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丽娜约见面时间实在不容易，第一次，女儿学琴，她抽不开身，第二次，前夫要回家，丽娜犹豫了半天，恳求我把谈话地点安排在她家附近，这样既方便她中途外出接放学的
女儿，又能保证在前夫到家后及时回家。

和我想象中那些离过两次婚、有两个孩子的女人不同，丽娜依然很有风韵，只是脸有倦容，眼角眉梢满是掩不住的怅惘。)

19岁，我“奉子成婚”

19岁那年，当爸妈还在为我排定相亲日程时，我肚子里就有了林俊的孩子。林俊和我一样大，都还是懵懂的年纪，为了这个孩子，我们匆匆成婚。

那么小，哪里懂得夫妻相处之道，蜜月一过，我们常常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有次去他公司，有人对我嚼舌头，说林俊一整天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和隔壁办公室某小姐聊得火热，我不问青红皂白，当着众人的面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没吱声，扭头就走。这以后，我们虽然和好，但关系大不如前。

20岁的时候，心思活络，看到和我一般年纪、没我漂亮的女孩都在轰轰烈烈地恋爱，我却只能回家抱孩子，心有不甘。于是就有了和肖见的故事。

肖见是我的师傅，大我整整18岁，是个大学老师，发明专利后到我们单位搞项目。他知书达理，人又和气，我遇上什么事，特别喜欢找他商量，请他出主意———结婚、生子，包括和老公吵架斗气，没什么他不知道的。那次和林俊大闹一场后，我情绪异常低落，他说：“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听得我心头一热。每天，他还会带些我喜欢的零食塞在我包里，我觉得他特别会疼人。他那时正在找房子，我把家里一套空房借了他，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去了他那里……

花了5年，我们走到一起

(说着说着，丽娜开始魂不守舍，不时低头看表。2点半，正是小女儿放学的时间，怕孩子站在校门口着凉，丽娜飞快地整理好包，一路小跑地冲出了餐厅。15分钟后，她又奔回来，喘着说，已把钥匙交给孩子，嘱咐她乖乖做作业了。)其实当时不至于闹到离婚的，但一边是成稳老练的肖见，他摆事实讲道理，开导我结束无谓的爱情，告诉我离婚的步骤，教我如何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运用法律手段上诉，并且向我引荐可以助我顺利离婚的重要人物一二三四；而另一边的林俊呢，他开始在外面乱搞，三天两头带些发廊妹、打工妹回家，说些胡话气我，他幼稚地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刺激我，使我转念。

两人截然不同的处事方式更坚定了我离开林俊的意念，前后斗争了有3年之久，我最终还是拿到了离婚证书，当然，代价是离开原先的工作单位，放弃一切财产，包括孩子的抚养权。肖见更麻烦，他有个结婚10年的妻子，还有个孩子，离婚难度丝毫不亚于我。最终走到一起，我们花了5年时间。

《中国式离婚》，说的就是我们

(下午的餐厅没什么人，营业员小姐坐在店堂里嗑瓜子。丽娜说话时语速很慢，但声音不小，一字一句，只要留心，整个店堂里的人都能听清，不过丽娜似乎全然不在乎。)因为来之不易，我们都很珍惜这段婚姻，想把它经营得好些。

肖见的确很能干，他投资地皮，在郊区盖了厂房，一点点开始建立自己的事业，而我，当然也不能给他拖后腿，我去学开车，为了他办事更方便，还去学了会计，亲自替他做账管钱，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谁都羡慕我们这样的“老少配”。3年后，我有了第2个女儿，虽然刚过30岁生日，可我已经觉得人生别无他求，满心希望今后不要再风风雨雨，就这样和他相伴到老。可是……

前一阵子，电视里一直在放《中国式离婚》，我一集不落天天守在电视机前，那故事活脱脱就是在讲我。“蒋雯丽”为了孩子和老公，辞掉工作，一心一意做个家庭主妇，而当时的我也出于相同理由，从肖见在郊区的厂房宿舍搬回市中心，想让孩子从小读重点幼儿园、重点小学。

这一来，我的生活突然变得极其单调--除了孩子的学校，我哪儿都去不了，新家附近没有朋友，常常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肖见的事业蒸蒸日上，我先是要求他隔天回一次家，后来改成每个周末回家。每次回家，他都是累得倒头就睡，我受不了，缠着他要多“交流”，可越这样，他越是反感，嫌我太作，说我不能体谅他的苦。

这种转变令我无法接受，我开始怀疑肖见是不是有了外遇。对他周围的女人一一盘点之后，我发现肖见和一个远房表妹的关系最近。几年前，这个远房表妹和老公一起来上海打工，听说表哥开厂，一起投奔过来。自从我带孩子搬到市中心，她成了肖见的左右手，除了工作上的事，还会替他整理宿舍。这都没什么，可肖见为什么老派她老公去外地出差呢？

我最多也就是个老妈子

(丽娜又谈起了《中国式离婚》：“有一天，‘蒋雯丽’朝‘陈道明’大喊：‘我最多也就是个老妈子！’这话分明就是从我心底冒出来的。大家都说她多疑，只有身处其中的女

人才知道个中滋味，有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怀疑的念头。)尽管肖见和我解释了几万遍，说他不可能和表妹有什么，但我就是不信。我翻了很多小说，发现自古以来表哥和表妹的关系就不清不楚。于是，我一有空就开车去厂里视察，幻想着在老公的床上发现表妹的头发丝，我还千方百计向厂里的会计、医生等打听小道消息，大家越是说“这怎么可能”，我就越不死心。

有一天，我照常拿着厂房宿舍的钥匙去视察，不料，所有房门的锁都被表妹换了，而且，她一看到我去，就打110报了警。事情闹得很大，连工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肖见很生气，说我这样他没法做人，他警告我再也不许去厂里胡闹。

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再闹了，他们提醒我“蒋雯丽”在电视里的下场———因为无理取闹，再有理也会显得无理，再弱势也不会被同情。为了分散注意力，我买了电脑，翻着书，学起了上网。

在聊天室里，我认识了一个比我小6岁的外地男生，大概是出于报复心理吧，情人节那天，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去他所在的城市过节。其实我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而且我还是带着孩子同去的。我知道，肖见一定会查出我的不对劲--平时他每天打3通电话回家，也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很容易查到账单。可我就是要惹些事出来，想让他也尝尝“怀疑”的滋味。

如我所料，很快，肖见就沉不住气了，他的行为更加激烈--安装电话窃听器，开始搜集我“出轨”的证据。

我连怀疑的资格都没有

(故事曲折颇多，丽娜苦笑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我们很好笑吧，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到头来却要互相猜忌，互相折磨。”许是错觉，一刹那间，忽然觉得丽娜的眉眼间确有几分酷似蒋雯丽。)就这样，我怀疑他和他表妹，他怀疑我和我网友，为这事，我们明里暗里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有一次，实在吵累了，他对我说：“我们离婚吧，谁心里没鬼，谁就敢签协议，这事我们保密，谁都不告诉，如果真的没事，以后再复婚。”

我想了想，同意了。

现在，我们离婚已经有几个月了，奇怪的是，我们的关系反倒比从前更好，他每周回来的次数多了，常带我和女儿出去吃饭，给我们买礼物，温存体贴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可是，疙瘩总在心里，解不开。有时候想想，我们这样算什么，现在去他厂里，看到他表妹，我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话，她还是他表妹，可我，顶多算是他的情人，连怀疑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我已经37岁了，第一次离婚时还年轻，那时傻乎乎地觉得人生还有希望，所以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呢，我有孩子要照顾，根本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有时候想想，如果当年没有离婚，情况会不会好一点？那时实在是太年轻了啊。

(4点半了，丽娜看看表，说今天她“前夫”一定是遇上堵车了，不然早打电话来了。说“前夫”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