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十五岁，念初二了。因为学习任务紧，每个礼拜只能和他去一次澡堂，帮他来一次大扫除——搓背。

每次都先到浴池里泡个十分八分钟，也只有这个时候父子才能作短暂交流。他说说他们班上的一些事，我问一些我自认为该问他不一定想说的事。等到他身上的那些黑蚂蚁呆不住时，我就让他坐到浴池边上，右手套上那优质搓澡巾开始打扫。

先从双臂开始，也不知道是我的搓澡技术精湛，还是蚂蚁太多，不用几下，一条条两头尖尖、长短不一的、灰黑色的大蚂蚁就会呈现在手臂上。儿子怪不好意思的，连忙用毛巾弄些水把它们冲去。可不一会儿又有了，便再弄些水冲掉……接着搓胸、腹、背、腿。这时候我们一般都一言不发，儿子闭目养神，而我关心的是驱赶每个角落里隐藏的蚂蚁。不知道是汗还是水蒸汽沿着我的额角两颊往下流。有一部分流到眼睛里，眼睛被刺得疼，用毛巾擦一下；有一部分流到嘴里，咸咸的，是汗。感觉有点累，喘口气继续。

看着儿子肌肉初长成的背，看着那些济公可以做成药丸的原料，不自主地总想起儿子五十六厘米的时候。那时只能把他横放在我的大腿上，左臂弯圈住他的上身，右手非常小心地，用细软的新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身体。怕把水弄进他的耳朵，怕把他的皮弄破，怕弄疼他。然后盼他满月，盼他百天，盼他一岁，上幼儿园、小学……

又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般给我搓背的，依稀记得父亲胸前那结实的肌肉有节奏地跳动着，随着他手中毛巾来回滑动，我身上的蚂蚁也不断地出现，过一会儿父亲用毛巾弄水把蚂蚁冲走，父亲的额角好像也有汗水，偶尔用毛巾帮我擦一下脸，然后自己也擦一下。原来我正体会着父亲当年的体会。

给儿子搓好后，他就到外面用莲蓬冲一冲，然后上去很快穿好衣服回家学习。每一次带他去洗澡都是这个程序。有一次他没有离开，拿起搓澡巾要跟我搓。我颇感意外，就让他帮我把背上搓一下。儿子的肌肉虽已初具规模，但毕竟没有我技术高超。他只能把我的背弄痒，却不能由痒到不痒。可我的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儿子终于长大了，这可是儿子第一次帮我搓背，自觉地帮我搓背。

从那以后，我每个礼拜也为父亲搓一次背，来自儿子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