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瞒着丈夫去见旧情人

那是周五早上还不到8点,丈夫刚吃完早点要去上班,临走前拍了熟睡的儿子几下,然后叮嘱我好好照顾儿子。我刚送他到门口,就听见桌上的手机响了,丈夫就说:“不用送了,你快去接电话吧。”我忐忑不安,我知道那是连云(化名)打来的,连云是我过去的恋人,只是我们无缘聚在一起。我父母认为他害死了我惟一的哥哥,对他有那么点不共戴天的恨意。

虽然心中不安,可我还是想赴连云的约,我把孩子交给保姆,转身打车就走了。还是老地方,拐过几个巷子,终于到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咖啡馆,连云已在那里等了,一见我到,他就招手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了,良久,我们都没开口说话,直到服务员来问我喝点什么。

我端着杯子,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四下乱瞄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倒是他伸出手来,把我的杯子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拉过我的手细细端详了一下,我没有抽回手,尽管已过了几年,他的手仍有我熟悉而向往的温度。末了。他问我:“你还好吧?”我就回答说:“还好。”就这样他问一句我答一句,也许是心里的话憋得太多太久了,我们竟然找不到该说的话题。一念及此,我的眼泪就滚落下来。他赶紧递纸给我,那细致的模样看得我又心酸又甜蜜,仿佛失去的爱情又回来了。可我还有资格去要吗?他有妻有子,而我已为人妻。

尽管如此,一接到他的电话,我的心便狂跳不已,即使有一百个理由不去,也会找出一百零一个理由去赴约。而回家后,面对丈夫,我又心生愧疚。

伤心

父母把他当成害死哥哥的仇敌

连云和我是一条街上长大的。他和我哥哥一样大,哥哥12岁那年,连云叫他一起去江边游泳,哥哥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爸妈呼天抢地,哥哥可是爷爷家惟一的男孙啊。从此,我爸妈就视连云一家如仇敌一般,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连云喊我哥去游泳,我哥就不会溺水。在妈妈的怂恿下,舅舅还带人去砸了连云家的电视机。

从此我就独自上学了,妈妈禁止我跟连云说话。但在学校里,我还是能遇到连云。只要有人欺负我,他总是会保护我,我哥对我也不过如此了。有一次为了帮我占跳房子的场子他还跟人打了起来,被老师批评一顿,罚他放学后留下来写检讨。我从窗外看他,他还咧着嘴说:“没啥,收拾他们几个,还不是小菜一碟。就是肚子有点饿了。”我一口气跑回家,偷偷拿了妈妈准备做饭的两根火腿肠全给了连云。他起初还不好意思,说:“一根就够了。这根给你。”我说:“我吃过了,都给你。”其实我也馋得直流口水呢。一回家,妈妈就骂我说:“胆子真不小啊,敢偷嘴了。”我一边认错,一边暗笑。那一年,我11岁,连云12岁。

我妈不知怎地知道了连云很照顾我,所以坚决要让我离他远着点。她的意思很明确:“他害死了你哥,早晚也会害了你。”我嘴上说是,其实心里不以为然,他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害我呢?

无奈

妈妈以死相逼让我们分离

不管上学还是放学,我们都要经过同一条小街,然后去不同的学校。我每次走过的时候,他总是先在那里等着了,然后我们就一起走一段路,直到高中毕业。但我们都没考上重点大学,父母让我读了个大专,他去了外地一个学校,也是父母作主的。避开父母,我俩就通信,他还悄悄去我学校看我,我俩躺在学校那参差不齐的草地上,一边看天上隐约的星星,一边忧愁着将来。他好几次都说:“等我一毕业就回来娶你。”我说:“好啊。希望我妈到时候想开一点吧。”

我在本地工作,连云就回来找了份工作。我以为时间过了,父母的恨意该淡化了吧。连云也坚持要以诚意打动我父母,让他们同意我俩的婚事。事先我就想探一下我妈的口风,谁知我妈一听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嗓门扯得老大:“他敢来,我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害了我儿子,还想娶我女儿,门都没有。”看我妈那气势,我也吓住了,只好偷偷打电话叫他别来。不料一个星期后,他还是来敲门了,我妈一见是他,拿起扫帚就打。他就用胳膊挡着,一边说:“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对小文的。”爸爸在旁边一声不吭,我说:“爸,你说句话啊。”他头都没抬,继续抽烟。妈妈则狠狠地说:“甭问你爸,你要是嫁他,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不信你试试看。”我几乎跪下来求母亲了,她指着我说:“你走吧,走了就没这个妈了。”

那一分钟,我几乎要崩溃了,我明白:我舍不得父母。这些年,没了哥哥,他们对我宠爱有加,一根指头都没动过我。我成了他们惟一的希望,现在连我也走了,他们可怎么活啊。劝走了连云,晚上,我含泪狠心写了封信,只有一句“我们分手吧。来生再做你的新娘”。连云没给我回信,半个月后,我才打听到他去外地工作了。

从此他就在我生活里消失了。

妥协

结婚缘于父母对一个人的满意

三年的时间恍惚中就过了,我习惯了那份平淡无奇的工作,下班就回家,呆在屋里坐着,或翻出连云送我的贺卡,读上面一句句的祝福和爱意。一听到敲门声,我就像惊恐的老鼠赶紧把一切都藏起来。

我老是闷在家,父母反而着急起来,四处托人介绍我相亲。其实对我来说,既然不能和连云在一起,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父母最后帮我选定了丈夫,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老板,但第一次来我家就忙着拖地,深得我父母的欢心。

他对我也是宠爱有加。每次来看我,总是带上些小礼物,我淡淡地说谢谢,然后就无所谓地放一边,但他从不介意,照样来看我陪我父母聊天,送我小礼物。吃饭时,他会殷勤地给我选菜,我说不喜欢吃,他就自己吃掉。面对这样一个耐心的人,我还有什么责怨呢?一年后,我们结婚了。不久,我们有了个可爱的儿子。他担心我身体不好,他说:“我会好好对待你的。上班辛苦,你就在家带孩子吧。这样我也放心。”我想想也是,本来那份工作对我来说就是打发时间的,做与不做,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父母时常过来看看孩子,对丈夫很是喜欢,若是我对丈夫说话大点声音,他们就不高兴地训斥我说:“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丈夫总是来打圆场,说只是带了一天孩子人也累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所以我也尽量当一个贤惠的好女人。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他要出差,我就给他准备衣物,从来不问他去哪里,去做什么。可这样就幸福了吗?

内疚

对不起丈夫,也对不住自己

我习惯了这种古井无波的日子。可我的心并没有沉寂,连云仍深深地刻在那里。结婚时,我执意带来了原来的一些东西,包括以前的情书都收在我的小皮箱里。偶尔孩子睡着了,我就拿出那些东西来,在回味中微笑或者泪流满面。

我结婚后也很少回父母家了,尽管距离不到三站路,常常是父母来看我。不经意地我就知道连云结婚了,连云当爸爸了。我就想:这样也好啊,至少他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丈夫的生意越来越好,后来有了连锁店,我说我去给你帮忙吧。他总是说:“我忙得过来,你别操心。”可他却渐渐瘦了下来。我又忙着煮汤给他进补,一个人呆呆地候着,慢慢煨一锅鲜香的汤,等丈夫回来,就赶紧盛给他。他就特别高兴,喝完汤,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揽着我。

接到连云的电话,他问:“你还好吗?”一听声音,我就愣了。我没想到我们还有重见的一天,尽管过去梦想过,可真要实现时,我不敢肯定事情会怎样。

他约我见面,我第一次对丈夫撒谎说:“有个老同学从外地回来了,大家想聚聚。”他说:“哦,你去吧。多带点钱。要是晚了,就打电话,我去接你。”那时我忽然想说:“我还是不去了吧。”可又怕他起疑心,反正谎已经撒了。

连云看起来明显苍老了些,额头上已有了些皱纹。他才30出头,这未免太残酷了点。可想而知,这几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但他也只是说在外面工作不大顺利,没什么大不了。我问他孩子都还好吧,他就说:“还好。”而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时间越发显得漫长。我一半尴尬一半焦急,忍不住看了一下手表。他看到了,就说:“你该回家了吧。我听说他对你很好。我也放心了。”我匆忙拦了车,跳进车就走了,那句“再见”很快消逝在空气里。

第二次见面,他拥抱了我,我想拒绝,终于还是没有,曾经在梦里演练无数次的场景忽然呈现在眼前时,我却不知所措了。后来的会面我都没有拒绝,我总是说“这样不好”,可是时间一到,我又管不住自己的脚了。

我开始失眠,即使睡了也是整晚地做些奇怪的梦,一会在江边散步,一会在草地上数星星,甚至还看见哥哥的脸,仍是12岁时的模样,穿着那件短衬衫。不久,我就病了。一连几天,连云总是打电话来问候。丈夫就说:“你那老同学很关心你呢。”我无言以对。望着丈夫的背影,我甚至有点怨恨他对我的好,否则我就不会如此难以原谅自己。

有时我就想,也许我们俩就真像那条小街一样,只能有缘共走一段,却无法继续走下去。我如此安慰自己却仍难以心情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