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小卉

关键句

⒈我们的感情四平八稳，我们之间从没有浪漫的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惊心动魄、令人神魂颠倒的爱的滋味。

⒉在我，是“伟大”的爱情让我献了身；在他呢，不过是“一夜情”。

⒊有时去酒吧喝酒，喝完了就去酒店，他从不带我去他的住所。

⒋也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梦见自己迷了路，我在梦里号啕大哭。

被别人的爱情打动

因为一场误会，烈性的她决定离开上海。临近机场，她忽然不死心，开始不停地给他发信息，手机没电后，用的是公用电话，经过人工信息台转发。但直到飞机起飞，他才打开手机。密密麻麻几十条信息涌进来，他却不小心按了“删除”键，所有信息全部消失。他打电话到信息台求助。但是无巧不成书，系统出现故障，那些信息也找不到了……

他是戴维。她是他的前女友。而我，只是那个人工信息台的客服人员。

那天我值班，拼尽力气想帮他找那些信息，但到底没能够把它们都追回来。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声音那么好听，充满磁性，因为绝望和焦灼而微微嘶哑。他经历的又是个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这简直是言情小说、电视剧里才有的浪漫情节啊。不忙的时候，我违反工作规定，给他发去一条不署名信息：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不管事情结果如何，都希望你快乐。

他很快打回电话。我们就是这样相识的。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个信息发达的城市里，认识什么人很容易，分开也太容易。满世界流行的都是“速食爱情”。

那时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文清和我青梅竹马。小时候，我们是邻居，后来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他读职业高中时，我念了中专。一起毕业，一起来到上海打拼。订婚后，我们毫无悬念地租房住到了一起。我们平时聊的是些童年往事、日常琐碎、几时买房子、几时要小孩，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他做的是销售，做得好时，每月能拿到上万元的奖金；做得不好，只有一千来元的底薪。我们的感情四平八稳，他们之间从没有很浪漫的事。

换句话说，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惊心动魄、令人神魂颠倒的爱的滋味。

我为他神魂颠倒

但是认识了戴维，一切都变了。

他像个奇迹，几乎符合韩国电视剧里那些“白马王子”的一切条件：聪明，有点玩世不恭，会说大堆大堆的情话。他往我手机上发过照片，虽然很小、很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他身上有种斯文和贵气，还有点不羁的感觉。他从美国留学回来，在外企工作。他是那种把工作当作玩儿，剩下的时间用来玩的人。

我对他说，我住在姨妈家，接电话不方便，足足4个月，我们的来往全部在SMS中进行。我把手机调成无声的，夜深人静，文清已经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在被窝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热烈的话语幽然闪动。4个月，我们谈了太多太多话题，他给我呈现了一个新奇、美丽的世界。

圣诞节前夜，天气不好，但满大街都是甜蜜的情侣，卖玫瑰的小姑娘追着人跑。文清出差了，可怕的是，我心里疯狂思念的人竟不是他，而是那个SMS里的戴维。我可以放纵一回任性一回吗？我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又听见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我说：“我们见面吧，戴维。”

他在电话里稍稍犹豫了几秒，然后愉快地说：“好啊。”

我们约在必胜客的门口见面。我一眼就看见他。他比照片中更好看，穿着休闲西服，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我的心怦怦跳得很厉害。而他看见我，也是眼前一亮。我是别人眼里很清秀的那种女孩。他的反应，让我暗暗松了口气。他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那双手十指修长，像一双艺术家的手。

看见他，我想说的话全都忘记了。他牵着我的手在人流中走，向东；向西。我们坐过出租车，走过几个小巷子，他带我来到一座大厦的上面。天空有点昏，有点暗，我心里却幸福无边。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已经吻在了一起。我觉得双脚像踩在云朵上一样。真的，就像小说里写的，就像电视上演的。我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昏了头。当晚，他带我去了酒店。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在我，是“伟大”的爱情让我献了身；在他呢，不过是“一夜情”———只是这个真相，我当时并不知道。第二天早上我迟到了，是他打车送我去上班。分别时，他亲吻了我的额头。他温情脉脉地对我说，他要和朋友去苏州玩两天，回来后他会找我。

我面临的另一个现实是：我背叛了文清。

回去以后，我哭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彼此已化为对方的气息，一下子怎么可能割舍？但女人的身体是跟着心走的。我想了再想，想了再想。最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留下一封信，离开了我们的小屋。我把东西全部丢在公司宿舍里，到火车站买了高价的黄牛票，直奔苏州。我给戴维打电话，告诉他我在苏州。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我们在苏州5天，5天都是在酒店里度过的。那5天，我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疯狂和热烈。

转眼间真相大白

回到上海，文清去宿舍找我。几天之内，他瘦了憔悴了那么多。他先是发火，发完火就一味恳求我回去。我对他说———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再是他的小卉了。看着他孤单离去的背影，我痛哭失声：我真的不爱文清吗？这个男人，冬天会把我冰凉的手毫不犹豫地放进他怀里，夏天会给我做冰冻的绿豆汤，心甘情愿地照顾我这么多年。他的沉默，他偶尔的脾气，他的平凡普通，他朴实温厚的情意，能算是错吗？不，他没错。是我错，是我不惜福，是我对他不起。

我和戴维每周见面一两次。他淡淡问起过：“你之前是不是真的住你姨妈家？”

我没出声。他也再没追问。

有时他也去我宿舍找我，和我同住的两个女孩子都说他很帅很风趣。我想，是不是她们对他说了什么？其中有个叫红霞的女孩子，是很能说是非的。

但我们并没有进入热恋状态。怎么说呢，在苏州的那种疯狂和痴缠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说自己与朋友合作注册了一个公司，开始忙起来了。

我发SMS过去，他开始不回；我打电话过去，那边背景时常很吵闹，他说自己在应酬。

再约会时，我看着他，会忽然感觉很陌生。他款款微笑，殷勤给我布菜，教我怎么用西餐的刀叉。我们吃冰冷的生鱼片。有时去酒吧喝酒，喝完了就去酒店开房，他从不带我去他的住所。

他睡着后会背对着我。有时半夜醒来，看着酒店里陌生的沙发和窗帘，我感觉很寂寞。我是有点想念文清的，想念他每天早上买的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和小笼包，想念他宽厚有力的拥抱。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在心里谴责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而那想念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当戴维的吻覆到我眼皮的时候，当他漫不经心说“我爱你”的时候，我就把过往给通通忘掉了。

我对他，是有一点点仰视的。他的眉梢眼角，有种危险的气息，我却不由自主，一再沉沦。

夏天来时，爷爷去世了。我赶回老家奔丧。一个星期后回来，宿舍里那个叫红霞的女孩变得奇奇怪怪的，但悲伤里的我来不及追究。是她先忍不住，问我：“戴维有打电话给你吗？”

我说：“没有。”

是啊，没有。我给他发过SMS，他安慰我，叫我不要太难过。倒是文清，打过电话问候我家里人。父母知道我和文清分手，不知道有多生气。我向他们讲了戴维，向他们保证我一定会幸福的。但做保证的时候，我心里全无把握。

但是红霞，她是什么意思呢？

当天晚上，一切真相大白，事情非常简单：我不在的几天，红霞跟戴维去酒店开了房。他对她说，他生命中的女人走马观花，不知有多少———小卉，太痴情了点。

红霞说我：“他这么个花花公子，要的不过是感情游戏。玩得起才玩啊，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他放弃了文清。你别怪我，我不跟他上床，他也会再找别人上床。”她一边抽烟，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脚上斜斜挂着的夹趾凉拖。

一连很多天的奔波、劳累，听见那些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我觉得自己有点麻木了。她是个有点轻佻的女孩子，喜欢穿艳丽的吊带衫和很短的热裤。但事情显然不是她的错。我很累，觉得万念俱灰。红霞还在絮絮叨叨，我已经睡着了。那一觉足足睡了有20个小时，睡得并不安稳，有时梦见自己在哭，模模糊糊中往自己脸上一抹，都是眼泪。

什么时候能复原

我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向往天长地久的关爱，也渴望天崩地裂的激情，但是普通人是不能要那么多的。现在，我背叛了文清，亲手毁了自己对爱情的一半信念；然后把自己交到戴维手上，让他毁了我的另一半信念。我能抱怨谁呢？

精神状态太差，我在工作中频频出错，领导几次找我谈话。我自暴自弃，很快办好辞职手续，找了个小房子搬出宿舍。行尸走肉的生活你知道吗？我在那段时间学会了抽烟、喝酒，也不出去见人。手机没钱了，任它停掉。

文清找到我，已经是3个星期后，我骨瘦如柴。是红霞看到我离开时的样子太吓人，跟他联系上的。文清看见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摸摸他的脸，他把整个脸都埋进我手掌。他的眼泪是真的，文清不会演戏。

我们结婚了。我重新找了工作。我们仍然努力积蓄每一分钱，很快就凑够一套小户型的首期。像茫茫上海的万千务工族一样，我们为柴米油盐、楼价起伏悲欢。也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梦见自己迷了路，我在梦里号啕大哭。文清伸手来拥抱我，我就又重新睡过去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个洞，它是个伤口。我等着时间慢慢过去，等着自己真的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