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万元！我用30万元买了一张妻子追悼会的站票……”10月2日深夜11时，电话那头一个沙哑的男低音打破了寂静夜晚，他的声音很颤抖，“燕子走了，没有和我说上话，也没有见上面，她‘恨’我！丈母娘家要我拿出30万元清账，我同意了，我是心甘情愿的。再多的委屈和不理解，都一股脑儿往自己肚里吞，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我只希望能送她最后一程。”

倾诉人老徐（47岁） 工作车间组长 倾诉方式 电话

曾经真爱过

“我喜欢你！”，一句话把心上人吓了一跳，但正是老徐的执着感动了她。两人一起逛街、看电影，有时候还去公园划船、去广场放焰火。那段时间也许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老徐坚信燕子一定会成为他的新娘，他和燕子真的可以幸福一生。

20年前，燕子和老徐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当初老徐能娶到燕子，单位上上下下几乎无人不感到吃惊和羡慕。当时，燕子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美人，不仅脸蛋儿长得漂亮，气质也好。第一次在办公室门口相遇，她从老徐眼前快速掠过的身影令老徐至今难忘。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紫色碎花连衣裙，一头齐肩的直发往后梳理伏贴，两鬓夹在耳朵后面，显得大方、文静。

“这个印象太深刻了，不断在我脑海里回荡……如今这个身影也成为了我所有痛苦的根源”老徐说。

从此以后，老徐就对燕子展开了攻势强大的追求。当时，燕子身边也不乏一些优秀的男同事追求。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的确，和燕子相比，老徐的形象简直是糟糕透了，扁脸、秃头、四眼、缺牙。可就是这么不“般配”，最后竟然成了夫妻，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那时候老徐几乎每天要到燕子办公室转上几圈，有事儿没事儿地编个理由去看她。没过几个月就按捺不住向她袒露了心事。当年一句勇敢的“我喜欢你！”把心上人吓了一跳。但是久而久之，老徐的执着感动了她，也许是穷追不舍把她搞晕了吧。单位里的一些嫉妒老徐的同事背地里颇有些流言蜚语，还有热心的阿姨要帮她“洗脑子”，但是，燕子丝毫不动摇，坚持跟他在一起，她相信自己，也相信老徐。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两个人尽情地享受着爱情带来的浪漫、幸福和欣喜若狂。

老徐每天接她一起去上班，中午一起吃午饭，下班送她回家，休息日出去逛街、看电影。有时候还去公园划船、去广场放焰火。老徐说：“现在这些事情听上去也许让人不以为然，但要知道在二十年前，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美妙。那段时间也许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坚信燕子一定会成为我的新娘，我和燕子真的可以幸福一生。”

婚姻是坟墓

婚后，燕子希望老徐像恋爱阶段一样给她体贴，可老徐并没有延续恋爱时的激情，没有继续经营他们的感情。老徐认为结了婚，革命工作就算胜利完成。而这对燕子则是巨大的伤害。

两年后，老徐和燕子顺理成章地结了婚，两人笨手笨脚地撑起一个小家庭。由于谁都不爱做家务，床上的被子没有一天是折叠起来的，东西顺手拿又顺手乱放。常常是桌上搁着一两只碗，冰箱上叠着两三只碗，碗橱里、水斗边也零零乱乱地放着几只。住在老房子的8年里，夫妻俩共请过两次钟点工来打扫，厨房间窗户缝里的油腻，已经把半开半关的窗户牢牢粘住。

婚后生活也像许多不幸的家庭一样，逐渐起了变化，用燕子的话说就是老徐变了一个人，而用老徐的话说则是他没有延续恋爱时的激情，没有继续经营他们的感情。作为一个很传统的北方汉子，老徐喜欢回家后能吃到妻子亲手煮得热菜热饭，但是，燕子在这点上很少能满足他的要求，她也偶尔下厨，但煮的饭不是太焦就是夹生，做一桌可口的饭菜对她来说只能是奢望。燕子对老徐也并不满意，她的思想始终停滞在浪漫的恋爱阶段，希望老徐多给她一些关注和体贴。而老徐却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燕子希望老徐像以前一样时不时给她打个电话，亲热地问一句：“老婆，想我吗？”可老徐总是忘记了。

有一次，老徐正在家里的写字台上整理单位档案，燕子趁他不注意，调皮地从后面搂住他脖子，在右耳上轻轻咬了一口。“哎哟！干嘛？”老徐大声嚷道，右手捂着耳朵，扭过头凶巴巴地盯着她，“没看到我在整理东西吗？都老夫老妻了，还发什么嗲，我在办正事，少来烦我。”说罢，转过头做自己的事情，那一瞬间，老徐似乎看到了燕子在流眼泪，但是他没去理她，依然埋头干自己的事情。老徐认为结了婚，革命工作就算胜利完成。没想到对燕子来说，那是巨大的伤害。

隔阂起猜疑

燕子的社交活动忽然频繁起来，经常不在家吃晚饭，总说和单位小姐妹在一起。一次深夜10点多钟，老徐刚下班回家，正巧在家楼下撞见一个男人开着轿车送燕子回来。

生活越来越失去色彩，儿子的出生也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欢乐，甚至经常出现三个人都阴着脸，一整天也不说话的尴尬局面。一晃两人已经人到中年，燕子的社交活动忽然频繁起来，经常不在家吃晚饭，总说和单位小姐妹在一起。

一次深夜10点多钟，老徐刚下班回家，正巧在家楼下撞见一个男人开着轿车送燕子回来，那个男人个子不高，脸瘦瘦的。老徐紧盯着他看了两眼，转而瞥向傻站在一旁的燕子，她一脸尴尬。在黯淡的路灯下，老徐第一次发现妻子的样子如此陌生，就好像变了个人，和自己印象当中那个文静、优雅的燕子完全不同，不觉心里一凉。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燕子没有叫住丈夫，也没有把他介绍给那个男人，而是仅仅对那个男人说了句：“你快回去吧。”就转身上楼了。回到家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梳洗完就上床睡觉。那晚老徐思绪辗转，几次想问个究竟，但想想已经是这个岁数，碍于面子，没有开口。

此后，两个人的沟通越来越少，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再发展到后来，燕子甚至几天都不回来住。老徐的性格也是十分倔强，即使如此也憋得住不闻不问。直到一次在弄堂口又撞见上次那个男人送燕子回来，老徐一眼就认出他来，忍无可忍地冲上去质问道：“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燕子深吸一口气，紧紧抿着双唇，一声不吭，冲进卧室，“嘭”的一声关上房门。老徐仍然没有继续追问，事实上，他这样火冒三丈地对她说话还是头一遭。但是，遇见这样的事情谁心里不会打着一个结？和哥们儿聊天时，老徐只顾一个人喝闷酒。朋友们劝他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夫妻间重要的是信任而不是捕风捉影，一定要问个清楚。

于是后来老徐几次心平气和地问过燕子。他说，只要她讲清楚，不管有事没事，都愿意和她重新开始。可是谈话总是不欢而散，燕子似乎非常记恨老徐的不信任，始终不提那件事，以沉默应对。

缘分随风灭

老徐说，至今他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妻子走了，儿子也恨他，因为燕子住院、甚至昏迷、病危，儿子都是知道的，却没有向他透露半点。燕子去世后，儿子傻了，整天像木头人一样呆坐在房间布满灰尘的角落里。

活了近半百的人，竟要面临家破人亡的惨剧。

今年7月中旬，燕子突然连续几天低烧不断，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让她立即住院治疗。7月30日，老徐送儿子到医院楼下，儿子上去了，老徐没有。老徐说：“其实他很想去看看她，但考虑到两个人在冷战，这样上去自己面子挂不住。”

“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但是永远没有机会弥补了。”老徐沉默了很久才说话。8月初，燕子康复出院，他也没有去接她。两人的关系淡到可以当对方是空气。8月27日，燕子将家中所有与她相关的大小衣物饰品全部整理带走，老徐还以为她是离家出走。心想我们快完蛋了。果然，不久燕子回来了，但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女方处已经签了名。

老徐认为离婚不是儿戏，需要考虑两个星期，燕子同意了，然后快步冲出门去。老徐没有挽留她，甚至连一句婉转的话也没有说。9月中旬，丈母娘突然来找老徐，说燕子病重，已经深度昏迷了。老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没缓过神来。

丈母娘不让老徐去看燕子，她说燕子得的是肝病，全是让老徐气的。事实上，老徐也确实没有去看她，原因是怕燕子看到老徐反而心情不好，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那样严重。丈母娘要老徐拿两万元医药费，由于家里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金，老徐说过两天送去。没想到这竟成了日后人们唾骂他没人性，不肯拿钱出来给妻子治病的理由。

老徐没料到，几天后，医院竟然开出了病危通知。燕子得的是重症肝炎，几乎没法治了。其实燕子家有遗传病史，但是他们都没有当一回事。7月份的时候早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症状，只是当时没有完全发作。

得知消息后，老徐去过一次医院，但被小姨子赶了出来。燕子一直没有清醒，连眼睛都没有睁过一下，更甭提说什么话了。9月30日，老徐接到妻子去世的噩耗，丈母娘却不让他插手后事，并指责他既然这么不相信燕子，还管她做什么！

老徐说，至今他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活了近半百的人，竟要面临家破人亡的惨剧。儿子也一定是恨他，燕子住院、甚至昏迷、病危，儿子都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何没有向父亲透露一星半点。燕子去世后，儿子傻了，整天像木头人一样呆坐在房间布满灰尘的角落里。

丈母娘要老徐拿出30万元为燕子建墓碑，但是他的名字不能刻上去。听上去这样的要求很荒谬可笑，但是老徐答应了，双方自愿签订了协议。

老徐说，丈母娘威胁他不出钱就不能参加燕子的追悼会。“难道生前没见到，死后也不能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