面。只有在御天面前,她会深刻地自觉幼稚。要追上他对她而言,困难度就像无法摘下天上的星星一样,她就是跳不过与御天之间的鸿沟,这让她觉得困扰。沐白昙走近晴喜,看着她发愁的神情,同情地拍拍她,安慰道:“你已经在快速成长了,再过几年,你会追上他的,相信我。这是必经过程啊!我只能祝福你了。”她别有深意地望着晴喜,感叹道。

晴喜笑了笑,她知道小白懂她。

沐白昙一张小脸突然变得正经,好奇地靠近晴喜的耳边,小声问着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晴喜瞬间红了脸,不是害羞,是忿怒。

“沐白昙,你……”她起身瞪视已经笑着躲到星竹身后的小白。

恼怒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困惑,她迟迟还没进入女性发育首要的第一步骤,最重要的第一关——

她的初经至今还没有来向她报到。

而班上所有的女生,连跟她一样娇小的小白都在上个月庆祝自己终于开始发育,请她吃自制的红糖小面包。

放眼望去,班上的女生外形几乎都有了明显的发育,就算再瘦的人,也都看得出有了小小的第二性征。而大部分的女同学更可算得上是身材火辣。

而她呢?根本还是娃娃体型,而且还是瘦得皮包骨的营养不良型。

她知道过瘦的女生在发育上的确是较缓慢,但,在她三餐是绝对高营养又均衡的精心调养下,她的身体,却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成长。

然而这问题她又难以启齿和御天讨论。

这算不算是“少女晴喜的烦恼”呢?

* * *

每天放学回家,晴喜会骑着单车到黄昏市场,精挑细选后买下各种材料,回家大展身手,照着食谱或电视上录下的美食节目,作出各式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

然后,等着御天回来,共享晚餐时光。

坐在餐桌旁,看着从热烘烘的菜冒起的冉冉白烟,她会觉得心情很好,她喜欢欣赏这种小地方,在其中享受兀自幻想的快乐。

电话突地响起,晴喜的笑容消失了,她知道,接起来会是令她沮丧的讯息。

她等了第九声才接起来,脸上是失落的神情,但溢出口的却是轻快的应声:

“嗯……好,我不等门,拜。”御天交代过不许她等门。

但她喜欢等门,在沙发上浅眠,当她听到开门声时,她会隐藏心中的雀跃继续装睡,让他抱她上楼。

她会满心欢喜的享受被他抱着的片刻兴奋心情,而她一直怀疑,她装睡的脸上应该是藏不了她愉悦的心情才对。

她猜测御天应该早看穿了她的小鬼计,只是,从未拆穿她。

晴喜挂上电话,望着空荡的房子,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很怕孤单,怕一个人独处。

御天迟归的通知宣布了她今晚必须独自一人,再没有期待的心情能掩饰她的寂寞。

望着桌上凉了的饭菜不再有白烟冒起,她早已失了吃饭的兴致。

呆坐在沙发上,听着邻人家中的电视声与说话声,晴喜拿出空白的本子,以简单的笔触、文字表达她的心情。

在这城市一间间堆叠的方型格子中,皆热闹地充满人与物,装满了声音与音乐,独独之中的一个方格,一个女孩,坐在只有沙发的空荡格子里,只能以文字写着她的心情:

不想与寂寞为伴,但没有你的空间,再多的声音与人的存在,只能感受寂寞的围绕。

她是个早熟的女孩,她知道,看过她作文的老师,都会以不一样的眼光,看着她这个外貌过于娇小稚嫩的小女孩。

何时,她才会不再是个小女孩?能勇敢的去看这个世界,没有迟疑的,照自己的心意随意而为?

她想,她欠缺的是勇气,因为她怕被任何的变数、因子改变了她与御天现在的相处模式,她没有勇气承受尝试改变的后果……

当时御天回到家,看见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及相邻的两个空碗,他走近沙发,抱起晴喜,语气责备道:

“你没有吃饭!”

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次,她真的睡着了,连他进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回来了!”她起身抱住他颈项,满心欢喜。

时御天不发一语,只抱她出门,丢她上车。

“要去哪里?”从御天的脸色,她知道他正在发火,而发火的原因呢?她还没有找出来,只能从他不甚温柔的动作,确知是她惹他的。

“你想吃什么?”时御天问道。

“原来是要去吃消夜啊!”晴喜笑嘻嘻地爬到前坐,思考片刻:“你决定吧!”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吃消夜的纪录,这让她好兴奋。

当她吃相不雅地咬着龙虾套餐的大虾头,眼睛看着仍板着脸的御天,她在等着,他何时开口说教。

“你……”时御天只开口发了个单音,随即被人截断。

“这样才能赚到这龙虾大餐啊!”咧开笑的嘴尽是得意,她要捉的就是这种时机。

从他铁青的脸,看出她是故意的后让他更加生气。

“御天,不要生气,生闷气呢只会气坏自己,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喔!”晴喜顽皮地伸出食指在御天的眼前摇了摇。哈哈哈!对他的同情心永远敌不过逗他的兴致,她的活泼开朗还有小坏心眼,只在他面前展现。

当他抱着没穿鞋的她走出餐厅,她看见服务生眼里写着:真是个溺爱女儿的年轻父亲。

这让她的笑容不见了,她不喜欢这样的认定。

更惨的是,御天真的生气了。他竟然扔她到床上,没替她盖上眠被,连声晚安都没说就掉头离去。

破天荒头一遭,向来对她纵容的御天真的生气了。

躺在单人床上好久都睡不着,她开始反省,是她太不乖了吗?但是,这样的叛逆让她觉得很开心呢!

今夜,她又失眠了,从她一人独自睡开始,这是第几次了呢?她已经算不清楚了。或许她该记录一下,等到破一百,她再拿图表给御天看,看他愿不愿意再收留她和他同睡。

名目可以订为:为了助她心理健康成长的安眠治疗。

不知御天还在生气吗?如果她今晚偷渡上他的床,他会不会给她一顿好打?

但与其躺在床上乱想一通,不如实际行动。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御天真的火大到打她的小屁屁,她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订定今天为纪念日。纪念御天第一次揍她的纪念日。然后明天,她会作一个从火焰中冒出拳头的蛋糕送给他。画下她的奇想后,晴喜立刻起身动作,毕竟她不喜欢只是空想。

偷偷摸摸地潜进御天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钻进棉被里,从背后抱住他宽大的背,把小脸埋入其中。从他一僵的动作,她知道她吓了他一跳。

他僵硬了好久,才放松,但是一直没有翻过身来。

“御天,你还在生气吗?”

呜……御天没有回答她。

“对不起嘛,我睡着了就忘了吃饭,不是故意不吃的。”

时御天好久之后才应声:

“睡吧。”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便足以令她落泪。她有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他说这两个字了,记忆回到她还是个病小孩的时候

她从未忘记,她曾多么需要他的安抚,那时光,好像是昨日一般。

她只让泪水悄悄地落下了两滴,怕御天发现她在哭,赶紧抑制自己的泪水。

她回忆想起了所有的片段,那段她坚信不移他是天使的时光。

* * *

“我不是外科医生,你快送她去医院!”时御天微愠的声音对着电话低吼。

晴喜被电话声吵醒,睡眼看着御天气得甩上电话后,起身拿衣服进浴室。此举让晴喜清醒,隔着浴室门她问道:

“发生什么事?”

时御天没有回答她,她立刻起身,机警地冲回房换上外出服,再跑回御天的房门口等他出来。对着他不苟同她跟随的脸色,她还是无赖地捉住略显怒意的御天,一道出门。

她看见巽叔叔抱着一个好美、好美的女子,小小的脸、白晰的皮肤、细长的凤眼,就像是从古代来的美女……但触目惊心的,是她雪白洋装上大片的鲜血。

在巽为风气急败坏的表现,及御天忍着怒气替那个古典美女处理伤口的情形下,晴喜只能站在一旁努力想了解所有的情况。

“最好送她去医院作检查。”时御天建议道。

“可以,但要是你替她检查!”巽为风专制地命令。

时御天抬起头,直视巽为风。

“我不让任何人碰她。”巽为风没有一刻放开怀中的女子,即使是在处理伤口时,他的目光仍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独占的神情表露无疑。

时御天深深看了那女孩一眼,妥协了。起身,他领着巽为风上车,前往医院。

“她是谁?”一同坐在后座,晴喜盯着一直清醒着的女子,问巽叔叔。

“我的女人。”巽为风平板回答。

“她长得好像古代人。”晴喜的眼睛始终离不开巽为风怀中的女子。

“她的长相从来没有变过。”巽为风冰冷的声音中竟有着激昂。

晴喜抬头望向他,不明白他的话,但却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令她惊奇的讯息——巽叔叔很喜欢她,非常的喜欢她。

很难想像会在冷酷无情的巽叔叔眼中看见深刻的情感,一种称之为“爱”的情感。

眼睛转回那个女孩,晴喜却看见她看巽叔叔的眼神是惧怕的,她似乎很怕他。

“她很怕你?”

“我不准你怕我!”巽为风对怀中的女子低吼。

前世,他们是殉情的恋人,相约今生再续前缘,而她再见到他竟感到害怕,甚至没有认出他!他不允许。

女子闭上眼,不住颤抖。

“你吓到她了。”晴喜同情地低语。

巽为风心疼的搂紧怀中女子。

晴喜看着向来冷血得骇人的巽叔叔竟会对人有如此明显的情感表现,目光一直注意着他们。

直到报告出来,确定那女孩没有内伤,晴喜最后离开病房时,偷瞧到巽叔叔吻了她。而那女孩,似乎终于不再怕巽叔叔了,因为他吻她时,她没有发抖,一张脸红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不再写着惧怕。

他们相视的眼神中,好似蕴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尚无法理解,但却令她不自主地印象深刻。

“御天,你知道她是谁吗?”晴喜跟着御天走进办公室。

“不知道。”时御天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晴喜坐进他身边,想起刚才的亲吻引发她另一个回忆而微微红了脸。

她的初吻,是给御天的。

一次,他们在看电视,电视里的男女主角正在亲亲,她爬上御天的身上问:“他们为什么亲亲?好玩吗?”

御天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她就主动亲了上去。

她嘴唇一碰到御天的嘴唇,就连忙退开,自顾自地回答:“亲亲很奇怪。”

她只记得这个年幼时发生的片段,她甚至不记得御天当时是什么表情。以她现在猜测,他当时大概会因她的幼稚举动而无奈微笑吧。

“你整夜没睡,要不要请假一天?”时御天想到晴喜也跟着几乎整晚没睡。

“嗄?!”因御天突然的出声而吓到的晴喜一不小心从沙发滑至地上。

时御天看着她一脸通红的无措表情:“在想什么?”

望着御天的脸,晴喜灵光一现,露出狡黠的笑意:

“我在想刚才巽叔叔对那个女孩做的事,还有……他们的眼神。”直视着御天的眼,思索着实行奇想的可行性。

“什么?”

“我表演给你看。”话才说完,她就顺着时御天扶她的动作凑上前去,吻上他的唇。

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看着他震惊失错的神情,她移开自己的唇:

“还记得我在好小的时候,就把初吻送给你了吗?”面对御天惊愕且微怒的神情,她仍一径玩笑地提醒,起身跑了出去。

一跑出办公室,晴喜在墙边抚着自己狂跳得无法控制的心脏。

她吻了御天!老天!她居然因此而兴奋、高兴不已。

巽叔叔与那女孩对视的眼神,蕴含的意境,她直觉的知道,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珍贵的爱情。

她心中,已经对它产生了憧憬。
 0   2005-06-28 13:17:5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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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恼人的闹钟响起,时御天伸手按掉,缓慢起身,配合一个镶在他大腿上的小附件,大手扶着她的背,让她在他移动时不至跟不上而跌倒。

走到浴室里,递上一条粉红小湿毛巾贴上靠在他腿上仍合着眼的小脸上,让她接手自己洗脸,再着手自己洗脸的动作。

接着将牙膏挤在一支小牙刷上,待他也准备好,放入一张已张嘴等待的小嘴里,让她自己刷牙。

盥洗动作完毕,举步走至衣柜前,大手不用再扶住已半张开眼自己看路,但仍黏在他腿上的牛皮糖。

等他一开衣橱,她会自动放开他,走到与他的大衣橱相邻的小衣橱,自己换上她的小洋装。

待他淋浴完毕,她已梳好头发,完全清醒,漾着充满朝气的笑脸坐在床沿等待他。

无声一连串的动作,每日清晨重复的演练已培养出良好默契。

当然,有时会出现NG,就如此刻,晴喜在后座不小心睡了场回笼觉,时御天在下车用按键锁锁上车门走了两三步后,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他无奈地回头,从后座抱出她,让她睡在肩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的小鬼计,小懒虫。”时御天对枕在他肩上,装睡偷笑的晴喜下了最后通牒。

即使他的语气听来很具威胁性,但她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得更开心,继续装睡。因为她知道,当她下次再想他抱她,使出装睡绝招时,他还是会纵容她。

“我们今天上什么课?”她趴在他肩上,问道。

“数学。”三秒后,紧接道:“嘟嘴也没用,你今天要学完小三上学期的课程。”不用看,他很清楚她现在厌烦的表情。

晴喜讨厌数学,学习进度很慢,总会使各种小鬼计推托进度的进展。相较于她钟爱的国语与其它课程,均已进入小四上学期。

拿出练习本摊在桌上开始练习题目,仍端坐霸占他大腿上的小身躯没有移动的打算,时御天只能叹口气,左手扶住她的小腰身,右手运用滑鼠工作。

最近,她自知快要进入小学随班上课,黏他的程度更胜。

“时御天。”接起电话,他听了讯息后应声道:“我会准时到。”挂上电话便对上她询问的小脸:“我去开会了,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望着他许久,晴喜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跟着去吗?”她要把握现在可以跟他长时间相处的每分每秒。

看着她哀求的表情,他实在不忍拒绝她,毕竟这不是与医学相关的严肃会议。

这场例行会议到场的都是他的好友,思索带她同行的可行性,想起其中一位可能会吓到暗喜的人物,他还是摇头拒绝了。

“好嘛!”晶莹泪珠滚落,拉着他的衣袖哀求。

时御天皱起眉,只能带着甩不开的牛皮糖一同赴会。

* * *

时御天开启大门,偌大的会议室只坐着一个人。

“你难得早到。”

黑曜麟的欢迎词在看到时御天身边的小女孩后,眼神转为有趣。

“嗨!你好。”扬起手,他亲切地向小女孩打招呼。这群朋友都知道时御天领养了一个小女儿,他倒是颇意外他会带她一起出席。

“叔叔好。”露出最甜美的笑容,晴喜有礼地打招呼,一点也不怕生。

待时御天坐下,晴喜自动缩进桌下,小头趴在他腿上,对着面无表情的时御天露出小孩淘气的耍赖笑容。黑曜麟顿时为此情景笑出声。

“不怕为风吓到她?”巽为风的凶恶可是很著名的。从御天的表情,黑曜麟看得出他并不情愿让她跟来,从他们无语的动作、表情,更看出御天与小女孩的感情非比寻常。

“给她教训是很好的教育方式。”时御天的话是对着一脸无赖的晴喜说的。

“我很勇敢。”露出倔强表情,她小声骄傲的回嘴。

“我不会帮你。”时御天打定主意不护她。

晴喜不甘示弱地逞强道:“不帮就不帮!”

他警告过她,会有个凶恶的叔叔因她的出现而凶她;而他竟说不保护她,要她自己面对。其实,她心里有点怕,但谁都不能阻止她黏着他,她决心誓死抵抗任何妄想阻挠她跟他黏在一起的阻力。

父女斗嘴的戏码让黑曜麟发笑,时御天的表现让他这个多年好友大开眼界之外,更可以称之为惊喜。

“你躲在我们中间,若巽叔叔凶你,黑叔叔保护你。”黑曜麟向小女孩承诺。

晴喜调过头,向这位和善的叔叔道谢:“谢谢黑叔叔,可是晴喜要学会勇敢,我要向御天证明我不胆小。”

“你唤他御天?”黑曜麟意外小女孩对时御天的称谓。

“天使和名字两者择其一,我选择后者。”时御天简明扼要地平板回答,不想多作解释。

她坚持不愿叫他爸爸,但被唤为天使……他宁愿选择让她唤他的名字。

晴喜拉过他的大掌,在上面写着她要他教她的字天使。其实,她最想唤他的还是“天使”。但他不喜欢她这么唤他,她便改口,只要他不喜欢、不开心,她愿做任何事让他满意。

黑曜麟将两人间所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看出小女孩在御天手心写的字,开始期待这个名为晴喜的小女孩长大后,会和御天形成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他已经看出,这个小女孩会是御天生命中的曙光,带他走出伤痛的阴霾。

会议室大门再度被推开,晴喜躲在时御天大腿上偷偷瞧着来人,是一个年龄看起来比御天大好几岁的漂亮阿姨,身后跟着两个叔叔。

“这次的例行会报提早一个礼拜,有谁知道为风破坏我夏威夷假期的好理由?”花天爱娇滴滴的抱怨道。

“看来是为了你。”黑曜麟回答的同时转头与身旁的时御天交换一个眼色,看见时御天眼中的后悔,与按住小女孩头顶压她下桌的动作。

“我想也是,他特地请我务必出席。”花天爱脱下她的大衣,顺手交到她的新男伴李全手上,示意李全与负责帮她应付所有对外应酬的得力助手陈俊坐在她身边。

晴喜不满被压迫进桌下,由跪姿转为坐姿,趴在御天的膝上。他的大掌按摩着她的颈后,就像之前,她刚从加拿大回来,作恶梦惊醒时他哄她入睡的动作一样,舒服得令她像被爱抚的猫咪般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开始昏昏欲睡。

若不是他已经来不及送她出去,他会立刻带她离开。这次的会议将不适合让一个孩子看见。

在浅眠状态中,晴喜只听到有很多人进来的声音,偶有交谈与讨论,音量都很小声,直到一个嗓音特殊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让她蓦然惊醒。

“让我们欢迎劲爆内幕杂志社的记者——李全。”热烈的介绍词让巽为风说得讥讽冰冷。示意身旁的女子将皮箱中的资料放在桌上,那全是李全费尽心机弄到手,但尚未交日杂志社的内幕资料与偷拍照片。

巽为风锐利的眼神射向坐在他身边已经吓得惨白了脸的李全,大掌按上他颤抖的肩头。越过李全,他望向李全左手边的花天爱问道:“天爱,他陪你的代价能换得什么?”

花天爱毫无惊色的笑脸果断回道:“他令我满意,留下命作为酬劳吧!”

“听你的。”

巽为风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他一使力,让想起身逃跑的李全右肩发出骨头分离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内,清楚的让全场的人都听见这声清脆的声响,及紧接而来的哀号声。

晴喜只来得及看见倒在她眼前,在对面桌下的身影,眼睛随即被时御天的大掌按住,不让她看到接下来的发展。

她惧怕地躲进时御天的双脚后,抱着他的双腿,将小脸埋在其中,但她的耳朵仍是将接下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花天爱蹲身在李全身边,看着他痛苦哀求的神情:“你还挺好用的,可惜啊!”她抬起头,向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陈俊娇滴滴地命令:

“阿俊,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你把他弄走!”

陈俊应声扬起手上掌劈上李全的后颈,让他昏死,扛了出去。

“这种游戏很无聊。”巽为风冰冷的声音射向花天爱,这个曾帮助他的女人。近来,他愈来愈无法容忍花天爱的行为。

花天爱的声音充满无辜:“你知道的,奴才、佣才都不懂情趣,是人才的男人才懂得让我快乐。我的生活需要点刺激的男人来调剂嘛!”

她很清楚李全接近她、讨好她的目的。利用一下男人的慇勤,何错之有?

花天爱随即望向在场的伙伴与好友们,很快转移话题:“今天大家都来齐了,劳师动众的就只是为了欣赏我的小游戏?”

像是回应花天爱的话,大门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开启的大门外,走进一个最晚到的人。他歉疚地望向大家……“抱歉,我来晚了。我错过了什么吗?”

季天庭环顾的视线最后停在已端坐在座位上,与他对视的相同一张脸另一个季天庭。

“啊!我没有迟到嘛!”刚进门的季天庭打趣地说道,随即又迟疑地自问:“可是,我这个季天庭的确是迟到了。你怎么坐在那里?我可不记得我有分身。”

全场的人除了巽为风,皆震惊地看着这奇异的一幕。两个季天庭出现在眼前,而他们无法分辨真伪,视线来回在两个相同的容貌上来回,无法辨识。

这一番俏皮的语调让仍在惊吓中的晴喜露出小脸,转头望向这突来的转变。

但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时御天已经伸手捉住她,将她移到他脚边,让她缩身在最安全的角落,却反而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抱歉,借过一下。”门边的季天庭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季天庭。

这下子,季天庭变成三个,门边的两个季天庭相望而笑,像是多年的好友相见一般开始寒暄。

“扮得真像,我愿出重金从为风那里把你挖角过来,负责帮我出席应酬。”第三个季天庭道。

第二个出现的季天庭望向巽为风,声音瞬间转变为俏皮的女声:“老板,有人出高薪挖角,你必须出更高的薪水才能留住我这个易容界的第一名——千面,否则就只能留那个第二名了。”她指向原先在会议室中的季天庭。

巽为风笑道:“你知道我向来只留第一名,至于第二名,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听到了,老板不愿放我,你死了这条心吧!”她转身拍拍那第三个出现,真正本尊的季天庭的肩头。

“我会争取到底。”季天庭望着眼前易容得与他一模一样面貌的人,看穿躲身在易容面孔后的倩影,眼神写满了爱意。而她闪烁、不正视的眼睛,选择避开。

一来一往的表演,完全无视第一个出现的季天庭。那个易容界的第二把交椅吓得色变、起身,立刻想要挟持她身旁的黑曜麟,却被巽为风不知何时拿出的灭音手枪打中手心,跌到墙边,与季天庭一般的俊脸上显示了无限惧意。

晴喜吓得直发抖,时御天紧皱眉头,以身体挡住她,大掌按住她的小脸,不让她看到紧接而来的血腥画面。

“不要!”千面跃身挡在当年被师父赶出门的师妹身前,跪在地上向巽为风求情:“老板,留她一个活口,我求你。”她知道师妹只是被利用的傀儡,她其实没有真正参与整件阴谋,念在旧情,她必须救她。

“你知道挡我者死。”巽为风的声音冰冷无情,直接给了千面不重要害的一枪。

千面连闷哼声都没有发出,她知道胆敢反抗老板的人必须有誓死的决心,方有一线生机。

这次,出来挡的是真正的季天庭,他挡在两个易容成他的季天庭身前,挺拔的身躯站在巽为风身前:

“我挡你也没用吗?”

“没用。”巽为风又开一枪,这次子弹射穿季天庭的左袖边缘,没有让季天庭受伤。从他的声音,显示他怒火正旺!那个开枪的男人好可怕、好残忍,他的枪射在每一个惹他生气的人身上,晴喜听着、发抖着,小脑袋不禁作着可怕的联想如果,他发现躲藏起来的她的话,他也会生气地开枪打她吗?到时御天一定会保护她,那……他就会打御天吗?想着,她伸手抱住御天按住她小脸的手,紧紧的抱着,更缩进角落,不让那个可怕的男人发现她。

巽为风冷眼看着眼前试图挡住他怒气的好友,冷哼”声,转身离开。

离去前,他停在门前,转身面对时御天,讥讽地问道:“小女孩,你觉得精采吗?”

晴喜吓得身体几乎跳了一下,她知道他是在问她,他发现她了吗?

他……他会开枪打她吗?子弹会打中挡住她的御天吗?

不行!

晴喜立刻挣脱地爬出来,挡在御天身前,小小身躯颤抖着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她终于看见了他的长相,令她害怕的是,他那双冷冷的双眼。

“不……不要开枪打御天!”发抖的稚嫩嗓音勇敢说道。

巽为风一愣,直视站在时御天身前,勇敢张大双臂努力挡着他,深怕他会向时御天开枪的小女孩,极度害怕却又拚命悍卫御天的模样。

“我喜欢她,御天,你的养女很有趣。”巽为风露出笑意,赞赏道,随即转身走出去。

眼看那个可怕的男人终于出去了,晴喜转身抱住御天,害怕地在他怀中哭泣低语:“我好怕他会生气我躲在这里,而开枪打你。”

“他不会。”时御天抱紧她,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感动。

* * *

“那个可怕的叔叔是你的朋友?”晴喜一张小脸在窗外照进的月光下了无睡意,感兴趣地问着已经闭上眼,暗示她该睡觉的时御天。

“嗯。”他发出单音。

“御天,你怕不怕他?他为什么有枪?你也有枪吗?他是做什么的?黑叔叔又是做什么的?”

时御天没有回答接下来一连串的问题,抚着她背部的手停下,好似睡着了。看着他的睡脸在月光下,晴喜露出笑容,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最后,她靠进他颈窝闭上眼,轻声邀功:“这次是我保护你对不对?”

许久,时御天唇边露出会心的笑容,淡淡的以气音回应:“嗯。”

明亮的月光,柔和地在他们身上洒下白色光芒,仿佛是神的恩赐。

睡梦中短暂的清醒,晴喜迷濛的眼睛望向窗外,看着那像淡白色雾气一样的柔美光线,想起圣经中的故事,小手环抱紧御天的颈项,在再度沉入睡梦前,她的小脑袋平心而论地评断——

上帝一直有听到她的祈祷,她从未遗弃她。

* * *

“御天!我没有上三年级下学期的课,所以没有养过蚕宝宝。星竹送我六只她养的第……呃……是第几代呢?数不清的很多代……”

晴喜望着纸盒中不断进食的蚕宝宝,手指滑过它们软软灰白的身躯,眼神中满是欢欣。

“星竹说,她每天都会从山上带新鲜的桑叶给我,她家附近可以找到好多、好多的蚕宝宝,有好几百只喔!”

捧着纸盒,放到时御天眼前,晴喜献宝似的希望他分享她兴奋新奇的心情。

时御天看了蚕宝宝一眼,又关心问道:“还适应学校的生活吗?”

晴喜抬起小脸,认真地向御天报告她的上学心得:

“一开始我很紧张,都没有人理我,然后坐我旁边,跟我一样矮的沐白昙最先跟我说话。我们两个是全班最矮的,她跟我说,我又矮又瘦一定会被大家保护,可以享受很多优渥待遇。然后,她妹妹沐星竹——全班最高的女生,也跟我成为好朋友。还有、还有,小白说的没错,班上的同学都对我很好,不让我搬重的东西,连扫除工作也会帮我,大部分时间都很快乐,只是老师有点凶。”

她兴奋开心地爬上御天的腿上,不分条理、无章地叙述着。

“还有喔!老师说我很聪明,她教的你都教过我了,我都会写。”

健康的小脸泛红,晴喜瘦小的身体不再虚弱,她的气色与精神已与一般健康的孩童无异,只是体型和同龄孩子相比仍稍赚过小。

“星竹说,她家的蚕宝宝是野生的,身体比较黑、比较小,化成蛾以后真的会飞喔!班上同学之前养的蚕宝宝也会变成蛾,但都不会飞。”她看着怀中纸盒里的蚕宝宝分秒不停地进食,看得目不转睛。

一直吃、一直吃,它们就会吐出丝把自己包起来,然后化成蛾,飞上天……她好期待!

* * *

晴喜每天、每天等待着,连夜半醒来,都会跑去看蚕宝宝睡了没有。

“御天、御天。”唤醒熟睡的时御天,烦恼的小脸问着:“蚕宝宝都不睡觉的吗?”偶尔,她会看见蚕宝宝停下进食的动作,仰着头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它们在想什么呢?

“……它们不需要睡觉,它们急着长大;你需要睡觉,才会长大。”时御天混沌喳哑的回答,翻个身抱她入怀,安抚她睡觉。

“急着长大啊?”一双大眼仍了无睡意地苦思着。

蚕宝宝不睡只顾着吃桑叶,急于长大;而她身为人类,就必须吃喝睡,好慢才会长大。

“御天,你睡了吗?”轻抚御天几乎立刻进入熟睡的脸,她知道御天最近很累。

长大啊!她很想快点长大,但又害怕长大,若她长大了,御天还会这么宠她吗?

到时,他会不会减少对她的注意力呢?

“你希不希望我快点长大呢?”小声地,她轻问正在打鼾的御天。

皱着眉,在思考不出决定的困扰中,她亦沉沉睡去。
 0   2005-06-28 13:17: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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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看起来不像十岁。”时母打量着躲在儿子脚边,个子娇小、瘦弱得不像十岁的小女孩。

晴喜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穿着、打扮十分考究的婆婆。不知为何,她怕她,觉得这个年轻的婆婆好像很凶。她的笑,完全无法让她觉得开心与温柔。

“你叫晴喜吗?来,让奶奶看看。”时母伸出手道。

晴喜瑟缩得更厉害,求助地抬起脸拉拉时御天的手,小声呼唤道:“天使。”

时母微微皱眉,问道:“御天,她叫你什么?”

时御天弯身抱起她,走向母亲:“她以为我是她的天使。”告诉的语气中不是无奈,而是宠溺。

时母耳尖地听出儿子语气中的端倪,目光更加仔细打量儿子怀中的小女孩。

至从八年前儿子钟爱的未婚妻孟水仙死后,她的儿子性情大变,冷静过头的性格难以亲近,喜怒也几乎不显于外。能让儿子再显情感,可见这个小女孩在儿子心中的确有其重要性。

从她耳闻儿子领养这个小孤女的过程,她确信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小女孩让他想到孟水仙。她猜测情感是由此而生。

“你为什么以为他是天使?”时母露出和霭的微笑,问着晴喜。

转头望着天使,晴喜再调头小声回答:“是上帝派天使来救我的。”

“我不懂,御天为何会是上帝派遣的天使?”时母笑出声。

晴喜环住天使的颈项,缩进他温暖的颈窝,她不喜欢被嘲笑。

“她很黏你。”时母对儿子说的是肯定句。

“嗯。”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他感觉得到她陌生与反感的情绪。

这对父女的动作再自然不过,时母将这一切都看进眼里。

* * *

她开始喜欢这里,原因只有一个——她的天使每分钟都陪着她。

在这里,他不是医生,还要去看其他的病人,他是她一个人的,她喜欢这种感觉。

直到,他告诉她一个青天霹雳、天地变色的讯息——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我有空会来看你。”时御天抱着她,认真地告诉她他即将离去的消息。

看着天使拿出行李箱,她知道情况不对了,天使要走,而且不准备带她一起离开。

她开始觉得慌乱,大眼无助地盯着天使的脸,握住他衣服的小手紧握不放。

她鼓起勇气,略带哭腔地请求:“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留在这里有奶奶陪你,我很忙,不能照顾你。”她楚楚可怜的小脸让他心疼。

“晴喜乖,御天太忙了,你留在这里读书,放假的时候御天会来看你,有空奶奶也会陪你搭飞机去找御天,好吗?”时母在旁劝哄,几日下来,她眼见这个小女孩过度黏腻御天的程度,她知道要让她接受着实困难。

“不要!不要丢下我!”紧抱住天使,晴喜凄楚地哭泣哀求。

时御天叹了口气,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安抚,直到她哭累了沉沉睡去。但她勾住他的小手仍不放开。

“你放心把她留下回去工作吧,小孩子哭一哭就会过去了。”时母解开晴喜的小手,催促着儿子。

时御天放下晴喜,看了她许久,拿起皮箱起身离去时,仍担心着她能否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奇异的是,他竟也不舍离开她。她是如此地缠着他,他却从来不觉得烦,他必须承认,他对她也有了感情。

* * *

她的世界一瞬间毁了!

她的天使不要她了!

慌乱无助的她却不敢哭出声,冷着脸的奶奶让她怕极了。

“不要哭了,御天没时间照顾你,你乖乖留在这里。”时母感到心烦不已,她已经哭了一整天。

“来,吃点东西。”勤姐端出小小姐最爱的肉松稀饭,放在她眼前。

晴喜视若无睹,继续扭转被锁住的门把,徒劳无功地想出去追抛下她而去的天使。

最终,她累极了趴在门板上睡着了。

“勤姐,抱她上楼,等她起来强迫她吃点东西,不要让她饿到了。”时母平板地说完,起身上楼睡觉。

对这个无亲无故的孙女,她拿不出一点耐性。她只不过是儿子一时移情作用救下一条小命的孤儿,幸运的她与八年前孟水仙的病况一样,才让御天领养了她。

她会把她养大,就当作御天领养了一个义女,她替儿子成就一桩善事积德。

她很快会学着知道时家对她的莫大恩惠,学着懂事,感恩被这个背景雄厚的家庭领养,使她一生得以顺利无虑。

* * *

要一个十岁的孩子懂事有多快?尤其是经历生死关头,某部分心智已较一般同龄小孩成熟的孩子。

短短一年,晴喜从一个理解能力不足十岁的孩子,成长到超越同龄小孩。她学到的是很多人一生中可能都不识的世间冷暖,尝到的是最孤单的无助。

一年前,她醒了哭、哭累了睡,哭哑了声音、哭得双眼红肿发炎,就这样过了一星期,直到体力不支昏倒送医;甚至,她曾在大雨里逃跑去找她的天使而染上肺炎,一度有生命之危。

但她的天使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人同情、帮助她。周围都是说着她不懂的语言,只有时奶奶和勤姐的话她听得懂,而她能听懂的话,又都是她无法理解的无情话语。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是你不小心死了,要我怎么跟御天交代?你只是他同情而领养的孤儿,不是他的女儿,不是时家的嫡孙女,时家养你,你要懂得感恩呀!”时母气极了,一时忘了眼前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气愤的话就这么说出口。

时母不会相信,她的话一字一句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牢牢记住,并且誓言终有一日会明白。

她思索着,天使不要她了,难道是因为她不乖?她不听话?

……她小小的脑袋思考着各种可能,而时奶奶只给她一个答案——

就是她不懂感恩。

“感恩”是什么?她始终不明白。

她想问,可这个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的世界,她求助无门,只能白自己解释。

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直到时奶奶打了她一巴掌,她昏了,醒来后就只有惧怕,她惧怕着时奶奶。

她肯定时奶奶不爱她,她讨厌她。

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她只有她自己,连天使、上帝,都好像抛弃她了,她觉得现在的世界比她脑里有坏东西随时会死亡时都还要可怕;因为,连天使都不理她、弃她而去,她想,她不会再见到上帝了。

不会有人爱她了。

绝望,若出现在小孩的心里,所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想像的。

她想死,但死后呢?她又该何去何从?上不了天堂,她会下地狱,地狱很可伯的,但……会有现在可怕吗?

手里抱着天使送给她的图画书,眼睛盯着上面的图画,她不再思考,只让一面面的图案出现在她空洞的眼中。有时,会落下几滴泪,而她已不再擦去,因为,她已失去伤心的知觉。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直到时奶奶帮她请了家庭教师,一个会说中文,要教她英文的老师。

她很凶,会抽走她的图画书强迫她开口说话。

她学会了一些句子,一些她愿意说出口的句子,例如,她知道“天使”的英文是“angel”。

重要的是,她懂了“恩惠”的英文与意思,“give”——给与,就是别人给她的任何东西。可是,她还是不懂时奶奶所说的意思。

她不再笑,只懂得怕,怕时奶奶,怕所有的人;她也不再等待天使,她知道不会有人再爱她了,她不再期待。

她学会了勇敢不哭泣,因为哭泣不会有人帮助她;只有静静的听出她必须做的事与动作,而且做对了,她才不必受责罚。

一年后的现在,她听到了时奶奶接的一通电话——

时御天要来了!

是的,她知道时御天不是天使,他是她的爸爸,一个丢下她不管的爸爸,一个不爱她、领养了她、曾救了她的爸爸。

时奶奶命令她必须唤时御天为爸爸,他不是天使,他是领养了她的父亲。

她的心有雀跃,但有更多的害怕。

爸爸来的那天,她看见他了,从二楼的窗户。

爸爸没有变,他看着她,眼神没有变,但她不敢走近他。

她几乎都快忘了,一年前,她是如何的想每一刻都要跟他在一起,还有,她以为他是天使的坚定信念。

时御天看着晴喜,她瘦小的模样没有变,他疑惑着这里的良好生活环境为何没有让她看起来更健康?而令他忧虑的是,她的双眼,不是他记忆中有神水灵的大眼,而是畏缩的眼神里竟是写满陌生与惧怕。

她站得远远的,小脸上没有表情、没有笑意,他几乎要怀疑那个令他想念的小女孩不是眼前的晴喜。

这一年来,他忙着承接各大脑部手术,他为晴喜动手术的拍摄过程受到医界肯定,应接不暇的工作让他抽不开身来看她,只能从电话里听到母亲告诉他,她过得极好。但当他想听她的声音时,却不巧的都在她已睡去,或去上学的时间。

他开始怀疑,这其中必有蹊跷。

“晴喜,叫爸爸。”时母推她至儿子面前。

一年以来,时母一直骗儿子说晴喜适应的状况极好,不让儿子操心,知道这女孩只会惹麻烦,脾气拗得不得不打她、责罚她才能让她听话。

“爸爸。”她顺从的唤了声。

时御天看着母亲推晴喜时她瑟缩的动作,而她的叫唤是如此的平板与胆怯,一双眼甚至没有直视他。他难以置信,短短的一年对她的改变是这么大。

她不是一年前那个开朗如阳光的小女孩,不是那个拥有聪明灵巧、甜美讨喜性情的晴喜。

她的表现不是让人放心的懂事,这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她变了很多。”时御天的眼睛直视着母亲,母亲的表情让他生疑,当看见母亲心虚的神色及闪烁的眼神时,他几乎可以肯定一个事实——

她在这里,并没有获得好的待遇。

“你送她去哪间学校读书?”他伸手准备抱她,却得到她惊吓瑟缩的反应。

时母顿了一下才回答:“我替她请家教,她的学习能力不是很好。”

她一直在家,他母亲却从来不让她接电话!

在他的印象中,晴喜的学习能力并不差,手术后,她很快的学会他送她的图画书上所有的生字,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所动的脑部手术并未对她造成任何的后遗症。

时御天抱起她,感受到她僵硬的身体、没有变重的体重,走到室外的庭院。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语气停顿,他改口问道:“晴喜,你快乐吗?”

她的大眼望着他许久,低首默默摇头。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她给他的答案足以令他自责、后悔。

“为什么?”他很想知道,却不知该如何问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清楚告诉他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有回答他。

“我带你走好吗?”

她的眼睛不敢贸信地睁大,毫不考虑地立刻点头,表情开始有了生气。

她给他的讯息是,她迫切想要离开这个令她害怕的地方所涌现的激昂反应。时御天明白了一切。

* * *

“妈,我想带晴喜回去。”晚餐时,时御天告诉母亲他的决定。

时母震惊,起身道:“为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她直觉的想到是晴喜向御天告状,眼神犀利地瞪向已经吓得低下头的晴喜。

母亲的眼神与动作无异已经给了他答案,母亲没有善待她。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觉得这里不适合她,想带她走。”看着母亲,冷淡的口气已经暗示了他的认知。

“她脾气很拗,你根本不能应付她。”时母气愤地大声道。

“一年前,她的性格很柔顺。”

“你是说,是我虐待她,让她性格变得这么坏?”她受不了儿子话里的暗示。

“我想是她适应力不好。”他说的娓婉,不想与母亲撕破脸。

“你一走,她就只会哭,不吃不喝,还在大雨天逃跑,差点……”时母一时语塞。

他听懂了,是他错了,错以为她会接受没有他的事实,而学习适应新环境。

他平静道:“这些你该告诉我。”

时母气得拍桌。“她只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野孩子,你领养她不就是为了要证明你能医好她,因为她跟……”眼看儿子骤变的脸色,她不敢再说下去。

“我会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他抱起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晴喜走上楼。

晴喜吓得发抖,她好怕,奶奶瞪她的眼睛、爸爸的冷淡神情好像是在生气,气氛冻结令她紧张得抖个不停。

爸爸的表情好凝重,看起来像是气极了,他……会打她吗?这个猜测令她怕得几乎不敢看他。

时御天发现她颤抖的身体,抱着她坐上床沿,伸手欲抚她的小脸。

她因他的动作吓得几乎跳离他的怀抱,那是惊惧的表情,恐惧他伸起的手是要打她。

时御天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无限自责,她的表现已经告诉他,她所受到的待遇。

“我不会打你。”抚上她惊恐的小脸,他柔声向她承诺。

抬起脸,晴喜直视他温和的神情,慢慢不再惧怕。

“对不起,我不知道……”道歉的话语结,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他对她在这里的生活不知情,然而他无法为自己的错误开脱。

晴喜望着这张她每晚都会想起的脸庞。每天夜半她只能躲着悄声哭泣,渴望他会来救她,又明知他不要她的事实,只能伤心又痛苦的不断想着过去美好的一切。

满腔的委屈让她红了眼睛,她听到刚才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他并不知道奶奶对她不好,他真的不知道。

可是,他来得好晚,让她等了好久,使她哀伤又绝望。

她好伤心,但又有开心与释然的感觉。她的天使不是不要她,天使只是不知道她很可怜,不知道她很需要他来救她。

可是,她还是好气!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忍不住扬起小拳头槌打他的胸膛,哭着指控:

“你不要我!不爱我!奶奶说你不是天使……呜……我好怕……一直好怕……以为你不来了……我一直哭一直哭……又不敢让奶奶听见,她会骂我、还会打我……我好怕她……呜……”她一古脑地将累积了太久的所有委屈哭诉出来。

“乖……对不起、对不起……”时御天任她尽情发泄,抱紧她娇小的身躯,在她耳边不断轻喃安抚。

“天使……不要再丢下我,我永远也不要跟你分开了。”她不要他是爸爸,她要他当她的天使,一个永远爱她、保护她的天使。她只要他爱她、不离弃她。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爱她,她只要他一个人爱她就好了。
 0   2005-06-28 13:17:1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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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使,我的头是光光的吗?”玛丽安稚气俏皮的抬头询问正在替她换药的时御天。

时御天着实愣了一下,低首对视那张展现甜美笑容的小脸。

“你的头发以后会再长出来,留长了就可以遮住伤口。”他以为她是在乎头上那条长疤。

“我可以碰碰自己的光光头吗?”伸起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时御天握着她的手,让她触碰自己剔光头发的头皮。

“现在我是光光的小光头对不对?”她以极其俏皮逗趣的语气询问一脸正经的时御天。

身旁的护士与实习医生纷纷掩嘴偷笑。

这位小病人的坚强让他们印象深刻。她从不因痛楚而哭闹,总是乖巧柔顺地黏在时医生身边。不知为何?她呼唤时医生为天使。在医院中,人人皆知这位被时医生领养的小孤女。

“只有你可以叫我小光光喔!因为你是我的天使。”轻轻地将前额靠在时御天的身上,她撒娇的语气中满是依赖与信任。

时御天有些无措,扶正她,继续替她换药。

看着天使的笑容,她感到骄傲与满足,她逗她的天使笑了,而且,那笑容是专属于她的笑容。

* * *

“玛丽安,你想吃什么?”看顾的护土询问的语气充满笑意,看着眼前对着镜子作出各种可爱鬼脸的小女孩发笑。每个轮流看顾她的护士都爱极了她俏皮可爱的小模样。

“护士姐姐,我还不饿,我想等天使来了再跟他一起吃。”玛丽安转头朝护士一笑。

“时医生今天上午出席研讨会,可能下午才会有空,你先吃一点好不好?”

玛丽安脸上闪过失望,最近天使离开她的时间愈来愈长,她觉得好寂寞。

但随即,她露出甜美笑容对护士有礼地说道:“好吧,护土姐姐,我想吃肉松和稀饭。谢谢你。”

“好。”护士起身离去。

一瞬间,玛丽安的脸色顿时黯然,小脸望着病房门口,殷殷期盼她的天使快来陪她。

她开始觉得她的天使好像离她愈来愈远了。可她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痴痴地等待她的天使来看她。

终于,有个身穿医生服的人进来了,她一颗心兴奋地狂跳抬头一看,但……不是天使,而是一群与天使穿着一样服饰的医生鱼贯走入,围在她身边,然后,她看见她的天使走在最后头。

他们以她不喜欢的眼光看着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内容交杂着神父与修女交谈时偶尔会说的奇怪语言。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眼睛求助地望向天使;可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连看她的眼神都变得跟围绕在她身边的医生一样,令她不舒服。

紧张令她的头又开始发疼,她多想赶走这些人,只留下天使,她要他抱住她,替她消除许久没有出现的痛痛。

她眼睛求救地直望着没有看她的天使,不解为什么又痛痛了?脑袋里的坏东东不是被天使拿出来了吗?

疼痛的脑袋和许多疑问令她心跳加速。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的眼前出现一片白雾,她要上天堂了吗?上天堂之后,她的天使还会跟她在一起吗?

眼前的白雾开始转暗,耳边是一片奇怪的宁静,其中又隐隐有着杂乱的声音。

“我好喜欢我的天使,上帝,我可不可以求你?只让天使永远跟我在一起,不要让天使离开我。”最后的意识,她诚心地请求上帝。

* * *

睁开眼,罩在脸上的氧气罩,让玛丽安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加护病房。

天使!转移视线搜寻着身边,她看见他了,他就站在病床旁边。

他的表情有点吓人,是怎么了吗?

小心翼翼地伸手捉住他的衣角,这次,她决定不要再放手了。

时御天俯下身,检视她的状况。

她拉下脸上的氧气罩,伸出双手环住天使的颈项,紧紧地不放开他。

“我不喜欢那些人?”她低声地告诉天使她的感觉。

“嗯。”时御天抱起她小小的身躯,坐上病床,抚着她的背。

“天使,你不要我了吗?”楚楚可怜的嗓音显示她正在哭泣。

听着她嘤嘤啜泣的声音,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过度依赖的状况?

“是我不够乖吗?”她哀戚无助地问。

她小小的心灵只能猜测,是否是她不够乖,表现得不够好,所以天使不想再理她了?

“你没有错。”其实是他不知该如何对待她。他是她的监护人,但并不是她的父亲,无法明确地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她自责的声音让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对待这个他领养的养女?

“不要丢下我。”满是哭腔地细声请求。

“我不会丢下你。”平稳的声音承诺。

“你会爱我对不对?”他是上帝派来爱她的,她一直这么相信着。

她的问句令他身体一僵。

“是上帝派你来爱我的,对吗?”

修女总是告诉他们,没有父母疼爱的小孩还有上帝疼爱,上帝的爱比父母的爱还强大。但是,她渴望的并不是强大的爱,而是看的到、摸的到的爱,就像现在天使抱着她、哄着她,她可以感觉到自己不孤单,有人正以行动在爱她。

“天使……”叹息地呢喃,她安心地睡去。

时御天眼神幽远,耳边仿佛响起水仙柔声的话语

“御天,如果我下辈子长得很丑,你不能不爱我。”

“御天,你不会变心,下辈子你还是会爱我对不对?”

* * *

时御天不再让任何陌生人出现在玛丽安面前,她极为脆弱的精神与身体容易紧张,他只安排了一位护士在他不在时看护她。

她复原的状况非常良好。

“这样可不可爱?”玛丽安作着可爱的动作,问着前方拿拍立得替她照相的护士。

护士按下快门,走近玛丽安身边,两人一起等着相片影像显现。

“哇,好好玩!”看着照片中顶着小光头的自己,玛丽安兴奋大叫,站起身在床上跳上跳下。

“玛丽安!不能跳。”护土紧张地抱住她,深怕她情绪太过激动。

“喔,对不起,我不乖。”她即刻道歉,乖乖地坐回床上,数着平铺在床上她大作鬼脸的相片:“护士姐姐,你想天使看了我的照片会不会笑?”

“当然会,玛丽安最可爱了。”护士宠溺地拍拍她的小粉颊。玛丽安是她见过最讨喜的小病人了,乖巧、逗趣,从不闹情绪,她甚至比大人还懂事。

“天使!”发现天使出现在门边的身影,她的眼睛陡然睁大,闪着兴奋的光芒。

“时医生。”点个头,护士随即出去休息。

“天使,你快来看!”拿起照片,她献宝地送到他眼前。

时御天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努嘴弄眼、大摆逗趣动作的光头小女孩,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看着天使的微笑令她心满意足,她爬进天使怀里,眼尖地发现天使拿进来的书本。

“这是什么?”

“给你的书。”她早已是学龄儿童,他准备让她开始接触书本,为进入正常学制作准备。

“给我的?!”惊喜地捧着图画书,玛丽安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一张张美丽的图案和文字的比对,传达简单的字词意思。

“谢谢你。”她从来没有拥有过属于个人的图画书。孤儿院里漂亮的图画书都是大家的,要看大家一起看。

欣喜翻阅中,她看到了一张喜爱的图片,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得好漂亮,注音写着:晴天。

“我喜欢晴天!”望向窗外,有朵朵白云的天空对照著书本的图片,她的笑颜大大的绽放。

再翻页,画着四张小脸,分别是喜、怒、哀、乐。

小手抚着画着“喜”的小脸,她抬头望向时御天,露出相同的表情:“我好高兴,就跟他一样!”

时御天看着她泛着红润的健康小脸,陪着她一块儿看图画书,脸上是多年不曾出现的轻松表情。

她就像晴天与喜悦,似乎也把这样的情绪带给他。

* * *

“听说你领养了一个罹患脑瘤的小孤女?”时母的声音从遥远的加拿大透过电话传进时御天的耳里。

“嗯。”

时母沉默,以无奈的语气劝道:“她不会是水仙投胎转世,御天,你不要再执着了。八年了,你该忘了水仙。”

时御天没有应声,只微微皱起眉头。

时母似乎知道白口己说了儿子的禁忌,随即转移话题:“你一个单身男人怎么照顾小孩?而且还是个小女孩。她才十岁不是吗?”

“嗯。”再度以单音回应母亲。

时母思索片刻,决定道:“把她交给我,就当妈替你行善养个孙女。”

时御天视线瞥到缩在门边,冒出头戴粉红小帽的小脑袋上,看着她对他笑的小脸。

从她步步走向他的过程中,他首度仔细衡量关于她成长过程的现实考量。她看来比一般十岁孩童小,也因动过大手术,生活必须规律正常,在各方条件配合下,才能让她健康成长如一般孩童。

而他,有能力给与她身心方面健全的环境吗?他单身、独居、工作忙碌,无法全心照顾她,配合一个孩子应有的生活作息时间。

是否,他该将她交由母亲照顾?

“天使。”在终于抱住他之后,玛丽安靠在他胸前,甜腻的声音轻声呼唤。

习惯性地伸手抱起她,放她在大腿上,任她捉着他的手把玩。

“过一阵子,我会带她过去。”时御天抱着她轻盈的小身躯,下了决定。

靠在他怀中,她开始小睡,她习惯找到他,赖在他身上,才进入睡眠状态。

她是个需要人悉心照料的小女孩,他必须为她设想。

* * *

“我不喜欢下雨天。”玛丽安嘟着嘴,望向窗外阴雨绵绵的灰色天空。“我喜欢晴天,你呢?”她拿着那本时御天送她的第一本图画书,翻到“晴天”的那一页,问着正在填写资料的时御天。

“嗯。”填写到名字那一栏,时御天的手停了下来,他还没帮他的养女取名字呢。

“天使,你呢?”摇摇他的手,企图唤起他的注意力。

时御天抬起头,面对她的小脸,问道:“你喜欢什么名字?”他决定由她自己命名。

“嗄?”一双小眼不明所以。

“由你决定自己的名字。”伸手抚着她的短发。

小脸依旧写满困惑。

他拿起她最钟爱的一本图画书:

“你喜欢什么字?我们就以它为你的名字。”他抱她在大腿上,一同观看。

翻到晴天的那一页,她按住他的手,指着“晴天”道:“我喜欢晴天!”然后自动翻到画着“喜、怒、哀、乐”的那一面,指着“喜”字,抬起头告诉他:“我也喜欢这个字!”

时御天在纸上写下由她决定的名字,告诉她:“晴喜,这就是你的名字。”

看着天使写下她最喜欢的两个字,并且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名字,她感到无限欢欣。

天使呼唤她的名字为“晴喜”,她最爱的两个字呢!

* * *

“我们要去哪里?”兴奋地坐上天使开的车子离开医院到外面的世界,晴喜的心情只能用无限的欣喜与快乐来形容。

“带你坐飞机。”她已经完全复原,他决定送她到母亲那里,让她能在良好的环境中成长。

“飞机!真的吗?!”

晴喜的小脸上写满兴奋,仰头望天,不敢相信天使要带她坐飞机呢!“哇!我们真的会飞在天空中吗?”她的声音有着毫不隐藏的激动。

晴喜的兴奋一直持续到她真的从窗外看见云海,云朵好像就在脚下,他们真的飞上了天空!

小脸趴在窗边,努力地往上看,想知道天堂是否在上面?

天堂,在云的上面。修女曾指着看来遥不可及的天空告诉她。她曾睁着眼,努力地想看看天堂到底在哪里?

“天使,天堂就在上面吗?”她寻问身旁这个从天堂而来的天使。

看着她坚信他应该知道的小脸,时御天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该告诉她,没有天堂,他更不是天使……但他顿觉,他没资格毁灭她的信念,因为他也曾深信,自己深爱的女孩会投胎转世回到他身边,他会再度拥有她。

这个信念,支持他至今,他甚至一度以为,晴喜是水仙投胎转世,他甚至是因为这个自欺的猜测而领养了她。

他如何有资格告诉她,没有天堂、没有天使?

只有一个事实,他清楚的知道,而且可以肯定地告诉她——

“我不是天使。”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他传达这个早该扭正的误会。

晴喜的水灵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起身扑进他怀里,极其信任、坚定地宣布:“不,你是我的天使。”

他不知该如何导正她的信念,只能抱着她,已经习惯她身上专有、属于小女孩独特的甜蜜馨香。

他想,她会长大;很快,她终会明白他不是天使,而只是领养了她的父亲。
 0   2005-06-28 13:16:5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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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终于派天使来到她的身边了。她想,上帝终于开始爱她了,也许是上帝太忙了,所以派一位天使来爱她、救她。

天使说他是医生,要替她拿掉脑袋里让她痛痛的东西,他还领养了她呢!

就像她看过院里的同伴被面容和善、亲切的爸爸妈妈带走一样,她的天使要作她的父亲,他……会爱她吗?

* * *

“天使,好痛、好痛……”在疼痛中醒来,因剧痛而哭泣,玛丽安无助地呼唤抱住她的天使,请求他解除她的痛苦。

时御天伸出大掌摩掌她的后脑,让她偎进他的颈窝。

“呜……呜……嗯……”在天使充满法力的手掌抚摸下,玛丽安由低泣转为嘤咛,再度入睡。

时御天缓缓停下手,聆听怀中小女孩平缓的呼吸,再度闭眼入睡,不再抓掉她在睡梦中仍旧紧握着他衣角的小手。

她像怕他突然消失似的一刻也不肯放开他的衣角,仅只是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她紧张地凭借衣角精准无比地抱住他,不肯放开。

甚至是洗澡,她也要坐在一旁,专注聆听他的动静,小手紧抓着他放置在一旁的衣物。失明的双眼总能凭着他细微的声响追随他移动。

她全副的专注力放在他身上,精神耗损得很快。在她疲累时,会紧紧抱住他的小腿入睡,小头靠在他腰上,或跪坐地板靠在他膝上,但也只敢浅眠,直到他抱她到怀中,让她细小的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小头靠在他颈边,她才会放心安然入睡。

连日来,他专注研究如何取出她脑里的脑瘤,陪伴他的是安静的小女孩,他时常会听见她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节奏不同的跳动节拍。趴睡在他身上的她,跳动频率比他快的小心脏总是靠在他的心脏旁。

为保持她身体的最佳状态,他没有为她施打止痛针,而她承受痛楚的忍耐度,也坚强到令他意外。

她鲜少喊痛,一般是在睡眠状态中因痛楚而醒来,但只要他轻抚,她便会再度入睡,仿佛他的触碰就是效果神奇快速的止痛剂。

她坚信他是天使,具有触摸她便能减轻疼痛的法力。这个小女孩笃信的精神意志令他惊叹不已。

她甚至会告诉他她笃信的认定——

他是她的天使,是上帝派来救她的天使。

她会问他:“上帝不要我上天堂去陪她,所以才会派你来陪我对不对?”

他从未应声,她似乎也不以为意。

她总会露出笑容,满足地抱住他,感恩道:“我好高兴上帝派你来救我,你会像爸爸一样爱我对不对?”小脸蹭蹭他的心口,闭上眼,极其信任的轻唤他天使,稚嫩甜腻的声音轻声呼唤着。

分秒相处的情况下,他终于察觉,当她兀自说着她的幻想时,是正在忍受着剧痛,似乎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汪意力,力图忽视痛楚。

在她清醒时,她总不喊痛,只是无声地抱住他。

她,是个惹人怜惜的坚强小女孩。

“明天,我会替你动手术。”时御天以平缓的声调告诉靠在他胸前已睡醒的小女孩,等着她的反应。

信任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问道:“拿出脑袋里的坏东西以后,我能看见你吗?”稚气声音中满是期待。

她渴盼能看见天使的长相,她的脑海停留在他开启教堂大门,浑身散发光亮的印象。她好希望能仔细地瞧清楚陪伴她的天使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如果手术顺利,你的视力很快会复原。”他是紧张的,明天动刀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偏差,都能要了她的命,或让她永久失明。

听到他的话,玛丽安没有焦距的眼睛精准地对着他,小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轻如蝶翼地仔细抚摸他的五官,小脸上露出极其信任的微笑。

“我好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天使,你会永远陪着我吗?”稚嫩的声音问出口的语气,是一般孩童还不识的恐惧与失落。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虑,是在担忧着他会离开她。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努力度过明天的手术。”覆上她捧着他脸颊的小手,语气坚定地要求。

“嗯!我会努力的,我的天使。”爽朗的应允,小手环住他的颈项,脸颊撒娇地靠进他颈窝,柔柔摩蹭。

她认定他是她的天使。对此坚定不移的信念是他的定心丸,手术过程中,她的坚强意志有助于手术的成功。

* * *

时御天盯着小女孩的容颜,喜悦复杂的心情没人能懂。

他成功地完成了手术,拿出她脑里致命的脑瘤,狂喜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但他脸上却没有欣喜的笑容。

是遗憾让他笑不出来。

如果,再给他几年的时间,躺在他眼前的,会是水仙吗?

玛丽安缓缓睁开眼,视线移向身边的人影,尚未恢复正常视力的模糊中,她只能看见他朦胧的身形。

一眼,她就知道是他,她的天使,白色的微光包围着他,没有光圈,好像也没有翅膀。

但她肯定,他就是天使。

天使!当她睁眼看见他的刹那,她知道是她的天使救了她。

“听见我的声音就眨眨眼。”时御天靠近她,试探她清醒的状态。

玛丽安缓慢地眨了眨眼皮,专注地盯着模糊不清的天使,聆听他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的温和嗓音。

“眼睛跟着我的手移动。”他伸出手掌在她眼前缓慢移动,以确定她的视力没有受到手术影响。

眼球顺从的跟着天使的手移动,她想开口,却无力说话,嘴上罩着一个罩子,身体也好沉重,尤其是她的头,好像装满了水,昏沉沉的;但她兴奋地感觉到,她的头终于不再痛了。

天使……玛丽安的眼睛停在时御天的脸上,兴奋激动得眼睛蓄泪,眨落积存在眼角的泪水。

时御天发现她的泪水。“哪里痛?”

天使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暖,关心的语气让她好快乐!微微牵动嘴角,她没有力气说话,只含着笑与泪,疲惫的睡去。

看到她扬起的嘴角和表情,时御天放下心,她的眼神及欣喜的笑容让他相信,她真心笃信他是天使。

* * *

玛丽安的大眼始终盯着他,片刻不离,虚弱的小手仍坚持拉住他的衣角。

他必须耐心说服她,仍在加护病房观护中的她不能跟着他走动;他也不能在加护病房中吃饭和盥洗,她必须给他短暂离开的时间。

她的小眼会泛着泪光,听话地松开小手,眼睛随着他离去;而在他回来前,她的一双眼始终紧盯着门口,直到他的身影再度出现,小手终于又再度握住他的衣角,她才肯闭眼休息。

玛丽安眼睛凝望着她的天使,喜悦的心情说不出口,她终于能清晰地看见天使的长相,他真的没有光环,没有白色的翅膀,他身上甚至没有光亮包围,他只是身穿白衣,就像所有的医生一样。

即使他没有刻板印象中天使应该有的样子,她仍旧相信他是天使。

此刻他就睡在她的病床旁,她好想被他抱着睡,睡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就像动手术之前一样。

她吃力地移动力不从心的身体,意图起身靠近他。

细微的声响让时御天惊醒,看着她心虚的小脸和吃力扬起的手,从她的表情,他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起身走至她的身边,他弯下身拉起她的手,让她能触碰到他的面颊,然后侧身躺在她的病床上,收纳她入怀中。

激动欣喜的神情在玛丽安脸上表露无遗,他抚着她苍白的脸颊:“睡吧。”

她顺从地立刻闭上眼,他看见沾在她长睫上的莹莹泪光——她高兴的泪水。

她的依赖,让他想到八年前,水仙是如何的珍惜与他相处的最后时光,她纤细的小手总是紧握着他的手。

他不禁幻想,此刻在他怀中的,若是水仙……

脑海中浮现水仙最后向他绽放的笑容,她的承诺,他们的无期之约。

若真有孟婆汤,水仙还会记得他吗?

茫茫人海中,他们是否会再相遇?
 0   2005-06-28 13:16: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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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听修女说你就快死掉掉了。”六岁的小女孩把偷听到的支字片语传达给同房的室友。

玛丽安抱着白自己疼痛欲裂的头,想着孤儿院里的同伴告诉她的事实。

头痛会令她死掉掉,死掉掉之后头就不会痛了。修女说死后的人会上天堂,和上帝作伴。

“上帝,你要我去陪你玩只要跟我说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让我头痛到死掉掉才让我去陪你呢?”玛丽安不解的在心中低问。

“吁……吁……”玛丽安喘着气,头痛稍稍好一点,只剩一点点痛,这样的痛楚她已经习惯。长期忍耐痛苦,让她承受疼痛的指数高过一般孩子。

玛丽安很高兴上帝终于听到她的抗议,停止了她的头痛。坐起身,望向窗外庭院里游戏的同伴,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因为她的病症让她不能与大伙一同玩游戏。

同伴说她只会哭闹,都不爱理她,除了修女们。可是,近来修女们好像也愈来愈不喜欢来看她了,是因为她就要上天堂去陪上帝,所以修女们嫉妒她,才不想理她吗?

唉!为什么上帝还不来接她呢?玛丽安真的不想再忍着头痛,还要装笑拜讬人家跟她玩了。

最近,她头痛到有时候会看不见东西,她真的没办法再假笑,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好孤单,好想有人陪她说说话。

玛丽安爬下床,走到庭院里,忍着痛对同伴要求道:“我也要玩。”

同伴们互相看了看,有个小男孩出声:

“不要,等一下你头痛我们又会被修女骂。”

看着同伴个个点头认同的表情,感到难过的同时,她头痛又再度开始加剧。

“你头又痛了?修女们说你快要死掉掉,上天堂了。”小男孩的声音有着羡慕,也有着厌烦。他羡慕她可以看到上帝长什么样子;厌烦她老是头痛,麻烦死了!

“对!我要上天堂陪上帝玩,跟她说你们是坏小孩,不让你们上天堂,叫她把你们送到地狱去!”玛丽安赌气大叫,头痛已让她很可怜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她?不跟她玩?

“你骗上帝,上帝会让你下地狱!”小男孩捉起地上的沙子往她身上丢。

“才不会!上帝要我陪她玩,我叫她不要跟你们玩!”玛丽安哭着跑进教堂,趴在椅子上哭泣。

头痛令她痛苦,同伴让她伤心,她再也不想留在世上了。她想要上天堂,不再有疼痛。

她想,上帝一定会真心爱她,会给与她心中最渴望的亲情,上帝会像父亲一样爱她。

* * *

玛丽安已经十岁,她的头痛愈来愈严重,绝大部分的时间,她看不见东西,黑暗长期伴着她,使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克服了黑暗的恐惧。

她的心已趋于平静,每天,她都独自一人待在教堂里,等待上帝派天使来接她上天堂。

天使是长什么样的呢?脑海中只知道天使有着白色翅膀和光圈,至于真实的样貌,她无法想像,只能殷切的期盼天使会来接她,解除她的痛苦,带她上天堂。

“玛丽安已经三年没有上课,每天都待在教堂里,等待上帝来接她。”修女合着泪,哀伤无奈地说道。

孤儿院凑不出庞大的手术费用,所有能动用的经费在检查时都已经花尽,却没有医生敢动刀,只能任脑瘤在玛丽安的脑袋里成长,直到……她不敢想这么多年来,玛丽安这孩子一直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时御天笔直走进教堂,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坐在圣堂前,她瘦小得不像十岁的孩子,纤弱的身体显示她长期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是脑瘤造成的头痛让她变得如此,以她的状况,再瘦弱下去,或许不用等待脑瘤的压迫,很快就将蒙主宠召。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照在一个黑影身后,好像是他发出的光。

天使来接她了吗?她终于等到天使了!

玛丽安欣喜地爬起身,激动蹒跚地奔向天使,她要告诉她,她等了她好久、好久,还要问她,为什么那么久才来接她?

“带我走,”急着扑进天使的怀抱中,她情绪过度激动而昏了过去。

“玛丽安!”修女一声惊呼,望着倒在时御天怀里的可怜孩子,一瞬间,她以为这孩子命苦得等不到眼前这位愿意领养她的脑科医生动刀救她。

时御天抱起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回答她的请求:“好,我带你走。”

* * *

时御天专注地盯着电脑中玛丽安的脑部断层扫瞄资料,熟练地移动滑鼠,让电脑再次显示水仙当时脑部扫瞄的资料,比对之下,时御天的眼神变得深幽复杂。

玛丽安脑里压迫视神经的脑瘤与水仙的病例几乎完全雷同,相同的地方、相等的成长速度,玛丽安就是当年的孟水仙!

在他几乎要这样以为的时刻,理智让他清醒,玛丽安不是水仙,投胎后的水仙今年最多才八岁,玛丽安已经十岁,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灵魂。

“时医生,请您立刻到801病房,玛丽安在闹情绪。”电话传来护士为难的声音。

“我马上过去。”关上电脑,时御天飞快前往病房。

“天使……我要我的天使,他明明要带我上天堂的,你们走开!”缩身在病房角落哭泣低喊,玛丽安无助地呼唤应该陪伴在她身边,带她上天堂的天使。

护士不敢刺激这位脑中存在不稳定脑瘤的小病人,无措地站在一旁。

时御天走进病房,走向角落那哭泣着呼唤他为天使的女孩。

“不要哭,来。”伸手抓住她胡乱挥动的手,看着她已失去焦距的眼睛溢满泪水。

一听到天使的声音,玛丽安立刻停止哭泣,顺着天使握住她的臂弯攀爬进他怀中,紧抱住天使的颈项,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天使,现在就带我上天堂好不好?”稚嫩的声音渴盼请求。

“我不是天使,我是医生。”时御天抱她坐上病床,以平稳的声音告诉紧紧箍住他颈部的小女孩,他的身份。

身体一僵,玛丽安迟疑半晌才讷讷问道:“你是医生?”

“是的,我领养你,成为你的监护人,也会亲自动刀割除你脑部的脑瘤。”不是以诱哄的语气,而是极其平淡地告诉她实际情况。

隔了好一阵子,她才想通他的话,但她小小的心灵仍旧无法相信他不是天使的事实。她深刻的记得,她的天使打开教堂的大门,包围在光亮中来接她的模样。

“你不是医生,你是我的天使。”玛丽安小声固执地说出她的认定,手臂更加收紧,害怕天使会平空消失。

时御天不再解释。关注问道:“你的头现在还痛吗?”从报告上显示,她应该是长期处于不间断的痛楚中。

思考数秒,“有你就不痛了。”她觉得他抱住她之后,她的头痛就不再困扰她了。

“我会尽快替你动手术。”时御天抱着她靠上病床,手劲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安抚她进入睡眠状态。

她必须在这几日将身体调养好,才能承受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脑部手术。

玛丽安觉得天使的触摸好舒服,她好久、好久没有处于无痛楚的舒服感觉了。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她幻想着天使的莹白羽毛包覆着她,替她趋走黑暗。
 0   2005-06-28 13:16: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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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8 13:16: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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