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本科大学生,但身患残疾,有点自卑。当初她不顾一切反对嫁给了他,如今他却偷偷带着小儿子离家出走,一年来音讯全无。国庆节正好是小儿子2岁的生日,心力交瘁的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到了《讲述》。
采写:荆楚网(楚天都市报)(张庆 通讯员刘瑜君)
口述:兰英(化名)
性别:女
年龄:35岁
职业:厨师
学历:大专
时间:9月26日10:00
地点:汉口一咖啡厅
她的语速是如此之快,一见我就像打开了体内某个开关,许许多多词和句向外冒出来。
在这样的节奏中,我大致明白了她要说的事。老公和儿子一起失踪快1年了,她每天吃不下,睡不着,所有的办法想尽了,仍然没有他的消息。
因为老公晓锋(化名)一直是楚天都市报的读者,所以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楚天都市报,希望老公看到报纸后,能快点回家。孩子那么小,不能没有妈妈。
我安抚好兰英(化名)的情绪,让她不要慌,慢慢讲。她捧着一杯茶,像抓住了某个希望一般,在袅袅的水蒸汽中,故事的来龙去脉慢慢展开。
爱情没有偏见
我和老公都不是城里人,我们都出生在武汉市周边的郊县里。从小,我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做菜。认识晓锋(化名)的时候,我正在一家餐馆做厨师,他在餐馆对面的小卖部帮朋友看店。
他和朋友们经常在我们店里吃午饭,他总是夸奖我的手艺。夸奖我的人很多,我并没有特别在意晓锋的表扬。因为他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戴着眼镜,呆呆傻傻的。直到有一次,他的朋友说:“晓锋可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啊,你可别小看了他。”我这才开始注意到他。
也许是基于对晓锋才华的崇拜吧,我慢慢和他交往了起来。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晓锋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劲,一跛一跛的,他说是患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
当时我已深深爱上了他,这点残疾在我眼中根本不是问题。我只知道,他车骑得好,歌唱得好,有才华,有能力。而且我觉得他能坚持读到大学很不容易,有很强的毅力和决心,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正因为这点,我觉得他是一个有上进心和责任心的男人,我不顾一切世俗的偏见和反对,毅然和他迈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我们在公园散步,在湖边垂钓,在家里唱卡拉OK,生活过的有滋有味。每次我们都骑车出去玩,他总是骑车带我,另一只手把我的车推着,卖弄他的车技。当街上的行人侧目回头时,他就会得意地吹起口哨。我则脸红地躲在他背后,心里是幸福的甜蜜,因为我的老公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生活是浪漫的,更是残酷的。不久我们一起失业了,经济每况愈下。有时为了省1块钱的车费,我们情愿走好几站路。
为了生活,晓锋开始在街上开“麻木”。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一个本科毕业生拉下脸讨生活,开着“麻木”,赔着笑脸,却又挣不了几个钱。我们开始有了争吵。
开始冷战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后来他动不动就挥起了拳头。我的性格也很倔强,就跟他对打,然后他就玩失踪,让我到处找。每次都是我好说歹说劝他回家。
争吵的日子虽然变多,我们的感情仍然没有变,最让我感动的一次,是我过生日。那天他事先去礼品店问了一束花和一个音乐盒的价格,然后拼命开“麻木”挣钱,直到挣够了那个数目。他买齐了礼品后,就藏在衣服里,很晚才回到家。
吵闹归吵闹,我们还是非常恩爱的。接着,我们陆续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误入歧途不知错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一个在广州开厂的朋友需要人帮忙。我求朋友接纳晓锋,我很少开口求朋友,所以朋友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晓锋是工人里头文化程度最高的,又会熟练地操作电脑,他一去,我的朋友就任命他为人事主管,兼保安队队长。
晓锋去广州时,我们的小儿子刚出生40天。我们约定每天晚上11点打电话,每个星期至少写一封信。开始我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情话,挂电话时难舍难分。他的来信充满了真挚的感情和思念。他说想念我,想念儿子,要我好好注意身体。
渐渐地,他电话也不按时打了,信也没有了。过年时他回来了一次,给我带了一个很高级的彩屏手机,我问他多少钱买的,他说两三百块,我不信,那种带摄像头的手机起码要两三千,他们厂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了,他哪来的钱买这么贵重的手机?
他对我的逼问很反感,说这种手机他多得很,都是手下弟兄们送的。他说他在广州才真正体会到做人的滋味,那种一呼百应、呼风唤雨的感觉让他不再自卑。再没有人敢耻笑他是跛子,再没有人敢践踏他的尊严。说这番话的时候,晓锋的面部表情非常狰狞,我吓呆了。原来,工厂停工后,他带领手下那帮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不干正经事。我把手机扔给他,我说我情愿过清贫的日子,也不要碰脏钱。我劝他不要走上不归路,不要把他所谓的权利和尊严建构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他根本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地回了广州。
我担心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出事,就抱着小儿子南下。我一去,他们厂里的人都亲热地喊我嫂子。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看见我有点惊讶,这时刚好他一个手下捧了一堆手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说:“大哥,给!”他则得意地看了看我,说:“看,这都是他们孝敬我的,喜欢吧?”
晓锋完全变了,他失去了辨别黑白的理智,剩下的是不断膨胀的欲望。我劝他早点收手去自首,争取从轻发落,我和孩子会一直等着他回家。
他却说:“我就是不想让儿子再受没有钱的苦,才这样做的。”我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带儿子玩失踪
我留在了广州,他却开始躲着我。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趁我睡着后,偷偷把小儿子抱走了。留下一张纸条说:“以后你和大儿子好好过,小儿子我带,你放心。”就这样,他抱走了小儿子,然后失踪了。我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我还报了案。但一个人存心躲起来,你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
多方打探无果,我不得不先回武汉再从长计议。当时,我心存侥幸地想,也许他跟儿子回武汉了。可是,我找遍了武汉可以找的地方,仍然没有他的消息。
4岁的大儿子天天问我,爸爸呢,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的事情,他从未操过心,他怎么可能照顾好孩子。我真的担心幼小的儿子,怕他吃不饱,穿不暖。况且晓锋还在做一些违背天良的事,天天打打杀杀的,儿子是死是活都是个问题。
日子再怎么难过,也得活着。我不能轻生,毕竟家里还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大儿子。他说过,爸爸不要他了,妈妈千万不要抛弃他。
大儿子很乖很听话,我下班回家,他都会倒上一杯热茶说:“妈妈,累了吧!我给你按摩。”这让我很欣慰,我希望晓锋能明白,像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父慈子孝,比那种虚假的尊严要幸福得多。
中秋节的时候,儿子问为什么别人家吃月饼,我们家没有月饼吃。我说,因为我们家没有团圆,等团圆了才能吃月饼。
转眼,晓锋带着小儿子失踪快一年了。每天夜晚我不是睡不着,就是做噩梦。我担心他们的安全,我思念我那幼小的儿子。母子连心,他在外面漂泊,我在家揪心。我希望晓锋看到报纸后,快点回家,儿子要打防疫针了,他需要妈妈的照顾和疼爱。
兰英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但她强忍住了泪水,她说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搞得自己像祥林嫂一样。她说人为分离的痛远远大于死别,她希望晓锋早日回头。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外面漂泊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做错了事,接受应有的惩罚后,依然可以重新开始。有如此深情的妻子在等待,生活还是有许多期待。
责任编辑毕云:怕的是心理残疾
女人嫁人,嫁给贫穷的男人并不可怕,因为生活充满了希望,只要他足够自信,足够努力,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他终有一天会摆脱贫穷;女人嫁人,怕的是嫁给人格残缺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就像断掉了脊梁骨,自己都没法堂堂正正地站起来了,更别说顶天立地,当女人的靠山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兰英当初嫁给晓峰时,并不算嫁错了郎,那个脚有残疾的男青年,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友时,一边炫耀车技,一边吹着口哨,是多么青春呀。
兰英当初没嫁错郎,但晓峰后来却入错了“行”。生活的变故,打开了他装有心魔的潘多拉盒子,他由心理自卑发展到人格畸形,终于走向犯罪。其实,心理的残疾比身体上的残疾可怕得多,晓峰的行为不仅仅影响到自己一个人,还累及家庭,危害社会。现在他带走了儿子,让不谙世事的孩子从小就浸染在不良的社会环境里,后果不堪设想。
兰英现在想找回丈夫,希望丈夫浪子回头,弃恶从善,这是个良好的愿望。我们也真诚地希望,晓峰看到报纸后能真心悔改,重新找回自己过去那积极向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