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见张洁,她递交过来的就是一张自制的结婚请柬,大红喜庆的请柬上贴着她和她先生亲密依偎的结婚照,外面则围着一圈红心,显示着他们的爱情。
张洁说,几乎每个收到请柬的朋友都会对此唏嘘一番,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得到最爱人的爱情,我在享受爱情的同时,更有一种战胜命运和人生的成功感。
坠入爱河
6年前,我经过高中阶段残酷的拼搏,如愿以偿地考入了本市某著名的理科大学。作为独生女,我获得了所有亲朋好友和父母亲的祝福。
大学期间,我的履历十分优秀,我擅长演讲,担任着班级的班干部,系里的教授和老师都十分欣赏我的出色表现。父母对我的期望十分高,在他们眼里,我的未来无疑应该是十分光明而灿烂的。母亲不止一次地表示:像你这样的,到时候找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一起出国深造多好。
然而一切都在遇到他之后改变。他叫陆云,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他是我的老公。当时,他只是我们班一个读书非常认真的书呆子。
陆云来自山东,家境贫困,读书时往往恨不得将一个钱扳成两分用。陆云的父母都是农民,陆云考上大学,在他们村里是一件大喜事,但对他们父母来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高额的学费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陆云在班级里十分低调,他没有能力与其他同学们一起去疯、去过生日派对。我看到他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学校自修室里,他的成绩始终名列班级前茅。
他是寒酸的,虽然长相还算英俊,每天中午吃饭,饭碗里最多只有一些绿叶蔬菜。他一冬天只穿两件衣服,一件毛衣和一件夹克。没有人会想到我这个出生于高知家庭的骄傲孔雀会注意到他。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我们南楼前的大草地上,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同学。陆云就是其中之一,他捧着一本书籍,十分入神地看着。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本想吓他一下。但在他身边站了足足几秒钟,他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开始观察这个外地来的高才生。
我想起,我们寝室里曾打过的一个赌,谁主动向陆云显示好感,让陆云请她出去一起吃顿饭就能赢取200元钱。但是,事实上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成功。陆云都是十分认真地告诉我们,他出生贫寒,没有钱请女生吃饭,而且他是一个十分严肃和认真的人,一旦真喜欢上谁了,便希望是一生一世的爱情,而不是生命某个匆匆划过的游戏。
我忽然意识到,陆云的优秀也许不是他的家庭和他本人的成绩所能左右的,他身上存在的某种与生俱来的高尚品质,是任何金钱和地位都买不来的。
陆云终于抬头转了转他发酸的脖子,当然也看到了我。我们很快聊在了一起,并在对一些专业的理解上发生了分歧和争执,我发现,陆云在专业上十分优秀。
再以后,我经常会借故找他理论一些课堂上的事情。他也开始懂得在晚修后将我送到女生寝室的门口。一年后,年轻的我们终于恋爱了。
没有一个人认为,我们的爱情会一直持续下去,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背后断言:毕业后,他们会和绝大多数学生一样,埋葬爱情,从此天各一方。
艰难选择
大四那年,我试探性地将陆云带回了家中。
我对母亲说:“我有一个男朋友,我很喜欢他,我可以带他回来吗?”母亲详细询问了陆云的情况后点了头。
那天晚上,家里做了满满一桌菜,等待着唯一的客人。我的父母都是医院里拥有高级职称的医生,他们对陆云的态度显得十分和蔼,谈论着纵横五千年的种种趣闻逸事。陆云带着满面的笑容离开了我家。
陆云走后,父亲开始与我谈话,他首先肯定了陆云的才华,但很快他就将话题转移到了陆云是外地人和贫寒出身上。父亲说:“他毕业的时候能够顺利留在上海吗?你对他的家庭了解吗?你们这样的专业已经不是很吃香了吧。爱情是美好的,但生活却是现实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条件不错的男孩,你可以拥有很多人都会羡慕的婚姻?”
父母的劝说如同当头一棒,我开始思考我和陆云的将来。我和陆云真的没有未来吗?陆云也许真的一无所有,但他和我的情感却是最真实的。我希望我找的爱人,是能终其一生相互依持,共患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决定瞒着父母继续与陆云交往下去。我开始陪着陆云进出各类人才市场,在全市范围内投简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们所学的专业已经不如刚入大学时那么吃香,市场上愿意招聘需要此类专业的单位已十分少见,很多单位还打出了要本地户口的要求。我自己因为英语方面的优势,很快就在一家外企获得了一份收入颇丰的职业,但陆云的好消息却始终没有来。我和陆云开始摆正态度,头脑开始清醒,商量之后觉得,当务之急就是首先找一家能够解决户口问题的单位,工作的问题今后可以慢慢调整。
在经历了无数次面试和失望后,终于有一家国有企业给陆云发来了回音:我们需要一个大学生,但除了能解决户口之外,我们这里每月开出的工资只有1000元。最初的实习期内每月只有800元,陆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我再一次领着陆云来到了家中,父母看着陆云眼神已不是那么和善。当我沾沾自喜地告诉他们陆云的户口已经解决时,母亲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谈话。她问陆云:你知道现在上海一套一室一厅的房租是多少钱吗?你知道每月的水、电、煤和伙食都要钱吗?你知道张洁在家里每天早上都要吃一个鸡蛋一瓶牛奶吗?你知道张洁现在找到的工作每个月有多少收入吗?你又能保证给她什么样的生活?
陆云张口结舌,他有礼貌地起身告辞。在送他去车站的路上,陆云郑重地问我:“我不怪你的父母,我是没有能力给你这些的人,跟着我也许你会受一阵子苦,但也可能会受一辈子苦,我不想拖累你。你母亲说的对,你有资格过更好的生活,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的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看着他回答:“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爱我?如果你爱我,那你就不要说分手,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至少也让我们努力一下,不要轻易放弃。”
陆云的眼睛潮湿了,他一下子紧紧地把我抱在了怀中。
为了让陆云能够在上海生存下去,我决定从家中搬出去与陆云一起租房生活。父亲看着我收拾着衣物,终于愤怒地红着眼睛表示:“我们好说歹说,你都不听,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陆云也许会有将来,但也有可能这辈子就此沉沦。你要跟他走,就不要再跟我们来往了,我们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等到你们情况好转了,再来找我们吧!”
苦尽甘来
我和陆云在徐汇区一起租了一室一厅,每月租金1500元。陆云的收入十分有限,除了每月拿出500元支付房租外,其他费用,包括日常开支基本上都由我来支出。我们十分节省,乘车时能不乘空调车尽量不乘空调车,因为对我们来说,一元钱也是钱,我们需要积累,为今后的将来作打算。我每月4000元的收入到月底还总能存下1000-2000元。
陆云的自尊心很强,但他更珍视这份感情。虽然经济拮据,但我们从来没为钱财吵过一次架。每当我因工作原因较晚回家时,他都安静地在台灯下看着书,给我留着门。
但是仍然有很多同事和朋友不能理解我们的爱情,我有时把陆云介绍给同事或朋友,他们都以异样地眼神看着陆云。好友李晴更在一个午后,特意约我出去喝茶,她说陆云是个好人,是好人就不该吃软饭拖着你。你跟他也这么长时间了,该有的激情也该消耗得差不多了,想想自己的父母吧,你忍心以后他们跟着你受苦?
我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这样的爱情,在戏文里可以得到原谅,得到人们的认同,在现实生活中却属异类。
在回家的路上,一丝无助的感觉慢慢地侵蚀上我的心头。半年了,我跟陆云的生活没有改变。我想也许我该先奋进起来,不管是谁支撑这个“家”都不是问题。回到家中,陆云正在烧着皮蛋瘦肉粥,看着他热情的笑容,我再一次拉着他说起了我们的未来。我说我们应该努力,我们都该想办法跳槽,积极地面对生活。
我的努力工作获得了上司的认同,也获得其他公司老板的赞赏,在我的不断努力下,终于一个大好的跳槽机会来到了我的面前。一家即将成立的外企公司需要一个部门主管,月薪1万元,而这个公司的筹建者,刚好与我有过业务来往,积极地伸出了邀请之手。我回家与陆云商讨了此事后,觉得机会难得。一个月后,我果断地辞去了工作,就职于现任公司。
我的工作更加繁忙,但每逢加班,我都会给陆云打电话事先通知,陆云也从没有因为我的晚归有过任何疑问。日子很快又过了3个月,我永远不会忘记去年2月8日,那天晚上,我一推开家门,就看见陆云在红色蜡烛光中对着我笑,桌上是丰盛的晚餐,陆云甚至包了饺子。陆云站了起来,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玫瑰: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不知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唯一的可能就是陆云终于也跳槽成功了。陆云点点头,他终于也在一家公司获得了月薪近5000元的工作。我一下觉得眼前一片光明,那天晚上我们像孩子一样一夜都没睡,规划着未来。
今年初,我们终于在浦东买了一栋二室一厅的房子,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现在,我们结婚了。我在高兴之余更有一份自豪,我相信经过这种经历的爱情是弥足珍贵的。我们精心制作了结婚请柬,几乎给每一个认识的朋友都发了一份。我的父母在两年后也终于承认了我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