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黄昏。

海边。

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出路，总有一天我会窒息在这样痛苦无奈的情结中，总有一天我的心灵会在爱的沙漠中死去。

小烟很久以前问过我，晚晴姐，你说爱可以作主吗？

爱可以作主吗？那时候我不知道爱情到底应该是怎样，至少不应该是我和吴泽这样的关系，很多年后我已经想不起吴泽的模样。

也许爱是可以做主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深爱着一个男人，那份沉重的爱已经被我封藏在心底，不会轻易的去想，害怕那种思念透过孤独浸泡在泪水中。只是，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小烟那时候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蓝宇，或者说蓝宇已经爱上了小烟。

半年以前，小烟失踪了，当然小烟不是一个人失踪，失踪的还有我一直深爱着的蓝宇。蓝宇带走的是我所有的不眠夜，留给我的是我们认识了十几年的思念，即使我对着蓝宇的照片哭红了双眼，蓝宇再也不会出现，也没有给我任何的音信。

九岁母亲带着我出嫁，嫁给蓝宇的父亲，蓝宇比我大两岁，我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你叫晚晴吗？我带你看你的新床好吗？

虽然母亲已经再三叮嘱到新的家时不要哭鼻子，要听哥哥和继父的话，要乖，可是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躺到院子的桃树下哭泣，我不相信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任由着比我大两岁的蓝宇牵着手往屋里走去，继父家不大，只有两间房。从此以后妈妈和继父睡一个屋，我和蓝宇睡一个屋。

晚晴，我睡上铺，你睡下铺，你不要怕黑，我会保护你的，好吗？

蓝宇把他的一个玩具熊塞到我手中，一副大哥哥的样子，然后我点点头。

母亲的新婚之夜，我一个人卷缩在小床上瑟瑟发抖，正是寒冬腊月天，只听得到北风吹打着窗子“啪啪”的声音，从前是母亲抱着我睡觉，泪流了下来。

晚晴，你害怕了吗？

蓝宇从床上爬下来，把一颗母亲的喜糖剥开纸皮后放到我的嘴里，我的嘴在触到糖果的香甜时也触到了蓝宇的手指，蓝宇轻轻的拍着我的头说晚晴，不要咬了我的手。于是我不再哭，冲着蓝宇不好意思的笑，那是我踏进新家后第一次笑。

母亲的新婚之夜，晚晴抱着陌生的男孩蓝宇的手甜甜的入梦，早晨醒来的时候，口里还含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糖果，甜甜的。

从那一天开始晚晴便一直依赖着蓝宇，上学的时候蓝宇总是背着两个书包，晚晴走路很慢，总会落在后面，蓝宇便会走几步就停下来等后面的晚晴，或者干脆牵着晚晴的手，不许她总是心不在焉的边走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蓝宇说要迟到了晚晴，晚晴就笑。

一年后母亲死了，母亲死于一场意外的事故，晚晴和蓝宇从学校赶到医院时看着脑浆和鲜血已经糊成一团粘在脸上的母亲，晚晴短暂的昏了过去，原来死亡是多么可怕和恐怖。蓝宇扶着可怜的晚晴，帮她按了按太阳穴，很快的晚晴扑在母亲身上痛哭，那是她想到的唯一可以用来表达心情的方式，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躺在医院的天太间里，永远的离去了，那一年晚晴未满十一岁。

继父把晚晴拉开，晚晴不肯，晚晴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母亲已经渐渐冰冷的手，后来晚晴知道母亲死于车祸，在路边摆摊卖小吃的母亲被一辆大卡车冲上来……

蓝宇抱着晚晴把她从母亲身上拉开，继父说带晚晴回家吧，不要让她哭了。

那个寒冷的冬夜天上闪着点点的星星，蓝宇拉着晚晴的手回家，小的时候母亲说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地上的一个人死了，天上就少了一颗星星，晚晴想母亲不会真的死了，也许只是一个梦。

回到家蓝宇陪着晚晴坐在院子的桃树下看星星，泪眼婆娑的晚晴看到一颗星星急促的划过夜空，天空什么都没有留下，也许是母亲在天边向晚晴道别。

宇哥，你说妈妈还会回来吗？晚晴注视着天空悠悠的说。

晚晴，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她会一直在身边保佑着晚晴，宇哥也不会，你要好好的。

可是，妈妈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疼爱可怜的女儿，甚至母亲没有能对她说最后一句话，没有能看女儿最后一眼。

半夜的时候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蓝宇劝晚晴回屋里，不要着凉了，可是她却没有动一下身，害怕妈妈回来时没有人给母亲开门，那天晚上继父没有回来。

蓝宇跑到厨房里拿西红柿鸡蛋煮了两碗面，继父是附近钢铁厂的工人，要上夜班，在母亲没有嫁过来之前，蓝宇一直就自己给自己下面条吃。

外面冷，晚晴，听话。

蓝宇拉着晚晴的手回屋子，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她的面前，面条上是一个漂亮的荷包蛋，很多年后晚晴还一直记得那个荷包蛋的清香。

吃吧，不要怕，还有我呢，你忘了吗，你刚来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哭泣，后来我抱着你你就睡着了。

蓝宇煮的面条其实很好吃，可是那天晚上他却忘了放盐，蓝宇把他碗里的荷包蛋也放到晚晴的碗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晚晴的泪水咸咸的。

对于继父，我想我没有任何太多的依恋，虽然母亲在世时他一直对我很好，却很客气，所以当他找到我亲生父亲的妹妹，被称为我姑妈的女人让她把我带走时我始终是沉默着，任其安排这一切。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蓝宇拉着我的手喊着晚晴，要不你留下来，我和爸爸说说时泪才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却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那个家。

已经是夏天了，我还记得我穿着一件母亲为我缝的最后一条白底红花裙子，一只手由姑妈牵着，一只手提着我唯一的小包，包里是我童年所有的回忆。

蓝宇一直把我送了好远，然后他给我塞过一本画册就跑了，我想在他转眼离去时，他一定也会和我一样的泪流满面。

那是他自己画的画册，我们一直在少年宫学画画。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那座母亲两年前带着我从南宁坐一天的车远嫁而来的柳州，离开了蓝宇。

领我离开的姑妈我并不认识，在这之前，我没有见过她，就像记忆里没有亲生父亲的痕迹一样，可是我在十一岁未到的时候我跟着亲生父亲唯一的妹妹回到了罗城她的家。

姑妈的家比继父的家宽大，姑妈和姑父都是当地的医生，医院分给他们一个三房一厅的房子，于是我有了自己的小屋，小烟比我小两岁，比我小两岁的小烟把她的小屋打扮得异常漂亮。

我天生不爱说话，在离开柳州到罗城后我更变得沉默，小小年纪的女孩开始懂得生活是什么，敏感脆弱而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活。我不知道姑妈是否曾经喜欢过我，很多年后我一直不曾知道当年他们接纳我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也许只是一种对于血缘关系的责任。在姑妈家的几年里，我一直就像一个陌生人，对于那个家是陌生的，他们对于我也是陌生的，记忆里姑妈从来没有对我笑过。直到考上大学后我离开了罗城，姑妈一直都对我很客气，这种客气让我很多年来有种不知所措的孤独感，也让我始终清醒的记得自己只不过是借助于别人的屋檐下痛苦的生活。

也许只有比我小两岁的小烟是唯一一个对我亲近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亲切的叫我晚晴姐，和晚晴相比，小烟任何时候都是姑妈的骄傲，她的美丽和聪明使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可是小烟对这一切却瞒不在乎，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小烟就开始收到一大堆情书，小烟总是喜欢把情书带回家然后拿出来和我一起分亨，要不是小烟，我想我没有机会读到这么让人心跳撩人心房的情话，我看着都脸红。

晚晴姐，你知道吗，那些男生特差劲，没有一点沧桑感。

小烟在我脸红心跳的读完别人写给他的情书后，总是若有所思的说。

我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小烟是怎样看待爱情，她说对我说她喜欢沧桑感的男人，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小烟嘴里的沧桑感就是成熟，可是很多年后我想并不是这样。

我终于可以离开了罗城，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考上了桂林的一所大学，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许久，哭过后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那是我从柳州到罗城的第一次哭泣，似乎用了很多年弊了这么一口气，原来我一直想逃，逃到任何一个地方，逃离罗城。

晚晴姐，以后我到桂林找你玩好吗？你以后放假还会回来吗，晚晴姐。

我在收拾我的行李，把我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打点好，不要的东西全留给了小烟，那一刻我我觉得我不是在收拾行李去读书，而是彻彻底底的搬家。

我没有回答小烟，姑妈到医院去了，姑父不在，这样更好，我想我可以更快乐的准备着离开。

我带走了我的全部，包括很多年以前离开柳州时蓝宇送的画册，我一直把它锁在小皮箱里，只有偶尔的时候学画画的小烟缠着要给她看看时才肯拿出来又收回去，蓝宇的画画得很好，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了绘画的天赋。

那天无意中从画册的包装壳里却掉出一张照片，那是我和母亲及蓝宇和他的父亲一起合影的唯一的一张照片，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蓝宇在他的画册里藏着这么一张照片。在我准备离开罗城的午后，它就这样不轻意间被翻了出来，已经泛黄，却还可以清淅的看到当年的情景，这么多年，我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想母亲，不要让自己流泪，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还爱着自己。

我把照片夹在书本里，夹在我最喜欢的杜拉斯的《情人》，那是我自己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用我给报社写的一篇小文的稿费，我从来没有问姑妈要过零花钱，姑妈也没有想过要给我任何一分零花钱，我想我不怪姑妈，她在我十岁时领养了我这已经让我不胜感激。

可是我得为自己赚点零花钱，在我初次来潮的时候，生理老师温柔的对我说晚晴，祝贺你长大了，那年我十四岁。

我没有一点喜悦，甚至害怕和害羞，在生物课上虽然老师在那一节课让我们自己自习，可是我还是知道了我们每个女人都会有这一天，每个月一次，我开始惴惴不安的等待，有着说不出的迷茫，甚至开始在心里害怕没有钱买卫生纸。在等来初潮的时候看着鲜红的血流出来，自己蹲在厕所里偷偷哭了一个下午，我无法描述那时一个小女孩痛苦无奈的心情，这样的痛苦只有没有母亲没有爱的小女孩才能深切的感受到。

我从来不吃零食，并不是我不喜欢吃，而是我没有零花钱，我不能像小烟一样对着姑妈撒娇，甚至小烟把买回来的小食品送给我，我也执意着不吃，于是很多年后小烟一直记得我不喜欢零食。

我的学习一直很好，每到期末学校会给学习好的学生发奖学金，不多，几块钱，可是却让我一阵激动，不可怀疑的，我当年拼命学习的动力来源于那笔不小的奖学金。

十四岁，我开始疯狂的想着赚钱，于是开始学着给当地的晚报投稿，学着成人的口气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竟然屡屡蒙骗过关，这样我就有了自己的一笔收入，我知道我不得不依靠它，我需要钱，虽然只是很少的钱，可是没有钱我会在每个月的那几天尴尬无比，一个小女孩的担忧，却是真正的烦恼。

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的存折上竟然已经存够了我大学开学要交的学费，这是我自己所没有想到的，高中毕业我再也没有肯花姑妈的钱，我用自己赚的钱交了学费，我没有一点儿留恋的离开了罗城。

离开罗城，我惊奇的发现原来我的口才很好，我是那么的喜欢说话，喜欢和朋友们聊一些天南地北的事情，在大一的下个学期我站在全系同学面前上台表演，竞争当上了系学生会主席的位置。

我每天总是那么忙，白天忙碌于自己的学业和系学生会的工作，晚上忙着在灯下写作，双休日时我到外面兼做导游，我必须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这样能使我得到丰厚的报酬，而且是我可以让自己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太多的琐事，我学会了不再思考自己是谁。

我再也没有回过罗城，如果不是小烟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已经高中毕业也考上了大学了，我想我真的以为我和罗城其实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姑妈不会给我打电话，刚开始的时候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一下姑妈一家，干巴巴的问候后便是沉默，这样的电话让我可以窒息，于是我干脆忘掉了姑妈家的电话。

毕业前一年的国庆节，小烟一个人从南宁到桂林看我，几年不见，小烟扔下行李紧紧的抱着我叫晚晴姐，好想你。

那时候我正在和吴泽不咸不淡的谈恋爱，在吴泽追了我三年后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可是我的态度一定令吴泽伤透了心，那是小烟到桂林看我后对我说的。

我想我对吴泽的态度是因为我不想在以后更加太多的伤害了他，吴泽已经规划好了毕业后的去向，而我则没有，我也不会认同他的计划，不会跟着他到他的家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理由，也许不是，也许只是一个籍口，一个我并不爱吴泽的籍口。

小烟也有了心事，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小烟了，可是在我们到阳溯时她一个人对着漓江水傻傻发呆的时候我还是一眼看穿了小烟的秘密，晚上小烟附在我耳边说，晚晴姐，我爱上了我的讲师。

晚晴姐，他的眼睛很深，汹涌着暗与火，还有沧桑！

小女生的爱情，我拍了拍小烟的手说小烟，姑妈好吗？

晚晴姐，妈妈很想你，虽然她从来不说，可是她会时常想你，哦，晚晴姐，你说他会爱上我吗？

小烟的话在夜里飘散，我有点困了，我们住在船上，那是到桂林旅游过夜的游人们喜欢的过夜方式。

小烟回南宁的时候，已经上车了的小烟突然的又跑下车说晚晴姐，你说爱可以作主吗？

我点点头，爱是可以做主的，这是一个爱的年代，没有人有理由拘束自己的爱。

和大多数校园爱情故事一样的结局，毕业时我和吴泽的故事也走到了尽头。

我的行李其实也很简单，几箱子的书已经寄存到广州，吴泽提着我唯一的一个行李包送我去坐车，我们一路沉默着不说话，前一天晚上吴泽曾流着泪求我好好考虑留下来，一起到他的家乡，可是我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想我是不爱吴泽的，我甚至不为他的泪水感动，还微笑着拍他的肩安慰他。

晚晴，到了广州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到那边觉得不好，你还回来吧。

吴泽真的是可爱，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我不会再回来，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候就不曾给自己任何一条后路，没有路可退。

很多年后我一直为自己的绝情而内疚，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吴泽，与他相恋的一年里，我让他吻了我三次，还有无数次的牵手，他送给我的礼物已经全被我扔掉，我们没有一张合影，一开始就想到了以后的分手，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和他谈了一场并不美丽的初恋。

我的工作是在一个网站里做文字编辑，编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来感动那些网民，工作很轻松也很开心，每天都可以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读别人的故事，看着别人谈恋爱。

偶尔的时候也会上QQ，有时候会遇到吴泽，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他很爱我，他沉默了许久，后来再也没有在QQ上遇到过他。

那段时间小烟正在疯狂的暗恋她的讲师，那个专门教素描的讲师，小烟就读的是一所艺术学院，小烟每天给我发一封信，细腻的告诉我一些情节，可是大多数是她自己在暗恋，我想不出来会是怎样的男人能让小烟如此痴迷。

我在和文字谈恋爱，很多寂寞的夜晚，只有文字安慰着我的灵魂。

晚晴姐，他牵了我的手。

看到小烟给我的留言时，我正在给海鸥写信，海鸥是我唯一的网友，我们通信，通了一年，我不知道海鸥的真名，不知道他在哪座城市，有时想想也许我们就在同一座城市，或者我们本来在生活中就不是陌生人，可是我们都保持着那份默契。

我轻轻的笑，对小烟说那可要牵牢了，不要让他飞走了。

小烟毕业的时候我在广州已经呆了两年，依然还在那个网站给别人编辑文字，还在写着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还在孤独的和海鸥写信，偶尔的时候会给自己一段时间到外地旅游，唯一没有变的是依然还是单身一个人。

小烟总是喜欢笑我晚晴姐，你是不是真的想当老姑娘，我不语，我不知道悄然间自己已经走过了二十四个春秋。

春节的时候，海鸥说晚晴，我到广州和你一起过年，我没有拒绝，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离开罗城后我一直一个人过年，不知道过年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和平常一样的泡在网上或者一个人发呆。

除夕的早晨广州下起了绵绵小雨，我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一般我都是晚上两点才睡，睡了一会天就亮了，海鸥说除夕会给我一个惊喜，我告诉他我的住宿地址，我是一个很懒散的女人，懒得没有想过要去接海鸥，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于是也没有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到，要不要去接机。

我正在想着起床后是不是该要把房间收拾时，门铃响了起来，笈着拖鞋披头散发的跑去开门，一个陌生的男子背着一个画夹站在我面前，愣了一会没反映过来，似曾相识，搜索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来。

晚晴，你忘了我要到广州陪你过年吗？

他在我的额头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摇了摇我的肩，是海鸥？

零乱的小屋，到处都是烟蒂，还有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酒零散的放在地上，有点尴尬的冲海鸥笑笑，方才想起来自己一直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有来得及梳理，想过了很多种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见面。

跑到洗手间洗濑换衣服的时候脑子还处于短路状态，总觉得那浅浅的笑涡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这之前我们没有见过彼此的照片，可是却是那么熟悉的笑容。

晚晴，这么多年你是怎样过来的，一个人吗？比我想像中的糟糕。

海鸥说过如果见到晚晴要给晚晴画一张像，我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摆弄着自己的画，见我出来抬起头问。

蓝宇。

在他又冲着我笑的时候，我们的目光相对的一刹那我几乎是失声的叫了起来。

泪涌了出来，沉默！

我不知道还会再见到蓝宇，已经十几年了，我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更不会想到海鸥就是蓝宇，这一切似乎太突然，突然得我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晚晴，我以为你忘了蓝宇，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想到还会再遇到你，你离开柳州时我们都太小，想不起来要留个地址，可是你知道我的地址的，你却没有给我写一封信。

哦，这些年你和继父都好吗？

我想起了我的继父，还有我的已经长眠地下的母亲，我一直控制着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的过往，可是母亲的面容此时已经浮现在脑海里。

他很后悔把你送走，晚晴，你怪他吗？

怎么会呢，我不会怪任何一个人，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命中注定了这一切。

两年前他也走了，晚晴，什么时候有空你回一趟柳州，给爸爸妈妈扫墓，好吗？我把爸爸和你妈妈安葬在一起，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看看的。

蓝宇，是一场梦吗？

蓝宇离开广州的时候我的房间里全被他重新布置了一番，学艺术的蓝宇把房间布置得别有风格，当我又一个人的时候感觉是进入了一个梦的空间。

很喜欢他随意的画，蓝宇说晚晴这次来就想给你画一张画，好吗？

那几天我们一直呆在房间里画画，穿着一身淡紫色旗袍的我可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他为我画像，脑海里想起了过去所有的岁月，想起了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少年文化宫学画画，然后回家。蓝宇总是牵着我的小手慢慢地走，我们却不急着回家，而是到母亲摆的小食摊那里，母亲会笑着盛两碗螺丝粉给我们，放很多的辣椒，碗上飘着一层红色的辣椒油，在冬天的街头冒着热气，很辣却也很好吃。

冬天的时候很冷，吃完螺丝粉母亲就开始催我们回家，母亲总是要很晚才回家，有时候我们便赖着帮母亲招呼客人，蓝宇一直很懂事，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帮母亲抹摆在路边的桌子，知道帮母亲收拾碗筷，有时候没有客人的时候我们便坐在母亲身边画画，红宇的画一直很好，他给母亲和我都画了许多的画像，然后我们贴在房间里。

记忆里已经很久了，却还有泪水在流动，泪水不会干涸，除非生命与爱不再存在。

我一直寻找你，晚晴。

蓝宇离开广州前一天晚上画好了我的画，很漂亮，甚至不敢相信画布上那位妙龄女郎会是自己。

《思念》？为什么叫做思念？

我没有问，只是一直在想这些年我是否一直在思念？思念一个叫做蓝宇的男孩吗？或者思念过往的生活？

你一个人在广州快乐吗，晚晴？

蓝宇收拾他的画，他说晚晴，这幅画先留在我身边好吗，等比赛结束了就把画送还给你，这是我最成功的作品，真的。

我微笑着看他不语，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晚晴还是晚晴，生活中的晚晴。

你愿意回南宁吗？晚晴，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宇哥，像小时候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