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
回想起来,我们的相识是在6年多前,那时的我也只有18岁,刚踏出学校大门的我在一个老乡的装修公司里工作,他也在那里上班。公司经理总喜欢和他聊天,才使得我在大家一起吃工作餐的时候认识了他。他的外表斯斯文文,话也不多,却总是带着笑。记得初相识的那天,他一直看着我笑,我本来就内向,被他那么满带笑容地直视着,羞怯得一直不敢抬头,一顿饭下来,我也没有和他说话。这以后,常常在饭桌上遇到他,淡淡搭几句话,除了知道他长我4岁,有关他的其他我一无所知。因为经营不善,公司很快就关门了,我不得不离开家乡,到外面谋生,和他短暂的接触就此画上了句号。但文质彬彬的他的确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憨厚老实、心地善良。
人世间有很多人就是这样,匆匆相识又匆匆分开,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即使偶尔想起,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我和他应该也是这样,谁成想,3年后,我会再遇见他。那天,我到医院看病,在走廊里,有两个男人在低声交谈,还不时地看我一眼。我很反感,就躲开了。可他们一直在我身后跟着,不得已,我进了厕所。等我出来,一个护士问我是不是姓杨,我很诧异地点着头,护士笑了笑,走开了。刚才一直看我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我继续躲,但从他的问话里,我感觉我们好像真的认识。在他的一再提醒下,我想起来了,是他,那个曾给我留下很好印象的男孩。
他乡遇故知,我们都很兴奋,就彼此留了联系方式。但为了私生活不受打扰,我只留了店里的电话给他。刚回到店里,店员就告诉我有人打电话给我了。我想到是他,但并没有回电话给他。后来的日子,也无任何新意,我还是每天家里店里忙碌着。过了几天,我接到他的电话,说要请我吃饭。电话是通过我表妹转到我手机上的,我很晚才从店里回家,正在补觉,就迷迷糊糊地答道:“一个小时后吧。”一个小时后,他的电话真的来了。不好意思再推辞,我们就在约好的咖啡厅见面了。
他讲了他3年来的经历,在家人的帮助下,他到那家医院工作了,还有,他相恋两年的女友身患癌症,将不久于人世。虽然他们早已分手,但他仍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多活几天。我很感动,也坦诚地向他讲述了自己3年来的生活。饭后,他提出到我的小店看看,我开心地应允了。在他乡有一个这样重情义的故友,实在是件值得安慰的事。这此后,虽不常见面,但忙碌的日子里偶尔有他问候的电话,更觉得有个老乡挺好。
为他放弃一切
突然有一天,他让我帮他一个忙。他说女友快要死了,为了让她在走前放心,他要我扮成他的女朋友,陪他去医院看她。我拒绝了,我说:一个女人离开人世前,最想看到的应该是男友对自己的专一忠诚。他没有再强求,但后来又提出让我给他介绍一个像我一样的女朋友,他说我长大了,成熟了,甚至比他懂得更多。我知道这是种暗示,但我没有回应他。
终于有一天,当着我表妹的面,他说他喜欢我。虽然有酒精的掩盖,我可以推说他在开玩笑,但此后,我的内心不再平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横亘在心间。
我们仍像好朋友一样交往着,他有空就来店里捧场。日子久了,我们好像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也许应该算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恋爱吧。后来,因为合作伙伴撤资,我更忙碌了,和他见面的机会很少,他在医院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但总不忘记每天打几个电话,我们的交往很平静,甚至有别人想像不到的纯洁,连手都没有牵过。我们简单而平静地相处着,我一向独立,做事从不与人商量,甚至因为种种原因,换了新的店址都没有告诉他。我认为我很坚强,父亲病了,我回家探望,归来时,接到他的电话,他要去乌鲁木齐接替姐姐的工作,希望我也去。我先是拒绝,经不起他软磨硬泡,我答应他等把店转让出去,就去找他。
他走了,每天的SMS让忙碌的我几乎无力回复,他就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给我唱歌,每次都不忘叮嘱我:“你来吧,我想你,你快订车票吧。”我拿不定主意,去征求父母的意见,因为家里只有我这一个女孩子,父母很开明,说只要我开心,怎样都行,他们还和他通了话,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我。
在他走两个多月后,我放弃了在郑州的生意、朋友,去遥远的乌鲁木齐与他会合。长达38小时的车程,虽然有诸多的不适应,但我的心情是无比愉悦的,想像着和他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我兴奋得难以入眠。上午9时,火车抵达乌鲁木齐,下火车却是黑乎乎的天,我吓了一跳,但看到微笑着向我招手的他,时差的不适应很快就淡忘了。坐在计程车里,我的心咚咚跳,紧张得不敢看他,虽然他一直嘘寒问暖,兴奋不已地向我介绍这个陌生的城市,可我却莫名地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我的未来是怎样的。
他有一个临时女友
来到他租住的地方,他问长问短,带我去吃早饭,去超市为我买生活用品,可谓呵护备至。他要我一起去他工作的医院,一定要让同事们看看他唠叨了几个月的女朋友。我胆怯地去了,当看到同事们一张张热情的笑脸,我长舒了一口气。他们让他请假陪我,说他等我等得好着急。他们的热情比他所有的柔情更有说服力,他是爱我的。我所有的放弃都是值得的!
他请假陪我,说怕我闷,要带我去一个老乡家玩。但自从走进老乡家里,我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刚走进那个房间,我内心就莫名其妙地感觉烦闷,因为房间里有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尚未起床。我被客气地请到客厅里,他却径直进了女孩的卧室,不久就趿拉着鞋出来了。虽然只有一分钟,但我的心还是一沉。还未来得及向他表明我的疑惑,他却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虽然他临走前仍关切地嘱咐我,但我心里难过极了。虽然我一下子说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一直躺在床上的女孩起床了,平静地和我聊天,问我的年龄和职业,问我准备在这里玩几天,说她妹妹是学导游的,可以带我到四处玩玩。她说她叫玲,比我大三岁。我随口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玲淡淡地说:“有啊。”然后,她说出了一个名字,竟然是他。我登时觉得天昏地暗,心在抽着疼。可我什么也没说,等他从医院回来,我只对他说:“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回去吧。”出了玲的家门,我说我要订当晚的车票回郑州。他急了,追问我为什么。等我说出原因,他却解释是玲在开玩笑,并把玲叫来当面解释。玲和他说的如出一辙,我只好信了。大家一起吃饭,玲坐在一边,他很体贴地坐在我身旁,还时不时地夹菜给我,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太多心了。
当天下午,我就让他回医院上班,我不想他因为我影响了工作。他走后,我就回到他的租住地休息。晚上,他还专程找别人陪我吃饭、休息,他说担心我为上午的事生气。他的做法让我很是安慰,幸亏他和记忆中一样善良、宽厚。第二天上午,他回来,让一个女孩陪我出去走走。他说她是他前任女朋友的妹妹。我更觉得他重情义,很高兴地和女孩一起在乌鲁木齐游玩。晚上,又和他医院的领导、同事一起吃饭,大家唱歌、跳舞,非常开心。他拥着我,温柔的气息、温情的话语让人迷醉,我们相偎着和大伙再见,一起回“家”,那晚,我把自己完整地交付给了他。第二天,他起得很早,抱着我说:“乖宝贝,我终于拥有你了。”
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接下来的事令我措手不及。他打开手机,有信息传来。很不幸,手机就搁在我旁边,SMS内容被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和宝宝在等你。”但我什么也没有说,他也不解释,径直去上班。我想他会给我一个解释,就一直等在家里,但他始终什么都不说,直到我发信息问他究竟为什么。他才全盘托出,他说他刚到乌鲁木齐时,一个人很寂寞、空虚,而玲是医院的护士,和他住在同一个大院,她常约他到家里吃饭、打牌,后来就发生了一些事。而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我说:“你有她,我们分手好了,为什么还让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什么要欺骗我?”他说他一定会离开玲,让我来也正是为了让她尽早放手,因为他根本不爱她,他爱的人是我。而玲也是在我到来后才告诉他怀孕之事的,那个陪我游玩的女孩根本不是他前任女友的妹妹,她就是玲向我提到过的亲妹妹。那天,玲一定仅仅把我当成了他的老乡。玲是当地人,他不敢开罪于她,才更着急让我来,以此让她知难而退。
只不过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陌生的不仅仅是乌鲁木齐,还有这个让我为他放弃了一切的男人。下一步怎么办,我不知道。一个人跑到路边的咖啡厅呆坐了几个小时后,我仍理不出头绪。他来接我,又是一遍一遍地承诺:一定会和玲分手,一定,一定。可是,即使分手,我就可以放心地爱他了吗?
我成全我自己
当我们三人再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玲说她不能没有他,如果他离开,她就自杀,用两条命来惩罚他的绝情。我不知还能说什么,问他准备怎么办,他说不知道。我说退出的只能是我了,他却不同意。
我去订票,他追来,仍要我给他时间和机会。我说:“你现在的感情对我来讲就像垃圾一样,留着无益,只能抛弃。”他不再说话,脸上却有笑,冷冷的,与初相遇的他不似一人。
登上回郑的火车,我笑着祝福他们,和他们挥别。尽管回过头来,我已经泪流满面,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他不配接受我的眼泪。
回到郑州,我对朋友们说自己旅行去了,对父母只说乌鲁木齐之行让我发觉他并不适合,其他的细节都埋在心里。他的电话曾尾随而至,说他立刻回郑州,他已经赔了玲一些钱,他让我去找他的父母办理结婚的所有手续,说春节要陪我到云南旅游。这些承诺对我来说是那么荒诞,我扔掉了原来的手机卡,彻底摆脱了他的谎言。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我却无法彻底忘记。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我不放手,结果又会怎样?为什么是我退出,我失去了平稳安定的生活,失去了一切,何苦要放手。可我又清楚地知道,即使他离开玲,我也不会再爱他。即使不放手也只能是出于报复。可报复了他,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乌鲁木齐之行带给我的伤害还不够吗?可是,我也知道纠缠越多,伤害越重。这件事,是我的秘密,是我的挣扎,是自我的纠缠。当我把它说出来,我就已经真正明白:退出,不但是成全他们,也是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