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有五个孩子,媛姐是他的长女。小的时候我经常去他家串门。那时我老舅和老舅妈都在生产队挣工分,每天早出晚归,家中大小事情都落在十几岁的媛姐身上。每次到他家和表姐、弟妹们一起玩,总会看到她屋里屋外的忙,不是喂鸡喂鸭,就是抱着一大盆脏衣服到河边清洗。很少看到她闲着的时候。老舅家就一个男孩,在我的印象中,媛姐照顾他的时间最多,甚至完全取代了舅妈的那份关心与照顾。媛姐的顾家与孝顺是出了名的,很少看到她因为弟妹间的摩擦而生气或是拿出大姐的身份来教训谁一番,她用她的行动感染着每个人。
不计较得失使她在家人和亲戚面前口碑极好。一次老舅妈用老黄瓜种换了6个鸡蛋,为我们这帮孩子蒸了个鸡蛋糕,大家你一勺我一勺的争着喝,只有媛姐没有动。老舅妈看不过眼就给盛了一勺,她却又转手舀给了弟弟。舅妈骂她是穷酸命,她只是憨憨的笑。
高中毕业后,媛姐就不再念书了,老舅托人给媛姐安排到农行信用社上班,也就是在这里她认识了表姐夫。那时,我舅舅和舅妈开了一家烧麦馆,因为孩子多,花消大,他们起早贪黑为着生意忙碌。媛姐白天上班,到了晚上,再安排好弟弟妹妹们吃饭,叮嘱学习。收拾停当后,再赶到饭店里帮助舅舅打理生意。一直到打烊她才回家。第二天再起早给弟弟妹妹们做饭,整天的像个陀螺忙个不停,仗着年轻,不知辛苦,孰不知体质差的她那时就落下了病根。
记得有一年,姥爷过80大寿,母亲特意把他从舅舅家接到长春。舅舅也让媛姐跟了来,本意是让她来休息,可是没来几天她就张罗着要回去,担心这儿惦记那儿的。母亲说,来一次不容易。就安心玩几天,累了这么多年,以后结婚了哪还有机会走亲戚呢!她这才听话住了一段时间。
那次,还发生了一次小意外,媛姐骑车载我去公园玩,正赶上下坡,偏巧车闸不好使,怕我摔下来,她慌忙用脚触地,结果挫伤了脚踝骨。小腿还划了一道很长的血口子,血不停的向外渗出,我吓得哭了起来。她却说没事,还不让我告诉母亲。我知道她是担心母亲说我。为了这个家,她一再推延了婚期,从盼大妹妹高考结束,盼到二妹妹中专毕业,再盼到小妹妹中考出结果,直至小弟弟也念了初中,她总想等家里都稳定下来,才安排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在有善解人意的大姐夫的支持。后来,我的老舅发话,不能再这么托下去了,她才开始着手自己的婚事。
媛姐结婚那年还特意来了趟长春看我们,母亲陪了她逛了一天商场,她却只买了件红色的衬衫。母亲不停的埋怨她,说老舅和男方家拿了钱,干嘛什么都舍不得买,结婚可就人生这么一次啊!媛姐说,弟妹们还要念书,花消很大,得算计着来。固执的她就这样吝啬着自己。
老舅妈特意在哈尔滨给媛姐买了两件时兴的毛衣,可结婚半年也没见她上身,等到老舅家二姐结婚时,媛姐拿出其中一件给了她,那包装还都原封未动。婚后的第四年,媛姐夫死于一场车祸,媛姐带着孩子在外单独过。舅妈劝她搬回来,她说什么也不肯。她说弟妹们都大了,怕上门说亲的看到有个寡妇姐姐在家而受影响。就这样一年年过去,别人劝她改嫁,她借口孩子小,等孩子渐渐大了,她又说不想改变现有的平静生活。可她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
媛姐虽然有钱,但生活很节俭。给孩子炖条鱼她只吃放在里面的豆腐,把鱼肉都留给孩子。十多年过去,真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那时老舅因倒粮赚了些钱,都存在了媛姐名下,用的时候去支取从没差过账。有时周转资金不够,她二话不说,就把房子押了出去,家里谁缺钱就从她那取,每个月还要定期给在外地念书的弟妹们汇款,惟独自己用时精打细算。
随着老舅的生意越做越大,媛姐在这个家的地位也越显重要,她为人严谨使众人有什么事情都愿与她商量。在单位她年年是先进,同时,兼顾着舅舅产业的会计,她身上的担子的确不轻。那时,她身体经常不舒服,有时与她通话时,都能觉察出她的疲倦。我总劝她不要太累了,她总说没事,说就盼着弟弟早一天大学毕业,好把这份家产过渡给他。我说你干嘛总想得那么多,总要为自己着想啊!她却说有什么好想的,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身体不舒服,她就买些药顶一阵,等严重了,已回天乏力。来长春诊治的那段日子,怕父母担心,来去就她一个人,让她找个人来陪护,她说弟妹们都很忙,她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住院后,亲人们劝她能用啥好药就尽管用吧,别省了,只要她活着挣钱的机会长着呢!她只是低头不语。
在长春住院的那段日子,我和妻子经常去看她。属她的病床干净利落,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那样整洁。如果不是她一脸的病容,我想我的媛姐永远是那个整天忙碌为别人着想的好姐姐。只是这样的好人,从不知“自私”两字的含义。我们尽量隐瞒她病情的严重,希望她不要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可她对我们说,来之前她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都明白这“一切”一词的分量。是啊!她本来就是个凡事都做预先打算的人,该想到的事情,她都会先做到。
媛姐离去很突然,在整理遗物时,一本有关医治肾病的书从她的枕边滑落。她其实也很在意自己的,不然也不会买这本与她病情相关的书。母亲说道,她清楚自己即便有治愈的机会也要花大量的金钱,那是她怎么也舍不得的。她要把现有的这些钱留给孩子,她从没想过孩子没了她要比拥有这些钱重要得多。
今日主持丽颖:
女人的一生,有人说是为家庭为爱人和孩子奉献的一生。她们的伟大就在于默默的付出而不求回报。世间有多少像媛姐一样平凡的女性,只为别人活着,却往往忽视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