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公益维权十周年大行动：叫板信息产业部，剑指移动联通两大运营商

公益维权“万人诉讼”席卷中国

“我们赢了，全部立案成功！”11月17日上午11时，陈书伟走出北京市西城区法院，给本报记者发来SMS，“经过我们大家许多天来的努力，经过多天的磨难和等待，终于全部立案了。”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陈书伟、夏楚辉、李恩泽三位公益维权者对ChinaMobile、中国联通两大运营商集团提起和代理广东、浙江、河南等地消费者起诉的32个诉讼案件先后获得立案，目前这一数字还在不断汇集中。另有2宗起诉国家信息产业部行政不作为的案件也被北京市一中院立案。值得关注的是，这也是作为行业主管部委的国家信息产业部首次因“监管缺位”被公益维权者推上被告席。与此同时，全国不少省份的维权者陆续在当地起诉通信运营商。

2006年，时值公益诉讼第一人丘建东首例标本性诉讼十周年之际，一场生发自民间的公益维权风暴正迅速席卷全国。11月21日，中央电视台早间新闻节目《朝闻天下》对该事件予以了报道。

维权“先遣队”拉开序幕

11月14日，知名公益维权人士陈书伟与同样来自广东的夏楚辉到达北京，与北京维权人士李恩泽会合。“我们算是这次万人集体诉讼的‘先遣队’了！”

作为“通信维权网”的创始人之一，广东深圳人陈书伟近年来转战深圳、厦门、福州、武汉等地，在通信维权、食品打假等领域颇有作为。从2005年起，夏楚辉与广东省揭阳市各大通信企业打公益官司，后参与创建“通信维权网”。李恩泽因为今年7月25日在北京街头“裸体”抗议ChinaMobile强制定制SMS而为公众熟知。

“第一批获得立案的有34个案件，接下来的20个诉状也从全国各地陆续邮寄到北京。到月底，在北京立案的将至少达上百个。第二个阶段的起诉将在明年3·15期间展开。”李恩泽说。

记者注意到，此次公益维权人士集体起诉两大通信运营商，仍然锁定饱受通信用户唾骂的SP代收费业务导致的强制订阅、违规收费等纠纷。

“ChinaMobile和中国联通以及他们的各地子公司为一些不良SP代收存在争议的SMS费，还拒不提供SP的名称、发票以及原始定制数据。这种代收费没有合法依据，根据有关法律，这属于欺诈行为，应当依法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ChinaMobile在它的官方网站和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承诺对消费者实行‘话费误差双倍返还’，但是我们投诉后他们并没有兑现承诺。此外，两大运营商的计费系统没有经过国家权威部门的检验鉴定和审批许可；中国国家信息化产业部在监管中也存在行政不作为、缺位等行为。”陈书伟对本报表示。

早在去年12月初，丘建东、陈书伟、戴元龙、黄志宏等公益维权人士就齐聚武汉，共商公益维权大计，还重点研究了通信领域消费者遭遇侵权的热点问题，酝酿共同起诉。

一年后的10月27日，10多名维权志士再度相约福州。除了交流公益诉讼的经验、教训外，经过研究，他们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万人集体起诉通信企业”的诉讼浪潮。

作为此次“万人诉讼”的肇始信号，11月1日，全国18个省市、自治区的23名公益维权人士和数十人组成的公益维权法律援助团，通过“通信维权网”、“楚天维权网”、“公益维权网”等网络平台，向广大消费者发出《唤醒消费自身维权一封公开信》。《公开信》直指当前通信领域备受争议的随意发送垃圾SMS、强行定制信息、诱导欺骗用户消费等侵害消费者权益的违规行为。倡议者还质疑运营商向用户收取月租费的合理性，他们号召广大消费者行动起来反垄断、反欺诈，并以实际行动向侵权者提起诉讼。

各地公益维权者力挺“万人诉讼”

11月21日，陈书伟、夏楚辉离京登上南下广东的火车，他们将耐心等待后续案件的立案消息和法院的开庭通知。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将立案成功的消息通知了全国各地的公益维权人士。

面对记者对“万人诉讼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的疑问，作为主要策划人的陈书伟坦言，发动“万人诉讼”是为了扭转目前通信领域维权极为不利的局面。

“通信运营商以各种形式明里暗里掠夺用户的钱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特别是2006年以来，出于社会责任心和对法律的尊重，全国各地用户通过投诉、申诉、诉讼等各种合法形式，有力打击了形形色色乱收费行为。尽管如此，各地维权者的行动并没有从根本上遏制运营商的侵权行为，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仍然得不到保障。”

“以前大家各自为战，杯水车薪，丝毫不见任何效果。只有大家集中在同一个地方起诉，才能起到作用，才能让既得利益集团看到消费者的力量。”陈书伟说。

对“民告官”案件颇有研究的“楚天维权网”创办者黄志宏在接受本报专访时指出，对垄断企业的侵权行为实在忍无可忍，消费者才自发团结起来战斗。“个案只能治标，远远不能治本。只有期待行政部门‘归位’，真正作为起来，有序管理。中国国家信息化产业部之前确实下发过一些文件，但遗憾的是可操作性很差，而且惩治力度不够，几乎没有处罚条款。”

31岁的福建南安人黄志宏，现居湖北武汉。近5年来，他打了上百件公益官司。虽然只有初中文凭，但他自比“第一万零一个鸡蛋”，看不惯行政单位的违法行政和垄断行业的“霸王”行为，为此曾经告过物价、公安、交通等行政机关以及商业银行、通信企业。

多次报道过的福建莆田籍知名公益诉讼者戴元龙也是本次诉讼的策划人之一。近4年来，戴元龙针对固定电话话单、月租费、来电显示费SMS代收费等陆续提起了10多起公益诉讼案。官司虽输赢参半，但经传播后产生的影响极为深远，直接引发了公众、学界、业界对通信行业热点问题的关注和反思。本报获悉，近期，他将敏锐的眼光转向了供电、金融等行业。今年2月份，他起诉莆田供电局违法断电，迫使对方高度重视，立即整改。此案经新华社等媒体报道后，社会反响强烈。

对于公众可能质疑的诉讼动机，戴元龙称：“好人不一定办好事，好事也不一定由好人办成。我觉得，关键应该看诉讼事件对社会是否有客观上的积极影响，是否能唤醒民众的法律意识，推动社会的法治进程。”

获得“福建省首届十佳消费维权人物”、同时也是“通信维权网”管理员的林宏剑，在此次集体起诉中负责宣传工作。他在个人博客发帖称“我们正在书写历史”。他对本报表示：“2006年11月，历史会记住这段日子。不管这次起诉是胜还是败，对于消费者来讲都是成功的！因为我们表达了我们做为普通消费者的愤怒！当我们的合法权益受到不法商家侵害时，还有什么比得上合理运用法律武器进行理性维权来得正确呢？”

记者还获悉，不久前，戴元龙、陈书伟、王海3人已向国家发改委发出《关于取消移动电话月租费的请求书》，请求国家发改委明令取消移动电话月租费并责令各移动、联通公司向移动电话用户退还已收取的月租费。
此外，来自河南的田北方、王清，浙江的吴泽西，河北的张红鑫，内蒙古的霍猛，福建的杨祺东、张涛等，陆续加入集体诉讼的阵营。

运营商紧急应对

“通信维权网”、“公益维权网”公开发布《唤醒消费自身维权一封公开信》后，各地通信运营商高度关注。以某省移动运营商为例，该公司不仅将其列为“危机事件”，先后两次召开紧急会议，还启动应急预案，部署了相关应对措施。

记者从相关人士处得到一份该省通信运营商下发给各地市分公司的《关于应对“反黑申诉联盟”投诉指南手册的通知》一文。《通知》以内部红头文件的形式，要求全省各市公司做好应对准备：根据对“反黑申诉联盟”的跟踪监控，署名为陈书伟的投诉移动指南手册，分析了移动公司存在的若干“欺诈”和“违规”问题，一旦传播开来将误导客户，引发大面积投诉，对公司的市场发展和企业形象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

为“防患于未然”，该省公司制定了以下应对措施：“一、严把大众传播渠道，将社会影响面缩减到最小。由相关部门负责与有关方面“沟通”。二、梳理手册内容，明确责任部门，统一口径。省公司客户服务中心已将手册内容梳理分类，请各归口责任部门在自查基础上，提出合理解释，制定有针对性的解决办法。对手册中提到的无理内容及作者本人的行为（故意蹲点、高额索赔等），由省公司综合部研究、制定法律应对措施。三、积极向主管部门与集团公司汇报，共同应对，严防事态向其他省市扩散。各市公司及省公司相关部门要迅速行动、有效应对、保持关注，发现情况立即上报。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积极协助省公司处理好此次危机事件。”

在对多位公益维权人士的采访中，记者意外获悉，公开信在网上公开后，多名身份不明的黑客，携带病毒对前述网站进行攻击，由于该网站采取技术措施，网站得以正常运行。11月6日，“万人诉讼”的多位参加人的博客文章和手机号码被莫名其妙删掉；而“通信维权网”竟被黑屏，空间提供商更是临阵变节。

对此，受访的多位公益维权人士从另一个乐观的角度表示，这充分显现出“万人诉讼”的震撼力，“我们会坚持到底！”

“抱团博弈”

文章被删、网站遭黑客攻击、个人博客无法登录，短短几天，此次集体诉讼的主要参与者都感知到了来自对手的一些应对之策。策划人和各省市、自治区公益维权代表表示：无论前途多么曲折，都将公益维权进行到底。

在公益维权之路上跋涉许久后，陈书伟对本报表示公益维权的艰难。面对垄断行业的霸权行为，他感觉到个人力量的弱小。“法庭上，我是一个人在与一个庞大的律师班子对阵。而对阵的背后，搜集证据、查阅法律条文不仅使人心力憔悴，而且也消耗大量经费。有时候，胜诉后得到的赔偿还不够诉讼的开销。”

幸运的是，这次对阵，陈书伟不再形单影只，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大批勇于维护自己权益的公民。

“当前社会矛盾的焦点越来越带有鲜明具体的经济目的和利益指向，属于同一阶层的社会群体以共同利益为纽带，共同行动，呈现出‘抱团’的特征和组织化倾向。群体性诉讼几乎都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利益个体自发组织起来，通过集体行动，使自身利益能得到法律的确认和保障。”福建社会科学院法学所陈荣文副研究员对本报表示。

陈荣文认为，公益诉讼的最大意义在于使一些社会矛盾解决在法律的层面上，“无疑，诉讼是化解社会矛盾、构建和谐的民主法治社会的唯一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