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

我和她两个人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对话：“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我是蓝衣白裙！”

“我是绿衣蓝裤！”

“你是什么样子？我绑一根马尾辫！”

“平头，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她在手机那头轻笑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说她觉得我打扮得像个绿鹦哥！

从火车站出来，我面前马上蹦出一个蓝衣白裙的小丫头，唇红齿白仰着脸儿冲我笑，手里还拿着个“波导”。

“我是甜甜圈！”她说。

我笑着骂了句什么，她睁着眼睛看我，我解释说你比我想像中要小要胖！

她嘻嘻笑着：“不圆怎么会叫甜甜圈呢！甜甜圈可是越新鲜越好吃啊，为什么将我想得那么老！你可比我想像中的要年轻多了。”甜甜圈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丰富，但是很讨人喜欢。我笑着问她要是我真是个绿衣老头她会怎么办。她呵呵地笑，说老头也得接待啊，大不了我一上去就叫一声叔叔，这样你就对我不会有企图了！

我觉得她是在挑逗我，至少语言上给了我一种暗示--你不是老头，我没叫你叔叔，所以你可以对我有企图！

二

我们像两个警察，在街道上互换证件。我留意她的出生年月，吓了一跳--我比她大了整整10岁！

雨越下越大，甜甜圈说我们跑吧，这条街离火车站近不好拦车，下条街也许可以。然后她就一个人向前跑着拦车，忽然地她就倒在了地上，然后就在地上蜷着不肯起来，嘴里还哼哼呀呀地呻吟。

开始我还笑着说今天你想在街头露宿啊，是不是要等我抱你才肯起来？

又一辆车过去，水花溅了她一身，车灯也照亮了她的小脸--像个正在吃药的孩子，脸苦巴巴地蹙成一团。我慌忙丢下袋子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她的掌心、膝盖都在流血。一跤摔成这样子，她确实有水平。

好容易找到车把两个湿漉漉的人塞进去，我问她到哪儿，她扁着嘴说回家，然后报出一大串地名。她紧贴在我怀里，软软的身子随着车的晃动一次次地挤压我身体，让我喉头发硬。

我看她的伤口，不流血了。她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我，然后将我拉近她的脸庞说：“你有过多少次这样的艳遇？”

三

她的房间很温暖，干净，像猫的窝。她躺在床上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温情。我给她涂上红药水，拿干毛巾帮她擦身上的水。

她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正准备缩回手，却意外地发现她闭上了眼睛。

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你好好睡，我走了。

她却将我抓住：“你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儿？”

她的呼吸喷在我耳朵旁，我的脸更红了，身体好像要爆炸了。她受伤的手摊在我掌心，我低下头去吻了它一下。她身子一抖，我问她是不是痛。她说：“好久没有人爱我了，好久没有人吻我了。”

于是，我便很慷慨地吻她。她在我怀里颤抖着，冰凉的唇渐渐变得温热，她开始回吻我了。

我停了下来，抱住她一声不出。她轻声笑：“是不是在做思想斗争？”

我说是。她说她也是。

“你有过吗？”我尽量问得文明含蓄。

“没有。你有过吧？”她问。

我点点头。

我很怕她会问我她算什么，我知道自己答不出。因为对她的感觉绝对和那些女人不同，但是又不是爱，我还没有滥情到见一个爱一个。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我。

我的手抚摸着那温软的身子时，心里真的左冲右撞想找一个出路。她的后背很光滑，我很容易地顺着那鱼一样的皮肤滑到了她内衣带子上。我小心地摸索，她在我身下突然冷静无比地开了口：“你在找胸衣扣？不在后面，在前面。”

我的手僵住了，然后我哈哈大笑，笑得从她身上跌落，欲望全无。她整好衣服静静地看着我。我尽量绷起脸，却还是爆笑起来。她有些愠怒：“你笑什么？”

我都不知道自己笑什么，笑自己傻得不知道胸衣还有前面开扣的？笑她像只奇怪的兔子，告诉狼：你吃我之前先把我的毛外衣脱了吧，要不然，吃一嘴的毛味不好，毛外衣的拉锁在胸口……

我真的不知道。

四

“我们不算网恋吧？”她点了一支烟，动作很熟练。

我讨厌一切恶俗的东西，狠狠地说：“当然不算。”

“我们更不是‘援助交际’吧？”她又说。

我又摇摇头。

“你喜欢我吗？”她很认真地问。

“喜欢。”

我等她继续问，她却闭了嘴，静静地躺着吸烟。

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说。

她忽然又嘻嘻地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我心里轻松多了。这样才是正常的她，刚才她好像被别的灵魂附了体，可怕的冷静可怕的成熟。她说：“我们都太寂寞啊！”

她说：“抱着我吧。”然后伸手关上灯，黑暗中只有两点桔红色的烟头在明灭着。我掐灭烟，抱住她。真奇怪，两个人这样贴近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每一处起伏每一处体温，但是，就是一点欲望都没有。

她说：“我不会缠住你的，你放心。”

“说什么呢，傻丫头！”

“给我爱情好不好？不要多，只要一晚。”她认真地说。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我可以猜到她那孩子气的一本正经。我郑重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找个男友真正地疼你爱你？”我问。

她笑，说一个女孩子如果身份显贵或是家道丰足就一定很难遇上真的爱人。

一早醒来，她还在我怀里酣畅地睡着。我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她嘴角动了动。我的心温暖得很，忽然有想给她做点早餐、然后送到她床前一口一口地喂她的冲动。

将胳膊从她头下抽出，下了床。我边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膊边四处打量她的闺房，发现台灯旁有一个相框，小小的两个人影，女的是她，男的是个衣装周整的老头，很是眼熟。

凑近一看，我呆住了。这个老头居然是我们董事长！

五

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道上，路是干的，天是蓝的，昨天的风雨一点没留下痕迹。我很怀疑昨天是不是下过了一场雨，我的怀里是不是抱过一个温软甜香、新鲜面包一样的女孩子。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现在我一定在摇她的身子喊：“小懒猪，你的早餐来了！”然后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帮她擦去嘴角的奶沫，吻她奶香的嘴唇。可是或许我就是个俗人，我没法像电视剧里那样演一场与富家女相恋的剧目，我害怕到那时我也会不知道是冲着什么留在她身边。而且生活不会那么偏心于我吧--一个新鲜可爱比我小10岁的老婆，一个有财有势的岳父——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长得不帅，没什么钱。我不相信这一切能让我遇上。

在公司里曾经恶狠狠地咒骂过董事长：哪天非睡了他女儿不可！

可是我不后悔自己做了一夜君子。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城市。打开电话，邮箱里有未读邮件的提示。是甜甜圈。

她写得很简短：与寂寞有染--与爱情无关！

想你的怀抱--与别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