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的是虽然爱恋，但却要掩饰自己爱情的人；悲哀的是虽然爱恋，但目前不能分享爱的人；痛苦的是虽然爱恋，但却要让恋人离开的人。

——韩国《蓝色生死恋》作者吴水娟

“告别”初恋

——一位年轻作家的伤情回忆

采写/ 周光辉

木木，作协会员，现居深圳从事自由撰稿，曾在国内多家知名刊物上发表过纪实作品。木木采写的故事多以情感类为主，并且清一色的浪漫开头但结局又充满悲剧色彩。木木至今仍是孓然一身，他自己的情感经历和他的文字一样凄美动人，下面是他的自述——

最美丽的感觉

我初恋的女孩叫燕，1992年6月18日，我们相识在高考考场。也许今生有缘，开卷前，燕蓦然回头深深一瞥，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似乎透着一股灵气，令我怦然心动。休息时，我不时地拿眼睨视她，她也不时地睨视我，目光交会地瞬间，我的心怦怦地跳着。

那堂课的考试，燕第一个答完卷走出考场，我发现她在翻看我留在外面窗台上的课堂笔记，那里面有我的姓名和自我勉励的名人格言。不久，我也通过考场编号查到了她的名字。

但我们真正开始交谈还是在临别前的半小时，我们好象有千言万语，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她掏出早已预备好的地址，交给我说：“记得给我写信喔？”我要求她把钢笔换给我，她抿嘴一笑：“那好。不过我得先用透明胶缠一缠，笔筒有些破了。”接着，她飞快地跑进一家商店。拿着缠好的钢笔递给我，她痴痴地注视着我，泪水渐渐地溢满眼眶，那一刻，我也止不住十分难过。

刚回到家，我无法阻止对燕的思念，就给她写了信。那是我第一次给一个女孩子写信，心情既紧张又甜蜜。那一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燕的影子，甚至失眠、厌食，我为我们何时才能重逢而充满忧伤。真难想象，从第一眼起，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她。

高考落榜后，我曾有过一段消极、沉沦的日子，每当我最需要安慰和鼓励的时候，燕的信总是及时送达。她像黑暗中的一束光亮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燕的爸爸在司法部门担任领导，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官儿，为了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燕鼓动我自学文学。于是，我一夜一夜地青灯苦读，立志成才。第二年，我真的不负燕所望，被当地一所大学录取。而燕，一直在另一所高校里继续读书。打心眼里，我感激燕。

燕瞒着我，她还跟我小妹通上了信，她们以姐妹相称，她很喜欢我小妹。这下我爸妈也知道了我和燕的事，他们出乎意料地高兴。让我更没想到地是，燕的大姐也给我写来了信，那个暑假，燕的手不小心被小刀划破了，大姐就代笔给我回信。大姐说，她们并不反对我和燕交往。看来，她的家人也知道了我们的事，一时，我不知如何作答。后来，燕和我小妹相约见了面，小妹写信告诉我，说燕姐对她特别特别好。我紧握着那封信，一丝丝甜蜜和幸福地滋味不断地涌上心头。

临近燕毕业的那期，我们为一件小事发生争执，明明自觉理亏，我却故意不给燕回信。燕忍不住一连写来五封信，每封信她都说是最后一封，每封信她都是流着泪写的，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一个花季女孩，为了我如此神魂颠倒，我不仅又愧疚又得意！我终于试探出：燕很喜欢很喜欢我。我开始用一个字称呼她，燕的信也变得羞涩了。

虽然我们从没提到一个“爱”字，但那种朦胧地感觉其实就在我们心底流淌着。在我苦闷时，她会寄来一张愁眉苦脸的照片，并写道：“瞧，你不开心她也多不开心！”在我高兴时，她又会寄来一张喜笑颜开的照片，说：“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就这样，整整三年，我们一同走过，生活里充满阳光和希望。

重 逢

大学毕业后，我应聘到一家杂志社做栏目编辑。那年6月18日，我专程赶去我们初识的大桥，奇怪，越临近那里我的心越像小鹿般地狂跳不止。刚下车，我一眼看见桥头上站着一个穿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她亭亭玉立、美丽动人，正一颗颗地往桥下的流水中踢小石子。我走过去，并不想惊动她，在桥的另一头靠下来时，她叫住了我。我缓缓地转过脸去：她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很灿烂地笑着，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灼热起来。

她带我去见她的父亲，一路上，我忐忑不安的样子惹得她偷偷地乐。她父亲对我竟然很热情，当问及我的家庭情况时，他并不因为我家在农村家境贫困而小视我。他甚至建议我可以自学法律，如果想考律师什么的，他说他愿意帮助我，令我非常感动。但我想，这些肯定都是燕“努力争取”换来的结果。

第二天一大早，燕的爸爸去开会了，她的家人全回了乡下，只剩下我们两人独处。第一次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呼吸、微笑、说话、吃饭，我们既感到脸红心跳又掩饰不住兴奋地表情。

吃过早饭，我们相伴去外面走走，我们不停地说着话，仿佛要把过去3年的时光倒追回来似的。走了很长的路，这时，燕突然站在前面，歪着头笑说：“现在离你家只有10里来路吧？我很想去你家看看行吗？”我大吃一惊：原来我跟着燕一直在朝自己家的方向走！我们已不知不觉地走了20余里路。想想家里目前的境况，我立刻变得很沮丧，哪敢带燕回家！我生硬地拒绝：“燕，请给我时间好吗？我至少现在不想让你看到我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的……”燕望着我，诚挚地说：“既然我接受了你，就应该接受你的家庭，包括你的一切！”我理解燕的真心，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们争论了好大一会，燕很执拗，她生气了，赖在地下不动，我拿她毫无办法。这时，一辆中巴车经过，我拦住，噙着泪说：“我真的非常失望，你一点都不懂我！现在我们各自回家，请你上车！”

燕慢慢地立起身，低着头说：“既然这样，那我自己走路回家！”说着，她当真掉头就走，中巴车呼啸而去。我赶上她，热泪盈眶。燕叹了口气，柔声道：“难道你真忍心我独自一人走路回家吗？”我摇头，又点头。

回到家，天快黑了。燕脱鞋时，我一眼瞥见她的双脚起了几颗血泡，她一边找地方掩藏，一边盯着我心疼地眼睛，说：“谁叫我自作自受呢？”听着这话，我的鼻子为之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晚上，从电影院回来，燕对我说，学校里有一个男生对她超乎寻常地好，他爸认识燕爸，是某局的，他说过几天要来燕的家里，燕问我她该怎么办？我以为燕在说笑，就随口答道：“既然他对你那样好，你不妨就答应他吧？”燕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电子游戏机，气呼呼地瞪着我！我立刻意识到夜很深了，而此刻只有我们两人在家。明明知道燕的家里有住处，但我起身告辞：“我想我该去住招待所了。”

燕横在门框上，目光柔柔地凝视着我，脸上泛着红晕，我被她撩得心慌意乱。很长时间，我们都不说话。燕像费了好大的劲，突然说：“我想，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霎时，我傻呆了！忍着涌出眼眶的泪水，我木讷着问道：“为什么？”燕掩了脸，她低泣道：“难道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盼了三年的重逢吗？你走吧，我再也不会理你！”随着那一声关门声响，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在招待所，我一夜无眠。联想到燕一天来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无不处处显露出比我的优越？还有那个某局的儿子，我又怎能跟他去比呢？一种强烈地自卑感即刻挤满心间，我黯然地想：如果我不去努力奋斗，我有什么资格去对燕说“我爱你”？

燕的忽然翻脸，让我惊异地发觉：她变了，她不再是只会在雨夜哭泣的女孩了！她肯定是因为我的贫穷而轻视我！ 这样想着，我在心里冷笑一声，隐隐地感到非常地失落和遗憾！

第二天，我不辞而别。

无法说爱你

然而，我依然难以改变命运已作出地安排，那年冬天，由于种种原因，杂志社被迫停刊。失意中，我的心像跌入了冰堀。无法克制地牵挂着燕，可我还得强迫自已尽量不去想念。那样的日子，既狼狈又揪心。

有一天，我的一位同窗好友星找到我，他和燕同在一座城市读书，因为我，他也认识了燕。星劝我：“也许，你换一种想法，她能帮你！”我摇头：“我不能这样太没出息……我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起燕……我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自己，你懂吗？”那时，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我觉出了身份的卑微，也觉出了现实的残酷。

沉寂了大半年，在亲人们的劝说下，我决定去张家界求助一位朋友。那些天一直下大雨，致使我不得不将行期一推再推。4月2日，天突然放晴，我的心情一下子明朗开来，挎上行李包，我上路了。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第二天凌晨，当我跨上去张家界的车时，听到一个很久违地声音叫我。我揉揉酸涩的眼睛，的确没错，坐在那里微笑着向我扬手的女孩正是燕！我的眼前慢慢地变得模糊了。我们都为这次意外地相逢再度感到迷惑：难道说我们真是上天注定？

在车上，燕告诉我，她现在在张家界做事，已有了一个对她特好的男友，是在去深圳打工的列车上认识的。我仍然不信，紧盯着燕的眼睛不放：“你去深圳打过工？”燕的泪一滴滴地滑满脸颊，她闭上眼睛：“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这么久，你从来没写信给我，你又怎能知道？”那一刻，我心碎得不想去分辩，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我只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燕，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明白我有多么地想你！爱你！”

那次张家界之行，我扫兴而归！稍作休整后，我去到怀化，费尽周折，终于应聘到一家党刊做编辑。我很努力地工作，用自己的实力赢得领导的信任，半年后，我被任命为编辑部主任。这时，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先后走进了我的生活，她们都对我很好，有很牢靠的背景和很体面的工作。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燕在我心中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

这年秋天，我从怀化坐车去张家界，打算开诚布公地向燕坦白我对她的爱。乍一见到我，燕又惊又喜，热泪在她眼中打转。然而，很快地，燕再次向我提到那个在火车上邂逅的男友：“他是真的很爱我，他说他能给我一生的幸福……他的家里好象很有钱，开着大商店……”我方才相信燕是认真的，她说的每一个字在我眼中都变成一根根的针，一下又一下地扎着我的心，我把所有想对她说的话全咽了回去。忍着泪，我哽咽道：“难道我不爱你吗？”燕猛然抬头，眼光恨恨地逼视着我：“你爱过我吗？”燕的眼神深深地刺伤了我的自尊心，我快速地擦干眼泪，愤愤道：“我知道你嫌弃我的家里很穷，你一直不相信我通过奋斗也能给你一生的幸福，你瞧不起我……我也早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既使我再用心爱着你，你也认为那是廉价的不值一文！你心里怎么想，我全知道！”燕吃惊地盯着我，任凭泪水在脸上滚滚而下，她闭了口。

那一天，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张家界的？我只记得心疼得简直无法呼吸！燕一直站在那扇玻璃窗后久久地凝望着我，默默地低泣。但我认为，那是她对我感到愧对，感到抱歉，这更加激起我无比地愤恨！那次我没赶上回家的班车，被便车扔在中途，离家还有50里路，我一路走一路伤心掉泪……回到家后，我大病了一场。

“告别”你的方式

两年后的一天，我向燕的大姐证实了燕那次所说的一切，但出乎意料地是，燕那时还没有结婚。燕的家人对她远嫁他乡的做法似乎不太满意。片刻，大姐从抽屉里拿出燕在深圳的地址，递给我，但我没有接过大姐手中的地址，我的自卑心理又作祟了！我想，既然燕已经找到一位可以相伴终生的男友，我又何必去惊扰她未来的幸福呢？

后来，我碰到燕的二姐，没料到二姐开口就责骂我眼光太高看人挑剔，说燕等了我那么久那么久。在二姐的眼中，我怎会成了这种人？！我默默地承受着二姐的误解，我只能对着她摇头苦笑！因为此时我的人生又走入了一段低谷，我更觉得无颜去面对燕。关键是我还有点不服气，心想：二姐也未必真懂了燕的心！

我和燕谁也没有说分手，但我们的感情已经走向了崩溃地边缘。我把对燕的这种美丽情感全部融入在我的作品里。我千方百计地采写那些有浪漫开头但结局又充满悲剧色彩的情感故事，文章发表后，的确感动了许多的读者。可是，谁又能真正读懂我内心深处地苦楚？

2001年，星结婚了，使我百感惊讶地是，新娘的眼睛竟跟燕的有点相似！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星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也曾悄悄地爱过燕，只是燕真正深爱的人却是你！那时，我对你又羡慕又嫉妒，只可惜……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当初你换一种想法，也许今天你们已是幸福的一对……是你自己没紧紧握住啊！”星的坦诚和他推心置腹的话，令我涌现出一缕无以言说地悲哀！忽然间，我落泪了。我根本没办法忘记燕。

2002年春节，我回到家乡。在一次很偶然地机会，我遇到燕的爸爸。当我把自己当年的所思所想如实告诉他时，老法官沉默了。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年轻人，你怎能那样想呢？并没有人瞧不起你啊！相反，我们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志气很有出息的青年……”倏地，我怔住了！我突然明白：一直以来，我误会着燕，我以为是自己的贫穷而导致了我们的爱情悲剧，原来真的是自己错了！我的心像刀割般地疼痛起来，我痛悔得肝胆欲裂……

我深深地爱着燕，默默地为了她而努力地付出，可是我忽略了“完美的爱情需要灵与肉的结合”——我没对燕说过甜美动人的情话，更没拉过她的手，我们只是在心灵深处相互吸引着，那么，这场爱情还算完美吗？

今天，我鼓足勇气追忆这段深藏心底很久、刻骨铭心地初恋，希望青年朋友们引以为戒，谈恋爱时应多想想对方的感受。但愿燕正幸福地生活着，否则，那将是我一生地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