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出望外之后的悲伤,原是不如就一直无望的平静与从容吧。时间是一条单行线,永远登不上回程的火车。
大学毕业那年,我也不过22岁,瘦瘦的身形,有一头微黄的自来卷儿披散,心高气傲地以为“我笑便如春花”。可是妈妈看到别人家的女儿从大学里带回来了男朋友,就忍不住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
看我还是成天没心没肺的样子,妈妈终于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自己解决,干脆去相亲好了。她那几位老姐妹都很热心,不愁遇不到一个合适的。这下我傻眼了,相亲多尴尬啊,好像把自己打扮成包装精美的商品放在展示柜里任人挑选,想想就够可怕的了。
推三阻四、挑三拣四之后,妈妈估计也洞穿了我的心思,后来不知道怎么从找我的电话里知道了一个大学男同学,有事没事经常热切地询问,那个叫什么江的他人怎么样啊?他对你有那个意思吧?他家远不远啊?家里什么情况啊?你怎么不邀请他来玩啊?
我说妈你别瞎联想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的。“怎么不可能了?”妈妈一听就急了:“我几十岁的人了,什么听不出来,他在电话里分明就表现出对你很关心!”我拗不过妈妈,尽管也知道他隐隐约约的心意,可我怎么就没有那种特别的感觉呢?不过,既然他能帮我暂时摆脱相亲的苦恼,邀请他在假期来玩玩也无妨啊。
去火车站接他的时候,本来眼睛就不大的他已经笑得见嘴不见眼了,我想他一定以为这邀请带有暗示性的信号。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他就住在我家已经出嫁的姐姐房间。不用问,妈妈爸爸的接待标准都基本上接近准女婿。我们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学校的趣事,说工作上的打算,还一起在夜晚并肩看星星,有点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有一点像冷静淡然的恋人,可是我总会觉得自己的心不在焉,甚至也能感觉到身后妈妈期待而又焦急的眼神。
他走的那天早上多云欲雨。我没去送他,因为当天的工作离不开,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独自面对,他该是需要一个肯定的,可惜我给不了。
再次的联系,是两年后把我的结婚喜帖寄给他,他通过邮局的礼仪服务送来很大的一束花。并告知,他也有女朋友了。当然,我也告诉了妈妈。
妈妈长舒了一口气,说一直记得那个叫什么江的男生呢。妈妈还说,他那年从我家走的时候,十分礼貌地感谢了妈妈,推门而出的瞬间眼角似有泪光……我们都错了,根本就不该邀请他来……
喜出望外之后的悲伤,原是不如就一直无望的平静与从容吧。时间是一条单行线,永远登不上回程的火车。我在心头有份难消的淡淡歉疚,或许也可以一直保有下来,让庸常生活中那些鲜活的曲折以最清醒的姿态来蚀刻心迹。如果哪天万一忘了,我知道,妈妈在帮我记着。妈妈再次向我问到那个叫什么江的男生时,我手上已经有一张他的全家福了。妈妈戴着花镜端详了半天:呦,你看他那小媳妇,头发也不黑呢,不知道那些卷儿是不是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