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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剑
网友【dreamer】 2005-07-10 03:35:4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94    1
第一章华门文氏

岑寂的夜!

人迹罕到的深山!

凄迷的月色!

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森林!

这一望无垠,亘古不见天光的密林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在这极难发现的小空地上,半畦山田,半亩菜圃,一栋茅屋,一座孤坟。

月光映照下,只见那孤坟前面,竖着一块无字墓碑,无字碑前,挺跪着一个十六七岁、面色微黑、浓眉入鬓的少年。

坟侧,一张陈旧粗劣的木椅,椅上端坐一位布衣无华,绝色无双的妇人。

林梢,山风习习。

林下,秋萤点点,鬼火粼粼!

一片凄凉景色,一阵阵抽泣之声!

此外,一颗明灭不定的孤星,正在这两人头顶闪耀。

忽见那美妇人抬起衣袖,抹干脸上的泪痕,道:“星儿,时光不早,你快定下心神,细听为娘的吩咐。”

那少年急忙转过身子,跪近母亲身前,垂泪道:“娘请讲,孩儿细心听着。”

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一指四外的密林,道:“方今武林,暗无天日,犹如这密林下的光景,你谨记着,凡是武功强过你的,十九必是凶邪之辈,唉!妖氛弥漫,群邪猖狂……”

少年浓眉一轩,黑黑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强烈的神采,与那纵横满面的泪光辉映,令人眼前一亮,目为之眩!

那美妇人伸出手掌,一抚少年的头顶,叹道:“儿不可意气用事,十年前北溟会一场血战,集聚了正邪双方的精英,不想正派侠士伤亡净尽,那干妖邪反而得胜。十年滋蔓,了无阻遏,如今岂有不血光蔽天,流毒遍地之理!”

她仰首长空,凝视那颗明灭不定的孤星,不觉悠悠一叹。

沉重的叹息声摇曳未已,她突然脸色一沉,峻声道:“儿记住!此去江湖,不可逞匹夫之勇,招无妄之灾,辜负为娘这十年的教诲。”

少年抹了一抹眼泪,道:“孩儿记得,个人荣辱事小,诛灭群邪,拯救武林苍生事大。”

那美妇人螓首微点,道:“群邪未灭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免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消磨了救世济人的雄心。”

这少年才只十六七岁,对家室之累不甚了了,但知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因而连连点首,表示谨记在心。

美妇人语音微顿,一瞥身侧的坟墓,哽咽道:“大义所在,不可贪生惜命……”说到不许爱子贪生惜命,想起当年险恶的江湖形势,她再也矜持不住,泪珠泉涌,滚滚而下。

那少年抬起双手,扶住母亲的膝头,流泪道:“娘放心,孩儿一定贯彻爹爹的遗志,以武林兴亡为己任。”

那美妇人默然颔首,母子二人相对饮泣,使这深山恶林之中,充满了惨雾愁云,那本已凄迷的月色,更显得黯然无光了。

过了片刻,那美妇人拭去颊上的泪迹,定了定神,道:“儿仔细听着,靖州城内,有一人姓秦名白川,滇南无量山中,有个号称‘无量神君’的魔头,两人仇深似海,那无量神君誓取秦家一门良贱的性命。”

“北溟会上,你爹爹邀那无量神君首先下场,意在先将武功最高的强敌逐走,为与会群侠多留一份生机。唉!那无量神君虽然落败,羞忿而退,你爹却也耗去不少功力,临了一场血战,终是眼见己方覆亡,未能独挽狂澜,拯救群侠脱难。”

说话间,母子二人的目光,不觉齐向那孤坟投去,四目之内,全是奇光流转,炯炯闪亮。

但听那美妇人继续道:“你爹爹与无量神君动手之初,曾有十年赌约,无量神君战败,依约要自禁十年。他临去之际,声言不许旁人取秦白川的性命,以留待他自己下手。群邪有的与他交深,有的对他忌惮,以致秦白川武功虽然平平,血战到底,反得全身而退。但他岂是无量神君的敌手?归家之后,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年期满,待人宰割而已。”

少年一直不敢插口,这时见母亲话音一顿,问道:“十年光阴很长,秦白川不会举家走避么?”

那美妇人摇头道:“秦白川为人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要他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他是定然不肯的。”

这少年事母至孝,闻言之下连连点头,静听母亲的下文。

那美妇人道:“北溟会以混战终结,你爹爹力战身亡,其时娘已受伤惨重,本待要追随你爹爹同去,无奈有你这点牵挂,割舍不下,多亏同道友好舍命维护,始得突出重围,保全性命。”

她幽幽一叹,垂目望地,无限感慨道:“娘能活到今日,那秦白川出力尤多,你爹爹的遗体,也是他背负出来的。”

少年含泪道:“这等大恩大德,咱们一家存殁同感,儿是一定要报答的。”

那美妇人目光一黯,道:“唉!秦白川眼前即有灭门之祸,娘内伤沉重,形同废人,你那微末之技,远非无量神君的敌手,这恩德又如何报法?”

少年好生为难,左思右想,计无可出,但见母亲一脸愁苦之色,不禁冲口道:“儿即日奔往靖州,力敌智取,一定逐退无量神君,解救秦家这一场危难!”

但见那美妇人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如何力敌,怎生智取?哼!刚才对你讲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匹夫之勇,转眼之间,你就将娘的话置诸脑后了。”

这妇人容颜美极,但却不怒而威,脸色一沉之际,昔日那叱咤风云,威临天下的气势,顿时流露出来,少年又是天生纯孝,因此一见母亲神色不愉,立即垂下头来,唯唯称是,俯首认罪。

忽听那美妇人长叹一声,含泪道:“儿啊!娘以慈母而兼严父,既望你秉承先父遗志,舍己为人,拯救武林苍生,又望你无灾无痛,长命百岁,不步你爹爹的后尘,究竟如何自处?那……那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少年眼泪汪汪,点头道:“孩儿晓得,决不辜负爹娘的期望。”

那美妇人暗暗一叹,沉吟半晌。忽由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少年,道:“娘苦思多年,终无良策挽救秦家的灭门之祸,万般无奈,定了一条缓兵之计,暂且拖延一时。”

少年接过书信,见封皮上点有火漆,连忙揣入怀内,贴身藏好,忽然记起夜漏将残,晓寒深重,母亲抵受不住,当下赔笑道:“娘,咱们回到屋中讲话,好么?”

那美妇人见儿子跪了一夜,心头亦感不忍,于是点了点头,少年扭转身子,朝那坟墓一拜,然后搀着母亲走进屋内。

回到房中,那美妇人上床坐定,道:“那无量神君静极思动,十年禁约一满,势必先至靖州,取秦白川一家老幼的性命。儿天亮之后立即下山,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守在秦白川的宅外,等待无量神君,依娘的猜想,除夕之前,那凶人必到。”

那少年道:“既是故交旧识,何不登门拜见?”

美妇人叹道:“你爹爹在世之日,甚得侠义道的崇敬,秦白川如果得知你的来历,他定然不愿咱们母子涉险,何况娘虽有一番打算,成与不成,亦在未定之数。”

少年口齿启动,似欲讲话,美妇人将手一摆,道:“此中详情,你也不必细问,你谨记住,见着无量神君后,你设法将他引开,到了无人之处,交出为娘的书信,任他问什么话,你终是一言不发。”

少年满腹疑云,但却不敢多问,想了一想,道:“投书之后呢?”

那美妇人道:“十多年前,你爹爹得了一株‘丹火毒莲’,养在咱们的故居落霞山庄内,这事你可记得?”

少年星目一睁,想了片刻,道:“是那株莲蓬乌黑,莲子红得似朱砂的么?”

美妇人点了点头,见他鬓发散乱,伸手替他理好,道:“那莲子含有剧毒,普天之下,无人解得了那种毒性,你潜回落霞山庄,若能取到毒莲,立即兼程赶回此地。”

她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毒莲已经失踪,你追查下落,务必设法取回。”

少年道:“倘若无量神君不肯罢手,儿该如何处置?”

那美妇人双眉微蹙,沉吟有顷,道:“以你爹娘昔日威望,娘的书信,想来尚有几分力量。”

她微微一顿,苦笑道:“武林之内,都知为娘的未死,却不知娘的武功已失,无量神君虽然狂妄,也还不敢漠视你娘的存在。”

少年点了点头,想起母亲的沉疴,不禁容色一黯,道:“孩儿此去,最快明春始能回山,留下娘一个人……”

美妇人莞尔一笑,道:“唉!痴儿!咱们母子匿居在此,难道是安居纳福不成?”

她面色一整,接道:“咱们的故居谅已荒芜,‘丹火毒莲’八成已被人盗走了,你归去之后,相机行事,务必取得毒莲,在明年岁尾送回山来。”

少年惑然问道:“娘要那‘丹火毒莲’何用?难道与秦家的事有关?”

那美妇人淡淡一笑,道:“那毒莲另有妙用。”

她本来不愿细讲,但见爱子一脸迷惘之色,终于笑道:“有那一颗毒莲,娘的内伤可愈,武功可以回复。”

少年一跃而起,惊喜万状,叫道:“有这等事,娘何不早讲?”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宝物,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事隔十年,怎会仍在原处?”

美妇人深知儿子乖觉,见他已经动疑,急忙笑道:“此中详情,一言难尽,待你取回毒莲,娘再对你细讲,天光已亮,你起身上路吧!”

少年不及细想,但听母亲的内伤可望痊愈,不禁精神大振,欲待即刻起身,却又依依难舍,不忍离去,停了片刻,道:“时光尚早,孩儿侍候娘用过早饭再走,路上跑快一点就成。”

那美妇点头应允,母子二人齐至厨下,少年淘米做饭,那美妇人坐在一旁,道:“儿武功浅薄,此去江湖,莫如改个姓氏,省得泄漏了身世,引得群邪侧目,招致杀身之祸。”

少年道:“孩儿知道敛刃藏锋,不惹无谓的麻烦。”

沉吟半晌,他又低声道:“娘,儿的杀父仇人是谁?娘所挨的一掌,是何人下的毒手?”

那美妇人闻言,倏地脸色一冷,怫然不悦道:“告诉你公义在先,私仇在后,你念念不忘私仇,岂不令我失望!”她似乎万分悲苦,说话之际,又已潸然泪下。

少年见母亲动怒,顿时垂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杀害爹爹与击伤娘的,总是那几个称霸江猢的魔头,我刻苦练武,只要能将那些凶邪之徒悉数诛灭,杀父之仇也就报了。”

忽听那美妇人峻声道:“星儿,下山之后,不许打探北溟会的往事。”微微一顿,又道:“除那十六招剑法外,倘若偷学了娘的武功,不许练,更不许施展!”

少年不住地点头,那美妇疾言厉色,讲过话后,心头忽又感到不忍,泪如泉涌,滚滚而下。

须臾,天色破晓,少年作好了饭菜,侍候母亲用膳,那美妇人又讲了一些江湖门道、规矩、禁忌等等,少年一一记在心头,延到日出,始才拜别父亲的坟墓,辞了母亲,洒泪下山。

靖州在荆湖南路,离他母子隐居之处不下千里,好在他年纪尚幼,粗衣布服,朴实无华,黑黑脸膛,掩盖了满面英气,乍见之下,尚不惹人注意,一路无事,安然到了地头。

时值隆冬,靖州城内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一片银色世界。

他打听到秦白川的居处,暗暗守了几日,知道秦家祖孙三代,连同仆妇共有十三四人,新年将到,秦家安居若素,除了略嫌冷清外,对于即将来临的大祸,倒似懵然不觉。他则深恐误了母命,冒着风雪,日夜守伺在秦宅附近,不敢稍有懈怠。

匆匆数日,这一晚是大年除夕,夜幕方垂,他挟着一个布卷来至秦宅门外,瞧那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于是登上台阶,双手抱膝,闭目静坐,留神宅中的动静。

风雪交加,他那一身单薄的布衣,已为积雪所掩,瞧那样子,倒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忽然,宅中响起鞭炮之声。

倏地,门栓一响,两扇大门敞开,门内并肩立着三人,居中一个银髯飘拂,宽袍博带,一对青年男女分立他的两侧。

少年抬眼一望,料这老者必是自己的恩人秦白川,当下不敢失礼,匆匆站起,将手一拱,道:“小子无处安身,借尊府门墙躲避风雪,多有得罪。”少年恐他加以盘问,说罢之后,转身大步走开。

但听那老者敞声道:“小哥且慢!”

少年闻言,只得走了回来,抱拳道:“老员外有何指教?”

那老者怒哼一声,目挟严霜,朝少年胁下夹的布卷一瞥,冷笑道:“你是神旗帮的狗腿子?”

少年闻言一怔,道:“小子名叫皇甫星,不知神旗帮为何物?”

那老者目射神光,在少年脸上紧盯一眼,道:“皇甫星?名不见经传,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没有姓皇甫的!”

皇甫星知道老者怀疑自己来路不正,苦于无法解释,只得将手一拱,道:“小子年幼无知,打扰老员外了。”

一言甫出,那老者霍地伸手抓来,道:“风雪大大,小兄弟请到厅内待茶。”

皇甫星见这一抓来势奇快,本能地朝后一让,忽然心头一动,容他抓住,心中暗暗想道:“他心有所疑,我若加以反抗,只恐误会更深,惹出意外的麻烦。”

那老者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皇甫星的手腕,扭头向屋中走去,嘭的一声,大门已被关上。

步上丹墀,只见厅内烛炬高烧,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早已摆定一桌酒筵。

那老者五指一松,自往主位坐下,那一男一女在他下首坐定。皇甫星心念一转,觉得到此地步,只得泰然处之,于是重施一礼,步入客位坐下。

老者待他坐定,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留连不去,冒着风雪,在我家门外苦守入夜,其中必有重大的情由,今夜大年除夕,不管是敌是友,你总得将话讲明。”

皇甫星暗暗忖道:“原来我的行迹,早已落在他们眼中,老江湖果然厉害!”

对方单刀直入,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得将手一拱,支吾道:“尚未向老员外请教。”

那老者眉头一蹙,道:“小哥何必明知故问,老朽即是秦白川。”

他手指肩下那一男一女,接道:“这是犬子玉龙,小女畹凤,家传的武功,稀松平常得很。”

皇甫星目光一转,朝那兄妹二人望去,见那秦玉龙二十三四岁,相貌十分俊雅,那秦畹凤十七八岁,是个端庄文秀的姑娘,兄妹二人也在打量自己,脸上同有迷惘之色。

就在顾盼之间,他已想好了说词,道:“晚辈流浪江湖,只望拜一位明师,学几分武艺,闻得人言,靖州府有一位秦大侠,金沙掌登峰造极……”

秦白川微泛黄色的手掌一竖,震声笑道:“小兄弟夸奖了,老朽这几手外门功夫,不值识者一笑。”

那秦玉龙正欲斟酒,秦白川夺过酒壶,顺势朝前一倾,皇甫星把酒杯端起,见那酒壶来势有异,忙将酒杯放下,仅以双手扶住杯缘,以示敬意。

秦白川本想借着敬酒,探探皇甫星的深浅,睹状之下,心中暗暗叫道:“小子好机警,深藏若虚,一点痕迹不露。”

那秦畹凤忽然面庞一转,向老父道:“爹,我瞧这位兄弟并无恶意,无量神君早晚就到,你何苦拖人下海,令他趟这浑水?”

这少女讲起话来落落大方,殊无小儿女态,但秦白川笑道:“畹儿走眼啦!这位小哥穿着虽然寒酸,但他举手迈足都有尺度,单是武功高强之士,还教不出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闻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见这少年十六七岁,身形是个伟岸的架式,黑黑脸膛,方面大耳,鼻梁挺直,浓眉入鬓,虽然相貌堂堂,却无奇特之处,眼神澄澈,亦不似内家高手的模样,不禁同是暗暗称奇,不知所谓尺度是指的什么?

皇甫星见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脸上打转,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适才老员外提到神旗帮,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帮会?”

秦白川冷哼一声,忿然道:“神旗帮么,是个无恶不作的帮会,湖广一带,凡属奸邪之辈,八成是神旗帮的贼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恶如仇。”他有心引开秦的注意,免得他盘察自己,接口问道:“那位姐姐说无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帮的人物么?”

秦白川见闻广博,经验老到,明知皇甫星东扯西拉,是在拖延时间,无奈生来性烈,听人提到心头厌恶的人,打不着时骂也要骂几声,这时双目一瞪,敞声道:“无量神君么!是个……”

忽听门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是一位有债必索,有仇必报,无容人之量的神君。”

说话间,厅门一开而闭,烛光摇晃下,一个剑眉斜飞,星目电闪,貌相俊美,但却满面带煞的白衫少年,蓦地在厅中出现,负手卓立,与皇甫星相距不过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凛,虽见其来得突兀,但知定非无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细打量一眼。

这白衫少年也不过二十左右,立在席前游目四顾,口角挂着一丝冷笑,傲气横溢,令人难以忍受,外面大风大雪,他那白绸长衫上点滴雪花不见。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来者不善,这时双手按住桌缘,慢吞吞地离座而起,道:“阁下怎样称呼?此来寒舍,是否领了无量神君之命?”

只听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师尊,你们干干脆脆一齐动手,谁能逃出厅门,公子爷算他命大,从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兴端坐不起,道:“在下久闻无量神君的大名,外边风雪甚大,朋友何不将令师请进屋来,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师的丰采。”

那谷世表双眉一剔,目中两道冷电斜斜睨视,哂然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厉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远在千里之外,你放胆动手便了。”

皇甫星闻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亲的预料,这却如何是好?”

他一时无计,目光一转,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众人的目光,随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见秦白川将头一昂,手捋银须,哈哈一阵狂笑,洪亮的笑声仿佛鸣金碎玉,震得烛光摇曳,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临头,装腔作势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见他出言不逊,面上齐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对方猝然出手,几名原在厅中侍候的健仆,却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声一息,脸上忽然透出一股甚为古怪的神态,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让老夫出一口鸟气,你若自信必胜,那就劳驾稍待一时。”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庞一扭,朝皇甫星肃然说道:“这位小哥,你赶紧讲实话,来到这里为了何事?”

这一忽工夫,皇甫星业已转了百十个念头,衡量眼前的情势,觉得母亲的安排已难奏效,但那谷世表虽然年轻,瞧那来势,自己和秦白川父子,显然都不是他的敌手,必须另谋良策,否则自己和秦家一门,势难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纪虽幼,却是智勇双全,否则他那寡母岂能对他抱着偌大的期望?这时事迫眉睫,脑中急谋对策,只因他向来是个孝子,念头几转,决定还是先弄明自母亲的意向,然后再作决定。

想得虽多,时间却只一瞬,心意既定,顿时从容离座,掏出怀中的书信,揭开封皮,闪目望去。

只见信笺上写道:“落霞山庄华门文氏顿首,谨拜上无量神君李公阁下:北溟一别,匆匆十载……”他心中想道:原来无量神君姓李。

继续看去,见那信上写道:“昔曹州构隙,曲在李公,斯时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为众所周知……”

他心头大疑,暗道:不知怎样结的仇怨,何以又牵涉到爹爹的头上?

但见那笺上写道:“窃思恩仇了了,系于一念,杀戮相循,伊于胡底?文氏不敏,未敢坐视,倘蒙明察,千金一诺,则一载之后,重五之日,再聚当时诸公,煮酒论剑,以申前议……”

皇甫星大吃一惊,暗暗叫道:“原来娘向无量神君叫阵,要亲自出手,了断这场恩怨!”

这内中尚有许多细节,一时参详不透,大敌当前,无暇多想,双手一揉一搓,那封书信顿时成了一片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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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er Lv0
第八十章阴火炼魂

华天虹叹道:“九阴教主取顾骛音的性命易如反掌,其所以迟迟不下手,故意加以折磨,正是以此为饵,等候晚辈入伏。”

司马长青双眉一剔,道:“所为何来?”

华天虹道:“那九阴教主将小侄视为眼中钉,认我是她独霸天下的障碍,直欲除之而后快,小侄与她交手过一两次,未曾分出胜负,她忌恨之心因之愈甚。”

当下将最近发生的事,择要说了一些。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闻说他得了《剑经》,同都感到庆幸,听得东郭寿忽人中原和九曲山掘宝之事,两人又齐齐怔住。

慈云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虽是早已看出江湖纷争并未了结,却未料到情势演变得如此快速。照这情形看来,九阴教主固是野心勃勃,那东郭寿也居心叵测,风云会和通天教的残余再不甘于寂寞,未来的这场杀劫,比之北俱会和建酿大会,血腥气味怕是更要浓重了。”

司马长青冷冷一笑,道:“大规模械斗成了习惯,一般人都抱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心理,人心不古,是这纷争扰攘的根本原因,若想武林形态回复到五十年前那样,练武的人爱面于,讲身份,着重单打独牛,胜者为强,败者服输,对以多胜少引以为耻.那却只有一个办法了。”

华天虹双眉一轩,道:“叔父说的是什么办法?”

司马长青道:“哼!什么办法,那就是将当今一代的邪恶之徒斩尽杀绝,杀得一个不剩。”

慈云大师道:“阿弥陀佛,天地间正气长存,戾气也万难化净,纵然杀光了当今一代的恶人,下一代仍有罪人产生,司马老弟说的是激愤之辞。这不是办法,天虹莫要当真。”

司马长青冷笑道:“大师差矣,若能杀光眼前这批贼胚,下一代纵有恶入,恶性也必定轻微得多了。”

慈云大师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以杀止杀,乃偏激之论,不足为训,天虹切莫听信。”

华天虹微微一叹,眼看司马长青神色不服,大有争辩到底之意,急忙插口道:“大师说的是天经地义之论,司马叔父的话是针对时弊,有感而发,两位说的都有道理……”说到此处,倏然顿住。

慈云大师道:“不错,当务之急。却是救人,依你之见,如何着手?”

华天虹想了一想,道:“顾驾音被囚在第四层楼,九阴教主在三楼坐镇,依晚辈衡量,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救出,那是定然办不到的。”

慈云大师点头道:“话是不错,但不能暗救,岂不只有明抢?”

华天虹戚然道:“晚辈想来,合咱们三人之力,九阴教的高手纵然聚集一堂,咱们杀得进去,杀得出来,但说救下顾驾音,带着她杀出重围,那却是万难办到。”

慈云大师道:“是啊!九阴教主不得已时,尚可临时取顾鸳音的性命。这本是一个难题,人是势在必救,你看怎样办吧?”

华天虹叹一口气,转脸朝司马长青望去。

司马长青摇头道:“我想了半日,始终想不出善策,一怒之下,决定就这样闯去,救得人便救,否则的话,索性恶斗一场,好坏教那九阴教主吃我一剑。这办法只能泄忿,想到救不出人,却还连累慈云大师无谓地拼命。”

慈云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虽然不喜杀生,却不畏刀避剑,动手过招,倒也乐意。”

华天虹沉吟半晌,道:“晚辈想出一个简单法子,咱们三人分作两起,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姑且一试,以尽心力。”

司马长青沉声道:“行!这是唯一略有希望的办法。我与慈云大师硬闯,尽可能缠住敌方首要之人,你伺机潜上顶层救人。”

慈云大师含笑道:“万一你救着了人,立即向外闯,别管我与你司马叔父怎样。”

司马长青外号“九命剑客”,性子激烈,勇猛过人,虽刀山剑树亦不放在眼内,一见计议已定,顿时飘身一跃,入了一元观的后院。

慈云大师见了,朝华天虹匆匆吩咐了一声“小心”,跟着也翻过了院墙。

华天虹急忙掠至围墙之下,双肩一晃,贴着墙面飘入了院内。

他负责潜入救人,因之行动特别小心,像这样身子贴在墙上,由墙这面飘到墙那面,又无丝毫风响,纵然近处有人,也是难以发觉。

这墙后是座花园,树木花草,假山水池,星罗棋布,花园过去是座拱门,拱门之外就是那高楼。华天虹跃过围墙,司马长青与慈云大师业已掠出拱门,华天虹匆匆闪到拱门之后,注视着司马长青与慈云大师的行动。

此时上有明月,下有灯光,那高楼四周又无屏障,司马长青与慈云大师虽然都是一流高手,出得拱门,依然被把守在楼前之人发觉。

只听一个粗重的嗓声喝道:“什么人?”

司马长青冷冷说道:“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要见你家教主。”

言犹未了,人已冲天而起,直向三楼跃去。

轻功造诣达到直上三楼之人,方今天下,屈指可数。那把守在三楼回廊上的两人乍见强敌,同是心神一凛,二人齐声暴喝,闪电般地扑了过来。

司马长青一鹤冲天,其疾如箭,话未讲完,一足已经踏上栏杆,宝剑业已掣在手中。

那二人双双扑到,只听劲风震耳,一柄镇铁短乾和一支又细又长的点穴铁笔,同时袭了过来。

但闻司马长青冷冰冰说道:“挡我者死!”宝剑电闪,依然反击过去。

九阴教下这两个职司守望之人,乃是幽冥殿下的高手。单瞧二人所用的奇门兵器和那出手的一招,任何人也该心生警惕,偏偏遇是九命剑客,不论是大敌小敌。一概是全力拼命,那心辣手狠、锋芒毕露之势、任何人见了都得蹙上眉头。

那两人一招攻出,眼看司马长青用的兵刃,想他必然仗着利楞硬接硬架,哪知他剑掣银星,硬邦邦地反击过来。如此拼斗,争的就是一线快捷,那两人看看兵器将要击在敌人身上,忽觉惊芒耀眼,回招救急。

这一剑乃是司马长青毕生功力所聚,一剑袭两人,根本就无先后之分。那使摈铁短戟之人回戟一格,只听“呛!”的一声,兵器已被削断,那使点穴笔之人一笔扎向司马长青的小腿,知被司马长青就势一踢,踢出了一丈开外。”

九阴教主的部署,全是针对华天虹而设,也只有遇上司马长青这种拼命三郎,才能在一招之下击败这两个对手。这乃是一句话的工夫,司马长青身子一沉,已是踏上回廊。

但听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道:“好横的人!”

声到人到,一缕尖厉的剑气,倏的袭近了司马长青“期门”穴前。

司马长青冷汗一炸,宝剑一挥,一招“回风舞柳”,疾地反袭过去,性命关头,依然不退。

只听嗖的一声,慈云大师手提月牙铲,翩然飞上了回廊。

霎时间,火把高烧,亮若白昼,回廊两端涌出了数十名男女,楼门开处,九阴教主手扶鬼头杖,缓步踱了出来。

司马长青业已看清,接住自己搏斗之人,是个长发披肩,身材苗条的玄衣女子,认得她是九阴教的幽冥殿主,同时也认出她手中那柄宝剑,乃是通天教的镇教之宝峪龙宝剑。

此时,两人已疾快地斗了二十余招,司马长青不过三十多岁,那幽冥殿主,实际年纪也不过三十岁,两人的形貌都很清秀,使的又都是神物利器,照理来说,原该打得轻灵妙曼,令观战之人赏心悦目,叵奈司马氏青是天生的手很,只一出招,就想伤人,迫得幽冥殿主也是辣手连绵,战况猛恶之极。

九阴教主凝神观战,两条眉毛斗在一起,成了一个“一”字,看到此处,倏地高声说道:“这司马长青是有名的亡命之徒,惯于撒泼使赖……”

司马氏青怒喝道:“你上来!”

九阴教主纵声一笑,道:“你不是老身的对手,华天虹业已潜入楼上,老身在这里等他下来。”

司马长青凛然一惊,料那楼上必有埋伏,华天虹或许有什么凶险。

岂料,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际,幽冥殿主冷冷一声娇喝,皤龙宝剑惊虹暴涨,展开了一轮疾攻。司马长青一着失机,落了后手。霎时连连遇险。连同归于尽的招数也无法施展。

且说华天虹趁着下面搏斗之际,绕到一侧,抱着雪儿,飞身跃上四楼。

他本来也是以为楼上必定有埋伏,哪知这四楼静悄悄的,既无人踪,亦无机关暗器。

走廊上高悬羊角风灯,暗淡的灯光,掩照着雕龙楼凤的厅门。华天虹飘身上前,轻轻一推,厅门应手而开,厅内空空,却无人在。

这是一座三丈见方的花厅,花厅内悬着十来盏殿灯,华天虹记忆犹新,当日玉鼎夫人设宴相召,就是在这厅内,只是此刻仅有靠内的两盏殿灯亮着,昏暗与沉寂,衬托出一种惨淡气氛。华天虹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人事沧桑的感觉。

这花厅靠内一面有三座门户,门前都垂着厚厚的绒慢,一望而知,乃是三间内室,华天虹反手掩上了厅门,方待过去察着,怀中抱的雪儿突然嘶嘶一叫,一挣下地,飞炔地窜人了当中那间内室。

华天虹心情说不出的紧张,闪到门前,一手撩起了绒馒,刹邓间,百脉责张,目眦欲裂,猛然冲了进去,口中嘶叫道:“姐姐!”

原来这是一间密室,室内的家具已被全部搬走,空荡荡的房间中,新设了一座香案,香案上摆列着四座高约尺许、紫擦木雕刻的神像,或站或坐,形态不一。四座神像都是女子,而且同是长发披散,垂覆肩后,那四个女子相貌都不难看,但与九阴教主一般,脸上都带着一层诡异的表情。每座神像之前一个香炉,炉中插着线香,却未点烛。

香案之前四五尺处摆了一个蒲团,玉鼎夫人面对神像,盘腿坐在蒲团上面,上身赤裸,满头青丝披散垂覆在那白哲丰腴的背上。

在蒲团之前,摆着一座形式古怪的青铜油灯,灯上有盖,盖上有七个小孔,小孔中冒出一种青森森的火焰,七股青焰冒起八九寸高,合而为一,竟然凭空转折,直对玉鼎夫人赤裸的胸口烧去。玉鼎夫人奶沟中央有个酒杯大小、银光闪亮的圆点,那火焰正正射在银点之上,烧得嗤嗤作响。玉鼎夫人那赤裸的肉体微微战栗着,身上湿辘辘的,尽是汗渍。

玉鼎夫人知觉未失,闻得华天虹的呼唤之声,猛地将头一摆,兜转长发,掩住了自己的面孔,急声道:“别动我,也不要动灯。”语音干涩,简直不像她的声音。

华天虹扑身上前,跪在玉鼎夫人身畔,身子不住地颤抖,双眼血红,泪水如泉涌,道:“姐姐,你……”蹑哺半晌,却是语不成声。

玉鼎夫人眼中迸出了几滴眼泪,她垂着头,长发掩面,泪水滴在灯焰之上,顿时嗤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

这是一个令人心碎肠断的局面。华天虹初见这“阴火炼魂”的惨刑,但觉心胆欲裂,热血沸腾,却因刑堂无人看守,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无法出手相救。

那雪儿也知道主人正在身受惨刑,这时依偎在主人身旁,哀鸣不绝,伤痛也到了极点。

华天虹恨极,猛然叫道:“姐姐!你怎么办?”扬手一挥,一掌朝地面拍去。

但闻玉鼎夫人道:“灯。”

华夫虹听得一个“灯”字,急忙收敛内力,只听啪的一响,地板上留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那刑灯却未被震动。

玉鼎夫人熬受那阴火焚身的惨刑,其痛苦无以复加,但她极为坚强,只在初见华天虹到来时,忍不住迸出两行热泪,随即便将满腹辛酸,浑身痛楚强行忍注,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反正活不成了,你在我的死穴上戳一下,让我早点解脱掉。”

华天虹噙注眼泪,咬牙叫道:“不!”

玉鼎夫人轻轻说道:“唉!人都有死,死在你的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

华天虹恨声道:“你拿出求生的勇气来,拼了性命,我也要救你脱难。”

玉鼎夫人凄然道:“缕蚁尚且贪生,我何尝不想活着?而且……唉!我也实在舍不下你……”

这短短的一句话,其中包含了说不尽的情爱。华天虹听了,不禁心如刀割,泪水泅泪而下,不住地往下滚。但见玉鼎夫人身上的肌肉颤动不止,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急忙一抹眼泪,道:“你先告诉我,这鬼灯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办法救你。”

玉鼎夫人摇头,唆咽道:“你先答应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受教主的要挟,不受委屈……”

华天虹见她在如此情况之下,依旧为自己着想,心头愈发感到痛借,点了点头,答道:“我答应你。你快点讲,我忍耐不住。”玉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胸上涂的这一团银漆,名叫。灭绝阴磷’,这是九阴教的独得之秘,乃是合天蚕之梦、百音雀但、金模涎、水母丹、寒至脂,混上毒磷调合而成,这‘灭绝阴磷’涂上胸口,溶蚀入肌肤之内,顷刻便会毒气攻心而死,这一盏炼魂灯也是特制之物,其中含有碧蛛之气,有这灯火燃烧,吸住阴磷毒气,可以保住性命,只一离开这灯火,立即就毒气攻心而死。”

华天虹咬牙切齿,道:“这样被火炙烧,痛苦岂能承受?”

玉鼎夫人道:“唉!这是九阴教主最为惨重的刑法啊!五剑分尸仅其余事。”

华天虹恨道:“可有解药?”

玉鼎夫人点一点头,道:“独门解药在教主身上。”

华天虹不待她将话讲完,挺身而起,叫道:“我去找他。”

玉鼎夫人急声叫道:“慢点。”

华天虹转身站定,抬起手臂,抹去脸上的汗水和眼泪,道:“干嘛?”

玉鼎夫人道:“你的铁剑呢?”

华天虹道:“毁了,《剑经》在我身上。”

玉鼎夫人沉重地说道:“你若以《剑经》作交换条件,纵然救活了我,我也自寻了断。”

华天虹闻言一怔,刚刚收束住的泪水,重又泉涌而下。

只听玉鼎夫人道:“这阴火炼魂之刑,照例是七日七夜,我还有五天的性命,你设法救我,但是不可受人胁制,不可忍受委屈。”

华天虹柔肠寸断,噙着眼泪答应了,道:“我能碰你的身子么?”

玉鼎夫人怔了一怔,颔首道:“不要震动我。”

华天虹匆匆脱下长衫。蹲下身子,轻轻拭去玉鼎夫人背上的汗渍,手指触着玉鼎夫人那颤动的肌肤,自己的身子也跟着颤抖。

玉鼎夫人轻轻说道:“将衣衫披在我的身上。”

华天虹闻言,将长衫披在玉鼎夫人背上,道:“你脸上有汗,我替你理一理头发。”

玉鼎夫人熬了一日两夜的酷刑,容色已大为苍老,她不愿华天虹见到,匆匆将脸转向一旁,道:“不要。”

华天虹微微一怔,不知她为何不让自己看她的脸面,当下不及细想,道:“你忍耐一点,我去找九阴教主算帐。”

玉鼎夫人道:“你将雪儿带走。”

华天虹道:“我还要上来。”

玉鼎夫人断然道:“不!未曾取得解药前,不要上来看我,免得中了旁人的暗算。”

华天虹心如刀割,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当即抱起雪儿,疾步退出室外。

出了厅门,耳中闻得楼下的搏斗之声,突然之间,一股生平未有的煞气,一直冲上了头顶,但觉血液沸腾,心浮气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而且杀得越多越好。

此际,司马长青与幽冥殿主已激战了三百余招,司马长青左胸上留了一道长约三寸的剑创,幽冥殿主左臂上也有一道伤口,两人伤处都是血流如注,头上都是汗出如浆。

回廊上惊芒电闪,剑气弥漫,两条人影在剑光之内盘旋交惜,扑击不已,战况之猛恶,无与伦比。

这两人武功相蚜,难分高下,但交战一久,各施辣手,两口宝剑偶尔逼得撞在一起,司马长青的白漓剑不如幡龙宝剑,每撞一次,剑上便留下米粒大的一点缺口,打到此际,白漓剑已是缺了三处。司马长青心头痛惜,出手越发拼命,慈云大师眼看这两人必有一个死伤,接连喝叱了几次,无法令他住手,九阴教主寒着面孔,却是未曾出声。

正当两人打得惊心动魄、将要分判出生死存亡之际,华天虹已由楼顶扑下,众人但闻一声震天价暴喝,华天虹已挟着一阵狂猛的劲风,合身朝着幽冥殿主撞去。

回廊上的人无不大惊失色,敌我双方之人都知华天虹迟早会到,却未料他一改素常那沉稳的气派,突然袭向一个正在交战之人。

事起仓促,九阴教主首先一声怒叱,拦截却已不及,司马长青不愿如此取胜一女子,喝了一声,急急撤剑后退,那幽冥殿主却是虎口一震,幡龙宝剑已被华天虹夺去,身子被一股猛烈的劲气撞得立足不住,蹬蹬蹬直向后退。

九阴教主睹状,脸色一片铁青,鬼头杖猛地一顿,怒斥道:“华天虹!你算哪一门子英雄?”

华天虹双眼之内血丝密布,左手一挥,将雪儿扔向一旁,跟着扯下佩剑,弃掷干地,冷冰冰说道:“咱们废话不讲,你自己瞧着办。”

华天虹杀机盈面,但觉玉鼎夫人之事既不能软语相求,又无交换之道,动手相博,纵然胜得九阴教上,也是无法迫她放人。这明明是个死结,除非自己任凭摆布,否则的话,简直无法可想。

忖念中,脑中浮起玉鼎夫人那阴火焚身的惨相,一股怨气淤积胸间,恨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突然身形一转,要向身侧那批九阴教徒扑去。

九阴教主脸色大变,厉声道:“华天虹,你敢!”

华天虹宝剑一振,阴沉沉说道:“你以为华某人有所不敢?哼!你错就错在这里。我先杀尽你这批手下,看你拦不拦得住?”一晃,就待扑去。

慈云大师身形电闪,霍地挡在道中,沉声道:“阿弥陀佛,佛在当头,你速挥定力。”

华人虹双眼怒火熊熊,忿然叫道:“大师开恩,晚辈好恨!”

这个“恨”字叫得异常沉闷,听入各人耳中,却以焦雷轰颀。每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司马长青长长浩叹一声,道:“天虹,我说杀净这一代的恶人,那是愤慨之辞,一时失言,你不要认真。”

华人虹横剑当胸,几番想要冲过慈云大师,扑向九阴教主的人,但见慈云大师宝相庄严,不敢冒犯,又听司马长青出言劝解,顿时人天交战。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华天虹的仁恕之心,仅是根于父亲的遗传。华夫人性情刚毅,疾恶如仇,在她看来,除恶便是行善,杀一个坏人,等于救无数好人,一路哭何如一家哭,那是于心无愧之事。在她夫亡家毁之后,复仇心切,卧薪尝胆,求的就是扫荡妖氛,诛灭群邪,她所恨的是一切妖邪之辈,却非一两人而已,因之她教导儿子虽是百般周到,却单单不提“仁恕”二字,先时司马长青发表了一篇偏激之论,华天虹心上已是布下了一片阴影,玉鼎夫人之事无法善罢,这就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杀机了。

华夭虹患恨难消,身子气得发抖,那皤龙宝剑上的梭芒一闪一闪,刺人双目,楼板也被震得吱吱作响,空气出奇地沉闷,迫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慈云大师满面悲悯之色,问道:“孩子,那姑娘是存是亡?”

华天虹虎目之内,迸出两行热泪,道:“现在楼上受刑,惨无人道,非人所堪。”

慈云大师寿眉一蹩,转面道:“教主,贫僧等斗胆干求,求你释放那位姑娘。”

九阴教主见他出面讲话,知道僵局已解,暗暗松了一口大气,笑道:“顾驾音是九阴教的弟子,老身依照教规处置逆徒,这是我教私事,与旁人无关啊!”

华天虹武功的厉害,乃是人所共知之事,那幡龙宝剑被他抢在手中,正是如虎添翼,他若存心杀伤九阴教的弟子,九阴教主实无把握拦阻得住,这时口风已是松得多了。

慈云大师垂首一叹,道:“贫僧也知道这是贵教的私事,我等只是求恳,并非不讲道理。”

九阴教主道:“是啊!天下事说不过一个理字,大师等自负侠义,更不能不讲道理。”

慈云大师道:“贫僧斗胆请问,那顾姑娘所犯何罪?”
 0   2005-07-10 04:41:3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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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章吉凶难卜

白素仪走入内室,须臾疾步走出,手中端着一个朱漆托盘,盘上覆着一块洁净的黄绞,黄绞上排列着一付卜卦用的器皿。

彭拜酒杯一顿,叫道:“是啊!伯母是修道人,卜卦、算命,自必有些本事。”

白素仪移开杯筷”将托盘端放于母亲面前,道:“疑则卜,请娘卜一卦,问一问妹妹的吉凶。”

许红玫笑道:“人说红颜薄命,君仪虽有几分美色,却非红颜之属,也不是夭折之相,不必卜了。”

白素仪愁容满面,央求道:“趋吉避凶,人情之常,事关妹妹的安危,娘还是劳动一下吧!”

许红玫含笑道:“泄漏天机,易招鬼神之忌。这样吧!我以一卦为限,君仪的事暂时搁置一边,咱们替玉鼎夫人问一问休咎。”

华天虹闻说以一卦为限,不禁叹息一声,暗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是我惹出的事。“

付念中,戚然问道:“伯母,九阴教主如今在哪里?”

许红玫道:“通天教的道观,全部被九阴教占了,据手下人禀报,九阴教主和他手下的一批高手,如今都在城东的一元观内,王鼎夫人也被囚禁在观内。”

华天虹沉重地叹息一声,道:“九阴教主处置顾驾音,名义是惩治叛徒,实际却是与晚辈为难。”

许红玫道:“若是如此,一时半刻,不会伤害顾骛音的性命,你歇息一晚,养足了体力,再设法救人。”

华天虹点头道:一此事由晚辈独自料理,君仪身在险中,伯母还是卜一卜她的行踪,早点设法营救。”

许红玫想了一想,道:“如此也好。”

当下洗净了手,端起龟甲,开始卜卦。

华天虹武功虽然高强,对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杂学却是外行,彭拜也是一窍不通,两人静坐一旁,看着许红玫问卜。

许红玫卜了一卦,按着易理默默推详,突然脸色一变,道:“奇了!“

白素仪惊道:“卦象怎样?妹妹有凶险么?”

许红玫道:“怪!依卦象看去,君仪此刻应在本地。”

顿了一顿,摇头笑道:“术有时尽;数有时穷,我的卦也许不灵。”

华天虹离座而起,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此事怠慢不得,伯母安歇,晚辈先在城中搜索一遍。”躬身一礼,就待行去。

许红玫暗暗忖道:“看他愁绪隐隐,忧形于色,对君仪倒也有情。”

但听彭拜叫道:“我与大妹子一道,咱们查客栈。”

许红玫霍然起立,道:“都随着我吧,素仪传敖三。”

敖三应声走入厅内,道:“小人在此。”

许红攻道:“通知众位护法,议事堂待命。”

敖三恭诺一声,疾步奔去,许红玫转脸一望华天虹腰际,道:“你的玄铁剑呢?”

华天虹忙道:“铁剑已毁.《剑经》在晚辈身上。”

许红玫眉尖耸动,道:“可喜可贺!”

语音微顿,肃然道:“倘若九阴教主逼迫你以《剑经》换取顾弯音一命,你将如何?”

华天虹闻言一怔:道:“晚辈须得从长考虑。”

彭拜道:“此事没有考虑的余地。大丈大不能受恩不报,死了颐鸳音,你练《剑经》,杀九阴教主替她报仇,我亏欠的人情无以为报.干脆自刎以谢《剑经》却是绝不能落在九阴教主手上。”

华天虹道:“事事根由,大哥虽得一茎灵芝救命,但系得自小弟手中,与顾肖音无涉,谈不到以死相谢。”

许红玫道:“听君仪讲。她被丙灵子擒往时,你曾以玄铁剑相赎。事以过去.我也不便说你做得不对,但《剑经》是剑学宝库。重宝秘籍。关系武林机运,你多加考虑就是。”

华天虹娓娓道:“多谢伯母指示。”

白素仪道:“华大哥的铁剑毁了,可要另找一件兵器?”

华天虹急忙道:“若有长剑,就请赐给小弟一柄。”

白素仪闻言,奔入室内取来一柄精钢长剑,华天虹接过佩好,抱起雪狸,随同众人走向大堂。

许红玫带出来的十余名护法、香主,已在堂前待命,许红玫检点过人数,立即率众出发。

出了曹州分堂,许红玫率先疾行,直向南门奔去、

此时天未破晓,大街上尚无行人,许红玫似是胸有成竹,领头疾奔,毫不犹豫。须臾来全南门,双足一顿,飞身跃上了城头。

华天虹心头一动,暗暗忖道:“卜以决疑,难道如此之准。”

忖念中,人也跟着跃到了城上,但见许红玫双目之内神光如电,凝观看东南方一瞬不瞬,华人虹也跟着望了过去,晓色朦胧上,旷野寂寂,却是一无所见。

敖三随后跃到,望了一眼,道:“启禀主母,那地方红光上钎,像是刚刚被过火灾。”

许红玫闻言,将手一挥,喝道:“走!”纵身一跃,当先奔去。

其余的人刚刚赶到,睹状之下,纷纷朝城外跃去,争先恐后,士气极为高昂。

那微微泛起红光之处是一座村庄,离城约有五六里路,这点路程自然不在众人心上,个须片刻,众人已奔入村里。

这村庄约有三十余广人家,都是砖墙瓦屋,庄内刚刚失火,焚毁了一栋房屋。此时余烬未熄,村中的人聚在火场四周,尚未散去,本是你言我语.一片嘈杂。忽见大批江湖人物拥到,顿时鸦雀无声,肃静下来。

许红玫目光,一扫,转向一个五旬左右、员外装束之人,打个问讯,道:“老员外请了,贫道许红玫有礼。”

那人见这批江湖人物的首领是个美貌的中年道姑,脸上惊悸之色稍褪,听得“许红玫”三字,神色陡然一变,半晌无语。

许红玫莞尔一笑,道:“老员外贵姓?”

那人匆匆走上几步,惶然拱手道:“草民刘子清。”

许红玫道:“原来是刘员外。这被灾的房屋,可是员外的家宅?”

刘子清连连点头,应了一个“是”字,他身后环绕着一群妇孺,地上散着箱笼杂物,一望而知乃是这火灾的苦主。

许红玫道:“刘员外新遭祝融之灾,咱们本来不该打扰,只是有一点意外之事须要查访,不得不打扰员外。”

刘子清忙道:“哪里,哪里,道长有话只管询问。”

许红玫道:“请问老员外,这场火是因自家不慎,或是仇家所为?”

刘子清道:“是家人不慎,烛火引起,草民没有仇人,这场火虽然毁了祖宅,幸喜尚未伤人。”言外之意,是不幸中的大幸。

众人听说这火是自家不慎而起,并非有人寻仇纵火,以为许红玫定当离去,那知许红玫朝着敖三等将手一挥,道:“四下瞧瞧,看有无线索可寻叶

敖三等闻言,立即分头查看,有的人绕向庄后,有的人退出庄外,行动如风,秩序井然。

但听许红玫道:“刘员外背挺腰直,神凝气清,想来也是武林中人?”

刘子清惶然道:“小民少时练过几天庄稼把式,旨在强筋健骨,实在不敢以武林人物自居。”

许红玫微微一笑,道:“刘员外识得我等的来历么?”

刘子清不胜惶恐地道:“小民料想道长等都是神旗帮的英雄。”

顿了一切,接道:“曹州人无有不知江湖事的,小民虽不出外走动,倒也时常听人谈难,是以猜得出道长与众位英雄的来历。”

许红玫黛眉一皱,转身朝着华天虹低声就道:“咱们身负恶名,这位员外意存戒惧,虽有隐情,却不愿意吐露,这却如何是好?”

华天虹惑然道:“晚辈江湖经历太差,看不出那位员外有何隐情。”

彭拜道:“大妹子性情温和,让她过去问问。”

白素仪望了母亲一眼;移步走到刘子清面前,检袄一礼,道:“老员外,小女子有个孪生妹妹落在仇家手中,咱们要追查她的下落,老员外要是知道什么线索,就请赐告,咱们感激不尽。”

此时天光渐亮,那刘子清闻言,朝白素仪仔细端详一眼,突然大吃一惊,退了一步,摇手道:“姑娘不要见疑,老朽不是江湖中人,不知令妹的下落,心中亦无隐情。”

白素仪转面望着母亲,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此时连华天虹也看得出来,刘子清家中失火,内情必不简单,只是他讳莫如深,只字不吐,许红玫与华天虹都不是用强之人,谁也无法可想。

须臾,派往四处搜索之人纷纷转来,都未发现可疑之处,敖三回至近处,忽然又向侧面一株老榆树奔去,转至树后一望,脱口叫道:“华公子!”

华天虹微微一惊,疾步走了过去,其余的人纷纷跟去,连那刘子清也跟随在后。

那老榆树粗约一围,枝叶十分密茂,斜对着被焚的刘家,约有四五丈远,那树干的背面,树皮新被剥去了一块,有人以金钢指一类的武功,在光秃的树干上留下了一行字迹,写着:“字谕华天虹.速至九曲。快!”

那最一个“快”个写得极为潦草,下面却画了一个图记。寥寥两笔,一个圆圈带一条尾巴,看去像一个蝌蚪。

旁人识不得这图记.彭拜一见之下,顿时叫道:“这是朱师伯的蒲扇。”

华天虹闻言,再看一眼,果然像一柄蒲扇,当下朝着许红玫道:“伯母,这是逍逐仙朱老前辈留的字,只怕与君仪之事有关。”

白素仪伸手在字旁一摸,道:“这上面还是潮湿的,想必时间不久。”

许红玫转脸朝刘子清道:“刘员外,咱们对你毫无恶意,你若知小女的行踪。便请告诉,贫道必有报答。”

刘子清欠身道:“小民实是无可奉告。”

神旗帮的属下闻言.一个个都是怒形于色。只是素知这位帮主夫人为人正直,谁也不敢露出野性,仅只暗暗朝着刘子清瞪眼.却是无人发作。

刘于清惶惶不安,似是十分为难,不时瞥上华天虹一眼,颇有求援之意。

华天虹心头大疑,拱了拱手,道:“在下华大虹,老员外可有指教?”

刘子清急忙还礼,道:“久闻华大侠腰悬一柄黑色巨剑,怎地……”

华天虹朗声一笑,道:“在下的么铁剑因故毁了,身边这长剑是刚刚佩上的。”

刘子清连连点头道:“老朽确实无可奉告,”

语音微顿,接道:“华大侠是天下同钦的英雄,若有足以奉告之事,老朽是万万不敢隐瞒的。”

华天虹赫然一笑,道:“在下年轻,不敢当老员外如此抬爱。”

许红玫暗暗想道:“这老儿鬼得很,是个角色。”沉吟半晌,道:“天虹,你打算怎样?”

华天虹歉然道:“晚辈既然到了曹州,若将顾驾音的事置之不理,良心上说不过去……”

许红玫截口道:“好,我带人先追下去,你这边的事一了,立即兼程赶来。”

华天虹躬身道:“晚辈遵命。”

许红玫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率颂众人往南方追去,将华天虹一人留在当地。

华天虹暗暗叹息一声,心头育一种落寞之感,抬手在树干上一拂,将逍遥仙朱侗的留言抹去。见那刘子清并无话讲,只得将手一拱,道声打扰,带着雪儿转回城内。

回到城中,决心夜间去探一元观,设法搭救顾鸳音,于是投了客店,蒙头大睡。

午后醒来,以内力替那雪儿疗过了伤,一人一兽,在房中进过饮食,雪儿蛤伏在榻上打盹,华天虹愁绪紊怀,百无聊赖,取出了怀中的《剑经》,坐在桌前观看。

那《剑经》劈头第一句是“剑之为物”,如何如何,竟与一般的剑谱不同,一般的剑谱讲的是某一套剑法,重点在于特定的招式,这《剑经》却是泛论剑学,虽有百余个图像,却只是示范性质,推衍之繁复,真正的变化无穷,其精髓之处,却在于理论的阐释。

如此一部《剑经》,学习之人,自然须有极高的悟性。不过,任他一等一的天质,也无法于短时间内参透这一卷秘友的妙谛。

华天虹浸沉在这一卷颇为深奥的经籍中,不知不觉,天已黑暗下来,一加检视,能悟透的不及什一,懂是懂了,却不知那深逢精细的剑学意旨,在临敌动手之际,究竟能有多大的益处。

收起《剑经》,唤店伙送来油灯,准备饮食,那雪儿蹲在榻上,两只朱睛神光烟烙,业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华天虹望了一望,不禁莞尔一笑,暗想只有这雪儿才当得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八字,无怪动起武来那么厉害,当下伸出双手,撮口一嘘。

那雪儿身形一纵,闪电般地跃到了华天虹手上,华天虹细一检视,知道其内伤业已痊愈,心头暗暗欣慰,将它放在桌上,一同进食。

这一人一兽,彼此间已建立起感情,饮食之际,你顾我盼,十分亲切,华天虹觉得雪儿善解人意,极为乖巧,心中不禁惦念起玉鼎夫人,不时地叹息一声。

忽然听得步履之声,隔壁房间的屋门打开,店伙招呼客人进房,听那语声,是两人落店,同住一个房间。

那二人中气充沛,进话的声音十分宏亮,说话中不时带些江湖切口和隐语,华天虹知道两人是黑道中人,却也未曾在意。

过了片刻,那两人也在房中饮酒用饭,忽听那较为年青的声音道:“洪九哥,这隐密到底是谁泄漏出来?”

那姓洪的声音较为苍劲,说话的口气也有点老气横秋。只听他缓级说道:“不管消息来自何人,咱们奉命行事就是了。”

先前讲话那人似是酒杯一顿,沉声道:“唉!兄弟就怕空劳往返,再闹一个灰头土脸……”

那姓洪的冷冷道:“隔墙有耳,你最好别提正事,哼!你若不想翻身出头,只管回你老家享福,怀抱子,足蹬妻,逍遥自在,谁为管你?”

只听另外那一个冷冷一笑,道:“笑话,我章进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觉得对头的武功太高,风云会已是鸡零狗碎。凭咱们几个残兵败将,势难与对头抗衡,送命事小,就怕让人笑话。”

华天虹暗暗忖道:“原来是风云会的余党,但不知他们又有什么正事?”

只听那姓洪的低声说道:“这是咱们兄弟唯一的翻身机会,火中取栗,拼了老命也得争上一争。”

那姓章名进之人低声道:“听说大对头奉母回籍,到了洛阳,忽又折返,日前在豫南出现……”

两人愈讲声音愈低,华天虹急忙摒息静气,功聚双耳,凝神听去。

但闻那姓洪的悄声道:“你根本就想左了,大对头武功虽高,贪心却小,而且他自负侠义,做事须得讲道理,似眼前这事,最可虑的不是他、而是九阴教那婆娘和神旗帮的白老儿……”

那章进道:“总当家的命我等赶到金陵取齐,难道是先奔福建武夷?”

只听那姓洪的冷冷说道:“非也,总当家的命大伙绕道东南,只是防着惊动了神旗帮的人,其实九曲二字,作为地名解释,应是陇西的巴戎县,作为河道名称,便在江苏丹阳附近,当作池名解释,那就在江宁县东北,那是梁朝昭明太子以人工开凿的一个池塘,若说九曲山么,那可就多啦!”

那章进道:“小弟孤陋寡闻,就知道河南把水县那一座九曲山,九哥谈谈,还有哪几座山名叫九曲的?”

那姓洪的声音渐响,道:“四川昭化县以西,有山名为九曲,记县那九曲山不讲,广西三江县以北,也有一座九曲山,那九曲山山势九折,其高万仍,怪石岭岩,中流一水,碧练千尺,那才是真正的九曲山,至于福建的武夷山,山形也是九曲,山中有水,水随山曲,称为天下胜景,有个学究朱烹,做过一首九曲诗描绘那里的美景,其实那山水却无九曲之名。”

那章进道:“如此讲来、咱们是到西南那九曲山了?”

姓洪的未曾讲话,想是点了点头,但听那章进说道:“原来九哥足迹遍天下,见闻如此广博,多年兄弟,小弟倒是失敬了。”

那姓洪的淡淡说道:“我也是听总当家讲的。”

那章进道:“哦!不过,虽是听来的,也算见闻之一。”

华天虹暗暗一笑,听那二人下面讲的都是不关重要的话,于是佩上长剑,抱起雪儿,悄然出房,离了客店。

此时华灯初上,街上甚为热闹,华天虹缓缓而行,须臾来至一元观附近,远远望去,两扇杀漆大门虚掩,看去已不像是道观,内中却是灯火通明。显见得住的人不在少数。

华天虹远远望了片刻,闪进一条窄巷,绕向道观的后院。

那后院有一座高楼,楼高四层,修建得十分宏伟,原是一元观的重地,当日玉鼎夫人宴请华天虹,就在高楼的最上一层。

华天虹暗自思忖,九阴教主若在观内,定然住在那座楼内,玉鼎夫人若是未死,囚在何处,却是难以料断。

倏地,两条人影飘然掠到,这二人轻功俱臻上乘,且都炉火纯青,行动之际,恍若一缕轻烟,轻灵飘逸,不带半丝火气。

华天虹先是一惊,凝神一望,认出了那两人是准,不禁大喜过望,急施千里传音之术叫道:“司马叔父!”

原来前面一人一领青衫,腰悬宝剑,正是九命剑客司马长青,后面一个披发头陀,面色如玉,须发赛雪,束发银箍,身着月白僧袍,手提烂银月牙铲,正是慈云大师。

司马长青正待腾身而起,跃进观内,闻得呼唤,连忙刹住脚步,返身奔来。

华天虹迎上数步,欲待拜见,慈云大师电闪而到,一把扶。住,蔼然笑道:“好孩子,你到了多久?”

华天虹道:“晚辈是昨日半夜到的;刚刚才来此处,大师与司马叔父到此何事?”

九命剑客司马长青道:“我与大师玩过泰山回来,路上闻得人言,九阴教主北上洛阳,擒了教下叛徒玉鼎夫人,我前次重伤殆危,亏得那几滴芝液救回一命,饮水思源,也算受过顾骛音的好处,因之追赶下来,希望将人救下。”

华天虹暗想,顾骛音的一株灵芝,自己服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救了司马长青、秦玉龙和彭拜三人的性命,以顾骛音在江湖上的声名,以司马长青疾恶如仇的个性,今日九命剑客搭救玉鼎夫人,也算得造化弄人,天下事难以逆料了。

慈云大师见华天虹容色黯淡,忧思隐隐,心头大为怜惜,道:“孩子不要发愁,我与你司马叔父本来也是束手无策,如今加上了你,救人已是大有希望,我们商议,立即着手进行。”

要知华天虹虽然名满天下,身材魁梧,人又老成,言谈举止、显得沉稳练达,但实际年龄不过一十九岁,比之秦豌凤和白君仪还要小一点,他聪明而不失敦厚,淳朴而不流于呆笨,对于长辈谦恭有礼,却是出乎自然,毫无做作,因之侠义道中长一辈的人,无不钟爱有加,将他视同拱壁,只是有的人将情感表露于外,有的人却情感深藏内心,难得表露而已。司马长青伸手一指观中的高楼,道:“傍晚时分,我潜入观内,抓了一个通天教的小道,那小道被迫当差,伺候九阴教的人,据他说来,九阴教主住在这高楼的第三层,顾驾音被囚在最上一层,正受一种‘阴火炼魂’的惨刑,究竟如何惨法,他未曾目睹,说不出来,但知顾驾音确实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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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章奉命救美

他出道已久,东飘西荡,居无定所,上酒店进食已是习以为常,独自一人饮酒,今日却是第一次。那酒保见他随便要点小菜,想他不是大吃大喝之人,因之送来的酒也是本地的土酿,极为便宜之物。他饮了一口,但觉那酒人口如刀,极难下咽,味道也十分不好。

不觉间,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往事。记得第一次饮酒是在曹州,那是华灯初上之际,他应玉鼎夫人之约,到通天教的一元观内赴宴,玉鼎夫人盛装高譬,春风满面,怀抱着异兽雪儿坐在主位,陪座的是一元观观主青虚子和五音真人。玉鼎夫人那美婢方紫玉专为华天虹执壶,另外还有一群美貌少女环列在筵席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奉为上宾,第一次受到成名人物的阿队,豪情万丈,多少有一点沾沾自喜的感觉。当然,他能在曹州出尽风头,玉鼎夫人的眷顾和捧场,功不可没。

以后、他又拜访了玉鼎夫人的香居,那一座海滨华厦,白石围墙、朱漆大门,花木扶疏,景色如画。玉鼎夫人在一座四壁通风,浓荫密布的敞厅中摆酒,他高居上座,华云坐在下首,王鼎夫人亲自执壶为二人斟酒,宾主之间,恍若家人。这以后就是一连串的争杀,然后……然后就是在洛阳城中,那小小画楼之上,龙凤花烛,象牙床,白罗帐,红竣被,鸳鸯枕,还有琉璃;和那琥珀色的“醉仙蜜”。

他喃喃自语道:她对我只有恩惠,只有好处,从无半句怨言,从来不计较得失,她……她是一代奇女子。忖念中,不禁泪珠滚滚,顺腮而下。

要知玉鼎夫人对华天虹的浓情蜜爱,是化作一片温情厚谊,逐渐灌输到华夭虹心田中的,那一片温情厚谊,看来不甚浓烈,没有刻骨铭心之力,甚至有点玩世不恭,有点儿戏,其实,那是因为玉鼎夫人自伤老大,自觉不是华天虹的良配,唯恐求荣反辱,因之将满腔挚爱,蒙上一层玩忽不经的外衣,悄然无声地输送给心爱的人,自己却泪珠偷弹,暗暗忍受着痛苦。

如此的爱情,用心良苦,对方还不易觉察。事实上,华天虹以前就感觉不出,乃至在那小楼之会以后,华天虹依旧未能体味出玉鼎夫人用情的深这;在他的观念中,玉鼎夫人永远是乐观愉快,风流洒脱,对任何事都不认真,对成败得失看得甚为谈簿;甚至根本不识人间的愁昔苦

可是,他突然醒悟了,想到玉鼎夫人之所以被擒,乃是为了阻止他交出兵刃,如今他身怀着《剑经》,就愈发感觉出玉鼎夫人的好处,再想起昔日种种。最后想到叛教之罪和“阴火炼瑰,五剑分尸”的惨刚.于是他便坠入一种前所未经的痛苦中

他愁肠百结,不时长吁短叹,心中盘算着如何救人。忽然发觉酒已喝光,当下一扬酒壶,道:“小二哥,劳驾再来一壶。”

一名酒保疾步趋了过来,弯腰哈背道:“爷稍候,小的这就送来。”

那酒保守着酒壶离去,眨眼工夫就端了一壶酒来。华天虹心头有事,也未想到酒保怎地突然殷勤起来,但见有酒,顿时斟上一杯,端起就喝,忽然觉出,这酒异常醇美,似是数十年的陈年佳酿,心头方自迷惑,又觉出四周甚为肃静,只有左边角落有人讲话。

移目望去,讲话的是些负贩商人,自己侧面坐了一桌人,有个武生打扮的少年怒容满面。不住地向那边瞪眼,似欲阻上那些人喧哗。

华天虹微微一怔,移目朝那一桌人望去,只见上首坐的是一位年约丑旬的老者,另外六个人年纪较轻,有中年也有少年,一律是劲装疾服,每人身畔都带着一个长长的包裹,看那样子,包裹中似是藏着兵器。

那老者目光一抬,与华天虹打了一个照面,顿时欠身而起,抱拳含笑道:“公子爷好。”

华天虹急忙起立,抱拳还礼道:“老英雄好。”

像这样萍水相逢,偶尔打个招呼,江湖道上,本是常有的事,华天虹敬那老者年氏,觉得该等他先行坐下,不料那老者也想等华天虹先行坐下,以示礼敬,两人一般心意,不觉僵住,那桌上其余的人见了,也纷纷站了起来。

跨出一步。含笑道:““在下华天虹,老英雄贵姓?”那老者匆匆离座,道:“老朽赵震东,得睹华公子丰采,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这赵震东精神饱满,仪表不俗,一看便知不是低三下四之人,只是对华夭虹客气过份,弄得华天虹越发地过意下去。

华天虹心中有事,本来没有心情酬酥,但觉自己虚名在外,得武林同道敬重,理该表示谦逊,于是作势肃客,道:“原来是赵老英雄,这里酒菜甚佳,老英雄若不急着赶路,敢请同饮几杯。”

那赵震东全然是受宠若惊的样子,怔了一怔,急声道:“恭敬不如从命,公子请入座。”

两人坐了下去,早有酒保过来添置杯筷,那赵震东抢着向酒保道:“小二哥,尽快整治几佯菜肴,那陈酿如果还有,再端一壶上来。”

那酒保喏喏连声,一扭屁股,匆匆往厨下奔去,华天虹听那赵震东讲话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于是问道:“赵老英雄仙乡何处?”

赵震东脸上泛起一股颇为得意的笑容,道:“老朽也是云中山人士。”

华天虹急忙抱拳道:“原来是桑淬父老,晚辈失敬了。”

赵震东急道:“岂敢,岂敢,日前听得江湖朋友讲,华公子阂第还乡,车马已抵洛阳,怎地……”

华天虹容色一黯,道:“晚辈遇上了一点意外的事,还得南下一趟,老前辈是北归故里么?”

赵震东道:“老朽上月离开家乡,如今要前往曹州,公子千万别客气,老前辈之称,万不敢当。”这赵震东口才本来十分便捷,只因对华天虹特别敬重,竟然有点语无伦次,夹缠不清。

须臾,酒保添上了酒菜,两人相对饮了一杯,华天虹有意向他打听,路上可曾遇见过九阴教的人,但见他也是由北而南,因之未曾开口。

讲了几句闲话,那赵震东放下酒杯,肃然说道:“家乡故老,闻说老夫人因力战群邪,功力耗竭,玉躬违和,人人都很悬念,不知如今的情形怎样?”

华天虹敛容道:“托诸位父老之福,家母的健康日佳,武功也在恢复中。”顿了一顿,接道:“老前辈一直家居纳福么?”

赵震东抱拳一笑,道:“不瞒公子说,老朽也是自幼儿闯荡江湖,壮年时小有成就,在曹州挣了一爿大通漂局。仗着几分人缘,各方朋友抬爱,生意倒也不恶。”“原来是赵老缥头。”

赵震东赦然笑道:“那镖局开了几年,虽是小康局面,对老朽这等江湖下走来讲,也是差堪自喜,足慰生平了,不料北俱会一场血战,正派侠士伤亡殆尽,那干妖邪反而得胜,连带也改变了咱们这批江湖小卒的命运。”

华天虹眉头耸动,道:“是否行镖不能越界,又得向帮会缴纳规费?”

赵震东嘿然一笑,道:“那算小事,有的干脆就来个征用。那就是压根儿没收啦!大通镖局便是被风云会的贼子强占过去,老朽自量,以卵敌石,无济于事,只好忍下这口恶气。”

华天虹义形于色,道:“强占大通镖局的人是谁?建酸大会上,风云会的人非死即伤……”

赵震东连连摇头,笑道:“勿须公子操心,那侵占大通局的贼子名叫郝昆仑,他还不够资格参加建酪大会。”呵呵一笑,接道:“但子午一战、风云会土崩瓦解,似郝昆仑这种留在地方的小贼,那就只有举家逃窜的份儿,老朽隐迹在家,以打猎为车,过了十来年忍辱偷生的日子,如今可要收回产权,重理旧业了。”华天虹想到神旗帮犹在,虽有许红玫出头,是否真能改弦易辙,却是难得很,新近又崛起一个九阴教,要说天下已经太平,实是言之过旱,但见那赵震东喜气洋洋,正在高兴头上,也懒得说出丧气的话来。

但贝赵震东双手捧杯,肃容说道:“华公子,非是老朽故意滔媚,您可不知有多少江湖朋友,多少升斗小民拜之赐,托你之福,似老朽这种情形且不说他,就以这乡镇酒店来讲,若在往日,进进出出都是帮会中的人,开口就骂,动手就打,大吃大喝一顿,抹抹嘴巴走路,高兴的就扔下一块银子、不高兴的敲诈勒索,还要弄几个走。像这种情形,如今可没有啦,这也就是公子……”

华天虹脸色一红,截口说道:“除好锄恶,是侠义道的本职,晚辈年纪轻,武功浅,随着一批尊长效力,不敢居功。“只怕他再讲恭维的活,急忙岔开话题,问道:“这一两日中,老嫖头可曾见过九阴教的人?”

赵震东微微一怔,道:“老朽听人说过,九阴教死灰复燃了,只是未曾见过九阴教的人。”语音微顿,接道:“不过,今日辰间,老朽倒是见过一批穿杏黄衫,打扮非僧非道之人,瞧那样子,颇似塞外魔教的人。”

华天虹暗暗忖道:他所遇上的,定是东郭寿师徒。当下问道:“老嫖头遇上的共是几人?他们走哪一个方向?”

赵震东道:“总共五人,四男一女,方向若非曹州,便是南下湖广了。”

华天虹浓眉一整道:“四男一女,何以不是去往曹州,便是南下湖广?”

赵震东放下酒杯,神色突转凝重,道:“犬子在曹州时,曾经见过公子的风采,公子一踏入店内,他就对老朽讲了,老朽一直就想将这个事奉告公于,但见……”

华天虹瞧他啰嗦了一大套,犹未讲到上题,心头发急,截口说道:“晚辈有朋友,失陷在仇家尹中,一时伤感失态,老镖头万勿见笑。”

赵震东道:“岂敢,岂敢,公子的那位朋友,不知是男是

华天虹忙道:“是一位姑娘,她是拙荆的至交好友,被九阴教的人擒去。”

赵震东道:“哦!那就奇怪了。”

华天虹心头一动,道:“奇在何处?老镖义所见的四男一女,那女子多大的年纪,衣着打扮怎样?”

赵震东不加思索,道:“那是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年纪二十不到,衣着打扮与那四个男子一样,也是杏黄衫,薄底皂靴,高胸白腰。勒一根黄绩腰带。”微微一顿,接道:“非是老朽夸张,那姑娘实在美极,老朽简直不能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艳的女子。”

华大虹霍然一惊,心中暗暗叫道:难道是君仪?

赵震东见他突然间脸色苍白,血色尽失,不禁大为耽心,极为关切的道:“华公子,你……”

华天虹定一定神,急道:“老镖头快一点讲,晚辈赶着救人,须得早一点上路。”

赵震东道:“老朽遵命。”想了一想,始才说道:“昨日夜间,咱们宿在许家集的客栈中,质问起床,闻得院子中人声嘈杂,老朽推开窗门一瞧,发觉那四男一女正要离去,那女子吵吵嚷嚷,赖着不走,定要骑马,不肯步行,老朽瞧着也未在意。那知那美艳女子突然嚷道……”说到此处,修地顿住。

华天虹心头大急,道:“那姑娘怎样讲?”

赵震东朝四下扫视了片刻,压低声音道:“那姑娘嚷道:从这里到九曲五六千里,我走不动,要掘宝贝你们去,我不想发财,也不想……”

华天虹道:“也不想怎样?”

赵震东道:“那姑娘就只讲到这里,为首的那个老叟赶了过去,笑着骂道:你这妮子疯啦!咱们到曹州,谁到什么九曲十曲,那姑娘尖着嗓子叫道:到曹州你们都是死!就只讲了这么一句,就被那老叟拉着手腕走了。”

华天虹似乎有一肚皮苦水,却是吐不出来,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九曲……掘宝……曹州……”

赵震东插口道:“依老朽判断,那姑娘说的九曲是真,那老曳说的曹州是假,可惜那几个脚程很快,老朽等出门上路,已经失了他们的踪迹。”

华天虹戚然道:“老镖头听来,那姑娘讲话是何处口音?除了老镖头,这里可有旁人见着那姑娘的面貌?”

赵震东道:“那姑娘口音很杂,大体上是豫陕交界的口音,当时天还未亮,老朽起身特别早,旁的人闻得那姑娘的吵嚷声起床察看时,他们已出门走了。”

华天虹暗暗忖道:定是君仪无疑,这……

忽听一阵惊哦之声,一个紫衣少女奔入店内,扑到华天虹桌旁,仆地大哭道:“公子爷,小姐性命难保,你快设法救她

华天虹忽然感到心头作痛,急忙提起一口真气,在胸口转了一转,道:“紫玉起来,我已知道此事,如今就要赶去。”

原来这紫衣少女正是玉鼎夫人的心腹婢女方紫玉,她往复奔驰了一日一夜,这时鬓发散乱,遍身已为汗水湿透,模样甚为狼狈,怀中却还抱着那异兽雪儿,雪儿似已负伤,神情极为萎顿;这通灵异兽知道主人有难,又知华天虹是主人最为亲密之人,那一对神采涣散的朱睛中,充满了哀祈之色,牢牢地望着华天虹,口中发出一阵阵呜咽之声

方紫玉站起来,哭道:“公子爷,快走啊!小姐正受‘阴火炼魂,之刑,那刑罚残酷得很。”

华天虹热血上涌,喝道:“人在哪里?”

方紫玉垂泪道:“在曹州。”

华天虹钢牙一挫,道:“路远,一时半刻赶不到,你快吃饭。”伸手抱过了雪儿。

方紫玉坐到桌旁,端起饭碗,却是珠泪涟涟,食难下咽,摇头道:“婢子吃不下。”

华天虹道:“勉强吃一点,我先上路,你随后赶来。”端起酒杯,喂那雪儿饮酒。

方紫玉噙着眼泪吃饭,一面说道:“雪儿被教主的‘幽青掌,力震伤了内腑,看这样子,它也活不成了。”

华天虹脸色铁一般青,沉声道:“不要紧,我救得活它。”

那雪儿内伤极重,对酒也失了胃口。华天虹当即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当作酒饭钱,那赵震东连忙抢着付账。华天虹哪有心情客气,起身离座,与赵震东打个招呼,说了一声“曹州见”,闪出店门,抱着雪儿疾行而去。

他早已想过,白君仪显然已出了岔子,其处境之险,不在玉鼎夫人之下,但想她上有父母,中有姐妹,而且贵为神旗帮主之女,玉鼎夫人却是身世凄凉,除了一个婢子,一头雪狸,再无别的亲人,两相比较,决定忍起心肠,撇下白君仪的事不管,先以全力去救玉鼎夫人。

那异兽雪狸深懂人意,而且善于搏斗,足抵一个一流高手,华天虹昔日在曹州聚英酒楼,初会风云会的椿元极,一战成名,就曾得这雪儿之助,对这通灵动物早有情感,这时将它抱在怀内,一掌覆在它的背上,出了镇口,立即将一股悠悠绵绵的内力透入它的体内,为它治疗伤势。

他一面施展轻功赶路,一面以真力为雪儿疗伤,自午未至西初,两三个时辰未曾歇息,直到那雪儿伤势痊愈了六七成,自行挣脱手掌,始才停手。

一人一兽在途中进了一顿饮食,继续踏月赶路。直到二更时分,始才赶到曹州,方至城内,迎面遇上了敖三,华天虹立即问道:“白夫人何在?”

敖三道:“主母是傍晚到的,如今在分堂内,因恐公子孤身涉险,特命小人前来迎驾。”一望他臂中抱的雪儿,接道:“二小姐未曾与公子一道?”

华天虹沉声道:“出了岔子,我未曾遇上她,快领我去见你家主母。”

敖三大惊失色,一声不响,扭头疾奔而去。

须臾,两人来至神旗帮曹州分堂,敖三领着华天虹直趋内宅,许红玫闻得步履声响,迎出厅门,道:“天虹,君仪呢?“

华天虹抢上一步,就阶前拜倒,俯首道:“君仪大概是遇上了东郭寿,被他们挟持而去,晚辈本该向湖广追赶……”

许红玫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移步上前,伸手搀扶起华天虹,蔼然说道:“以情理而论,你应该先来曹州,这事并未做错。”说罢吩咐备酒。

华天虹久知她贤良公正.但觉没有适当的话好讲.只得无限感激地望她一眼,转身与白素仪见礼,道:“姐姐,彭大哥呢?”

白素仪道:“在厅内,你想必累了,里面坐。”

二人进入厅内.只见彭拜身上裹满了纱布。以手抱头,闷坐一隅,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洋。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

华天虹走到他身旁,道:“大哥,你伤势怎样?”

彭拜摇了摇头,依旧是一声不响。

许红攻微微一笑,道,“这孩子.他定要单独去与九阴教主拼命,我偏偏不许他去。”

华天虹暗暗叹息一声,知道她外表虽然镇静,其实心悬爱女的安危,忧急之情,不难想见。当下退到一旁坐定,就待将路上所闻之事讲出。

适在此时,两名婢女走进厅来。手中捧首面盆和茶点。

许红玫将手一摆,道:“先洗脸,进点饮食,有话慢慢地讲。”

华天虹闻言,只好过去洗面,胡乱吃了几块点心,酒席却已摆好.许红玫自往上座坐下,彭拜和华天虹坐在两侧,白素仪下首打横。

许红攻修道十余年,那从容镇静的功夫,自非一般人可比,华天虹心悬两端,如何按捺得住?因在白氏母女面前,白君仪的事尚未提到,不便谈及玉鼎夫人之事,故尔酒过一巡,立即将路上所闻,赵震东所讲之着,一字不漏地叙说了一遍。

许红玫听罢之后,皱眉沉思了半晌,道:“那四另一女。男的是东郭寿和谷世表师徒,女的是君仪那丫头,这一点决无疑义。”

华天虹忧形于色,道:“晚辈想请伯母带着人连夜追赶,如果追到了东郭寿,设法与曹州分堂取个联络,晚辈这里事情一了,立即赶来接应。”

白素仪戚然道:“娘,那师徒几人都不是好人,妹妹落在他们手内太危险,华大哥这主意不错,咱们还是立即动身的好。”

许红玫淡淡一笑,道:“追人要有一个方向,方向不明,怎能贸然追去?”

华大虹道:“依晚辈猜想,君仪吵吵嚷嚷,乃是故意要惊动客栈中的人,她说彼等要到九曲掘宝,必是故意泄漏行踪,希望这消息传到咱们耳内。”

彭拜道:“对!情形定是如此。嘿嘿!也亏得她想得出这妙策,旁的不说,单凭掘宝二字,就足以使这消息很快地传遍江湖了。”

白素仪愁容满面道:“娘,她说的九曲,该是溶江西边那九曲山么?”

许红玫点头道:“大江南北,地名叫做九曲的有几个,但说高中原五六千里,那就只有溶江的九曲山了。”

华天虹愁眉不展,道:“伯母和大姐一向是隐居在梵净山么?”

许红玫轻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这两处都是名山,同在西南,相去不远。”顿了一顿,接道:“我有点怀疑,荆湖南北路是神旗帮的势力,他们的衣着打扮又极为扎眼,不知他们如何走法?”

众人齐齐一怔,觉得这看法甚为有理,白素仪突然叫道:

“有了。”起身离座,匆匆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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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剑经问世

许红玫心神一凛,暗道:素仪和彭拜等人迄今来到,莫非路上出了岔子?如此一想,不禁大为忧急,但见打斗未了,不好意思离去,于是高声叫道:“两百招满!”

东郭寿闻言,顿时飘身后退,哈哈一笑,道:“华公子神勇,贫道佩服之至。”弦外之音,好似在说“勇气可嘉,武功不过尔尔”。

华天虹见他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心头颇为不悦,抱拳一礼,状似送客,但却默然不语。

东郭寿傲然一笑,目光一转,朝华夫人深深打量一眼,心中暗暗忖道:这美妇人年纪不过四旬,竟是中原侠义道的领袖,当真有点奇怪。

他心中在想,口齿启动,便待讲话,但见华夫人神色严峻,满脸肃杀之气,显然是不假辞色之人,不禁冷笑一声,带着三个弟子转身扬长而去。

这师徒四人一走,华夫人立即移步上前,与逍遥仙朱侗匆匆打了一个招呼,随即朝许红玫含笑道:“贤妹久违,闻你避世隐修了十多年,如今又在江湖上走动了?”

许红玫摇头苦笑道:“生女不肖,小妹也是迫不得已。”

白君仪自秦碗凤出现之后,心头就说不出的难过,本来就炫然欲位,听母亲如此一讲,更觉得心碎肠断,那美眸之内,立刻就涌出了泪水,即忙背转身子,不令旁人看到。

华夫人朝着白君仪那苗条俏丽的背影望了一眼,不禁晴暗一叹,向许红玫低声说道:“你这孩子至性至情,愚姐倒是十分喜爱!”她似是感到碍口,言未竟意,倏然顿住。

许红玫心头一动,暗道:“她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别有阻碍,无法接纳我这女儿?”

忖念中,不禁目光一转,向秦碗凤望了过去。

华夫人急忙说道:“凤姐过来,见过白家伯母。”

秦碗凤闻得婆婆吩咐,移步上前,口称泊母,检袄一礼。

许红玫目含笑意,注视着秦碗凤的一举一动,但见她举止从容,落落大方,一言一行,无不中节,那一派世家妇女高贵典雅的风范,令人睹之心折,不禁暗暗一叹,心中想道:罢了,罢了,这秦碗凤得为华家的儿媳,看来也不无道理。

转念间,不觉心灰意懒,朝着华夫人笑道:“佳儿佳媳,文姐姐也该苦尽甘来了。”

华夫人微微一笑,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昔日,华夫人与许红玫被人称为武林双美,两人本来是旧识,只因华元肯和白啸天道路不同,华夫人与许红玫之间,两个母亲都感到无能为力,以致相对之间,都觉得为难。

华家是武林世家,人丁又极为单薄,华夫人私心之内,倒不仅对自己的儿子在娇妻之外另有美妾,无奈白君仪姿色绝世,不像是能够屈居人下者,如果让她与秦碗凤共事一夫,别说九毒仙姬坚决反对,就是华夫人这等睿智的人,也是放心不下。不过,建醋大会之上,许红玫挺身而出,力持正义,华夫人对他倍为敬重,又为白君仪的痴情感动,倒是颇想冒点危险,玉成这桩好事。可惜九毒仙姬的态度过于坚决,华夫人也曾许下诺言,格于情势,有心无力。

许红玫是个自尊心强烈的人,眼看彼此间都感到拘束,顿时打算带着女儿离去,秦碗凤突然走了过去,执着白君仪的手,与她讲起话来,不禁心头一怔,觉得这兆头甚佳,当即打消了去意,向华夫人含笑道:“江湖传言,文姐姐的功力已经散毁了,原来传言不实,真是可喜可贺。”

华夫人失笑道:“你也受骗了,愚姐的功力确实散了,如今是从头练起,仗着轻车熟路,轻功倒是很快地回复了一二成,刚才存心吓唬那东郭寿,勉强提聚功力,由街那边行到此处,其实已是两腿酸软,乏力欲倒。”

许红玫莞尔一笑,道:“姐姐这份雄心毅力,小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夫人摇头苦笑道:“骑虎难下,也是无可奈何。”

她两人越讲越是投机,秦碗凤依旧执着白君仪的手,与她低声讲话,只是声音很低,谁也听不出什么,就只见秦碗凤悄悄他讲,白君仪却呆立不动,偶尔摇一摇首,或是点一点头,华天虹暗暗欢喜,故意缠着赵三姑和朱侗谈话。赵三姑口中讲话,双眼却不时朝秦碗凤那面望去,神色之间,颇为不满,只是碍着许红玫的面子,不好意思发作。小五儿更是心急,早就想过去监视,无奈手被华天虹牵着,就是挣扎不脱。

倏地,北面屋檐之下,奔来一个小乞儿,小五儿一眼望见,顿时高声叫道:“瘤子,你找谁?”

那小乞儿奔了过来,递过一张纸条,道:“这是高大哥叫我送来的。”

小五儿接到手中,高声念道:“音被九阴教所……”

华夫人转身问道:“什么九阴教?”

小五儿哭丧着脸道:“其余的字不认识。”

华天虹拿过纸条看了一眼,顿时脸色苍白,疾步走到母亲身前,道:“是高泰兄弟来的字条,顾驾音已被九阴教的人擒住。”

顿了一顿,接道:“日间在船上,她已公然反叛九阴教主,如今被擒,遭遇怕是……”

华夫人忧形于色,道:“为人在世,决不能忘恩负义。顾驾音如果未死,咱们不惜一死,终要救她出险。万一已遭不测,咱们为她报仇就是。”举手一招,道:“小哥儿,你过来。”

那小乞儿奔了过来,不胜敬畏之情,道:“小子叫……叫瘤子。”

华夫人蔼然一笑,道:“你们的高大哥此刻在哪里?”

那小乞儿伸手向北一指,结结巴巴地道:“在……他有事,不能来拜见夫人。”

华夫人沉吟半晌,转向华天虹道:“星儿随这小哥儿去,拜候高家兄弟,顺便问一问顾驾音被擒之事,以及九阴教的人所去的方向。”

华天虹垂手称“是”,随即向那小乞儿道:“小兄弟,咱们走。”

那小乞儿闻言,当先行去,小五儿急忙溜到秦碗凤身畔,悄声说道:“嫂嫂,咱们和大哥一起去。”

秦碗凤微微一怔,转向婆婆道:“娘,小五儿想念他那高大哥,想与虹哥一起前去。”

华夫人道:“好吧,顺便道别一声。”

小五儿一愣,拉着秦碗凤走到…一,悄声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嫂嫂是忠厚人,那白……”

秦碗凤骇得花容大色,深怕白氏母女听去,急忙低声说道:“小孩子,不可胡言乱语,快随你大哥去。”

小五儿闻言,朝着白君仪冷嗖嗖地瞟了一眼,始才随着华天虹离去。

但他三人走不几步,街旁一家杂货店的侧门突然启开,门内走出一个黑黑皮肤,方方脸膛,肩阔腰圆,身穿一套粗布短衣的少年,小五儿一见,顿时惊喜叫道:“高大哥!”

华天虹一听那少年就是高泰,连忙快步上前,抱拳说道:“高兄弟,愚兄仰慕已久,你竟吝于一见。”

那高泰赦然一笑,抱拳还礼道:“小弟自惭形秽……”

华天虹急道:“兄弟见外了。来,家母一直想见一见兄弟。”说着把住他那筋肉虬结的臂膀,一同走了回来。

来到华夫人面前,那高泰挣脱手臂,突然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下去,道:“小子高泰,拜见夫人。”

华夫人欲待阻土,已是不及,眼看他跪拜于积水之中,不禁大大为之感动,急声说道:“孩子免礼,文氏何德何能,不敢当如此大礼。”说话中,伸手向前,将高泰扶了起来。这时,每人心中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高泰之所以如此尊崇华夫人,乃是因为对华夫人由衷地敬仰。想那高泰虽无籍籍之名,但彼此间素昧生平,毫无利害关系,这种真诚的敬意,也就越发的珍贵,以致华夫人也感到生平未有的荣耀。

适在此时,一条人影风驰电掣,疾奔而来。许红玫看出来人是自己的家仆,立即扬声道:“敖三,诸位护法呢?”

那敖三收脚站定,躬身道:“启禀主母,各位护法追蹑九阴教的人南下,此时大概已在百里之夕了。”

许红玫黛眉一皱,问道:“为人何事,素仪呢?”

敖三道:“大小姐与诸护法在一起。”语音微顿,接道:“黄昏时分,大伙遇上九阴教的人,发觉彼等擒了他们教下玉鼎夫人,那位彭少侠说是受过玉鼎夫人的好处,当时就上前抢人,大小姐出手相助,咱们也就跟着动手,那位彭少侠心急救人,过于勇猛,人未救下,自己反而负伤累累……”

逍遥仙朱侗急道:“伤得怎样?”

敖三道:“伤得不轻,不过都是外伤,且未曾伤到筋骨。”

逍遥仙朱侗接口道:“以后呢?”

敖三道:“九阴教人数比咱们多,斗了一阵,终于未能将人抢下,九阴教的人也未恋战,脱身之后,立时向南边退走,”位彭少侠紧追不舍,咱们也只好跟下。”

逍遥仙朱侗不等他将话讲完,立即朝着许红玫道:“多蒙贵帮援手,老朽这里谢过。”未待许红玫答言,就向华夫人匆匆道声“后会”,转声疾奔而去。

华夫人纵声叫道:“老兄,你左臂的伤……”言犹未了,朱侗已奔出街口,消失不见。

许红玫想了一想,沉吟道:“文姐姐,那位彭少侠受过玉鼎夫人什么好处?”

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位姑娘赠送了一株千年灵芝给大子,解了他体内的莲毒,余下一半,建瞧大会时,救了三个重伤之人的性命,彭拜也是其中之一。”

许红玫道:“这位彭少侠能够饮水思源,倒是十分难得。”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教过他的武功,那孩子性情过人,堪称佳子弟。”

说到此处,两人相视一笑,许红玫当即告辞道:“九阴教主想已南下,小妹那大丫头正在路上,遇上了可不太好,小妹须得早点赶去。”

华夫人略一沉吟,颇含深意地道:“愚姐即时北返,倘若贤妹不弃,请至落霞山庄,咱们好好地盘桓几日。”

许红玫闻言暗喜,想这邀请,自是暗示要商议两家儿女之事;当下欣然应诺,带着白君仪和敖三离去。白君仪暗暗一想,华天虹势必要去搭救玉鼎夫人,反正不能赖在此地,不如去往前途等候,因之也就乖乖地跟着母亲走了。

华夫人环顾众人一眼,忽向阿不都勒道:“小哥儿,你已报了师门大仇,若不急着回转西域,我希望你到我落霞山庄小住三年,然后再回故乡。”

阿不都勒道:“伯母放心,我一个人能够回去,也不怕路上危险。”

华夫人含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一顿,接道:“我早已听人说过,魔教横行边睡,肆无忌惮,故尔我想,你若愿意随我三年,我愿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给你,希望你有朝一日威镇边疆,以消魔教的凶焰。”

华天虹接口道:“兄弟,你师门不幸,眼下就剩你孤零零一人,你若能够扬眉吐气.光大师门,向老前辈泉下有知,亦感欣慰。”

阿不都勒眼眶一红.道:“跟随伯母学艺,当然是很大的福气,但难金剑是咱们短剑门的……”突然话锋一转,改口道:“不过,金剑若是落在华大哥手内,我甘愿不要。”

华天虹毅然道:“不!你先随家母学艺,我尽力去搜寻金剑,早到了绝对交给你。”

阿个都勒想了一下,道:“我也只要金剑,那《剑经》与咱们短剑门没有关系。送给我,我也不要。”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家母既然传艺给你,咱们就如师兄弟一样,《剑经》果然落在咱们手上,无论属谁都是一样。”

忽听高泰道:“那金剑到底是何模样?”

阿不都勒取出自己惯用的银剑,道:“据师父讲,那金剑是以。金母,铸造的,比普通的金子重二十一倍,比玄铁重十七倍,比‘钢母’重个四倍,那金剑锋芒之利,胜过一切宝刀主剑,形状和尺寸,与这银剑完全一样。”

高泰向那银剑望了一眼,但见那剑连柄个过六寸,剑柄和剑身混为一体。比一般的匕首和解腕尖刀还要短,简直形同玩具,不觉眉头一皱,转脸朝丙灵子的尸体望去。

华天虹睹状,道:“九阴教的厉九疑搜过丙灵子的身子,那人是大行家,金剑若在丙灵子身上,定然瞒不过他。”

高泰道:“小弟觉得,丙灵子是个多疑善变之人,像他这种人,心爱的宝物,若不带在身边,一定是寝食难安,放心个下,同时耽心宝物有失,算来算去,最后还是将宝物带在身上,来个人在宝在,人亡宝亡。”

华夫人大为佩服,道:“这看法很有见地,如果金剑不在丙灵子身上,他就算不得一个真正多疑的人了。”

说话中,心头忽有所觉,目光一转,向着丙灵子的脚上瞥去。

高泰赫然说道:“晚辈也是胡乱猜想,其实毫无把握。”说着走了过去,检查丙灵子的靴子。

众人好奇心起,纷纷跟随过去,只见高泰抽出一柄匕首,在丙灵子的靴底上使劲一划,那靴底顿时裂成两半,却是毫无异状。

高泰提起匕首,望一望丙灵子那残废的左足,不禁有点犹豫,迟疑不敢下手。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谁能料事如神,随便试试,中不中无妨。”

高泰闻言,匕首一沉,在丙灵子左脚靴底下用力割去,但觉手上一轻,匕首尖端毫无声音地少了一截。

小五儿大喜叫道:“找着了。”

高泰心情一松,觑准部位,再度用力一划,霎时间,金霞耀眼,靴底夹层之内,赫然一柄小剑。

那金剑一端只包一层蟒皮,仅只剑柄露在外面,然而就只剑柄上的光泽,已令人耀眼生花。高泰将剑取出,撩起衣襟,一拭灰尘,然后向华夫人逞递过去。

华夫人接过手来,褪掉那块蟒皮,这一柄轰动江湖十余年,引起一连串的谋夺和争杀的小剑,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众人虽无贪婪之心,却也情不自禁的兴奋。

大伙观赏了一阵,华夫人倏地突然一叹,朝华天虹道:“周一狂为这一柄小剑尝尽苦楚,最后终于丧命,他对你有传艺之恩,今日你能力敌东郭寿,斗上一两百招,未始不是拜他之赐,这恩惠不能不报。”

华天虹垂手道:“娘说得对,儿子打算替他立个传人,使他的、困兽之斗,流传后世,藉以报答他的授艺之恩。”

华夫人颔首道:“如此甚好,周一狂豪气凌云,独来独往,算得一条好汉,谁能做他的弟子,确也值得自豪。”语音微顿,接道:“困兽之斗这名称不雅,须得改换。”

华天虹想了一想道:“局老前辈既是腴来独往,豪气凌云,那掌法变化虽繁,却在一招之中,不如称作‘孤云掌法’,娘觉得怎样?”

华夫人点头道:“就叫‘孤云掌法’吧,收徒传艺,川心性为第一,资秉第二,其余的可以不计,这一点必须谨记。”

华天虹唯唯称是,赵三姑突然说道:“快将那《剑经》取出,待我见识一下。”

华夫人莞尔一笑,将那金剑递给华天虹,道:“你将《剑经》取出,咱们大伙瞧瞧。”

华天虹迟疑道:“铁剑是爹爹的遗物,毁掉岂不可惜?”

华夫人叹息一声,道:“《剑经》乃是根本,毁去铁剑,那也说不得了。”

华天虹拔出铁剑,转眼一望阿不都勒,道:“兄弟,金剑若有毁损……”

阿不都勒截口说道:“大哥不必顾虑,纵有毁损,也不要紧。”

华天虹左手执定铁剑,右手金剑向下一沉,只见金芒一闪,当的一声,铁剑折为两段,半截掉落在地。

那铁剑果然中空,空隙中塞着一卷暗黄色的绞绢,华天虹吁了一口长气,道:“还好,铁剑未曾白白毁掉。”

一看金剑,居然芒刃如故,毫发无损,急忙交还给阿不都幼,随即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一卷薄绢,交到母亲手上。华夫人台过手中,打开一看,那黄绢薄如蝉翼,非丝非帛,质地极为坚韧,长约八寸,宽度却有六七尺,上面密密麻麻,尽是蝇头大小的字迹,中间夹杂着一些袜笔红字,和一百多个写意的人形。

此时天刚破晓,曙色朦胧,华夫人内功散失后,眼力也跟着退化,虽将那薄绢凑在眼前,仍然看不清其上的字迹,但瞧那些人像姿势各异,手中俱都持着长剑,心知这就是剑圣虞高毕生心血的结晶。当下略一过目,随即递给赵三姑,道:“我看不清楚,三姑瞧瞧,可算得绝世之宝。”

赵三姑接到手中,立即折叠起来,转手交给华天虹,道:“我懒得细看,反正是一卷剑经,你带在身上,慢慢地钻研。”

华夫人目注儿子,道,“先贤遗泽,务须加意保存,千万不可失落毁损。”

华天虹肃容道:“孩儿不敢大意。”说罢将那《剑经》贴身藏好,请示今后的行止。

华夫人略一沉思,道:“咱们回家,你独自南下,设法搭救顾骛音,九阴教主武功不逊于你,加上属下的高手,实力胜过了你,此事十分困难,我也没有什么主意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三姑接口说道:“东郭寿武功在你之上,谷世表那小子从中作祟,必然还要找你的麻烦,唯一的办法是加紧练武,得着机会,先将姓谷的小子毙掉。”

华天虹唯唯应了,转向高泰问道:“高兄弟可有打算?”高泰赫然一笑,道:“小弟庸庸碌碌,随遇而安,并无一定的打算。”

华夫人突然说道:“孩子,你也随我回家,在落霞山庄安居几年吧!”

高泰闻言一愣,顿了片刻,摇头说道:“能够亲炙伯母的教迪,自是大大的福份,只是伯母事务繁忙,晚辈武功没有基础,从人学起,年纪又嫌太大,将来成就有限,不敢浪费伯母的心力。”

他委婉辞谢,说得甚为诚恳,但心头伤感,忍不住声音颤抖。

赵三姑对高泰颇有好感,见他所言也是实情,当下插口说道:“刚才不说为周一狂立传人么?依我之见,高泰就承袭周一狂的衣钵吧!”

华天虹觉得这办法一举两得,再好不过,急忙问道:“高兄弟,你可愿意?”

高泰点头道:“小弟当然愿意。”顿了一顿,接道:“眼前华大哥事忙,小弟打算先去一趟子午谷,找出周老前辈的骨殖,拣地安葬,算是行过拜师之礼,然后再寻华大哥学艺。”

华夫人暗暗忖道:这孩子义重如山,人中罕见,值得爱惜。当下说道:“此事就这样决定,救人事急,星儿先走吧!”

华天虹闻得母亲吩咐,只得辞别众人,匆匆南下。

且说华天虹离开洛阳,攒程南下,心中料想,白君仪必在途中等候,那知行了一日,犹未见着伊人的情影。

他若有所失,心头有点沮丧的感觉,但因急于救人,兼程赶路,不曾多想此事。可只是忘了白君仪,又念起顾驾音,想起玉鼎夫人那风流蕴藉,似水柔情,衣香鬓影,如在眼前,不禁郁郁不乐,心情出奇地沉重。

这日中午,行至一处镇甸,腹中饥饿,决定打尖用饭,歇息一,阵再走,举目一望,不远处,高悬着一面酒旗,迎风招展,这两天愁怀郁结,心情烦闷,一见这个“酒”字,立刻就走了过去。

这酒店因在阳关大道之上,生意兴隆,地方倒还不小,两间屋子打通,摆着一二十张酒桌,时当日中,正是行路人歇足进食之际,酒店中竟是上了八成座,余下的空位也不多了。

华天虹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一个汗流侠背的酒保过来招呼,华天虹心不在焉地道:“打一壶酒,随便来点小菜。”

那酒保应了一声,转身又去招呼别的客人,等了片刻,那酒保送来一大壶酒,一盘牛肉。华天虹幼遭家难,母子二人匿居深山,刻苦练武,自奉甚薄,出道之后,也没有讲究过口腹之欲,一见有酒有菜,顿时自斟自饮起来。
 0   2005-07-10 04:40:2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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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章边荒一魔

九阴教主的意思,只要华天虹当众毁去金剑,彼此就可免去一战。较之先前,已是退让一步,其所以如此,自是站在中原武林的立场,共御外侮之意。

华天虹暗暗忖道:九阴教主已是一个强敌,加上东郭寿和谷世表,实在难以打发,但那金剑不在我的手内,教我如何毁去?

白君仪见他蹙眉不语,心事重重,顿时挺身而出,昂然说道:“咱们并未找着金剑,谁若不信,就是存心跟咱们过不去,只管划下道儿,我先领教领教。”

许红玫眉头一整,斥道:“丫头你别疯得离了谱,忘记了生辰八字,两位教主都是武学宗师的身份,哪有你卖狂的份儿。”

白君仪闻言,朝着九阴教主气虎虎地瞪了一眼,始才悻悻然退向一旁。

华天虹徽微一笑,道:“咱们确实未曾寻到金剑,只是这话讲出口来,教主定然不信。”

九阴教主漠然道:“老身确是不信。”

白君仪怒道:“不信你去问丙灵子,问他金剑藏在什么所在?”

丙灵子已被阿不都勒一剑刺死,九阴教的人善于装神扮鬼,白君仪叫九阴教主向死人问答,乃是骂人的意思。只是如此一来,越描越黑,九阴教主与东郭寿越发深信金剑已落在华天虹手中了。

东郭寿目光一转,敞声笑道:“两位赌的是铁剑,金剑的下落无关紧要。”

白君仪怒道:“你这老头儿,唯恐天下不乱,再讨野火,我就先教训你一顿!”

许红玫叱道:“丫头无礼,出言不雅,岂不令人齿冷?”

九阴教主却是放声大笑,道:“东郭寿,你城府于重,明见万里,的确不像来自边荒的人物。不过,论起心机智计,莽莽神州,虽三尺孩童也不含糊,依我之见,你若有所图,与其智取,不如力敌,免得求荣反辱,徒自令人见笑”。

东郭寿怪笑一声,道:“言之有理,贫道领教了。”语音微顿,接道:“霍都借我星宿派的‘化血吼’……”

九阴教主插口道:“霍都是谁?”

阿不都勒冷冷说道:“那是先师的名字,‘向东来’三字,仅是扬威中原的化名。”

东郭寿接口道:“霍都也曾对我提过金剑之事,但区区一套剑谱,我星宿派还未放在眼内,贫道东来,则是另有要事。”

白君仪道:“什么要事?”

东郭寿目幻奇光,朝着白君仪凝视一眼,随即一指坐在血鼎前的谷世表,道:“贫道收了这个弟子,答应助他报仇雪恨,使他登上中原武林盟主的宝座。”

白君仪仰天笑道:“哈!笑死天下士,笑掉我的大牙!”

华天虹低声叱道:“君仪别吵。”

白君仪一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悄声道:“你带着镜子没有?借给那个人用一下。”

九阴教主幽幽一笑,道:“果然如此,中原武林岂不成了星宿派的附庸。呵呵!老身虽狂,不想还有更狂的人。”

东郭寿淡淡一笑,道:“这也是适逢其会,成与不成,要看谷世表的造化。”说到此处,抬手一指,遥遥拍在谷世表的后脑之上。这一掌隔空击去,不闻半丝风响,华天虹与九阴教主同是一怔,想不出星宿派的掌力何以如此深柔,简直像是假的。

但见谷世表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哗,双目突睁,精芒暴射,双手向上一提,每根手指上附着一种毒虫:蛇、蝎、蜈蚣、蜘蛛、壁虎,还有几种却是奇形怪状,谁也叫不出名目,五彩斑斓,慑人至极。

白君仪瞧得一眼,脱口一声惊呼,匆匆奔向一旁,“哇”的一声,张口呕吐出来。

一般的毒物,众人原已见过,但这血鼎中养的本是异种,再经人饲养,形态颜色,变得更加古怪,连九阴教主见了,也感到烦恶难耐,直想呕吐,匆匆转过脸去。

那十种毒物紧紧咬住谷世表的十指,摇头摆尾,蠕动不已。看那样子,既不愿离开血鼎,又不愿放脱口中的美食,谷世表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突然双臂一振,那紧附在指尖的毒物顿时落下,纷纷坠入了鼎中,一旁那黄衫男子立即撤下一把药未,匆匆覆上鼎口,将血鼎抱了开去。

谷世表两只手掌五彩斑驳.鲜艳夺目,但见他双手连连搓动,手上的颜色逐渐消褪。慢慢地回复了原来的白皙,想是那些毒力己是溶到血中,外表上再无异状。

华天虹暗暗心凛,忖道:“他那九辟神掌,已是阴毒绝伦,再加上这么多恶虫的毒性,谁要挨上一掌,那是一定活不成了。”

白君仪睹状,不禁花容尖色。厉声喝道:“姓谷的,你要怎地?”

谷世表双掌一拍,狞笑喝道:“华天虹,谷某向你讨教几合。”

华天虹眉头耸动,笑道:“你既敢叫阵,定是有恃无恐,好吧.我就见识见识。”

白君仪想到鼎中那些毒物。心头犹有余悸,当下急声叫道:“你使剑!”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我若使剑,谅他不是敌手。”

白君仪恨声道:“你不用剑,干脆让我上!”软剑一挥,直扑过去。

华天虹一把捞住,将她拖了回来。笑道:“你先别慌张,掌力虽毒,未必能击到我的身上,想来其中另有奥妙,我非见识一下不可。”

追遥仙朱侗冷冷说道:“这种下流胚子,一剑宰掉拉倒,有什么好见识的。”

华天虹微微一怔,他对于尊长素来谦恭,朱侗讲了话,不便再行坚持,当下拔出铁剑,朝着东郭寿笑道:“不才要用兵刃,阁下师徒一齐上吧!”

东郭寿放声一笑,道:“难怪有人要夺你的铁剑,原来你的武功全在一柄剑上。”

白君仪插口叫道:“喂!我瞧你吐辞不俗,对于咱们中原文物,想必也很在行?”

东郭寿微微一怔,道:“贫道年青时,常在中原走动,这关洛一带,都是旧游之地。”

白君仪道:“好,我且问你,这洛阳一地,有些什么胜迹?”

众人见她突然扯到洛阳的胜迹,心头同时惑然不解,东郭寿却是大为得意,如数家珍地道:“据贫道所知,这洛阳一地的胜迹,有老子故宅和孔子问礼之处,有天津桥、安乐窝、芯妃饲、白马寺,上清宫、再就是邓山、龙门和关林。姑娘说说.尚有什么好去处么?”

华天虹暗暗想道:原来洛阳尚有这许多名胜,可惜我疲于奔命.无暇一游。

只听白君仪格格一笑,道:“你果然是中原通,这洛阳一地,再无其他好地方了。”

东郭寿拂须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练十八般武艺,这是贫道生平的三好。”

他说到十八般武艺时,故意将声调提高,意思是讥笑华天虹一身武功全在一柄剑上,除了剑法别无所长。但听白君仪冷冷一哼.道:“我且问你,那关林是什么所在?”

东郭寿笑道:“关林俗名帝场,乃是关羽葬首之处,那关羽毕命荆南,吴人归其首于魏,曹操以隆礼葬于该处,那地方我去过两次,红墙镣绕,殿字崇宏,古柏葱宠,碑坊甚多……”

原来白君仪美艳如仙,东郭寿与她讲话,竟是越讲越觉得兴奋,忍不住要咬文嚼字,卖弄才华,滔滔不绝他讲了一大堆,尚不住口。

白君仪却似听得厌烦,玉手一摇,截口道:“好啦!好啦!算你去过两次,我只问你,那关羽是什么人?”

东郭寿微微一怔,道:“关羽世称关公,姓关名羽字云长,蜀汉名将,熟读《春秋》,为人义薄云天,使一柄青龙惬月刀,重七十二斤,死后被人奉为武圣,他与刘……”

白君仪连连摇手,道:“不用讲了,咱们的武圣,武功全在一柄刀上,咱们的武功全在一柄剑上。”

原来她绕了偌大一个圈子,不过是为了替华天虹辩护!谷世表妒火中烧,怒不可抑,突然厉啸一声,扑身上前,一掌朝朝华天虹击去。

华天虹脸色一沉,铁剑一挥,劈面斩去。

这一剑凌厉绝伦,谷世表虽在激愤当头,也不敢妄自逞强,挫身旋步,转向华天虹侧面攻去。

华天虹暗暗忖道:他的掌法和内力虽有进境,不过如此,我以铁剑迎敌,取他的性命,仅是举手之劳,只是这样杀他,势必遭人讥笑。

心念电转,随手又是一剑,谷世表虽有拼命之心,无奈华天虹的剑法过于凌厉,令他无法欺近身去,迫不得已,只好转向一旁,再由侧面攻击。

华天虹此时若要杀他,实是易如反掌,但觉谷世表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敌弱我强,实力悬殊,下不了毒手,因之随手挥剑,将谷世表拒于门外,希望他知难而退。

东郭寿虽然闻得传言,华天虹是中原数一数二的高手,却也未曾料到玄铁剑如此难敌,看了几招,脸上已是变色,纵声叫道:“世表回来。”

谷世表一扑一退,形若疯虎,但他为人不笨,心中也明白自己不是华天虹的对手,耳听召唤,只得悻然后退。忽然瞥见白君仪立在身旁不远,顿时身形一折,猛地扑了过去。

华天虹勃然大怒,身形一晃,霍地挡在白君仪身前,冷笑声中,平着剑身,一剑拍了下去。

他实在不愿以兵器奇伤徒手之人,这一剑留情而又留情,避开要害,仅以三成功力拍在谷世表背上,饶是如此,仍然打得谷世表大叫一声,仆倒在地,骨痛欲裂,半晌爬不起来。

东郭寿脸色铁青,缓步走了过来,道:“华公子身手高强,非小徒所能敌,贫道不才,向你讨教几招。”说罢之后,伸手去解系在腰间的那根紫金腰带。

华天虹冷冷一笑,突然收起铁剑,道:“在下领教东郭教主的拳法。”

白君仪慎然道:“你干什么?”

华天虹含笑道:“两位教主都看中了我的铁剑,我且试试,扔掉兵器成是不成?”朝东郭寿抱拳一礼,道:“教主请。”

东郭寿轩眉一笑,道:“两百招,贫道要是败了,就此转回星宿海,此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白君仪叫道:“你腰带可得留下!”

东郭寿放声一笑,道声:“有潜”,黄衫飘拂,一掌击了过去。

华天虹看这一掌敛精蓄锐,含劲不吐的是名家手法,知道此人相貌虽然丑陋,却有真才实学,当下不敢怠慢,横拳一栓,还击过去。

东郭寿喝一声“好”!十指暴响,屈指如钧,掌心中空,嘿的一声,吐气如雷,倏地以“虚空拳”击了过去。

这“虚空拳”。虽是拳法的一种,武林中却难得见到,华天虹虽知其名。却是初次见着,看那来势什分奇突,却不知奥妙何在,只得使出一招“困兽之斗”,以攻还攻,迎面击了过去。

东郭寿早已山谷世表口中得知华天虹的底细,眼看他左手掌,便知这是他的看家绝艺,不禁哈哈一笑,化拳为掌,霍然迎去。

只听啪的一响,双掌接实,二人身于同是一晃,闪电般地盘旋一匝,拳来掌去,已是疾快地对拆起来。

这二人都是当世顶尖高手,略一交锋,同都试出了对方的斤两,两人心中同样明白,若论内力,准也强不过谁,胜负之故,要看武学造诣和临敌的经验了。

东郭寿出手不过两招,就迫得华天虹使出了看家本领,随即手法一变,左手忽击忽拿,忽而以指点戳,右手施展星宿海一派的“离心夺命掌法”,双管齐下,招招不离华天虹的要害,片刻工夫,业己疾攻了二十余招。

这一轮疾攻,有如迅雷疾电、狂风暴雨,连四外观战的人上看得透不过气来。华天虹以不变万变,始终以一招“困兽之斗”抵敌,亏得轻功桌绝,“移形换位”,“缩地遁身”,加上“空中大榆挪”绝顶轻功身怯,虽处下风,终于履险如夷,支持着个败。

东郭寿连展绝学,始终未能将华天虹击败,争胜之心越发强烈,倏地大喝一声,左手使出“漩现指力”,右手“天魔掌”、“比骨神拳”,佛门密宗“大手印”,奇招迭出,穷极变化,转眼之间,迫得华天虹招架不迭,、连连后退。

白君仪芳心大急,软剑一挥,尖声喝道:“大伙儿上,宰掉这魔教的妖人。”双腿一蹬,纵身飞扑上去。

但觉手臂一紧,已被母亲抓住,许红玫脸色沉郁,一言不发,双目神光电射,盯住激斗中的两人一瞬不瞬,白君仪臂上仿佛上了一道铁箍,瞅牙咧嘴;连连叫痛,许红玫兀自不觉。这东郭寿好似一个富可敌自的纨挎子弟,挥金如上,出手豪阔得惊人,相斗不过六七十招、他已连变十种手法,而每一种手法都是失传已久的绝学,常人会得一种,练得到家,即可雄视武林,这东郭寿竟然会得如此之多。

此时,非但许红玫和逍遥仙朱侗等惊惶失色,九阴教主脸上也是一片铁青,似东郭寿这等身负十多种惊世绝学,别人固是自愧不如,九阴教主自忖,同样的不是敌手。

转眼间,华天虹满头大汗,掌风震耳中,喘息之声隐隐可闻,幸得这一招“困兽之斗”的特长,就在于身处绝境临危挣扎,越是势穷力竭,越发能显出这掌法的神妙,东郭寿连出奇招,兀自攻打不破。然而,优劣之势过于悬殊,胜负之数不难逆料,所差不过是时间而已。

许红玫忧心忡忡,再瞧女儿那付焦的如焚、恨不得上前拼命的神气,心中更加惶急,只是自忖力弱,无法手挽大局,无可奈何,只得转眼一望九阴教主,淡然说道:“东郭教主武学渊博,无人能及,中原武林确实该向星宿派俯首称臣,神旗帮也该解散才对。”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却有极大的力量,九阴教主心头一震,暗道:华天虹纵然独霸武林,其余的人仍有活路,但若让这东郭老儿打遍中原无敌手,我九阴教岂不同样也完了?哼!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先御外侮才是正理。

这道理甚为简单,九阴教主一想就有明白,无奈嫉妒之心与自私观念作祟,要她捐弃私嫌,协助华天虹一臂之力,她却万分不愿。

东郭寿虽在激战之中,同样听到许红玫的话,不禁攫然一惊,想起昔日向东来打遍中原无敌手,结果就是激起了中原武林的公愤,一帮、一会、一教的首领,联合无量神君和周一狂,合五人之力,联手对付向东来一人,前车之鉴,焉能不防?

他乃是一派武学宗师,心机智计,非比等闲,这时明白了利害所在,顿时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将华天虹击倒,再以全力对抗九阴教主,逐个击破,务使对方一败之后,永无还手之力。

心念一决,招式又是一变,只见他左手五指如钩,招招抓向华天虹的大穴,手爪未出,指端已迸出五缕黑气,嗤嗤作响,刺耳之极,右手臂一阵劈啪声响,霍地暴长了四寸,掌如电掣,记记击向华天虹的胸口。

阿不都勒睹状,骇然惊叫道:“这是‘五鬼阴风爪’和‘通臂魔掌’!”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原来这老儿所学虽博,真本领仍旧是本门武功。

许红玫抓着白君仪的手臂一直未放,眼看华天虹打得危机迭起,险象环生,最多再打二十招,必败无疑,急忙将白君仪向后一摔,沉声道:“退远点!”呛嘟一声,拔出了肩后的宝剑。

谷世表双眉一挑,道:“伯母……”

许红玫怒喝道:“我不懂江湖规矩,也不认识你这武林败类。”许红玫虽已中年,美色未衰,身着道装,平时看去颇为和平,但她是个外和内刚之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夫妻反目,十余年不与丈夫见面。这时一摆下面孔,立即杀机盈面,谷世表心头一寒,竟然不敢还嘴。

此时情势紧张已极,九阴教主是打定主意,要等华天虹受伤落败之际再行出手,如此一来,华天虹不死,可以多一个抵敌东郭寿之人,受些创伤,她就能够趁讽崛起,抢占中原武林第一把交椅。许红玫和身负重伤的朱侗,皆是跃跃欲动,只是华天虹与东郭寿相斗至此,才不过八九十招,希望拖延一阵,尽量保全华天虹的声誉,因之迟迟未曾动手。同时间,谷世表和东郭寿的另外两名弟子已是提功聚力,准备在重要关头再出手阻拦。

忽听东郭寿一声大笑,道:“华天虹,十招之内,贫道即将要胜你。”

“你”字才出,倏地脚踩“伶仔步”,直欺中宫,呼的一掌击去。

华天虹竭力抵敌,打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这一掌来势奇幻,无从拆解,顿时侧身探臂,一招“袭而死”迎击过去。

东郭寿哈哈一笑,左手一挥,指起锐啸,疾点华天虹腕时,右掌一沉,陡然朝着华天虹的丹田击去。

他早已算定,自己前一掌攻去,华天虹会以右手指力抵敌,这后一掌顺势搏进,凌厉绝伦,端的厉害之极。

华天虹竭尽全力应敌,心神专注,已至浑然忘我的状态,一觉无力抵挡,双足一振,霍地退了半迟,堪堪闪出了敌人掌势之外。

东郭寿暗暗忖道:这小子轻功已至神而明之、随心所欲的境界,假以时日,再上层楼,那简直不知如何了。付念中,抡手一掌,追踪击去。

华天虹身法之快,已近于随念而动,但东郭寿的招术变化,飘忽如同鬼魅,前招未尽,后招又到,迫得华天虹喘息的余地也没有。

霍地,一个冷峻至极的妇人声音喝道:“笑指南天!”

此时正当剑拔署张之际,这声音来得突凡,除了华天虹,每人心中都是一·证,华人虹却是丝毫个以为斤。这声音早已与他的心灵融为一体,他闻得“笑指南天”四子,立即探臂出指,猛然栩着东郭寿的大FIK(戳去。

东郭寿一掌攻向华大虹胸上,华天虹一指戳来,身子自然一侧,这一侧并不能避开东郭寿的手单,东郭寿只须手掌一翻,便可结结实实击在华天虹胸上,但华大虹的手指势必也同时戳在东郭寿的太阳穴上。

这一招“笑指南天”,乃是极为普通的招式,在场的人个个都会。用在此时,却是最妙不过,这打法是两败俱伤,不过,无论何人,宁可胸上挨一掌,却不愿太阳穴被人戳上,东郭寿吃厂一惊,本能地闪身避让。

华天虹精神陡振,脱口一声大喝,左手一挥,猛然一掌击去。

他打到此时,方始真正地击出一掌,只听呼的一声锐啸,掌飚澎湃,地上的雨水也被卷了起来。

东郭寿惊疑未定,眼看这一掌威猛无畴,非同小可,他身在异域,不敢任性硬拼,当下挫步旋身,避开锋锐,一掌朝华人虹胁下拍去。

这两招来去,不过眨眼工夫,四外之人却已无心观战,齐齐向那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华夫人独自在前,从容不迫,直向这里走来,举步之间,如行云流水,转眼来到了近处,赵三姑手拄钢杖,秦略风手牵着小五儿,三人跟随在后,同是大步疾奔。

九阴教主心头大骇,暗道:听说文昭豁功力已散,手无缚鸡之力,怎的武功突然回复,难道传言有讹不成?

她心头骇异,其余的人同样感到惊诧。要知华夫人的武功已散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否则的话,九阴教主等也不敢一再的挑衅了。但九阴教主等目光如炬,只看华夫人来时的步伐和速度。已能确定她功力如昔,这是亲目所睹,绝对假不了的事。难怪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惊愕不已。

东郭寿可不认识华夫人,激斗之中,也无闲暇观看,但觉四周的气氛特别古怪,莫名其妙之下,只得纵声问道:“来者何方高人?”

华夫人冷冷说道:“文昭鳃。”倏地眉头一皱,喝道:“沉住气,‘翻天覆地’,‘湘子摔萧’……”

这临场指点,须得武学造诣极深,临敌经验特别丰富,思想极端敏捷才行,同时也要熟识对手的武功门路。东郭寿乃是一派宗主身份,本门武功又非中土武学,华夫人生平未曾用过兵刃,其技击造诣可谓深极,但说强过东郭寿很多,却也未必,她只能以旁观者清的地位,偶尔捕捉到先机,指点华天虹使用最为有利的招式。东郭寿的后招变化,却非她所能逆料,不过,她母子二人心意相通,华天虹只要听到一点声音,手上早已施展出去,便宜却是占得不少。

那“翻天覆地”是普通掌术,“湘子摔萧”更是“颠倒醉八仙”中的招式,这些都是华天虹幼年时练的基本武功,如果照他自己的意思,无论怎样也不敢施展出来,那知一用之下,居然将东郭寿两招极为凌厉的攻势轻易地拆解过去。

华天虹大感意外,但觉勇气百倍,对于东郭寿诡诱莫测的掌法,再也不起怯意,放开身手,蹈隙还攻,力争先机,丝毫不馁。

这一阵激斗,较之先前更为猛恶,东郭寿久闻华夫人的威名,见她在场,心中不无疑忌,不觉打消了毒念,只想华天虹先行住手,结束这一场打斗。可是,虽然约定以两百招之限,因中途一阵紧张,谁也忘了计算招数,东郭寿自负是一派掌门,又不能先行住手。

忽听华夫人沉声道:“暴……”

华天虹才听一个“暴”字,顿时大喝一声,夺起神威,一掌击了过去。

这一招名为“暴虎冯河”,据险反击,霸道无比,招式简单,却是正宗武学,圆通浑厚,无懈可击,东郭寿自负身份,不甘避让,也是猛一挥拳,硬邦邦地还击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双拳相憧,而人身子齐齐一晃,手竹同是一酸,几乎软软垂下。不料华天虹愈斗愈勇,左手一样,一掌跟着击去,东郭寿欲罢不能,只得继续迎敌。

适在此时,九阴教那幽冥殿主幽灵般地掠至场边、朝着九阴教主悄悄数语,九阴教主眼珠连转,突然将手一挥,飘然退去,幽冥殿主与葛天都追随在后,三条人影,瞬眼消逝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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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转战千里

逍遥仙朱侗见他来去如风,快速惊人,心头暗暗嘀咕,口中却是笑声不绝,道:“老鬼报上名来,大仙掌下不杀无名小卒。”

葛天都厉声笑道:“本座司理堂主葛天都。”

逍遥仙朱侗暗暗忖道:原来是个老不死,怎么投在九阴教下了?心中在想,口中却放声笑道:“死里堂主,无名小卒,本大仙饶你不死。”蒲扇一晃,霍地交到了左手,右掌一挥,一招“量尤七解”中的“袭而死”,蓦地击了过去。

这一掌古里古怪,阴损之余,明明是安着坏心,想取葛天都性命,大雨滂论中,耳目之力大减,葛天都差一点着了道儿,亏得“乱五行迷仙遁法”出神入化,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掌。

白君仪一旁观战,看得吃吃发笑,华天虹也为之芜尔,九宽大。

白君仪星眸一横,叫道:“人家还没有讲,你就讲这么多。”

华天虹道:“哦!你讲吧!”

白君仪抿嘴一笑,道:“这套步法五行错杂,阴阳倒礼铺有神鬼莫测之妙。练好这套步法,上阵临敌,先已立于不敌之地。”

华天虹暗暗想道:这不是与我讲的完全一样、想着口齿一张,要待讲话,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怕她撒娇撤痴,忙又将口闭住。

忽听逍遥仙朱侗道,“葛老鬼,你是几时投入九阴教的?”

葛天都冷冷说道:“老夫是上代教主座前旧属,老匹夫有何屁放?”

白君仪伸手在鼻端煽动几下,道:“嗯!什么气味,好难闻。”

华天虹微微一笑,低声道:“别捣乱,九阴教主眼珠乱转,不时看到你的身上,你防着她突然向你下手。”

白君仪大为得意,攀住华天虹的肩头,垫起脚跟,附耳说道:“她想我拜她为师,哼!你再要撇下我,我就投入九阴教下,杀人放火,专干坏事。”

华天虹尧尔一笑,静听朱侗讲话,那知朱侗问了一句,白君仪一打岔,也懒得开口了。

九阴教本是一个秘密教会,三十年前,也曾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但因行踪隐秘,从不公开行事,教中人物的底细,一般人都不清楚,这一次重出江湖,九阴教主估定可以一鸣惊人,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这才大张旗鼓,公然在建酪大会上出现,原只望一举慑服整个武林,不料华天虹脱颖而出,将江湖局面镇住。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九阴教主骑虎难下。也只好与华天虹周旋到底了。

逍遥仙朱侗昔年闻过葛天都之名,只是不甚了了,对其武功门派更是毫无所知,久战不下,忍不住想出言撩拨,摸一摸葛天都的底子,却因打得正紧,讲话甚力吃力,再则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因之也就作罢。

葛天都久战不胜,心头也是恼怒异常,突然欺身进击,连、走险招,掌落如雨,一连攻了八招。这八掌如电激风扬,凌厉无比,逍遥仙朱侗身法没有敌人快捷,出手落后一步,这时身居下风,勉强拆解了这八招,身手愈趋迟滞,蚩尤三招虽然威力大极,却是无法出手。

葛天都睹状大喜,鼻中冷冷一哼,霍地转到了朱侗背后,抡手一掌,喝一声:“着!”逍遥仙朱侗心神暗凛,情知躲闪不掉,迫得腰肢一拧,一式“犀牛望月”,挥掌迎了过去。

如此硬接硬架,朱侗出手仓促,架式不稳,五成功力也难以用足。葛天都若是一掌击下,朱侗非吃大亏不可,但葛天都自恃身法快捷,胜券在握,且因对方尚有四人未曾动手,己方人少,不愿多耗真力,因之一见朱侗翻身迎击,顿时身形一晃,转到朱侗背后,仍是一掌拍下。

朱侗惊怒交迸,但却不及细想,本能地回过身来,一掌迎击上去。

这一招朱侗迫得以左掌迎敌,力道更是削弱,但葛天都立意炫耀身法,哈哈一阵狂笑,瞬眼之间,三度转到了朱侗背后。

这等身法,正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华天虹、许红攻和白君仪三人在一旁看着,脸上都变了颜色。华天虹几度想上前解救,但九阴教主早料到这点,这时满面狞笑,鬼头杖摆好了姿势,只等华天虹一动,她便一杖击去、

许红攻见势不佳,想起女儿与华天虹那般亲呢,好事必然能谐,神旗帮眼看是作了女儿的嫁妆,陪嫁给侠义道了。当下顾不得被人讪笑,飘身上前道:“葛堂主好身法,贫道请教了。”

九阴教主怒喝道:“许红攻!江湖规矩何在?”

白君仪佯装不懂,道:“什么江湖规矩?”

许红攻本来因为朱、葛二人是单打独门,自己中途插手,有点不好意思,九阴教主再一指责,不禁脸上一红,身形一顿,裹足不前。但葛夭都正当激战之下,无暇分辨身外之事,一觉许红攻跃了过来,只怕已经到手的胜利溜去,急忙化虚为实,掌势一沉。霍然拍下。

他随在朱侗背后转动,双掌回环下击,这一招恰是使的左掌,力道难免稍弱,饶是如此,这一掌若是击上朱侗后心,朱侗仍旧得心脉碎裂而死。

逍遥仙朱侗输的只是轻功身法,其余的却是未必不如,耳听脑后生风,知道这一掌无论如何逃避不了,危急中,咬紧牙根,身子猛地一转,避开要害,硬挺这一掌。

只听“噗”的一响,葛天都这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朱侗左肩之上,打得朱侗肩骨碎作十余小块,脚步踉跄,一连窜出六步,始才稳住身子。

阿不都勒急忙跃了过去,伸手搀住,逍遥仙朱侗微微一笑,将头摇了一摇,暗提真气,压下冲到喉间的血气,双目一翻,朝着葛天都道:“葛老儿,老夫败得不冤,改日再行领教。”

葛天都傲然一笑,道:“本座随时奉陪。”

建蘸大会上逍遥仙朱侗恶斗数日,毙敌无数,但却毛发未伤,在场之人有目共睹,今日败在葛天都手下,左肩骨碎裂,一条手臂是废定了,难怪葛天都感到骄傲。不过,似朱侗这般认败服输,光明磊落的态度,近数十年来,江湖上已是难得见到,众人心间,也不禁暗暗钦服。

只听葛天都哈哈一笑,道:“白夫人不是有兴赐教么?老朽不才,这厢领教了。”

许红玫人已上前,对方公然挑战,自然不能退缩,当下朝着葛天都的右腿一瞥,淡然说道:“尊驾请用兵刃。”

葛天都掀眉笑道:“夫人好眼力。”撩起裤脚,抽出了一根金晃晃的点穴撅来。

白君仪暗暗忖道:这厮的步法难以捉摸,母亲出阵,若有失误,岂非大力不值。

心念一转,顿时掣出软剑,飘身上前,但却暗暗将华天虹拉了一把。

许红玫双眉一皱,道:“君仪退下,葛堂主武功高强,非你所能抵敌。”

白君仪挡在母亲身前,道:“娘是何等身份,区区一名堂主,值不得你亲自出手。”

目光一转,朝着葛天都冷冰冰说道:“你那步法不错,我与你走几回合。”软剑一挥,刷地一剑削去。

葛天都睹状,不禁暗暗心喜,心想这是天赐良机,让自己擒住白君仪。擒住了白君仪,何愁华天虹不交出金剑?但见许红玫立在一旁,非但不退,反而抽出了肩后的宝剑,显然的,白君仪若是遇险,许红攻一定会出手抢救。

他心念电转,知道一击不中,就无第二击的机会,当下身形一晃,避过软剑来势,非但不出手还击,反而倒执着点穴撅,将右手背负在身后,仅以左手应敌,许红玫见了,果然朝后退去。

但听白君仪冷冷说道:“我就不信,你单凭一只左手,就能胜过我软剑。”

葛天都放声笑道:“老夫就凭这只左手,罩十招内胜不了你,立即将左手剁下。”身形一侧,不退反进,伸手朝白君仪的右腕扣去。

白君仪冷冷一哼,皓腕一翻,刷刷刷连攻三剑。

这三剑是她压箱底的本领,倾囊倒了出来,葛天都有心转向她的背后,但见她剑势如孔雀开屏,封住了两侧的去路,无可奈何,只得朝后闪退。

他连退三步,但却一气呵成,看去就不过飘然一退,而且不疾不徐,不近不远,间过三剑,身子依旧是在自君仪面前,举止从容,如行云流水,华大虹的轻功虽已登峰造极,论到清雅飘逸,却也自愧弗如。

葛天都闪开三剑,倏地哈哈一笑,举乔一挥,轻飘飘拍出一掌。

这一掌轻描淡写,看似无甚威力,其实后着连绵,隐藏着无穷的变化,葛天都料想白君仪必堕自己毅中,一掌击出,自己也忍不注得意。

白君仪果然看不出这一掌的奥妙,软剑一翻,径削敌人手腕。

葛天都傲然自得,只见他左顾右盼,漫不经心地屈臂沉肘,饼起食中二指,倏地朝白君仪腕脉点去。

这一招变化奇快,白君仪骇得缩手,仿佛遇上毒蛇噬腕一般。

只听许红攻峻声道:“君仪退下。”

华天虹早知葛天都怀意不善,睹状之下,顿时踏上了一步。

九阴教主同时迈出一步,诡笑道:“你若技痒,老身奉陪。”

这些都是同时间的事,葛天都前招未尽,后招又至,只见他手腕一翻,变点为拂,依旧是朝着白君仪右手腕脉袭去,疾若电掣,愈来愈为凌厉。

白君仪心神大凛,双足猛蹬,抽身疾退,那知葛天都胸有成竹,他右手金撅摆在背后,随时准备着对付许红攻,左手却似灵蛇飞舞,攻袭不歇,仗着轻功卓绝,如影附形,紧迫白君仪不舍。

倏地,阿不都勒伏身一窜,霍地扑到了葛天都背后,手挺短剑,猛地刺去。

九阴教主惊喝道:“葛堂主留神。”

阿不都勒蓄势已久,这一击迹近暗算,猛烈之处,仿佛搏浪一锥,葛天都闻得教主呼喝,心头方自一凛,一股尖厉的剑风业已袭到背上,间不容发之际,急展“乱五行迷仙遁法”,闪电般地朝一旁掠去。

只听当的一声,葛天都的点穴金撅、阿不都勒的短剑,同时掉落在地上。

葛大部闪避得不谓不快,但阿不都勒不是泛泛之辈,短剑门的武功更有其独特的诡异之处,阿不都勒眼看一剑刺空,顿时掌心一挺,脱手掷出短剑,这一剑虽然未能贯入葛天都背心,却刺着了他的手腕,那伤口深达一寸,再偏一点就切断了腕脉。

葛天都一掠两丈,左手抓着右腕,咬牙切齿道:“小狗!老夫若不取你的性命,誓不为人。”

阿不都勒年纪虽幼,却天生有维吾尔人那股膘悍,闻言之下,坦然无惧,俯身拾起短剑,随即一脚,将葛天都的点穴锨踢得激射过去。

华天虹目光一转,朝着九阴教主道:“教主是否有意认真一搏,与在下分判一个高下?”

九阴教主嘿然笑道:“老身倒有这个意思,不过有一个条件。”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什么条件?”

九阴教主漠然道:“你是明知故问。”

顿了一顿,接道:“若是老身胜了,你须交出金剑,这条件宽大得很。”

白君仪接口道:“若是咱们胜了呢?”

九阴教主冷冷一笑,依旧朝着华天虹道:“你若得胜了,老身开笼放雀,顾驾音叛教之事,就此作罢,永不追究。”

白君仪叫道:“不行!顾骛音的死活,咱们不管。”

许红攻怒叱道:“丫头闭嘴!华公子的事,不用你乱作主张。”

华天虹暗暗忖道:我若说明并未寻到金剑,九阴教主定然不信,丙灵子又已身死,如果金剑不在那小楼中,这黑锅就背定了。当下一扬手中的铁剑,肃然道:“教主得胜,在下奉赠此剑,在下若是侥幸获胜,就请教主剔除顾骛音的教籍。”

白君仪叫道:“不公道。”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纵然不公道,那也无可奈何。”

白君仪奇道:“为什么?”

华天虹笑道:“我若败了,别说兵器保不住,性命也未必能保,若是侥幸得胜,除了顾驾音的事,还能要求些什么?”

白君仪伸手一指九阴教主,道:“咱们胜了,叫她自刎以谢天下。”

华天虹哑然失笑,道:“你不懂,这位教主只能守小信小义,教她以性命打赌,那可是白讲了。”

九阴教主双眉一掀,怒道:“小子!你凭着什么,敢下这样的断言。”

华天虹含笑道:“那一株灵芝明明是顾驾音私有,教主竟能欺骗咱们,说是教主所有之物。就凭这一点,在下看透了教主的为人。”

九阴教主冷冷一笑,道:“九阴教的弟子连性命也是老身的,更何况身外之物!这种规矩并非自老身开始,我看你是孤陋寡闻吧?”

华天虹暗暗想道:这种解释虽嫌牵强,倒也能够自圆其说。当下脸色一整,道:“条件如尊意,在下勉力一战,教主将中证人请出来吧!”

白君仪既感赌注不公平,又知华天虹毫无把握,心中极不愿意有此一战,但徒自急煞,却恨没有左右大局的力量,这时听说请中证,不禁暗喜,挺身而出,道:“我算一个。”

九阴教主朝白君仪凝视一眼,突然转面喝道:“是哪几位?该出来了。”

原来有人躲在暗中,只是除了华天虹和九阴教主,别人都未发觉,这时顺着九阴教主的目光望去,才见左方一条窄巷中,鱼贯走出了四人。

这四人都是头挽道譬,身着杏黄色的及膝大褂,大袖才到腕寸,看似僧袍,却是圆领当胸开岔,脚上穿的都是薄底皂靴,高腰白袜,腰上都勒着一条腰带。

这四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腰带,当先一人是个酱红脸色的老者,腰带是一条紫金打造的苍龙,那条金龙长约九尺,头尾大如酒杯,身子仅有小指粗细,那龙首镌搂得栩栩如生,身子虽然细长如绳,却是鳞甲密布,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鳞甲都能活动,具体而微,奇巧之极。

这前面三人都是狮鼻掀唇,五岳朝天,长相奇丑无比,最后那青年却是唇红齿白,脸色如玉,只是双眉斜飞入鬓,两眼煞气甚浓,令人见了不太舒服、

此时,四人鱼贯而行,缓步走了过来。当先那老者空着双手,第二人双手捧着一座血光做舵的宝鼎,鼎中升起一股轻烟,虽在走动之际,那股轻烟仍旧是笔直地上升,令人一见即生诡异之感,同时,那鼎中异声不绝,好似有不少毒虫在爬动。

四人徐徐走来,白君仪双眼先是盯着前面老者腰上的紫金龙发怔,突然望见了最后那白脸少年,不禁“哦!”地惊呼了一声。

华天虹也是心头一怔,原来那少年乃是无量神君的弟子谷世表,众人一看这批黄衫人的穿着打扮,已知乃是星宿海魔教中的人,只不知谷世表何时投入了魔教。

走在前面的老者来至场中,眼珠转动,飞快地将每人扫视了一眼,倏地怪笑一声,道:“这里不是有人较量武功吗?老夫做个中证人,不偏不倚,保证公允。”

说话中,那个捧血鼎之人已走到场中,将鼎放在九阴教主与华天虹之间,随即匍伏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谷世表和另外那个中年男子也随同跪拜,神色之间,一片虔诚惶恐之色。

华天虹暗暗忖道:久闻星宿派有许多诡异的手段害人,来者不善,我且莫要着了人家的道儿。

忖念中,发觉九阴教主目视血鼎,脸上布满了戒惧之色,当下暗暗警惕,朝那红脸老者道:“这一位高姓大名,毛遂自荐,莫非也有目的?”

那黄衫老者道:“贫道东郭寿,来得鲁莽,倒叫公子见笑了。”说罢之后,哈哈大笑。

阿不都勒朝华天虹低声说道:“他是星宿派的掌门人,也就是魔教的老祖。”

原来星宿派的根据地在星宿海,武功诡异,自成一家,嫡传的弟子并不大多,只是每个弟子都广招生徒,那徒子徒孙遍布于青、疆、蒙、藏和西域各地,深入民间,数目多得无法数计,非僧非道,一般称为魔教,星宿派的掌门祖师也就是魔教的老祖。

华天虹因其曾至客栈中侵袭过一次,本来不愿假以同色,转念一想,对方终是一派武学宗师的身份,于是将手一拱,道:“原来是东郭教主,在下一时眼拙,多有得罪。”

东郭寿仰天哈哈道:“今番东来,听得江湖人士言道,中原武林高手虽然不少,却以华公子和九阴教主为翘楚……”

九阴教主见他将自己的名字安在华天虹之后,心中怫然不悦,不待他将话讲完,顿时冷然一笑,道:“道听途说,作不了准,要不道友也算上一脚。”

只听白君仪亮声叫道:“好啊!你们两位教主先较量一下,看看哪个教主是真,那个教主是假?”

东郭寿掀眉大笑,道:“这位姑娘美艳如仙,不可方物,想必就是中原第一美人白君仪了。”

白君仪脸上一红,忖道:这人长相虽是难看,讲话却不难听。当下暗暗一扯华天虹的衣袖,悄声说道:“我瞧这人并不很坏,如若动起手来,你剑下留一点情。”

华天虹笑道:“不打岔,到伯母身边去。”

白君仪扑啼一笑,转到华天虹背后藏起,却是不到母亲身边去。

那谷世表一到此处,就显得神不守舍,两道直勾勾的目光,一直侈在自君仪身上。

早在华天虹出道之前,谷世表就已拜倒在白君仪裙下,百般追求,不遗余力。他原也知道白君仪倾心于华天虹,只是两人始终未曾融洽,他虽然妒嫉,却还能够忍受,心中也还存着万一之想,如今突然见着两人这亲密之状,显然好事已谐,自己的一片痴情是付诸流水了。霎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天地间除了仇恨再无别的。

只见他脸色如同死灰,两目一翻,恶毒无比地瞪了华天虹一眼,一言不发,大步走到那血鼎之前,盘膝坐下,伸出双手,插入鼎口之内。

人时大雨初停,地上积水盈寸。谷世表视若无睹,席地坐在水中,双手刚一插入血鼎,鼎中顿时传出一阵沙沙声响,似有千万只毒物争抢美食。

只听谷世表咬牙一哼,脸上肌肉痉孪不已,神情痛苦,看去极为狰狞。

众人睹状,齐齐一怔,不知他闹的什么把戏。但听东郭寿哈哈一笑,道:“这是小徒谷世表,他入门日浅,急于练成绝艺,诸位请勿见笑。”

白君仪一听那血鼎的声响,身上就感到发毛,这时躲在华天虹身后,怒声喝道:“谷世表,要练功夫走远一点练,别在此地惹厌。”

谷世表闻言双目一翻,朝华天虹冷冷望了一眼,随即垂下眼皮,闭目打坐,提气运功起来。东郭寿甚为得意,鹰目转动,一顾华天虹、九阴教主,道:“两位既然要一较高下,何妨施展几招绝学,也让我等开一开眼界。”

此人来意不善,华天虹与九阴教主拼斗,他多少能收渔人之利。这点道理,华天虹与九阴教主同都明白,只是两人都不出言点破。]九阴教主沉吟半晌,倏地朝着华天虹淡淡说道:“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武学之道渊纳海藏,只有庸材下驷,才会热中于前人的遗泽,那金剑是种祸之源,乱人心意,依我良言相劝,你当众毁去,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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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章险渡难关

华天虹冷冷一哼,忽地冲初船边,抓起胁下那人,猛然掷了出去,随即腾身飞起。

九阴教主大吃一惊,扑到船边,顿足狂呼道:“姓华的!老身与你势不两立。”

浮在水面的人也是齐声惊呼,有些心思敏捷之人,立即扭转国身,冲波破浪,急向岸边赶去。

但见华天虹跳上半空,落下来时,适才被他抛出去的人正好在他脚下,被他当作垫脚之物,他双足在那人身上一踏,二度腾身而起。

他第一跃几达六丈,再度一跃,又是四丈七八,人在半空,已将铁剑扬回腰间,身形下坠,眼看将要落到河中,突然右足在左脚背上一点,双掌一翻,霍地向下一按,施展梯云纵的绝顶轻功,身子三度腾起。

上岸之后,突然跃出了白君仪,鼓掌欢呼道:“好哇!啊哎!”

原来华天虹接连三纵,横渡了十四五丈宽的河面,这等轻功,可算得惊世骇俗了,但那船只离岸足有二十丈远,他虽竭尽所能,依旧落入了河内。

九阴教的人散在河中,直等船沉,就要在水中抓人、想不到华天虹突出奇兵,陡然逸出了恁远,再来追赶,自是迟了。

白君仪大喜若狂,奔到水边,伸着双手,口中却连声叫快,华天虹水性虽然不佳,游这五六丈距离,倒是满不在乎,须臾泅到岸边,被白君仪一把拖到岸上,拉着就跑。

华天虹急道:“别忙,等一等!”转身立定,游目朝河上望会。

白君仪双足乱跳,娇声叫道:“快!咱们去取金剑,快!”

华天虹笑道:“不要吵,丙灵子狡诈绝伦,他的话未必是真。”

白君仪知道他不肯离去,乃是悬念玉鼎夫人的安危,不禁大发娇嗅,只是华天虹既不肯走,她使尽力气,也无法拉得动他。

此时,九阴教一个手执短剑的老者,疾箭般地游到了岸边,身形一仰,就待窜上岸来。

华天虹铁剑一震,笑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那老者骇然色变,猛一转身,一下退了两丈,眼望岸上,不知如何是好。

华天虹游目四顾,发觉对岸下游有人日出水面,情知那批人正在擒拿玉鼎夫人,心头暗暗耽忧,只是鞭长莫及,空自发愁,爱莫能助。

白君仪照他满脸关注之色,不禁醋意大起,暗道:我点他的穴道,当下骄指一戳,偷偷向华不虹腰上点去。

这一指认穴奇准,出手轻重恰到好处。哪知华天虹肌肉一颤,她这一指已失效应。

白君仪双足乱跳,叫道:“快走嘛!逍遥仙朱老前辈挡九阴教的二十名高手,性命危如累卵。”

华天虹霍然一惊,道:“怎不早讲?”抓住她的手腕,疾向上游奔去。

这黄河南岸,乃是黄土平原,既少树木,亦少房邑视界极广,华天虹奔到堤上,立即发觉远处有一群人在混战,略略一数,竟有三四十人,急忙脚下一紧,奔驰过去。

赶到近处一瞧,交战之人一方是九阴教的幽冥殿主和十多名手下,另一方却是神旗帮的许红玫、白紊仪母女,也有十来个属下,另外两人,一个是红光满面,矮矮胖胖的逍遥仙朱侗,一个是重伤初愈的彭拜。

许红玫仍旧是道姑打扮,手执宝剑,与幽冥殿主相斗正激,其余的人捉对厮杀,打得如火如荼。九阴教的人较多,那引荐堂的申堂主被人点住了穴道,躺在地上,九阴教下四个人企图将那申堂主救回,逍遥仙朱侗手挥蒲扇,独立挡这四人,嘻嘻哈哈,打得最为热闹。

逍遥仙朱侗一见华天虹奔来,老远就叫道:“星二,你好啊!”

华天虹笑道:“你老人家好。”

白君仪拉着华天虹的手,极为兴奋地道:“咱们快上,料理了这批人,赶回洛阳取剑。”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取剑倒是无妨,就怕丙灵子所言不实,那就让九阴教的人笑话了。”

白君仪道:“不管怎样,趁那母老虎未到,咱们先将她这批手下狠狠地揍上一顿,出一口乌气。”

华天虹听她将九阴教主唤作母老虎,不禁尧尔一笑。正待上前助阵,忽然发觉彭拜与白素仪同在一隅,彭拜掌指兼施,威风凛凛,白素仪每有危机,他即出手照应,心头一动,忖道:彭大哥英武过人,与白家大小姐恰是一对,这两人若能结成眷属,正是天作之合,再好不过,我且别忙上前,让他俩并肩应敌,多打一会。

白君仪见他欲前又止,不禁大急道:“怎么样嘛?再不动手,大批敌人拥到,咱们又处在劣势了。”

华天虹含笑道:“你别乱嚷,免得摇动了军心。”

伸手一指,悄声道:“瞧瞧你娘的剑法,你两成都未学到。”

白君仪撇嘴道:“哼!不管怎样,胜过秦碗凤就够了。”

华天虹哑然失笑,却不便接口。白君仪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大急。

只见她眼珠一转,撒腿就跑,口中高呼道:“天虹快走,迟恐不及。”“及”字出口,人已奔出数十丈外。华天虹眼看双方激战方酣,想那九阴教主一到,无人抵挡得住,放心不下,驻足不动。

但听许红攻急声叫道:“华公子,你快追去,看那丫头是何事惊慌?”

华天虹敬重许红攻的为人,自来将她视为尊长,见她如此吩咐,不好意思违拗,只得朝着白君仪追去。

那幽冥殿主见两人所去的方向正是洛阳,心头暗暗忖道:不好!这二人奔向洛阳,定是去取金剑。

心念一转,顿时纵身跃退,挥手喝道:“九阴教的人随我走。”说罢之后,立即追赶下去。九阴教的纷纷赶去。

华天虹风驰电掣,展眼追上了白君仪,一把将她攫住,道:“你慌慌张张,闹什么鬼?”

华天虹讶然道:“为什么?”

白君仪吃吃笑道:“咱们跑在前面,那金剑是笃定归咱们了。”

华天虹道:“我不相信单是此事令你高兴,你快讲明白,否则我将你扔下河去。”

白君仪一笑,道:“哼!告诉你也无妨,你老想逼我回家,如今我娘来了,你还不要她领我回去?我不溜掉,岂不成了傻瓜?”

华天虹失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你流浪在外……”

白君仪急道:“我死也不回去,你逼我回家,我就寻死。”吃吃一笑,接道:“回到山中,我还是得溜出来,反正是跟定了你,这叫做前世冤家,知道么?”

华天虹微微一笑,暗道:她还有家可归,有父母和姐姐爱护,骛音如今成了九阴教的叛徒,孤苦零丁,无亲无友,茫茫人海,何处是她的归宿?

想到此处,不禁黯然神伤,满腹欣喜竟化为乌有。

白君仪却是兴奋异常,手舞足蹈,吵吵嚷嚷道:“跑快一点,老天,跑快一点。”

华天虹道:“九阴教主尚在后面,咱们这面的人与她遇上,大为不妥,我想还是转去瞧瞧的好。”

白君仪先是一惊,继而笑道:“不要紧,咱们愈是跑得快,九阴教主愈是心急,越发追得紧,娘虽打不赢她,也不致轻易落败,九阴教主志在金剑,定是全力追赶咱们,不会自我麻烦。”

华天虹一想,这判断甚为有理。忖道:骛音处境十分凶险,我且先将金剑抢到手内,再与九阴教主谈判,看看能否和解。

心念一决,顿时竭尽轻功脚程,携着白君仪风驰电掣而去。

疾驰了两三个时辰,赶回洛阳城内,已是夜幕深垂、万家灯火之时;刚刚进城,忽然下起倾盆大雨,华天虹拉着白君仪闪到街檐之下,道:“你找一家馆子进食避雨,我去搜寻金剑,回头再来找你。”

白君仪喘了一口大气,抬手一掠鬓发,道:“不要,咱们一道。”冒着大雨,当先奔去。

华天虹睹状,只得随同奔去,须臾来至协兴客栈对面那药铺门外,白君仪伸手一指阁楼的窗户,道:“就是那小楼上,是个堆放药材的地方。”

华天虹道:“随我来。”

白君仪急道:“等一等。”说罢奔入了药店之内,向店伙讨了一物。

华天虹奇道:“你干什么?”

白君仪道:“借个火种,你身上带着火招么?”

华天虹摇头一笑,转到左侧,携着白君仪腾身而起,跃至小楼窗外,推开窗户,飘身进入室内。

白君仪道:“掩上窗门,我来搜寻金剑,你守住窗口,别让敌人进来。”

华天虹关上了窗门,守在一旁,白君仪燃起火种,在药材堆中拣了一束枯枝点燃,权充火把,交给华天虹执着,顾不得浑身湿透,立即开始搜寻金剑。

白君仪是江湖行家,对于翻箱倒筐,搜寻宝物之事十分内行。她略一打量,立即跃到梁上,将一切可以收藏物品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连瓦缝和墙壁缝隙也不放过,只是并幸搜寻到那柄金剑。

那一束枯枝因是药材,当着火把燃烧,斗室之内,顿时弥漫起一阵浓重的药味。华夭虹嗅一嗅,笑道:“这是什么药材?若是贵重之物,焚毁掉就可惜了。”

白君仪接口道:“问你老婆去。”飘身下地,搬动药材,四处搜寻。

华天虹走到白君仪身旁,高举火把,为她照亮,见她衣衫已被雨水打湿,这时又忙得满头大汗,不禁大为感动,道:“你在一边歇息,待我来搜寻一下。”

白君仪道:“这里尽是尘土,脏得很。”嫣然一笑,接道:“丙灵子那混蛋,他点住我的晕穴,将我塞在这堆药材下面,我清醒过来时,发觉眼前漆黑,身上压满了柴草,还道我已经死去,到了九泉之下哩!”

华天虹道:“这老道可恨又可怜,他大拇指内插着一根毒钉,穴道一解,势必丧命。”

白君仪道:“活在世上害人,死了正好。”语音微顿,接道:“他的脚是怎样破的?”

华天虹道:“是玉鼎夫人那异兽雪狸咬的。”

白君仪道:“他脸上呢?是你打他的耳刮子?”

华天虹道:“是我以酒箭喷的。”

白君仪星眸一睁,道:“酒箭?”忽将手中一捆药材猛力朝地上一掼,双足一跳,叫道:“好呀!人家身在虎口,连死都来不及,你却在寻乐子,陪女人喝酒,好痛快呀!好心肠呀!我……我跟你拼命”

华天虹赦然一笑,道:“不要大叫大嚷,将药店老板叫上来啦!”

白君仪仰面大叫道:“我要叫,我……”

华天虹急忙伸手,将她的嘴巴捂住,忽听“砰”的一声,窗门震开,九阴教主飞身扑了进来,身子带起的疾风,扑灭了华天虹手中的火把。

室中顿时一片黑暗,华天虹吃了一惊,疾忙抽出铁剑,挡在白君仪身前。

忽听白君仪拍手欢呼道:“中毒啦!中毒啦!倒也!倒也!”

九阴教主扑入室内,鼻中立时闻到一股奇异的药味,心中方自惴惴,只怕是中了华天虹的暗算,忽听白君仪如此一叫,不禁骇出一身冷汗,身形电闪,猛地窜出了窗外。

白君仪笑得打跌,奔到窗口,朝下望去,只见大雨滂沦中,九阴教主站在街心一动不动,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看那样子,正是在提气运功,驱除体内的“毒气”,下禁哈哈大笑,道:“九阴教主,你中了长白山的参毒,赶快回家安排后事。”

华大虹低声道:“不要乱叫,这又不是自己家里。”

白君仪吃吃一笑,忽见几条人影如飞而至,当行一个体态娇小的道姑,正是白君仪的母亲许红攻,随后二人是九阴教的幽冥殿上和逍遥仙朱侗,过了一忽,那司理堂主葛天都挟着丙灵子飞掠而到,白君仪和华天虹见他挟着一人还如此快速,不禁同是一惊。

原来司理堂兼掌传功之责,司理堂主又称传功堂主,九阴教弟子们的轻功和“乱五行迷仙遁法”,多数是葛天部所传授,他的轻功造诣特深,脚程之快,比之九阴教主亦不稍逊。

凡人停下身来,俱都喘息不已,逍遥仙朱侗将蒲扇顶在头上,遮挡大雨,仰面望了半晌,叫道:“星儿,你们闹什么鬼?害得我老人家差一点跑断了气。”

华天虹闻言,急忙飘身跃下,含笑道:“晚辈一时糊涂,你老人有莫怪。”

转身朝着许红攻躬身一礼,道:“夫人您好。”

许红攻蔼然一笑,还礼道:“公子勿须多礼,令堂玉体康泰么?”

九阴教主觉出自己并未中毒,倏地双目暴睁,怒声道:“华天虹!金剑拿来。”

白君仪飘身而下,紧傍着华天虹站定,道:“谁欠你的金剑银剑?”

言犹未了,黑暗之中蓦地窜出一条人影,厉吼道:“狗贼道,偿命来。”

声到人到,一道银光脱手而出,恍若电光一闪而没。

葛天都大吃一惊,身形一转,陡然掠开丈许,怒叱道:“什么人?”

众人齐齐一惊,转而望去,大雨之中,站定一个满面悲愤之色的少年,正是一剑盖中原向东来唯一生存的弟子阿不部勒,丙灵子背心上却插着一柄不盈尺的银剑,深没至柄。

葛天都惊怒交迸,一探丙灵子的鼻息,发觉业已气绝,急怒攻心之下,也不管教主的意旨为何,摔下丙灵子的尸体,厉吼一声,立即朝不阿都勒一掌劈去。

华天虹急忙喝道:“兄弟留神。”

阿不都勒双足一挫,避开了这一掌,葛天都身为九阴教的堂主,亲自看管俘虏,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人害了俘虏的性命,非但失败,而且颜面无光,怒不可抑之下,一击不中,追上又是一掌。

华天虹一掠而上,拔出了丙灵子背上的短剑,抖手一掷,道:“兄弟接剑。”

只听嗤的一声锐啸,一溜银光直奔葛天都背心,华天虹的手劲何等强猛,葛天都耳听风响,骇得猛一仆身,那短剑掠过葛天都头顶,再奔阿不都勒胸膛。

阿不都勒眼看短剑劲风震耳,其疾如电,来势毫不衰竭,眼看无法接住,只得横闪一步,避让开会,岂料华天虹用的是一种名为“大还劲”的力道,那匕首射到阿不都勒身前,陡然停止不动,顿了一忽,始才二度前进,阿不都勒微微一怔,一把扫队住了剑柄。

葛天都怒火如焚,虽见阿不都勒有了兵刃,依旧毫不迟疑,欺身直上,一掌击了过去。

阿不都勒傲然不惧,身形一侧,还击一剑,展眼间,两人在倾盆大雨中激斗起来。

要知葛天都是九阴教的传功堂主,负传授教下弟子武功之责,其本人的武功造诣自是不凡,照理来讲,丙灵子挟在他的手下,阿不都瞰是无法杀害的。只是此刻大雨倾盆,视线不清,雨声浙沥,听觉受到阻扰。再者九阴教主正与华天虹讲话,大家的庄意力都在他两人身上,以致阿不都勒一击得手,连九阴教主也来不及阻挡。不过,阿不都勒是向东来的入室弟子,武功得有真传,葛天都要将他击倒,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激战中,只见葛天都身形如同鬼魅,紧附在阿不都渤身前,出掌如电,招招不离、可不都勒的要害,阿不都勒自始即落下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但他短剑门的武功别辟蹬径,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使那长不盈尺的短剑,手法极为诡异,近身肉搏,威力尤其强大,一寸之间,葛天都还奈何他不了。

华关虹看了一会,知道阿不都限于功力,久战之下,必然落败,当下暗暗戒备,打算在他,临险之际,出手救援,但又发觉九阴教主窥伺在侧,一副跃跃欲动的样子。忙以“传音入密”之术对逍遥仙朱侗道:“向老前辈六名弟子已死了五个,眼下就剩这阿不都勒一人,咱们若不保他安全。对不起死去的向老前辈。晚辈对付九阴教主,你老人家关照阿不都勒一下。”

逍遥仙朱侗微微颔首,双目炯炯,随着激战中的两人打转,闭口不语。

九阴教主恼怒已极,她料想金剑已落华天虹手内,《剑经》眼看是华天虹囊中之物了。她心念电转,急谋对策,但见己方只有三人在场,对方有华天虹。朱侗和许红攻三人抵敌,大致是旗鼓相当。白君仪和阿不都勒虽不足虑,但己方既无绝对优势,如何能迫使华天虹交出剑来?

她穷恩竭虑,找不出制胜之道,但觉无论如何,不能放华天虹离去,想来想去,突然想出一条下策,当下亦以传音入密之法,朝着身旁的幽冥殿主道:“我守定姓华的小儿,你火速离去,召集全教弟子,不惜一切,务必将文昭豁擒到手内,快走。”

幽冥殿主电扫对方一眼,嘴唇微动,暗道:“对手人多,教主……”

九阴教主脸上泛起一阵怒色,道:“姓华的一练《剑经》,九阴教永无出头之日。赶紧走,记着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务必达成目的。”

幽冥殿主闻言,一声不响,转身疾驰而去。

白君仪睹状,一推华天虹道:“快点截住。”

华天虹讶然道:“干嘛?”

白君仪急道:“她去搬兵。”

忽又想到不是,改口道:“反正没有好事,咱们别让她走。”

华天虹道:“咱们不能赶尽杀绝,让她去吧!”

白君仪急得跳脚,恨不得自己追去,但那幽冥殿主早已走得踪影不见了。

许红攻睹状,不禁秀眉一皱,暗暗忖道:这丫头向来大模大样,装点得凛然不可侵犯,如今忽地毛手毛脚,一付猴儿样了?

但听葛天部大喝一声,翻掌一挥,直向阿不都勒胸口击去。这一掌去势奇快,凌厉无匹,阿不都勒终因年纪太轻,功力不足,勉强斗了三十余招,气力已告不支,眼看敌人手掌击倒,竟是力不从心,招架不及。

逍遥仙朱侗早在一旁戒备,睹状之下,顿时晃身向前,道:“老鬼看掌。”

他口说看掌,却是一扇挥去,一阵劲风挟着雨点,袭到了葛天都背后。

这一阵劲风并不强猛,只是面积广阔,大异寻常,葛天都大骇,暗想这是什么掌风,力道如此阴柔,当下不敢招架,身形一晃,霎时飘开了丈许。

逍遥仙朱侗面有惊色,不禁哈哈大笑,蒲扇一摇,道:“这是巨灵掌,未曾练得到家,老鬼莫要见笑。”

葛天都怒发如狂,霍地一声厉啸,欺身直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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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恐吓诈骗

华天虹微微一怔,道:“教主有何高见?若能善罢甘休,在下必定委曲求全。”

九阴教主纵声笑道:“老身有一个主意,非但善罢甘休,而且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祥和,就只怕你二人不识好歹。”

白君仪嫣然笑道:“哟!有这等好事,何以不早点讲、嗯!我猜教主的意思,定是想把玉鼎夫人下嫁给他。”说到“他”字,玉指一伸,朝华天虹指了一指。

华天虹做贼心虚,闻言之下,脸上重又飞起两朵红云,佯怒道:“君仪不可胡说。”

白君仪扑吩一笑,指手说道:“你呀!你就会唬我,哼!看你外貌忠厚,骨子里还不是天晓得。”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看这小子含羞带愧之状,只怕与顾驾音真有一腿,嘿嘿!我且吓他一吓,看他有何反应。

心念一转,顿时脸色一寒,狞声说道:“顾骛音一再违背我的旨意,她已是九阴教的叛徒,五剑分尸,阴火炼魂之刑,早已等待着她,谁管她嫁给何人。”

华天虹闻言,刹那之间,脸色又转苍白,心头之惊惶流露无遗。

白君仪睹状,不禁大为心慌。暗想若非自己多一句嘴,九阴教主不会将此事吐露出来,华天虹不知此事,也就罢了,如今既已得知,焉能袖手不管?

她心头惶恐,不由迁怒到九阴教主头上,又想在心上人面前讨好卖乖,顿时怒容满面,朝九阴教主瞑目说道:“你处置逆徒,本来不干咱们的事,但那玉鼎夫人之所以获罪,乃是因为拿了你的灵芝赠给咱们。哼哼!你忒也小气,这笔账咱们认了,你说怎样办吧,划下道来,咱们管定了这桩闲事。”

她说到华夭虹时,总以“咱们”二字代替,言外之意,即是华天虹与她是两位一体,华天虹的事,也是她白君仪的事。

九阴教主听那弦外之音,不禁哈哈一笑,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这一句话触着了白君仪的痛处,白君仪极为恼怒,软剑一挥,就待冲过去拼命,却被华天虹一把拉住,白君仪余怒不息,瞑目望住九阴教主,缅铁软剑挥得刷刷作响。

九阴教主视若无睹,接道:“实在讲来,顾鸳音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公然背叛,依老身料想,她迟早会自行投到,领受罪刑、你们若要管这闲事,行刑之日,我必邀请你们到场。”

华无虹暗暗忖道:顾骛音是九阴教的弟子,她甘心就戮,此事就是九阴教主的家务,我身为外人,有力也是无从施展,但若眼看她因我而死,我良心如何说得过去?

忖念中,不禁大为苦恼,道:“教主说是有个主意,足以化于戈为五帛,化暴庚为祥和,不知是何高见,还请示下。”辞色之间,软弱疲惫,大何俯首投降之意。

九阴教主暗暗欣喜,哈哈一笑,道:“我这办法也甚为简单,你教白君仪拜在老身名下,作个衣钵弟子,我看在她的份上,万事甘休。一切既往不咎。”

白君仪撇嘴说道:“这么看得起我,我简直受宠若惊了。”

华天虹愁眉不展,道:“教上武功盖世,众所周知,何况还是一教之主,能够继承教主的衣钵,应是求之不得的福份。”

九阴教主目光一转,斜眸着白君仪.笑道:“丫头,听到没句?是福是祸,全在你的选择。”

白君仪撇了撇嘴,面庞一转.望向别处。

华天虹接口说道:“收徒传艺之事,须得两心情愿。教主要在下作主.似乎有欠斟酌。”

丸阴教主笑道:“白君仪困于情理,失了自主之能,她对你言听计从,老身迫不得已,只好要你促成此事了。”

白君议听她批评自己困于情,失了自主之能,不禁又羞又恼,忿然斥道:“你胡说八道.你……你才言听计从。”

她虽恼怒。却是无言反驳.九阴教主加状.大笑不已,白君仪气极,跺足叫道:“笑里藏刀!阴阳怪气!自命不凡!不择手段!不识羞。”

她愈是骂,九阴教主笑得愈响.终于.她将“羞”字拖得长而又长。尖着嗓子喊叫,才将九阴教主的笑声压倒,但已累得面红耳赤,喘息不已。

华天虹暗暗优急。想这九阴教主是个目的不达、誓不甘休之人,既已动念,必然要一直纠缠下去,若不想个根本办法,此事实难解决。

白君仪是草莽豪杰的女儿,是非之念甚为薄弱,她无意拜九阴教主为师,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若不是因为华天虹,得拜名师,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在华天虹来说,九阴教主是邪派人物,而且是个盖世魔头,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善良之人拜恶人为师,乃是极端严重的错误,宁死也不能屈从,要他劝白君仪拜九阴教主为师,他自是绝不应允,然而,今日之局,摆明了是不为朋友便为仇敌,身在险境,教他如何不急。九阴教主见华天虹沉吟不语,顿时脸色一寒,峻声道:“老身要赶回洛阳收取金剑,肯与不肯,你爽爽快快地回答一句。”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事本该一口回绝,只是如此一来,对方必然用强,彼等人多势众……

转念间,忽然发觉此处河道较为狭窄,水流特别湍急,当下不及细想,猿臂一舒,挟起白君仪纵身一跃,跳到了右侧那条船上。

九阴教主怒喝道:“华天虹!你好不量力。”

华天虹听如不闻,向白君仪低声说道:“你先上岸。”

白君仪闻言一怔,犹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忽觉双足一紧,已被华天虹抓了起来。

华天虹动作如电,抓着白君仪的双足,身形霍然一个旋转,提着白君仪抡了来一个圈圈,口中大喝道:“去!”双手一松,将白君仪猛地朝岸上扔去。

白君仪骇得大声尖叫,但觉耳边生风,胸口窒息,去势疾若劲父,惊惶未定,那势道已衰,胡里胡涂的身形一翻,双足已踏在岸上,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这一记怪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九阴教主气得脸色铁青,由座上猛地站厂起来。虽然如此,对华天虹也不禁暗暗佩服。

要知双臂之上,没有五六千斤的神力,根本无法将一个人掷出二十余丈,而且用力太猛,势必伤及被掷之人的内腑,单这一点,她九阴教主就未必能够办到。

九阴教主怔了一怔,阴森森笑道,“华天虹,你是决心与老身为敌了?”

九阴教主喜怒无常,华天虹对她实在惮忌得很,当下拔剑在手,肃然说道:“丙灵子末路穷途,挺而走险,难免要出下策,在下受其挟制,以剑换人,心头尚可忍受,教主雄视天下,威名赫赫,在下若是俯首听命,心下却是不甘。”

这几句话不矜不骄,可谓光明磊落,九阴教主听了,无话可讲。顿了良久,始才冷笑一声,道:“如此讲来,你是不惜一战了?”

华天虹凛然道:“但求心安,虽死不惜。”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这小子勇气来自信念,不卑不亢,真正难以对付。

那幽冥教主倏地低声说道:“此人神勇,不宜力敌。”

九阴教主双眉一蹙,暗以“传音入密”之术道:“不宜力敌,就当智取,你有何策?”

那幽冥殿主低声说道:“华天虹在此,白君仪决不会独自逃遁,教主何下命人泅水上岸,先将她擒到手内?”

九阴教主暗想,这主意不错,转脸一望,白君仪果在堤上奔跑,随着河中的船前进,当下朝着身旁一个老者道:“申堂主上岸,将那丫头擒了。”

华天虹闻言一惊,扭头喝道:“君仪速回洛阳,不许流连在此。”

白君仪在岸上听了,微微一怔,随即纵身一跃,消失于堤岸之后。

九阴教主哈哈一笑,道:“砍下这丫头的脑袋,她也不会独自离去,申堂上速即上岸擒来。”

那姓申的老者乃是引荐堂的堂主,这时躬身一诺,反身就将朝河中跃去。

华天虹同样明白,白君仪一定不会离去,想是躲在堤岸背后,暗中跟随下来,料那老者上岸,必能将她擒下。

他早已看清情势,如果下水,自己必败无疑,船在河心,又无法一跃上岸,情急之下,不禁大喝一声,一掠而上,一剑朝那引荐堂主拦腰斩去。

九阴教主睹状大惊,扑身上前,厉喝道:“申堂主小心!”鬼头杖疾若电掣,霍地向华天虹腰间袭去。

这一杖围魏救赵,正是攻敌所必救,华天虹无可奈何,只有变招换式,一剑反击过去。

展眼间,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应在船头咫尺之地,展开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恶斗。

那引荐堂堂主逃过一剑,仆身窜到一侧,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言不发,直奔船尾,离华天虹远而又远,纵身泅水而去。

华天虹出道以来,一直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搏斗,这种境遇,养成了他超入的胆识和魄力,今日强敌当前,在未动手时,他是竭力避免冲突,既然动上了手,立即摒绝杂念,全力与敌人周旋,对于九阴教主那七十余名属下,根本视若无睹。

这船头方圆不及丈五,两人用的皆是重兵器,华天虹的玄铁剑长达四尺,九阴教主的鬼头杖八尺挂零,两人这一交手,其余的人只得让到船尾和另外两条船上,纵想倚多为胜,也是插不上手。

华天虹为防有人施放暗器,抢了外侧的位置,背水为阵,足下稳如磐石,有进无退,九阴教主颇思将他迫下水去,鬼头杖凡番猛攻,但华天虹丝毫不让、九阴教主有了前次的教训,知道两人功力相若,兵器悯坷,硬接起来、双方都无便宜,她是一教之主,爱惜性命,珍惜羽毛,不愿做那两败俱伤之事,既不硬拼,也就无法将华天虹迫落河下了。

片刻工夫,二人对拆了三十余招,剑来杖往,皆是点到即土,兵器始终未曾接触、

此时已是已牌时分,但天色阴沉,乌云漫天,太阳迄未露而。上有沉沉阴缅,丁有滚滚浊流。船行颠簸,下时有巨浪溅起。使得船头这场激战,越发显得惊心动魄,猛恶无比。

九阴教主几轮猛攻,未能迫退华大虹半步,心中暗暗忖道:这小子背水为阵,如负隅之兽,逼是太紧,势必起而拼命,我且拖延一时,等到擒来白家丫头。再定制胜之策。心念一转,立即攻势一顿,稳扎稳打。

华天虹身在敌船之上,哪有心情恋战,九阴教主攻势一歇,他反客为主,催剑进招,立时反攻过去。

转瞬间,玄铁剑“阴阳两极”、“四顾苍茫”、“龙战于野”、“鸿飞在天”,一连数剑,全是进手招术,但见乌光电制,不闻半约破空之声,那剑势之凌厉夺人,无与伦比。

九阴教主全力应敌,鬼头杖惊风震耳,杖影如山,激战良久,亦是毫无败象。

二人抢制先机,寸土必争,不觉又斗上了三十余合,偏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准也抢不到上风,两人心中却是一样的惊凛。

相斗愈久,九阴教主愈感震惊,原来华天虹的武功,比起建酸大会时已是大为精进,剑法招术,功力火候,全已改头换面,不可同日而语。

要知建酪大会,华天虹刚刚参悟出《剑经补遗》的妙谛,剑术虽是突进,却未完全融汇,火候粗疏,威力尚浅。经过了这一段时日的钻研,成就自是不同。若非九阴教主,换作旁人,只怕连一剑也抵挡不住。

九阴教主愈斗愈惊,不禁生出了警惕之心。暗想:这小子的武功进步神速,日新月异,照这样下去,何须再练《剑经》,只要假以时日,那天下第一人的宝座,势必被他唾手得去。

付念间,妒忌之心油然而生,杀机大起,决心铲除这最强的劲敌。

她这里毒念方起,犹未想出制胜之策,堤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幽冥殿主有胆的过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幽冥殿主凛然一惊,扭头望去,白君仪在岸上指手画脚,又笑又叫,神情十分得意,那申堂主却是踪影不见,不知所终了。

白君仪左手又腰,软剑指定船头,格格笑道:“九阴教主,你这手下太不济事,我随手一剑就砍下了他的脑袋瓜子,哈哈!罪过!罪过!”

华天虹铁剑一挥,一招“九天诸籁”,星飞电泻袭了过去,口中大声道:“君仪快走,不要在此捣乱。”

白君仪娇声叫道:“好!我回洛阳,先将金剑取到手内。”说罢转身奔去。幽冥殿主双眉一皱。朝着激战中的九阴教主道:“申党主武功高强,凭这丫头,绝非他的敌手,想是对方另有奥援,隐身在堤岸之后。”

白君仪奔了几步,突然转身立定,娇声叫道:“九阴教主,你赶紧派个本领大的属下追我,否则后悔之晚矣!”

幽冥殿主眉头一皱。道、“属下讨令,上岸擒那丫头。”

九阴教主沉声道:“幽冥殿全体上岸,务必将白君仪生擒到手。”

幽冥殿主恭暗一声,将手一挥,身形一晃,瞬眼不见。

只听嗖嗖连声,幽冥殿十九名属下,纷纷纵身下水,潜水而去。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幽冥殿主位高权重,仅次于教主一人,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君仪若是不走,定然被他擒住。

心念一转,顿时纵声喝道:“君仪快走!”

九阴教主冷冷说道:“走向哪里、”鬼头杖呼的一声,突然袭去。

这一杖力沉势猛,凌厉无沦,华天虹暗暗一凛,闽电般退了一步,铁剑一沉,霍地搭在鬼头杖上,贴着杖身,陡然削了过去。

九阴教主大喝道:“好剑法!”左手回收,右手下沉,一招“泰山压顶”,猛然击了过去。

两人的武功都是超尘拔俗,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出手招式,同是简简单单,平淡无奇,绝无虚招花式,正是“兵贵速拙,未睹巧之久也”,所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兵器往来,走的都是最短的捷径,以致招式显得异常地朴实,如此搏斗,胜负之机,端在功力之深浅,内劲之强弱,以及反应之快慢,毫无取巧的余地。

华天虹眼看那一杖劈头罩下,除了横剑硬架,别无他途,但想身处绝境,敌众我寡,若是真力耗竭,那就只有束手待毙,但身后是滚滚急流,退无可退,危急中,未及多想,双足一垫,霍地朝着九阴教主背后翻去。

他凌空而起,打从九阴教主左肩上疾掠而过,铁剑横持胸前,顺势斩向九阴教主的咽喉。

两个绝顶高手对搏,似这样飞越敌人,可说是绝无仅有,不可思议。不过,华天虹之所以如此,一则是迫于形势,二则是九阴教主一招“泰山压顶”使出之后,若是变招换式,威力最难及于左肩上侧,华天虹欺身而过,较之山高空跃过尚要安全,话虽如此,若非轻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纵然有心如此,也是无力办到。

九阴教主一杖击空,耳畔生风,敌剑已在眼前,骇然之下,猛地拧腰一转,鬼头杖“神龙摆尾”,疾地撩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剑杖交接,两人手臂同是一震。华天虹似惊鸿一瞥,几乎是擦着九阴教主的耳鬓,掠到了她的身后。

这一招惊险到了极点,九阴教主的属下骇异莫名,眼看华天虹落向近处,每人都有点惊惶失措。那刑名殿主厉九疑猛一抖手,三枚喂毒透骨钉脱手而出,直向华天虹背心袭去。

华天虹双足犹未落地,正当前力已尽,后力难施之际,似这般近身发射的暗器,实是万难躲避,厉九疑眼看毒钉去如电闪,华天虹却浑如未觉,想想一个名震天下的高手:竟然毁在自己手上,不禁心花怒放,几乎要大声大叫。

诅料,华天虹好似脑后生着眼睛,玄铁剑反手一挥,“叮!”的一响,三枚毒钉全都粘到了剑上。他这剑是玄铁所铸,剑上具有磁力,那三根毒钉粘在剑上,并不落下,华天虹若无其事,看也不看一眼,双目炯炯,自盯在九阴教主脸上、

九阴教主那原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煞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双目之内却是威棱四射,杀机毕露,恍若凶甚恶煞一般。

华天虹暗暗一凛,想道:这人好生奇怪,我与她并无深仇大恨,何以……”

九阴教主突地厉声道:“你自负勇力,何不与老身硬拼几招?”

华天虹淡然道:“硬拼几招也无不可,却不能在这船上。”

那刑名殿主厉九疑忽然插口道:“启禀教主,幽冥殿主久久不归,想是岸上另有变故。”

九阴教主心神一凛,抬眼望去,岸上空无一人,九阴教属下和白君仪俱已失踪。

厉九疑道:“那金剑收藏之处,白君仪已经知道,倘若被她捷足先得,那就太不划算了。”说话中,目光一转,朝华天虹手上的铁剑一瞥,意思是要教主先将铁剑取到手中,以防万一。

九阴教主眼珠一转,厉声道:“华天虹,留下铁剑,老身让你上岸,此后相遇,老身决不以兵器胜你。’

武林人物,最怕受人恩惠,华天虹自念欠了她的人情,这笔债若不清偿,终身不能安心,当下强颜一笑,道:“在下愿以玄铁剑抵偿那千年灵芝,不过教主须得保证,自今以后,不再加害玉鼎夫人,她若脱离九阴教,教主不得留难。”

九阴教主大声道:“好!一言为定,你缴来铁剑,老身命船靠岸。”

华天虹见她答应想快,不禁动起疑心,转念一想,欠了她的人情,铁剑给她,不过是求心安,其余的事,仅可另行设法,心念一决,立即将手中的玄铁剑递了过去。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天虹不可上当。”

华天虹心头一动,匆匆收回铁剑,众人同是一惊,齐齐转面,朝那发话之人望去。

只见玉鼎夫人一身黑色劲装,手执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卓立在右边那条船的后艄上,身上水淋淋的,显是刚刚上船。

九阴教主先是一怔,随即阴森森笑道:“你胆量不小,非但敢来见我,且还与我作对,嘿嘿!好!好!有话过来讲。”

玉鼎夫人娇躯一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头的恐惧和激动,流露无遗。

那刑名殿主厉九疑突然厉声喝道:“教主有令,还不上前见礼。”

华天虹浓眉一蹩,暗施“传音入密”之术道:“赶紧逃,我单独一人,比较容易逃遁。”

双方相距四五丈远,那语音直入玉鼎夫人耳内,字字清晰,仿佛讲话之人就在身畔。

玉鼎夫人深知“五剑分体,阴火炼魂”的残酷,她这一露面,已经是公然反叛,心头实是恐惧得紧,这时听了华天虹的暗语传声,急声说道:“千年灵芝是我私有之物,兵器缴不得,切记。”

说罢之后,双足猛蹬,飞身跃去。

九阴教主怒发如狂,厉声吼道:“厉殿主!庞堂主!速即将贱婢擒住。”

厉九疑与庞圣闻言,双双纵身而起,齐向玉鼎夫人身后扑去。

华天虹急怒交加,杀机陡起,左手摘下了粘在剑上的三根毒针,猛地朝着庞圣掷去,有腿飞起一足,将一名执剑男子踢飞起半空,直向厉九疑背后撞去。

只听庞圣一声惨呼,一头栽人了水内。

刀”二根透骨钉原是厉九疑的暗器,上面喂有剧毒,华夫虹情急一掷,三根毒钉全部击在庞圣背心上,人肉深达四寸,其中一很正正钉在心上,庞圣坠入河中,霎时毒发身死。

另外一边,厉九疑发觉背后有人擅床,扭头一望,见是本教弟子,于是反手一掌朝前推去,欲待借这一推之力,身子朝前射去,哪知华天虹一时情急,连尚未练成功的隔山打牛,借物传力的上乘武功也施展出来,厉九疑手掌一触那人身子,一股沉猛的力道,顿时顺着手臂袭上身业,厉九疑五脏一阵翻腾,两眼倏地发黑,吭的一声,身子坠入河内。

华天虹平素虽不使用暗器,各种暗器手法却都练过,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武功到了他这种境界,摘叶飞花皆足以取人性命,那庞圣水里本领登峰造极,不料竟被他无意间击杀。厉九疑受伤不重,倒无性命之忧。

这变化来得突兀,时间却不过一瞬。玉鼎夫人一跃三丈,潜入水内,再未出现。

九阴教主见华天虹举手投足之间,自己手下的两员大将一死一伤,不禁怒发如狂,厉声大喝道:“葛堂主率领所属,火速将那贱婢擒住,其余的人凿船,一体动手,违令者斩。”

说话中,鬼头杖似狂风骤雨,惊涛骇浪,朝华天虹攻袭不已。

华天虹唯恐玉鼎夫人遭擒,出手狙击迫兵,手段之狠,心肠之硬,自己也感到骇异,这时见九阴教主拼起命来,不禁暗叫糟糕,挥剑迎敌中,心中已是起了逃遁之念。

但听嗖嗖连声,九阴教的人纷纷朝水中跃去,连身负重伤的丙灵子也被带入了水内。

华天虹大为恐慌,看这情势,九阴教的人要将三条船一齐凿穿,逼迫自己下水,焦急中,忽然瞥见左边船上尚有几人未及跳入河中,当下铁剑一挥,迫得九阴教主身形一顿,立即闪电般掠了过去,左臂一舒,将一人挟在胁下。

九阴教主心头大惑,不知他挟着一人用意何在,飞身扑去,挥杖猛击。

华天虹身形一晃,瞬眼飘开了两丈,一个起落,人已到了左侧,身法之快,恍若鬼魅。

九阴教主怒急心疯,厉声喝道:“华天虹,不战而逃,在为男子。”纵身飞射,追扑过去。

华天虹冷然道:“你这人说话靠不住,我再不上当了。”言未落,人已绕过船头,回到了右边船上。

九阴教主怒发如狂,跟着飞扑过去,华天虹双肩一晃,人已到了船艄。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在三条船上奔来逐去,华天虹胁下挟着一人,仍然比九阴教主快捷得多,若在平地,华天虹早已飘然远遁了。

此时,舱下咯咯作响,展眼之间,船底已被凿破,河水灌人了舱内。

九阴教主暗暗狞笑,一面追逐,一面叫道:“华天虹,你挟着本教弟子,意欲何为?”

华天虹敞声道:“既然要死,总得捞点本钱。”

九阴教主哈哈大笑道:“本教弟子多得很,你有兴致,尽管放手击杀。”
 0   2005-07-10 04:38:2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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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好事多磨

丙灵子正如溺水之人急逢救星,腰干一拧,急向长篙扑去,但他左手新断三指,尚还包扎着纱布,仓促之下,只得扔弃幡龙宝剑,双手抓住了篙头。

华天虹喝一声“起”,手挽长篙,悠然一抡,丙灵子贴着水面划了一条孤线,双手一软,坠落下来,跌坐船头,喘息如牛。

忽见那传道堂主庞圣右手倒持虎头钩,左手高举着丙灵子的幡龙宝剑,使踏水法直向九阴教主的座船走去。只见他踏水而行,水才浸及膝盖,疾如奔马,简直如履平地,其水上本领,委实高得惊人。

庞圣行至船边,身子一摆,水浪不惊地跃上了船头,躬身呈上宝剑,道:“卑职欲擒活口,未敢全力攻击。”

九阴教主含笑道:“理该如此。”

说着接过幡龙宝剑,反覆检视那剑把,终于看出巧妙所在。

原来那剑把中空,柄头是个螺旋盖,其上镶着一粒龙眼大的珍珠,九阴教主旋下了柄头,一看内中空空,却是什么都没有。

那幽冥殿主道:“老道狡诈多计,看这样子,金剑恐怕还不在他身上。”

九阴教主点头笑道:“八成是藏在什么秘密地方,好在这余毛贪生怕死,绝不会自找而死,我等总能擒住活口,迫他招供。”

说罢将宝剑交给身后一个女子,吩咐舵上向华天虹的船靠近。

这时左边那条船也向河心靠近,两条船将华天虹的船夹在中间,九阴教五十余人浮在水中,早将华天虹的船团团围住。

白君仪眼看无法逃遁,心头气极,不禁朝着丙灵子瞪目喝道:“铁剑还来!”

丙灵子坐在船头调息,闻言之下,精神一愣,好似大感意料之外。

华天虹摇头叹息,举步走了过去,道:“你这人不可救药。”

丙灵子一跃而起,怒道:“你救人而勒索报偿,算什么侠义英雄。”

华天虹笑道:“我算不得侠义英雄,你也算不得人。”左手一挥,一招“困兽之斗”,轻飘飘地击了过去。

丙灵子深知华天虹内力雄浑,哪敢硬接?银看掌势奇奥,化解也是极难,无可奈何,只得伏身一窜,朝一侧躲去。

但听华天虹叱道:“下去!”掌势一折,横里扫去。

丙灵子满以为躲过了这一掌,那知腰上一紧,一股凌厉无伦的劲力袭上身来,不禁大骇,匆匆一跃,跳了开去。

华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将他击落水中,未免显得落井下石,反正这河上是九阴教主的天下,讨回铁剑,也是难以保注,还是让这妖道自作自受吧!

心念电转,顿时挫腕收掌,喝道:“回来。”

那剑圣虞高因悟彻“有剑胜无剑,重剑胜轻剑”的精义,乃着《剑经补遗》,因之那一篇《剑经补遗》中,说的皆是举重若轻,化刚为柔的道理,华天虹参透了“剑经补遗》.使得他那刚猛无畴的剑法转成轻灵翔动,不带丝毫火气,看去轻飘飘的,苦不接实,谁都瞧不出剑上隐蕴着莫可抵敌的大力。

正因为他悟彻了刚柔变化之理,其掌法也随之一变。这一招“困兽之斗”创自周一狂,如今在华天虹手中,仅只保存了部分的招式和变化,其他刚柔、轻慢、虚实,全部经过蜕变,与原来泅然不同,其威力之大,弥足惊人。

丙灵子被那一掌迫得纵跃汗去,人去船沿已八九尺,耳听华大虹喝声“回来”,那一股凌厉的潜力暗劲顿时向后疾退,只听呼的一响,丙灵子身子一仰,当真被那股力道吸得向后飞去。

他原来也是名震江湖之人,只因最近这些日子,被九阴教主和华天虹打霉了头,遇上了这两个人,未曾动手,他先已气馁;十成武功,七成也施展不出来,这时身于向后飞去。若在往日,只须身形一变,即可飞回船上,随意飘落回去,此际却是既恐华天虹补上一记,又恐落到河中遭受九阴教的人袭击,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身子一震,双足已踏上船头,却是面向河中,背脊对着华天虹。华天虹此时若要夺回铁剑,实是易如巨掌,但又觉得亲自给人的东西,强行夺回,未免不太光明,暗暗叹息了一声,终于未曾动手。

九阴教主睹状,不禁哈哈大笑,道:“华天虹,看来天下英雄当真是唯使君与操了!”

白君仪闻得“使君”二字,不觉联想到“使君有妇”上,顿时眼眶一红,恨不得放声大哭。

她忍住眼泪不让流下,朝着九阴教主冷冷说道:“你的鬼头杖拿在手中,咱们的玄铁剑被个不要脸的东西要去,你又人多势众,哼哼!自今以后,天下英雄,大概就剩你一个了。”

丙灵子听她骂自己是不要脸的东西,口齿一动,就待反唇相讥,华天虹似是料到他要还嘴,目光一转。冷冷望他一眼,丙灵子但觉羞愧难当,急急将口闭住。

九阴教主目光炯炯,朝白君仪上下打量,眼看她娇艳如花,娓娓诉说,犹带几分娇憨之气,不禁面庞一转,朝着站在身畔的幽冥殿主道:“此女美艳尘衰,年纪不大,也未沾上世俗恶习,我真想收来作个弟子。”

幽冥殿主悄声笑道:“擒过来不就成了。”

九阴教主摇头道:“天地间唯独忠诚之心,非暴力所能获得。”

幽冥殿主道:“先灌上一杯迷药,蔽住她的记忆,如何?”

九阴教主缓缓摇头,道:“此女的可贵,除了美艳如仙之外,就是那至情至性,爱则爱至极端的性情,去掉灵性,那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何况我要的是衣钵传人,岂能令她失去本色?”

幽冥殿主笑道:“那样讲来,属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二人低声议论,左右两条船已来至切近,船舷相触,并排下驶。

九阴教主身形一晃,跃过船来,鬼头杖在船板上一顿,冷然道:“丙灵子,老身讲最后一遍,献上金铁上剑,投入九阴教下,意下如何?老身听你一言。”

丙灵子心头暗暗忖道:献出金铁二剑,投入九阴教下,今生今世,那是再无出头之日,身在绝境,若个依这鬼婆娘,势必性命不保,这……

想来想去,俯首投降,终是心有不甘,念头一转,不禁生出歹念。决定先将华天虹攀上。当下一言不发,抽出背上的铁剑,猛地朝华天虹送去。

华天虹微微一怔,攫注铁剑,扔去裹在外面的衣衫,一顾九阴教主,笑道:“如此一来,教主又得多费手脚了。”

白君仪想那九阴教主定要动手,连忙跃到华天虹身旁,手执软剑,蓄势待敌。

九阴教主目光如电,将白君仪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眼,只觉得这位少女美如天仙.艳光夺人,越看越是好看,忍不住蔼然一笑,和颜悦色道:“白君仪,老身再问你一遍,投入我的门下,我将衣钵传授给你,如何?”

白君仪冷声道:“哼!你还打不过咱们,我拜你为师,岂非笑话?”

九阴教主失笑道:“咱们?你是说华天虹?老身并不弱于他啊!”

白君仪傲然道:“他也不弱于你,与其拜你为师,我干嘛不跟着他练?”

九阴教主脱口一笑,道:“他是……”

她本待说:“他是有妇之夫,岂能与你长相厮守?”忽然感到不忍,只怕刺伤白君仪的心,因之话在口边,终于咽住。

要知愈是武功高强之人,愈是重视衣钵弟子,如果自己武功盖世,偏又后继无人,则绝世武功和盖世盛名,势必及身而没,那情形好似一个百万富翁,空有万贯家财,却无半个儿子。一旦身死,所有的家财不知谁属,是以愈是有钱之人。愈是亟欲有个儿子,儿了不够,还想尽甲抱到孙子,若是贫穷之人,纵然绝了子嗣,那也不过尔尔。练武之人与这情形完全一样,所以九阴教主除了武功衣钵之外,另外还有私心,希望那教主的宝座由自己亲传的弟子继承,免得落在外人手内。

此外,白君仪是个绝世美入,真正的美人,愈看愈觉得好看,越看越感到心倾,以华天虹来说,他就从来未曾仔细审视过白君仪,即使是秦碗凤,华天虹也未曾细细地打量过,当然他更未领略到白首仪的醉人之处。世上下知自己妻子长得究竟如何的男子比比皆是,女人看女人,远比男人看女人来得仔细、九阴教主长得虽不特别美,但却没有缺憾,因之对白君仪的美艳,并无妒嫉之心。她存了收徒之念,看得异常精细,看来看去,但觉白君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完美无瑕,那好似一朵绝美的花儿,不看则已,愈看愈觉得爱不忍释,非得摘到手中不可。

华天虹见她目幻奇光,在白君仪周身乱转,暗道:这女子阴阳怪气,沾惹不得。当下将白君仪拉在自己身后,道:“站在一边,没有我的活,不许出手。”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这小子明明爱她,看这样子,只怕真有宠妾灭妻的一日。嘿嘿!我若将这丫头收到名下,大概这小子也得投入九阴教下。

心念一转,不禁放声一笑,道:“华天虹,你等在一旁,老身与你认真一搏,教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之后,大步朝丙灵子走去。

丙灵子厉声喝道:“你算不算英雄?”

九阴教主鄙夷不屑地道:“君子可欺以其方,老身不是君子,不吃你这一套。”鬼头杖一抡,一招“泰山压顶”,呼的一杖击去。

这一杖雷霆万钧,丙灵子看着也觉胆寒,心慌意乱之下,迸起全身之力,仰面激射而去。

九阴教主冷然一笑,抬手一挥,一掌隔空击去。

丙灵子人在半空,忽觉一股潜力暗劲汹涌而到,迫得劈出一掌,硬挡过去。

掌力一接,丙灵子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当场昏绝。

他一则气馁,二则身在半空,仓皇发掌,五成真力也未用上,这时人被震昏,掉落河中,顿时被九阴教的人捞了起来,扔上了船头。

这时,二条船又破锁在一起,水中的人纷纷跃起,有人搬来了九阴教主的座椅,九阴教主坐了下来,道:“厉殿主,这老杂毛狡诈绝伦,依我看来,取那金剑.还得费一番手脚。”

那刑名殿主姓厉名儿疑,闻言之下.立即躬身道:“属下亲自料理他,教主的意思。是否留着……”

九阴教主将手一摆。道:“此人留不得,废掉吧!”

厉九疑恭咯一声,举步走了过去,一指戳下,点了丙灵子的麻穴,随即在他背上拍击一掌,丙灵子吁了一口长气,悠悠醒来。

白君仪看他举手投足,干净利落,忙在华天虹耳畔道:“这人是屠夫,靠宰人吃饭,咱们神旗帮也有这种脚色。”

华天虹以传音入密之术道:“这事过后,轮到咱们麻烦,我设法让你光上岸……”

白君仪娇躯一扭,道:“我不!”

华天虹佯怒道:“你不先走,我如何脱身?”

白君仪朱唇一抿,泪水顿时在眼眶内打转,道:“咱们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华天虹板着面孔道:“我要活,岂能随随便便死去。”

白君仪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话,反正……”言犹未了,倏然顿住。

两人在一旁嘀咕,那厉九疑已将丙灵子浑身上下搜遍,果然找不着金剑,他也不急着追问,先解下那幡龙宝剑的剑鞘,看了一看,内中并无夹带,于是扔给那保管蟠龙宝剑的女子,然后才向丙灵子道:“光棍一点,交出金剑,免受皮肉之苦。”

丙灵子沉吟半晌,似是知道不讲不行,冷冷说道:“在曹州一元观暗室之内。”

厉九疑将头一点,意似相信,但却由衣囊中摸出了一根子午透骨钉,拿起丙灵子的右手,一言下发,将那透骨钉按进了丙灵子的大拇指内,齐根而没。丙灵子奇痛锥心,忍不住脱口一声惨嚎,那狂叫之声,响彻河岸,听入耳内,令人毛骨悚然!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老道虽然该死,也不该受此惨刑。

付念中,不禁怒形于色,举步走去。

白君仪一来见闻过这种情形,二来不愿华天虹自找麻烦,而且也记恨丙灵子,睹状之下,急忙将华天虹拖住,悄声道:“那妖道欺侮咱们,活该报应,咱们不管他的闲事。”

华天虹暗想:旁人的俘虏,自己本来无权干涉,何况明知干涉不了,不禁沉声一叹,转身走向后舵,来个眼不见为净,白君仪睹状,急忙跟着走去。

厉九疑那子午透骨钉长只一寸,五棱带齿,其上涂过一种带有腐蚀性的奇毒,这透骨钉打入人的身上,使人感到一阵彻心剧痛,任何铁打铜浇的好汉,也得脱口惨叫一声,插进人的大拇指内,其痛苦自更甚百倍。这时丙灵于已痛得牙齿打战,满头大汗,厉九疑却是若无其下,慢吞吞地探个馒中,馍出了第二枚毒钉,拿起丙灵子的合乎食指,就待按将进去,

丙灵子魂飞魄散,急声叫道:“金剑在洛阳城内,所供是实,只求速死。”

厉九疑冷冷一笑,道:“洛阳城方圆百里,小小一柄金剑,准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

丙灵子汗下如雨,哀声道:“协兴客栈对面,药店阁楼之上,我领路,取着了金剑,求赐一死。”

成九疑冷冷道:“那也要看金剑是真是假,若是赝品,我还得慢慢问你。”目光一转,朝九阴教主望去。

九阴教主垂目沉吟了片刻,霍地抬起头来,喝道:“华天虹!”

华人虹缓步走了回来,道:“教主有何指教?”

九阴教主傲然笑道:“今日之势,你自量如何?”

华天虹淡然一笑,道:“非是在下出言相激,单打独斗,无论兵器徒手,船上水下,教主都未必胜得过在下,若是贵教之人一拥齐上,在下自承不敌,不过……”

九阴教主冷冷一笑,接口说道:“不过,要想取你的性命,总得付出惨重的代价,你说的是这意思么?”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当真群打群殴,在下竭尽毕生所学,保证……”

九阴教主喝道:“保证怎样?”

华天虹淡然道:“不才夸一句海口。我舍却微命,总教您教主之外,属下之人死无了余,九阴教还得另起炉灶,重新开创天下。”

九阴教主闻言一怔,顿了一顿,笑道:“你轻功卓绝,若是避重就轻,老身倒也未必看得牢你,我不信你一定行。却也不敢肯定你不行。不过,老身并非亡命之徒,何必与你蛮斗,要你就范,我另有良策。”

白君仪娇声叫道:“有本领咱们上岸去打,斗赢了咱们,我拜你为师。”

华天虹尧尔一笑,朝着九阴教主将手一拱,道:“在下请教。”

九阴教主笑道:“我也不用迫你们下水,就在这船头腿尺之地,我独力敌住你华天虹,我手下之人擒住白君仪,将她剥皮抽筋,凌迟细剐,扔到河中喂鱼,你又能够如何?”

华天虹脸色一变,一时之间,沉吟无语。

她说的虽然诙谐,其中实有道理,白君仪却是不管她那一套,软剑一挥。瞑目说道“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凌迟细剐.扔到河中喂鱼,喂王八。”

九阴教主看她哈唁叭狐地反骂自己,非但不怒,而且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华天虹和九阴教的属下也都忍俊不住,一个个窃窃发笑。

想当初,华天虹和白君仪初次相遇之时,白君仪自命不凡,目高于顶。那时的她,以堂堂神旗帮千金之尊,遍身骄气,傲慢迫人,少女的娇憨和纯真淹没殆尽,彼时她的一行一言,一举一动,全都激起旁人的反感,令人无法忍受。然而,如今却是截然不同,完全相反。一往深情,洗尽了她的遍身骄气,满腔热爱,激发了她少女的本能,有华天虹在一旁,她的潜意识中,不由自主地会尽量发挥那种少女特有的美质。那种美质包括纯真、洁净、柔弱和一些善良的成分。总之,那是唯恐显得丑恶,而冀求博人好感,故尔即使是骂人,也会骂得半真半假,不关痛痒,教人听了也不动怒。这等情形,出自一个像白君仪这样既美又艳的少女,那更是骂来也觉好听。

华天虹虽感好笑,心头却甚为沉重,明知九阴教主不会轻易计休,当真依言而行,自己实在保护不了白君仪。沉吟半晌,终是想不出解破之道。

忽听九阴教主敞声一笑,道:“华天虹.我且问你,你与我教下的顾驾音交情如何?”

华天虹闻言,不禁满面啡红,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白君仪见他受窘,想也不想,立即朝着九阴教主冷冷说道:“咱们和顾骛音没有交情。”

九阴教主笑道:“顾驾音就是玉鼎夫人,我问华天虹,你莫乞其妙,不要乱插嘴。”

白君仪道:“我偏要插嘴,咱们和玉鼎夫人毫无交情。”

语言微顿,倏地转过面庞,向华大虹低声问道:“交情如何?”

华天虹越发窘困,一时之间,耳根、脖子全部红了。

九阴教主吟吟一笑,道:“顾驾音胆大包大,竟敢偷盗老身的一株千年灵芝,中去赠送给你,你且想想,她该当何罪?”

华夭虹大吃。一惊,瞬息之间,脸上血色尽失,一片惨白。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话你或者不信。其实此事九阴教的人全部知晓,哪一日我抓回了顾驾音,可以与你对质。”

华天虹将手一拱,道:“在下也不言谢,教主苦有意图,但请示下。若是属意这柄铁剑,在下拱手奉上。”

说罢之后,双手托着铁剑,迈步递了过去,接道:“剑上有毒,请以酸醋洗之。”

儿阴教主淡淡一笑。神目如电,凝视着华天虹,既不讲话,亦下接剑。

白君仪似是心有不甘,酸溜溜他说道:“给你啦!得了《剑经》,恭喜你武功天下第一。这玄铁剑本身就是罕世之宝,比得上你的千年灵芝,咱们将剑给你,抵偿你的灵芝,一刀两断,和谁也没有交情啦!”

九阴教主闻言,不禁仰天大笑。半晌之后,始才收敛笑声,朝华天虹道:“《剑经》于你有用,于老身无益,你这铁剑并未放在老身眼内。”

华天虹眉峰一皱,道:“然则教主苦苦追擒丙灵子,同时也起意谋夺铁剑,用心安在,在下殊为不解。”

九阴教主漠然一笑,道:“方今天下,能与老身抗衡者,仅你华天虹一人,老身倒是极愿与你公平较量,谁要取胜,也尽可刻苦自励,再下功夫钻研,但若借助前人遗泽,那却有失公道。”

华天虹双眉一轩,道:“教主言之有理,在下佩服之至。”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道:“由是金剑或是铁剑,老身至少得掌握一柄在乎,总之老身不致半路出家,再去领受剑圣虞高的绝学,却也绝不容许那《剑经》落在你的手内。”

华天虹点头笑道:“这也是人情之常,未可厚非。”

九阴教主道:“其次,老身也不容许《剑经》落在第三者身上,使江湖之上,再增纷扰。”

华天虹讶然问道:“既然如此,今日之局,又该如何了结?”

九阴教主修地仰天一阵狂笑,道:“今日之局,却又万难善罢,老身虽有一个解决之道,却是谅你不能应允。”
 0   2005-07-10 04:37:1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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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河上争霸

一切都是早经布置,不过华天虹仍旧放心不下,总怕出了岔子,此时发觉九阴教主并未识破机关,心头自是安定不少。

这时火炬高烧,照得当中船上亮如白昼,九阴教主见华天虹面有喜色,不禁心动,想了一想,找不出其中的道理,欲待出言撩拔,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适当的措辞。

忽听丙灵子怒声道:“姓华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讲不讲面子?”

华天虹哑然失笑,抽出腰问的铁剑,道:“你是拼了性命,也要谋夺我这铁剑?”

丙灵子怒道:“白啸天不可一世,我擒他的女儿,你有何理由管这闲事?我是以人换剑,说不上‘谋夺’二字。”

他身处绝境,豪气全消,迫得与人讲理,话说出口,也不禁老脸通红。不过,就江湖上的道理来讲,白啸天与丙灵子同是黑道中人,彼等内哄,华天虹确也没有理由干涉,否则的话,那就难免贪色之嫌了。

华天虹目光一转,朝端座椅上的九阴教主扫视一眼,略一沉吟,顿时脸色一整,肃然道:“华某人讲话算数,说给你,就给你。”

丙灵子怒声道:“扔过来!”

忽听白君仪叫道:“天虹,不要给!”说话中,车帘一掀,人如飞燕出帘,跃到了华天虹身畔:

她身上的衣裳被丙灵子匕首割烂,在车厢内寻了一套华天虹的衣衫穿上,卷着长袖,撩着衣摆,腰上束了一根白腰带,打扮得不男不女,奇形怪状,只是绝世美色,掩盖不住,再则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她来说,半世苦恋,今日才算真正投入心上人的怀抱,芳心内那份喜悦,简直压抑不住,以致那月貌花容中,泛出了一股娇憨之色,恍若一个十三不字之年,稚气犹未尽脱的少女。

华天虹朝她打量一眼,忍不住桨然一笑,道:“退在一旁站着,这里的事,我自有处置。”

白君仪伸手朝丙灵子一指,愤然道:“这人老而不死,下流无耻,他迫我讲了《剑经补遗》,《剑经》绝不能落在他的手上。”

丙灵子听她咒骂自己,不禁大怒,双眼一瞪,正待反唇相讥,诅料,目光落处,倏地呆住。

要知丙灵子独对白君仪时,一来是在幽暗的小楼上,二则白君仅既怀仇恨,又感嫌恶,丝毫不假辞色,以致丙灵子目中所见仅是徒具形体的驱壳,十分美艳,一分也未曾见到,此时却是截然不同,她咒骂的虽是丙灵子,话却是对华天虹讲的,丙灵子看去,但见她娇若春花,丽若朝霞,虽在骂人之际,也是眉蕴喜气,眼露风情,指手画脚,睹唁叭叭,那脆若银铃的声音,听来也感到舒服。丙灵子目睹美色,如对醇醒,不饮自醉,目光所及,望着她那边凤飘拂,宽松异常的衣衫,脑海之内,突然幻出她那曲线浮凸,莹白如玉的肉体,霎时间意马心猿,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华天虹听白君仪讲话,本是温文儒雅,嘴角噙笑,忽然发觉丙灵子那付如痴如呆、馋涎欲滴的样子,不禁暗暗震怒,将手一摆,道:“我只说将剑给他,并未说将《剑经》给他,你退到一旁,我自有计较。”

白君仪急道:“人都说《剑经》藏在你这铁剑中嘛!”

华天虹道:“我只答应将剑给他,却未答应让他带走,你退开。”

白君仪芳心大急,却是不敢违拗,退在后艄站立,掣出了缅铁软剑,执在手内。

华天虹目光一抬,朝丙灵子冷冰冰一望,伸出铁剑,喝道:“拿去!”

丙灵子微微一怔,怒道:“扔过来!”

白君仪接口叫道:“咱们只答应给你,却未答应扔给你,你不怕死就过来拿。”

九阴教主呵呵一笑,道:“丙灵子,上前拿啊,华公子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既说给你,一定不会使诈。”

丙灵子心间狐疑,本来不愿冒险,叵耐数十道嘲笑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正是泥人也有土性,羞怒交集之下,不禁牙根一咬,大步走了过去。

白君仪只怕华天虹真的将铁剑拱手给人,不禁大声叫道:“天虹,与这等坏人,用不着讲信用。”

丙灵子踏步上前,距铁剑不过四五尺远,闻言之下,不禁重又站住。

华天虹越来越是看不起此人,心头厌恶,忍不住鄙夷不屑地道:“华某说一不二,拿去吧!”手一挥,只听“笃!”的一声,那长达四尺的玄铁巨剑扔了过去,笔直地插在丙灵子身前船板之上,纹丝不动。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丙灵子、九阴教主以及她那数十名属下,全都莫名其妙。可是,单听那剑落船板的声响,谁都辨得出这玄铁剑的重量,绝非赝品。

丙灵子愣了一愣,飞快地朝九阴教主脸上一瞥,明知道拿了这铁剑,要想杀出重围,势比登天还难,怎奈重宝当前,贪念大炽,牙根一挫,一把撕下了身上的长衫,将那铁剑卷在长衫之内,匆匆扎在背后,华天虹与九阴教主同是冷眼观看,两人都似无动于衷。

白君仪芳心大急,摇撼着华天虹的膀臂道:“好了嘛!该抢回来啦!”

华天虹脱口一笑,道:“岂能那么容易!这位真人武功了得,我不过略胜一筹,没有惯用的兵器,只怕还赢他不了。”

白君仪跺足道:“那……那就不该……”

她气急败坏,话也讲不出来,华天虹反而行若无事,笑道:“人生天地之间,讲过的话岂能不算?再说他拿了我这铁剑,根本逃走不了。”

说话中,丙灵子业已缚扎停当,手横幡龙宝剑,只等有人来抢,他就跳水逃遁。华天虹讲的话他全都听到,这道理他早已想通,只是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息尚存,总是不甘罢手。此时的丙灵子,也是这种情况。

不料,华天虹固是满不在乎,九阴教主却也端坐不动,好似谁都不将此事放在眼内。

丙灵子羞愤难当,宝剑一指九阴教主,厉声喝道:“丙灵子在此,玄铁剑气金剑同在真人身上,你再不过来,你家真人可就失陪了。”

九阴教主朝着滚滚浊流将手一摆,含笑道:“你请。”

丙灵子怒不可抑,暗道:贼婆娘!逃得过今日,看你家祖师爷收拾你。

转念中,翻身扑向船头,就待跃入水内。

华天虹倏地喝道:“且慢。”

丙灵子猛一翻身,厉声道:“小辈若是不服,过来领教便了。”

白君仪勃然大怒,软剑塞在华天虹掌中,道:“留下妖道,挑出他那两粒贼眼珠儿。”

华天虹莞尔一笑,道:“到了水里,软剑形同废物,快快收起。”

面庞一转,朝着丙灵子道:“我且问你,你水里的本领怎样?”

丙灵子冷然道:“你莫管祖师爷怎样,要领教你就过来。”

华天虹淡然一笑,道:“我是不大行,谅你也好不到哪里。”

顿了一顿,接道:“你乖乖地呆在船上,只要不下水,能够与你放手一搏的,仅只本人与九阴教主两人而已,但若到了河下,你瞧吧,这里七八十人,人人都是你的敌手,你就化作鱼鳖,也是难以逃生。”

九阴教主双眉一轩,敞声笑道:“好呀!华天虹,你是越来越厉害了。”

华天虹淡然说道:“忧患熬煎,迫得人竭尽心智,华某的年岁也不小了。”

九阴教主漠然一笑,目光一转,朝丙灵子望了过去。

丙灵子本来覆着面纱,为防到了水中碍事,早已将那覆面黑纱扯去,华天虹一言惊醒梦中人,丙灵子略一审度情势,不觉面色如土,再也不敢下水了。

白君仪由乃父白啸天教养成人,赫赫一帮的小主人,其心机智计原非常人可及,只因困于情孽,性情和气质在逐渐转变中,以致难见本色,这时听了华天虹的话,再向四外环视一眼,也不禁暗暗吃惊了。

原来九阴教主在场的属下共有七十余名,非但每人都穿着紧身水套,手中拿的兵器,也仅是三棱剑,分水刺,三尖两刃刀等,除了少数人的兵器是水陆两用的钩、剑之属,余者清上色是水中使用的兵刃,而且,由兵器的质地,也能看出使用人的身份,这七十余人中,竟是高手不少。

惊疑未定,九阴教主倏地纵声笑道:“丙灵子,你若投入九阴教下,本座宠以高位,奉为……”

丙灵子截口叱道:“笑话。”

九阴教主将手一抬,漫不经心地道:“凿船。”

语声甫落,船侧一人翻身插入了水内,涟游不起,端的第一流身手。

白君仪紧紧握住华天虹的手掌,悄声道:“他们要凿穿船底,赶咱们下水。”

说话中,船底已响起斧凿之声。

华天虹含笑道:“你水里功夫怎样?”

白君仪赦然道:“普通嘛,都是我害了你……”一言未了,眼眶一红,炫然欲位。

华天虹笑道:“未必就死,哭什么?”

转脸一望九阴教主,道:“建酪大会以前,贵教是在海上行道吧?”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随即叹息一声,道:“二十九年前,九阴教不容于江湖,迫得乘俘入海,流浪于水天之地,历时一十六年,始才重履陆地。”

华天虹道:“想是向在南方,故尔中原武林无人知道此事。”

九阴教主点一点头,含笑道:“正是。”

只听一声巨响,船底被凿了一个大洞,河水顿时进了舱底。

这船上除了华天虹和丙灵子等三人,尚有一辆大车和两匹拖车的马,船破水涌,骇得两匹马嘶呜不已,跳跃不迭,华天虹,卜头歉然;暗道:河水湍急,马儿势难游上岸去,我且解下车辕,好坏让这两匹马挣扎一下。心念一转,立即跃了过去,将那马辕卸下。

丙灵子恨极了九阴教主,不由得阴森森一阵长笑,道:“九阴教在海上流浪了一十六年,后面十二年,却又躲在何处?”

九阴教主脸色骤冷,双眼一翻,晒然不语。

白君仪好似依人小鸟,华天虹走到哪里,她总跟了过去,这时虽然身在险境,吉凶难卜,仍旧是心头欢畅,忍不住要俏一俏皮,一扯华天虹衣袖,笑道:“那教主不敢讲出巢穴在什么地方,你知道是为什么?”

华天虹惑然道:“为什么?”

白君仪娇声道:“怕你打上门去啦!”

华天虹失笑道:“不可妄口薄舌。”

但听九阴教主敞声一笑,道:“白君仪,你若拜在我的名下,我将衣钵传你,否则的话可就与波臣为伍了。”

白君仪撇嘴道:“哼!是好汉上岸去,单打独斗,胜了咱们,我拜你为师。”

忽听轰隆一声,船底又被凿了一个大洞,河水急涌而上,马匹挣扎,大车歪倒,木船顿时倾斜,眼看即要下沉了。

丙灵子立在船头,华天虹抓着白君仪的手腕,卓立在船舷之上,同是静以观变。

白君仪倏地娇声喝道:“喂!铁剑还来,否则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丙灵子口齿启动,欲待讲话,但觉情势危势,不敢分心旁骛,强行忍住。

白君仪高声叫道:“你将铁剑还来,咱们替你敌住九阴教主,你尽力杀伤敌人,那么纵然落水,你也有逃命的希望。”

九阴教主哈哈一笑,道:“小丫头,这主意不错啊!”

忽听水震船舱之声,那渡船霍然沉下两尺,随即迅快地朝下沉去,丙灵子双足猛蹬,首先朝东面敌船激射而去。

但闻一阵暴喝,东面船上的人兵刃齐挥,同向迎面射到的丙灵子袭去,意欲将他迫落下水。

丙灵子怯惧的仅是九阴教主和华天虹二人,碌碌余子,何尝在他眼内?他已拿定主意,尽力杀伤九阴教主的属下,以便落水之后少受压力。这时一见对方狙击,顿时含胸拔背,身子陡然翻到了敌人上空,幡龙宝剑一挥,漫天青霞,罗网般地疾罩而下。

九阴教主的座船在西首,东边这条船上,恰是职位较低,武功较弱之人,丙灵子挟主剑之利,凌空下击,九阴教的人若不闪避,纵不丧命,兵刃也万难保住。

九阴教主相隔太远,眼看救援不及,只得峻声喝道:“散开!”

那几人闻得教主令干,正合心意,一个个身形电闪,瞬眼四散开去。

丙灵子翻身堕下,身于一晃,顿时掠上了舵艄,横剑当胸,傲然不语。

他破了一足,伤势未愈,行动之际,依旧疾逾闪电。九阴教的属下武功各有师承,轻功身法却是全教一致,那“乱五行迷仙遁”奇幻绝伦,丙灵子见了,也不禁暗暗惊诧。

华天虹则是从容不迫,眼看丙灵子上了东面船艄,脚下的渡船疾速下沉,已快没入水内,始才腾身而起,携着白君仪跃了过去。

他来势悠闲,飘然跃到,九阴教的人见教主既不明令拦阻…也就假装糊涂,含混过去,华天虹的轻功世罕其匹,一跃而就,落在丙灵子附近,相去不过四尺。

丙灵子心头气恼,瞑目记视,忿忿不已,白君仪却大为得意,翻个白眼,冷冷说道:“铁剑若不还来,你上天入地,咱们总要取你的性命。”

此时中间渡船已沉没不见,剩下九阴教的六条大船首尾相衔,绕着一圈,天光已亮,众人抛弃火把,静待九阴教主令下。

九阴教主看出今日之事,仍须自己亲自出手,当下缓缓离座,沿着船舷朝东首三条大船走来。她一起身走动,原来拥立在她身后的八个男女,俱皆随同走来,显然,这几人都是九阴教中甚有身份之人。

丙灵子心念乱转,想了又想,觉得在船上动手,单是九阴教主一人,自己就抵挡不住,加上敌人属下的高手,自己更是万难抵敌,若不退还铁剑,华天虹势必不肯援手,但若退还铁剑,却又太不划算,想来想去还是跳水逃遁较为稳妥。

心念一决,顿时双足猛蹬,人如劲矢脱弦,一跃五丈,跳入了滚滚浊流之内。

九阴教主睹状,鬼头杖一顿,厉声喝道:“拿人!”

话声甫出,九阴教的属下,人如飞蝗,纷纷朝水中激射。瞬眼之下,七十余人去了大半,船上仅剩二十余名,

白君仪芳心大急,拉住华天虹的手用力摇撼,道:“咱们怎么办?铁剑丢不得啊!”

华大虹苦笑道:“丢不得也得丢,九阴教水上能人太多,咱们不是敌手。”

这黄河的水有如泥浆,加以水流湍急,浪涛滚滚,以华天虹的目力,也看不出水底的情况。但见丙灵子与九阴教的人入水之后,尚无一人出水换气,其水里能耐,显然全都不凡。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华天虹失了兵器,此时与他动手,倒是取胜的良机,但他既敢交出兵刃,总必有恃无恐,想来胜他也不容易。

她心念一转,决定仍以全力擒拿丙灵子方为上策,当下举手一挥,她手下之人早已得过指示,这时一见令下,二十余人立即分成了两起,一半抢到左侧船上,斩断铁链,摆舵直放左岸,另外一半拥着九阴教主,乘坐右侧一条大船,转向右旁,将华天虹和白君仪以及余下的四条船撇下不管。

华天虹睹状,立刻喝道:“快将铁链斩断!”飞身一跃,掌住了船舵。

白君仪急忙抽出软剑,扑到船头,斩断了铁链,随即又斩断了后艄的铁链。

华天虹目光如电,不住地扫视河面。这时,九阴教主的人有些浮出水面换气,看那些人的位置,全都在右前方八九丈外,当下慢转船头,逼了过去。

忽见丙灵子冒出水面,换了一口气,随又潜了下去,同时间,他身外四周现出了七八个九阴教的人。

白君仪面色一变,道:“当真是厉害,看样子,丙灵子绝对逃不掉。”

华天虹眉宇之间优色隐隐,道:“你会不会掌舵?”

白君仪蜂首一点,接过了舵柄。

华天虹道:“不要逼得太近,以防九阴教的人凿船。”撩起衣襟,抽了一柄明晃晃的三棱刺,闪到船侧立定。

白君仪急道:“你别下水!”

华天虹点头道:“我知道。”

此际,九阴教主的座船沿着右岸下驶,华天虹这条船行在河心,水中的人处在两船之间,另外那条船在左方八丈外巡戈,丙灵子想要上岸,势比登天还难。

水中争斗,第一看水性的高下,第二是眼力的强弱,再则是水中换气的功夫。丙灵子水里的本领倒也不差,否则的话,他也不敢独驾小舟,到河上来向华天虹勒索。岂料九阴教下,水中的高手还是真多,他一跃下水,急向岸边逃遁,九阴教一个灰髯老者跟瞳追下,虽在滚滚浊流之下,相去三丈多远,此人清清楚楚地望得见丙灵子,两个箭射,顿时追上了他,动手不过五合,九阴教的人已团团围上,此来彼去,朝丙灵子袭击不已。

九阴教教主之下,分作两大殿,三偏堂:两大殿是幽冥殿和刑名殿,幽冥殿支是个女子,刑名殿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三偏堂是引荐堂、传道堂、司理堂,三堂堂主和两殿殿主,即是九阴教主手下的五员大将,玉鼎夫人顾驾音原属痈殿下,武功造诣,还不如这五个人。

这二殿主、三堂主今日全部都在场,当日参加建酪大会,彼等装扮得奇形怪状,今日却穿着清一色的黑绫水靠,头上裹着黑巾,以致连丙灵子也辨认不出。此刻,幽冥殿主在左边船上负责巡戈,以防丙灵子向北岸逃遁,刑名殿主、引荐堂主和司理堂主三人都在九阴教主背后,水中负责擒拿丙灵子的是传道堂的堂主,这阵容原是准备对付华天虹的,不想抬举了丙灵子。

那传道堂的堂主姓庞名圣,五旬上下,使一柄虎头插翅护手单钩,到了水中,单此一人,丙灵子就无法取胜,加上四面八方轮流攻来的敌人,丙灵子更是招架不住,

丙灵子亏得内功精湛,目力锐利,气息悠长,而且蜗龙宝剑削铁如泥,如此尚能勉强支持,同时金剑在他手中,庞圣恐防他将金剑收藏在别处,未曾带在身上,因之不敢取他的性命、二味游斗,打算等他精疲力尽时,擒拿活口。

这庞圣深通水性,搏斗之间,早已将丙灵子骗到了河心,丙灵子不辨东西南北,根本不知身在何处,斗了一阵,体内真气已浊,急忙挥动宝剑,荡开身外的兵刃,疾向水面窜去。

丙灵子探出水面,一瞧又回到了河心,浊浪滚滚,两边河岸一样的遥远,不禁骇然大惊。忽觉一阵彻心肺剧痛,小腿上被人扎了一蛾眉刺,深可见骨。

丙灵子急怒交迸,低头入水,猛地一剑刺下,九阴教那名属下偷袭虽然成功,却被宝剑穿胸而死。

庞圣水蛇般窜了过去,虎头钩如灵蛇吐信,疾袭丙灵子腰际。

这一钩来势奇快,丙灵子心胆俱寒,仓促中身随剑动,一招“野战八方”,遮挡过去,庞圣不敢兵刃相触,只得变招换式。饶是如此,依旧将丙灵子腰上拉开一条四寸长的伤口,皮破血流。

华天虹立在船舷,离丙灵子不过丈许,眼看船边尽是九阴教的人,只怕有人心血来潮,凿穿了船底,急忙向白君仪打着手势,命她将船离得远此。

忽见丙灵子窜出水面,厉声道:“华天虹!”

华天虹微微一怔,未及开口,丙灵子已落入水内。

白君仪用力扳住舵柄,拨转船头,朝向左岸驶去,口中急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无柴烧。咱们先上岸,再设法夺回铁剑。”

丙灵子在水中激斗,背上又中了庞圣一钩,伤势虽然不重,心胆却已骇破,性命关头,猛然窜出了水面,口中呼号道:“华天虹!”

白君仪急叫道:“不要理他。”

华天虹眉头一蹩,道:“君仪将船靠过去。”

白君仪急道:“不能救这妖道,否则咱们一定受他牵累。”

华天虹戚然道:“他既求到咱们,咱们就不能见死不救,再说那铁剑与其拱手送人,也不如被人硬行夺去。”

说话中,抢了一根长篙在手中,凝神望住河中。

白君仪不敢违拗,只得拨转船头,委委屈屈地靠了过去;

忽听九阴教主阴沉沉说道:“华天虹,你是活得不耐烦?”

白君仪怒声叫道:“你是嫌命长了。”

华天虹苦苦一笑,到了此际,谁都看得出九阴教的厉害,华天虹逃命尚恐不及,再惹是非,实是自我麻烦,自寻死路,九阴教主之言,他是真正无法答理。

丙灵子在河下,已至最后关头,发发不保中,聚起全身余力,霍然跃出了水面,脱口哀号道:“华天……”

华天虹怒声道:“你也过于贪生怕死了。”

说话中,长篙一探,闪电般伸了过去。
 0   2005-07-10 04:35:5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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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0 03:35: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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