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女眼中,这对老夫妻风风雨雨几十年,感情好得不行。没料想到老了,闹出个所谓的“婚外情”。事不大,可是老小老小,老人真执拗起来,孩子们也一起着急了。
讲述:启妍
虽是秋季,夏日的余温还迟迟不肯离汉。空气有点闷,启妍(化名)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悄然透露出她的忧虑。
“爸爸和妈妈一辈子恩爱,现在却搞得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还没有坐下,焦急的启妍就已经开始说起父母的事来。
私奔
那天,小县城的一户人家里热闹非凡,因为今天是他们家女儿办婚事的大喜日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按当地的风俗,也要杀猪宰鸡,遍邀亲朋好友。前院的人川流不息,主人家欢天喜地,却不知后面要出嫁的女儿并不高兴。尽管结婚的对象是南下干部的儿子,但女儿早有了心上人。可惜女儿喜欢的人,入不了她父亲的眼,非要给女儿包办这段婚姻不可。
就要到结婚的时候了,只要仪式开始,生米成了熟饭,纵使有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把这日子过下去。正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女儿的心上人来了,从后门悄悄把她给带了出去,一跑就跑到了省城武汉……
这样的私奔在当地可是炸了锅一样的大新闻,不光主人家脸面扫地,私奔的人也是被大家一致谴责的。可是两个逃跑的年轻人为了自己的爱情,义无反顾,他们吃了很多苦,但到底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这是我们几个孩子打从记事起,爸爸和妈妈最爱讲的故事,那个女儿,就是我的妈妈,当然,那个小伙子就是我的爸爸。”启妍的语调很低,像是在给学生们讲历史课一样,但是眼底忽闪忽灭的光芒,道出了她对父母的这段当年风流的欣赏。
爸爸妈妈好多年不敢回家,直到生下了我才回去。因为我这个小生命,他们才得到爷爷的原谅。我一直觉得父母的婚姻、感情和我们子女的都不一样,他们的感情有一种生死与共的成分在里面,而不是一般的儿女情长。妈妈脾气急躁,可是对爸爸的照顾却总是无微不至,十分细心。我爸爸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家里所有的电器、家具,有什么故障他都能手到病除,他还会根雕,经常在外面捡些破树根什么的,回来没几天,那些朽木在他手上就会变成妈妈花盆里的漂亮小景。
启妍一派欢颜:“我们做儿女的都特别羡慕他们老两口。我们都觉得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启妍给我看她父母的合影,一对老人,老头精瘦但精神矍铄,目光坚定有力;老太太眉眼和蔼,安详富态。我把照片递还启妍,她低头看了半天,再抬头时,脸上是秋霜一般凝重。
外遇
两个多月以前,妈妈突然打电话要我下班马上回家,口气很是严重。我回到家,发现兄弟姐妹几个都被喊了回去。从前回家,一定是一桌子好饭好菜等着我们,这次没有晚饭,只有爸爸紧锁的眉头和妈妈紧绷的脸。我预感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你们的爸爸有了外遇。”妈妈一开口,就把我们大家吓了一跳,她的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原来,妈妈从别人口里得知,爸爸在公园锻炼的时候,和一个婆婆关系很是亲密。她问爸爸这个婆婆是谁,爸爸先是否认,后来承认了又不肯说对方是个什么人。妈妈本来还是半信半疑,见爸爸这个态度,越发相信是有事了。
我突然想起去年秋天,我出去办事,经过我们单位街口的公园,看到爸爸和一个婆婆一路走来,两个人相谈甚欢,从我身旁经过,他都没有发现我。这位婆婆很陌生,我从未见过。我看在眼里,也没放在心上,难道……但我心里到底还是不相信,爸爸和妈妈的感情怎么样,别人不清楚,我这个做女儿的还不清楚。
妈妈要爸爸当着我们的面,交代那个婆婆是谁。爸爸说:“不用你管,我就不能有个朋友?”说着,老两口又拌起嘴来,后来我爸恼了,说妈妈老了还像个醋坛子。我妈也火了:“什么叫醋坛子?要是朋友我吃个什么醋?要是朋友你为什么不敢说?”爸爸在一边大摇其头:“我不想和你争,真没劲。”我们几个孩子在一旁,看着父母,左右为难,只有把他们劝到房里。
我问启妍,“你们几个孩子都是什么态度?”“我们都觉得无论如何,爸爸不对的总是多些,可这样的话也不好说,爸爸和妈妈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受不得气和冤枉,我们这也是左右为难啊!”启妍一脸苦笑。
以前,我们几个子女和爱人有了矛盾时,爸爸妈妈总用过来人的身份教育我们。等事情降到他们自己头上,他们却比我们还要不听劝。妈妈不在家里给爸爸做饭了,到我们几个子女家里轮流住,爸爸也摆出不吃就不吃的姿态,我们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去接妈妈回家,两位老人较上了劲。
执拗……
兄弟姐妹中,爸爸和我最亲,亲得像忘年的朋友。我又是家中的长女,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起解开父母误会的责任。何况,我不相信爸爸70多岁的人,真的会想要闹婚外情。
找了个时间,我请爸爸吃饭,和他长谈了一次,爸爸对我道出了埋藏在他心底近半个世纪的隐情。
原来,爸爸和妈妈认识以前,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欣瑚(化名)。两个人一直互有好感,但感情还没有等到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对方就搬家离去。这段感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可世事偏偏这样难料。去年爸爸到公园锻炼,遇到一个婆婆,居然就是欣瑚。爸爸不敢相信隔了这么多年还会和她遇见,两个人都很兴奋,一起在公园里转了好几圈,互相述说了这些年他们的际遇。爸爸是年轻时候不顺,越到老生活越好,可欣瑚恰好相反,老伴去世,孩子不成器,又在外地,临到老反而孤苦伶仃的。于是爸爸和她约着一起锻炼,有空两个人还出去走走,散个心。
爸爸对我动情地说:“我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我和你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有儿有女有我,有小孙子照料,她不孤独,你欣瑚阿姨就不一样了,我是看着她孤苦,人老了心总是特别软,恋那个旧,是你妈妈太想多了。”我对爸爸说,“那您就这么告诉妈妈啊,说了不就没事了!”可爸爸回答:“我太了解你妈妈的脾气,我要说了实话,她还不去找人家吵,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呢?”
听了爸爸的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爸爸是不过分,可是他这样做对妈妈总是一种伤害,爸爸的正大光明,显得妈妈的介意就摆不上台面,可是,谁又能说妈妈的不是呢?我特别能体会妈妈的心情,这样的事,就像心头的一粒沙,即使不碰,放在那里也是钻心的痛,却又不可言说。
我们子女做了不少工作,好容易把二老又劝到了一起。没想到,还没安宁两天,两个人又为这个事吵得不可开交。妈妈生气之下,高血压发作,住到了医院里,爸爸也担心,可妈妈坚决不要爸爸去照顾。
“我这个做女儿的心里急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启妍的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