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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剑
网友【dreamer】 2005-07-10 03:35:4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94    1
第一章华门文氏

岑寂的夜!

人迹罕到的深山!

凄迷的月色!

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森林!

这一望无垠,亘古不见天光的密林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在这极难发现的小空地上,半畦山田,半亩菜圃,一栋茅屋,一座孤坟。

月光映照下,只见那孤坟前面,竖着一块无字墓碑,无字碑前,挺跪着一个十六七岁、面色微黑、浓眉入鬓的少年。

坟侧,一张陈旧粗劣的木椅,椅上端坐一位布衣无华,绝色无双的妇人。

林梢,山风习习。

林下,秋萤点点,鬼火粼粼!

一片凄凉景色,一阵阵抽泣之声!

此外,一颗明灭不定的孤星,正在这两人头顶闪耀。

忽见那美妇人抬起衣袖,抹干脸上的泪痕,道:“星儿,时光不早,你快定下心神,细听为娘的吩咐。”

那少年急忙转过身子,跪近母亲身前,垂泪道:“娘请讲,孩儿细心听着。”

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一指四外的密林,道:“方今武林,暗无天日,犹如这密林下的光景,你谨记着,凡是武功强过你的,十九必是凶邪之辈,唉!妖氛弥漫,群邪猖狂……”

少年浓眉一轩,黑黑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强烈的神采,与那纵横满面的泪光辉映,令人眼前一亮,目为之眩!

那美妇人伸出手掌,一抚少年的头顶,叹道:“儿不可意气用事,十年前北溟会一场血战,集聚了正邪双方的精英,不想正派侠士伤亡净尽,那干妖邪反而得胜。十年滋蔓,了无阻遏,如今岂有不血光蔽天,流毒遍地之理!”

她仰首长空,凝视那颗明灭不定的孤星,不觉悠悠一叹。

沉重的叹息声摇曳未已,她突然脸色一沉,峻声道:“儿记住!此去江湖,不可逞匹夫之勇,招无妄之灾,辜负为娘这十年的教诲。”

少年抹了一抹眼泪,道:“孩儿记得,个人荣辱事小,诛灭群邪,拯救武林苍生事大。”

那美妇人螓首微点,道:“群邪未灭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免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消磨了救世济人的雄心。”

这少年才只十六七岁,对家室之累不甚了了,但知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因而连连点首,表示谨记在心。

美妇人语音微顿,一瞥身侧的坟墓,哽咽道:“大义所在,不可贪生惜命……”说到不许爱子贪生惜命,想起当年险恶的江湖形势,她再也矜持不住,泪珠泉涌,滚滚而下。

那少年抬起双手,扶住母亲的膝头,流泪道:“娘放心,孩儿一定贯彻爹爹的遗志,以武林兴亡为己任。”

那美妇人默然颔首,母子二人相对饮泣,使这深山恶林之中,充满了惨雾愁云,那本已凄迷的月色,更显得黯然无光了。

过了片刻,那美妇人拭去颊上的泪迹,定了定神,道:“儿仔细听着,靖州城内,有一人姓秦名白川,滇南无量山中,有个号称‘无量神君’的魔头,两人仇深似海,那无量神君誓取秦家一门良贱的性命。”

“北溟会上,你爹爹邀那无量神君首先下场,意在先将武功最高的强敌逐走,为与会群侠多留一份生机。唉!那无量神君虽然落败,羞忿而退,你爹却也耗去不少功力,临了一场血战,终是眼见己方覆亡,未能独挽狂澜,拯救群侠脱难。”

说话间,母子二人的目光,不觉齐向那孤坟投去,四目之内,全是奇光流转,炯炯闪亮。

但听那美妇人继续道:“你爹爹与无量神君动手之初,曾有十年赌约,无量神君战败,依约要自禁十年。他临去之际,声言不许旁人取秦白川的性命,以留待他自己下手。群邪有的与他交深,有的对他忌惮,以致秦白川武功虽然平平,血战到底,反得全身而退。但他岂是无量神君的敌手?归家之后,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年期满,待人宰割而已。”

少年一直不敢插口,这时见母亲话音一顿,问道:“十年光阴很长,秦白川不会举家走避么?”

那美妇人摇头道:“秦白川为人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要他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他是定然不肯的。”

这少年事母至孝,闻言之下连连点头,静听母亲的下文。

那美妇人道:“北溟会以混战终结,你爹爹力战身亡,其时娘已受伤惨重,本待要追随你爹爹同去,无奈有你这点牵挂,割舍不下,多亏同道友好舍命维护,始得突出重围,保全性命。”

她幽幽一叹,垂目望地,无限感慨道:“娘能活到今日,那秦白川出力尤多,你爹爹的遗体,也是他背负出来的。”

少年含泪道:“这等大恩大德,咱们一家存殁同感,儿是一定要报答的。”

那美妇人目光一黯,道:“唉!秦白川眼前即有灭门之祸,娘内伤沉重,形同废人,你那微末之技,远非无量神君的敌手,这恩德又如何报法?”

少年好生为难,左思右想,计无可出,但见母亲一脸愁苦之色,不禁冲口道:“儿即日奔往靖州,力敌智取,一定逐退无量神君,解救秦家这一场危难!”

但见那美妇人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如何力敌,怎生智取?哼!刚才对你讲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匹夫之勇,转眼之间,你就将娘的话置诸脑后了。”

这妇人容颜美极,但却不怒而威,脸色一沉之际,昔日那叱咤风云,威临天下的气势,顿时流露出来,少年又是天生纯孝,因此一见母亲神色不愉,立即垂下头来,唯唯称是,俯首认罪。

忽听那美妇人长叹一声,含泪道:“儿啊!娘以慈母而兼严父,既望你秉承先父遗志,舍己为人,拯救武林苍生,又望你无灾无痛,长命百岁,不步你爹爹的后尘,究竟如何自处?那……那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少年眼泪汪汪,点头道:“孩儿晓得,决不辜负爹娘的期望。”

那美妇人暗暗一叹,沉吟半晌。忽由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少年,道:“娘苦思多年,终无良策挽救秦家的灭门之祸,万般无奈,定了一条缓兵之计,暂且拖延一时。”

少年接过书信,见封皮上点有火漆,连忙揣入怀内,贴身藏好,忽然记起夜漏将残,晓寒深重,母亲抵受不住,当下赔笑道:“娘,咱们回到屋中讲话,好么?”

那美妇人见儿子跪了一夜,心头亦感不忍,于是点了点头,少年扭转身子,朝那坟墓一拜,然后搀着母亲走进屋内。

回到房中,那美妇人上床坐定,道:“那无量神君静极思动,十年禁约一满,势必先至靖州,取秦白川一家老幼的性命。儿天亮之后立即下山,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守在秦白川的宅外,等待无量神君,依娘的猜想,除夕之前,那凶人必到。”

那少年道:“既是故交旧识,何不登门拜见?”

美妇人叹道:“你爹爹在世之日,甚得侠义道的崇敬,秦白川如果得知你的来历,他定然不愿咱们母子涉险,何况娘虽有一番打算,成与不成,亦在未定之数。”

少年口齿启动,似欲讲话,美妇人将手一摆,道:“此中详情,你也不必细问,你谨记住,见着无量神君后,你设法将他引开,到了无人之处,交出为娘的书信,任他问什么话,你终是一言不发。”

少年满腹疑云,但却不敢多问,想了一想,道:“投书之后呢?”

那美妇人道:“十多年前,你爹爹得了一株‘丹火毒莲’,养在咱们的故居落霞山庄内,这事你可记得?”

少年星目一睁,想了片刻,道:“是那株莲蓬乌黑,莲子红得似朱砂的么?”

美妇人点了点头,见他鬓发散乱,伸手替他理好,道:“那莲子含有剧毒,普天之下,无人解得了那种毒性,你潜回落霞山庄,若能取到毒莲,立即兼程赶回此地。”

她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毒莲已经失踪,你追查下落,务必设法取回。”

少年道:“倘若无量神君不肯罢手,儿该如何处置?”

那美妇人双眉微蹙,沉吟有顷,道:“以你爹娘昔日威望,娘的书信,想来尚有几分力量。”

她微微一顿,苦笑道:“武林之内,都知为娘的未死,却不知娘的武功已失,无量神君虽然狂妄,也还不敢漠视你娘的存在。”

少年点了点头,想起母亲的沉疴,不禁容色一黯,道:“孩儿此去,最快明春始能回山,留下娘一个人……”

美妇人莞尔一笑,道:“唉!痴儿!咱们母子匿居在此,难道是安居纳福不成?”

她面色一整,接道:“咱们的故居谅已荒芜,‘丹火毒莲’八成已被人盗走了,你归去之后,相机行事,务必取得毒莲,在明年岁尾送回山来。”

少年惑然问道:“娘要那‘丹火毒莲’何用?难道与秦家的事有关?”

那美妇人淡淡一笑,道:“那毒莲另有妙用。”

她本来不愿细讲,但见爱子一脸迷惘之色,终于笑道:“有那一颗毒莲,娘的内伤可愈,武功可以回复。”

少年一跃而起,惊喜万状,叫道:“有这等事,娘何不早讲?”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宝物,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事隔十年,怎会仍在原处?”

美妇人深知儿子乖觉,见他已经动疑,急忙笑道:“此中详情,一言难尽,待你取回毒莲,娘再对你细讲,天光已亮,你起身上路吧!”

少年不及细想,但听母亲的内伤可望痊愈,不禁精神大振,欲待即刻起身,却又依依难舍,不忍离去,停了片刻,道:“时光尚早,孩儿侍候娘用过早饭再走,路上跑快一点就成。”

那美妇点头应允,母子二人齐至厨下,少年淘米做饭,那美妇人坐在一旁,道:“儿武功浅薄,此去江湖,莫如改个姓氏,省得泄漏了身世,引得群邪侧目,招致杀身之祸。”

少年道:“孩儿知道敛刃藏锋,不惹无谓的麻烦。”

沉吟半晌,他又低声道:“娘,儿的杀父仇人是谁?娘所挨的一掌,是何人下的毒手?”

那美妇人闻言,倏地脸色一冷,怫然不悦道:“告诉你公义在先,私仇在后,你念念不忘私仇,岂不令我失望!”她似乎万分悲苦,说话之际,又已潸然泪下。

少年见母亲动怒,顿时垂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杀害爹爹与击伤娘的,总是那几个称霸江猢的魔头,我刻苦练武,只要能将那些凶邪之徒悉数诛灭,杀父之仇也就报了。”

忽听那美妇人峻声道:“星儿,下山之后,不许打探北溟会的往事。”微微一顿,又道:“除那十六招剑法外,倘若偷学了娘的武功,不许练,更不许施展!”

少年不住地点头,那美妇疾言厉色,讲过话后,心头忽又感到不忍,泪如泉涌,滚滚而下。

须臾,天色破晓,少年作好了饭菜,侍候母亲用膳,那美妇人又讲了一些江湖门道、规矩、禁忌等等,少年一一记在心头,延到日出,始才拜别父亲的坟墓,辞了母亲,洒泪下山。

靖州在荆湖南路,离他母子隐居之处不下千里,好在他年纪尚幼,粗衣布服,朴实无华,黑黑脸膛,掩盖了满面英气,乍见之下,尚不惹人注意,一路无事,安然到了地头。

时值隆冬,靖州城内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一片银色世界。

他打听到秦白川的居处,暗暗守了几日,知道秦家祖孙三代,连同仆妇共有十三四人,新年将到,秦家安居若素,除了略嫌冷清外,对于即将来临的大祸,倒似懵然不觉。他则深恐误了母命,冒着风雪,日夜守伺在秦宅附近,不敢稍有懈怠。

匆匆数日,这一晚是大年除夕,夜幕方垂,他挟着一个布卷来至秦宅门外,瞧那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于是登上台阶,双手抱膝,闭目静坐,留神宅中的动静。

风雪交加,他那一身单薄的布衣,已为积雪所掩,瞧那样子,倒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忽然,宅中响起鞭炮之声。

倏地,门栓一响,两扇大门敞开,门内并肩立着三人,居中一个银髯飘拂,宽袍博带,一对青年男女分立他的两侧。

少年抬眼一望,料这老者必是自己的恩人秦白川,当下不敢失礼,匆匆站起,将手一拱,道:“小子无处安身,借尊府门墙躲避风雪,多有得罪。”少年恐他加以盘问,说罢之后,转身大步走开。

但听那老者敞声道:“小哥且慢!”

少年闻言,只得走了回来,抱拳道:“老员外有何指教?”

那老者怒哼一声,目挟严霜,朝少年胁下夹的布卷一瞥,冷笑道:“你是神旗帮的狗腿子?”

少年闻言一怔,道:“小子名叫皇甫星,不知神旗帮为何物?”

那老者目射神光,在少年脸上紧盯一眼,道:“皇甫星?名不见经传,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没有姓皇甫的!”

皇甫星知道老者怀疑自己来路不正,苦于无法解释,只得将手一拱,道:“小子年幼无知,打扰老员外了。”

一言甫出,那老者霍地伸手抓来,道:“风雪大大,小兄弟请到厅内待茶。”

皇甫星见这一抓来势奇快,本能地朝后一让,忽然心头一动,容他抓住,心中暗暗想道:“他心有所疑,我若加以反抗,只恐误会更深,惹出意外的麻烦。”

那老者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皇甫星的手腕,扭头向屋中走去,嘭的一声,大门已被关上。

步上丹墀,只见厅内烛炬高烧,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早已摆定一桌酒筵。

那老者五指一松,自往主位坐下,那一男一女在他下首坐定。皇甫星心念一转,觉得到此地步,只得泰然处之,于是重施一礼,步入客位坐下。

老者待他坐定,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留连不去,冒着风雪,在我家门外苦守入夜,其中必有重大的情由,今夜大年除夕,不管是敌是友,你总得将话讲明。”

皇甫星暗暗忖道:“原来我的行迹,早已落在他们眼中,老江湖果然厉害!”

对方单刀直入,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得将手一拱,支吾道:“尚未向老员外请教。”

那老者眉头一蹙,道:“小哥何必明知故问,老朽即是秦白川。”

他手指肩下那一男一女,接道:“这是犬子玉龙,小女畹凤,家传的武功,稀松平常得很。”

皇甫星目光一转,朝那兄妹二人望去,见那秦玉龙二十三四岁,相貌十分俊雅,那秦畹凤十七八岁,是个端庄文秀的姑娘,兄妹二人也在打量自己,脸上同有迷惘之色。

就在顾盼之间,他已想好了说词,道:“晚辈流浪江湖,只望拜一位明师,学几分武艺,闻得人言,靖州府有一位秦大侠,金沙掌登峰造极……”

秦白川微泛黄色的手掌一竖,震声笑道:“小兄弟夸奖了,老朽这几手外门功夫,不值识者一笑。”

那秦玉龙正欲斟酒,秦白川夺过酒壶,顺势朝前一倾,皇甫星把酒杯端起,见那酒壶来势有异,忙将酒杯放下,仅以双手扶住杯缘,以示敬意。

秦白川本想借着敬酒,探探皇甫星的深浅,睹状之下,心中暗暗叫道:“小子好机警,深藏若虚,一点痕迹不露。”

那秦畹凤忽然面庞一转,向老父道:“爹,我瞧这位兄弟并无恶意,无量神君早晚就到,你何苦拖人下海,令他趟这浑水?”

这少女讲起话来落落大方,殊无小儿女态,但秦白川笑道:“畹儿走眼啦!这位小哥穿着虽然寒酸,但他举手迈足都有尺度,单是武功高强之士,还教不出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闻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见这少年十六七岁,身形是个伟岸的架式,黑黑脸膛,方面大耳,鼻梁挺直,浓眉入鬓,虽然相貌堂堂,却无奇特之处,眼神澄澈,亦不似内家高手的模样,不禁同是暗暗称奇,不知所谓尺度是指的什么?

皇甫星见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脸上打转,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适才老员外提到神旗帮,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帮会?”

秦白川冷哼一声,忿然道:“神旗帮么,是个无恶不作的帮会,湖广一带,凡属奸邪之辈,八成是神旗帮的贼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恶如仇。”他有心引开秦的注意,免得他盘察自己,接口问道:“那位姐姐说无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帮的人物么?”

秦白川见闻广博,经验老到,明知皇甫星东扯西拉,是在拖延时间,无奈生来性烈,听人提到心头厌恶的人,打不着时骂也要骂几声,这时双目一瞪,敞声道:“无量神君么!是个……”

忽听门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是一位有债必索,有仇必报,无容人之量的神君。”

说话间,厅门一开而闭,烛光摇晃下,一个剑眉斜飞,星目电闪,貌相俊美,但却满面带煞的白衫少年,蓦地在厅中出现,负手卓立,与皇甫星相距不过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凛,虽见其来得突兀,但知定非无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细打量一眼。

这白衫少年也不过二十左右,立在席前游目四顾,口角挂着一丝冷笑,傲气横溢,令人难以忍受,外面大风大雪,他那白绸长衫上点滴雪花不见。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来者不善,这时双手按住桌缘,慢吞吞地离座而起,道:“阁下怎样称呼?此来寒舍,是否领了无量神君之命?”

只听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师尊,你们干干脆脆一齐动手,谁能逃出厅门,公子爷算他命大,从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兴端坐不起,道:“在下久闻无量神君的大名,外边风雪甚大,朋友何不将令师请进屋来,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师的丰采。”

那谷世表双眉一剔,目中两道冷电斜斜睨视,哂然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厉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远在千里之外,你放胆动手便了。”

皇甫星闻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亲的预料,这却如何是好?”

他一时无计,目光一转,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众人的目光,随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见秦白川将头一昂,手捋银须,哈哈一阵狂笑,洪亮的笑声仿佛鸣金碎玉,震得烛光摇曳,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临头,装腔作势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见他出言不逊,面上齐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对方猝然出手,几名原在厅中侍候的健仆,却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声一息,脸上忽然透出一股甚为古怪的神态,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让老夫出一口鸟气,你若自信必胜,那就劳驾稍待一时。”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庞一扭,朝皇甫星肃然说道:“这位小哥,你赶紧讲实话,来到这里为了何事?”

这一忽工夫,皇甫星业已转了百十个念头,衡量眼前的情势,觉得母亲的安排已难奏效,但那谷世表虽然年轻,瞧那来势,自己和秦白川父子,显然都不是他的敌手,必须另谋良策,否则自己和秦家一门,势难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纪虽幼,却是智勇双全,否则他那寡母岂能对他抱着偌大的期望?这时事迫眉睫,脑中急谋对策,只因他向来是个孝子,念头几转,决定还是先弄明自母亲的意向,然后再作决定。

想得虽多,时间却只一瞬,心意既定,顿时从容离座,掏出怀中的书信,揭开封皮,闪目望去。

只见信笺上写道:“落霞山庄华门文氏顿首,谨拜上无量神君李公阁下:北溟一别,匆匆十载……”他心中想道:原来无量神君姓李。

继续看去,见那信上写道:“昔曹州构隙,曲在李公,斯时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为众所周知……”

他心头大疑,暗道:不知怎样结的仇怨,何以又牵涉到爹爹的头上?

但见那笺上写道:“窃思恩仇了了,系于一念,杀戮相循,伊于胡底?文氏不敏,未敢坐视,倘蒙明察,千金一诺,则一载之后,重五之日,再聚当时诸公,煮酒论剑,以申前议……”

皇甫星大吃一惊,暗暗叫道:“原来娘向无量神君叫阵,要亲自出手,了断这场恩怨!”

这内中尚有许多细节,一时参详不透,大敌当前,无暇多想,双手一揉一搓,那封书信顿时成了一片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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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王剑换美

华天虹是耽心白君仪遭了不测,因之要她讲话。

丙灵子暗想:若要迫使华天虹交出铁剑,少不得攻心战术,故尔闻言之下,忙将木桨交到左手,右掌挥动,解开了白君仪的晕穴,岂料因左手仅剩二指,伤处未愈,操舟不灵,喀嚓一声,木桨突然折断,小舟顿时打横,随波逐流,大有覆没之势。

丙灵子大惊,飞快地抓起一块船板,权充木桨使用。

华天虹遥遥望见小舟在河中打转,顿时惊喝道:“丙灵子!”

白君仪晕穴甫解,随着小舟颠簸,神智犹未清醒,耳听得心上人的声音,不禁欣喜欲狂,大声叫道:“天虹!”

华天虹纵声道:“你怎样?受伤没有?”

白君仪腰肢一拧,坐了起来,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滚滚浊浪,连华天虹所乘的渡船也看不到,不觉暗暗心慌,忘了答话。

只听华天虹急声喝道:“你怎样?受伤没有?”

白君仪叫道:“我没受伤,你赶快注意着,那九阴教主调集了许多水性高强的瞩下,早在河下埋伏着,准备向你动手。”

但听丙灵子纵声狂笑,道:“你不是未曾受伤么?看你家真人来伤你。”左足一挺,踢在白君仪后腰“气海”穴上,白君仪腰上一阵奇痛,忍不住惨呼一声。

华天虹闻得那惨呼之声,心头痛如刀割;厉声喝道:“丙灵子,你要什么?”

丙灵子哈哈一阵狂笑,道:“你有什么啊?这美人儿一身细皮白肉,等闲的事物,你家真人可不换哩!”

华天虹峻声喝道:“坦白地讲,你目的何在?”

丙灵子狞声叫道:“真人不讲假话,你献上玄铁剑,我释放启君仪,各得所爱,两不吃亏。”

自君仪急声叫道:“天虹,他逼我讲出了《剑经补遗》,铁剑……你走,别管我。”

她身在虎口,何尝不想脱险?只是耽心连累了心上人,咬紧牙根讲这几句话,已是心碎肠断;哽咽不能成声一

但听丙灵子纵声狂笑道:“好吧!你就跟随我啦!上岸之后,我与你立刻成就好事,管教你痛快淋漓,受用无穷。哈哈!有你这美人儿陪伴,祖师父一切都放下了。哈哈!痛快!痛快!哈哈哈……”

此时月黑风高,浊浪滚滚,丙灵子存心要华天虹胆寒,那接近疯狂的笑声,尖厉刺耳,恍若狼曝鬼笑,慑人已极。

前面那乌木流船已到河心,小舟在右后方八、九丈处,河水湍急,两条船顺流下泻,情势奇险,那小舟长不逾丈,根本不堪横渡激流,这时舟近河心,随着波涛起伏颠簸、时时都有倾覆碎裂之势,形势更为惊险。

黑暗中,华天虹矗立在船尾,不言不动,仿佛一尊石像,两只眼睛却是精光逼射,亮如闪电,盯住浪涛中的小舟一瞬不瞬。显然,他心中犹豫难决,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白君仪乎足被缚,伏在舟中,美眸之内,饱含痛泪,黑暗之中,遥遥望着华天虹那寒星似的双眼,她深知心上人的处境、不能因为自己交出铁剑!但求生之念人人皆有,她又存着万一的希冀,只是不忍出言相求,其芳心之内,充满矛盾,惨痛之极。

须臾渺小舟已近河心,那乌木渡船离对岸更近,丙灵子暗想:华天虹的母亲和妻子谅必隐身在大车之内,有这两人在旁,华天虹势不能为了白君仪而交出铁剑,看来今夜交易无法谈成,当下心意一定,立即恨声叫道:“姓华的,你保持铁剑独霸天下吧!祖师爷告别武林,远走天涯啦!”

说罢之后,手中木板上摆,小舟的方向顿时一折,转向右岸冲去。

这河下情势过于险恶,一旦落水,丙灵子纵能身保,也难以带白君仪上岸,他外表强项,其实也是暗自惴惴,毫无制胜的把握,这时决心退走,并非故意做作,木板几划,小舟隔岸己近了两丈。

白君仪芳心欲碎,在那小楼中独对丙灵子时,她视死如归,此时心上人在望,她那求生之念却变得异常强烈,眼看华天虹尚不开口,忍不住凄声叫道:“天虹!我……”

只听华天虹厉声喝道:“丙灵子!”

丙灵心神一凛,纵声道:“怎么样?是要剑还是要人?”

华天虹峻声道:“剑给你,将船划过来。”

丙灵子心头一阵狂喜,掉转小舟,重向河中移去,那乌木渡船上掌舵的得了华天虹的吩咐,船头一摆,也向这边移动。

白君仪芳心大慰,这时双唇紧咬,泪落如雨,心情之激动,无以言喻,想那玄铁剑非但关系着《剑经》,且是华天虹仗以成名的兵器,他交出铁剑,实较砍下脑袋还要严重。白君仪心内,自然是感激不已。

渡船与小舟齐向河心靠近,须臾,双方相距不过五丈远近、丙灵子立即停舟不进,厉声道:“华天虹,你明白一点,贫道举手之间,就能制白君仪的死命,你若妄想使诈,那就悔之晚矣。”

华天虹抽出了腰间的铁剑,冷然道:“华某讲一句算一句你让白君仪跳上渡船,我将玄铁剑给你,大丈夫一言既出,决不反悔。”

丙灵子暗暗忖道:“若论这小子的为人,他的话倒也可信只是此事关系太大,而且……”目光一垂,瞥到白君仪身上,贪婪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只听华天虹冷冷说道:“九阴教主的船,转眼就到,我意已决,你若三心二意,错过了时机,那可怨不得我。”

丙灵子冷笑道:“那时我先杀白君仪,拍拍大腿走路。”

华天虹晒然道:“那时华某也撇下一切,上天入地,誓取你的性命。”

丙灵子闻言一凛,忽见渡船尚在移近,不禁大吃一惊,猛地一扳木板,将小舟疾荡开去,口中厉吼道:“转舵!”

他心慌意乱,使力过猛,那小舟迎着浪头猛然一冲,差一点翻覆过来,白君仪身子一滚,脱口一声尖叫,渡船上的华天虹见了,也吓得惊呼一声,幸而丙灵子应变迅捷,身手并用,稳住了小舟,百忙中一脚踏住了白君仪,未让她滚下河去,饶是如此,小舟中也进了二寸多深的水。

丙灵子吓出了一身冷汗,眼望渡船,狞声笑道:“你那渡船可要宁近,莫怪我先伤白君仪的性命。”

华灭虹惊魂甫定,冷笑道:“果真走了极端,那也只好听人由命了。”话虽如此,仍旧是朝舵上打了一个招呼,吩咐渡船随水直下。不要朝小舟迫近。

这一带河流湍急。本无舟揖之利,那渡船顺流直下,情势已够惊人,小舟行来,更足惊心动魄,各人皆是强自镇定,其人心头惶惶。都恨不得尽速结束这僵局,早早靠岸登陆。

华天虹投鼠忌器.耽心坏了白君仪的性命,丙灵子却是自知武功不敌。提防着华天虹碎然施袭。两人各有所忌,僵持半天,终于是丙灵子开口道:“你将剑扔过来.我弃舟潜水上岸,保证个伤害白君仪。”

白君汉急叫道:“天虹别上当,他讲过……”

丙灵子曾经讲过,剑也要,人也想要,白君仪本待叫破,话到唇边.忽然感到羞于出口,不觉顿住。

但听华天虹冷笑,一声,道:“丙灵子,难道华天虹的信用反而不如你么?”

丙灵子怒声道:“事关重大,你家真人岂能无疑。”

华天虹笑道:“疑在哪里?”

丙灵子冷然道:“如此大事,谅你不敢作主,哼!你以铁剑换人,你母亲允许么?”

华天虹哑然失笑道:“难为你倒能体谅华某的困难,既知如此,你就不该来啊!”

丙灵子狞声道:“请你母亲讲话,得文昭铬一言,本真人才能相信,否则的话,这交易是谈不成了。”

华天虹倏地放声一笑,谊:“丙灵子,你贪欲蒙心,灵智已蔽,好教华某见笑。”

丙灵子闻言一怔,愣了一愣,突然憬悟,想他华天虹的母亲和妻子若在船中,他还不老早就催船过河了?岂能为了白君仪的事,流连留下,让母亲冒险;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叫道:这是诱敌之计,那大车之内没有人在。

他先是一惊,继而不禁心喜,文昭憋和秦碗凤若在一旁,想要华天虹交出铁剑,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这两人若是不在,想他华天虹年事尚轻,为了白君仪,以剑换人,却是大有可能。

但听华天虹哈哈一笑,道:“丙灵子,你何不静下心来,凝神听听?九阴教主早在你我身后,你俗然无觉,未免可笑得紧。”

丙灵子又是一惊,但觉夜色如漆,风涛盈耳,别无所见,亦无所闻。

华天虹先服“丹火毒莲”,再服千年灵芝,内力之强,固是世罕其匹,耳目之力,尤其超人一等。这时双方相距四五丈远,黑暗之下,丙灵子不过望见他的身影,他瞧丙灵子却是颇为清晰,眼看丙灵子神情惊疑,似乎尚无所觉,不觉哑然失笑,道:“河流两岸,皆有船拍浪涛之声,你想想看,除了九阴教主,尚有何人?”

丙灵子暗暗忖道:对方相去不过五丈,这小子轻功高地,迸力一跃,只怕纵得过来。心念一转,顿时厉声道:“我足尖抵在白君仪‘灵台,穴上,你若妄动,休怪我心辣手狠。”

华天虹失笑道:“九阴教主志在铁剑,你还是提防她的好。”

丙灵子冷冷一哼,收摄心神,凝耳细听,果然听出后方一二十丈远,贴着河岸,有浪涛拍激船壳之声,想这一带河中本无上下船只,此时此处,除了九阴教主,那还有谁?他技不如人,前进畏虎,后退畏狼,不禁大为恐慌,深悔不该轻敌躁进,追入河下,若是退走,势必被那沿岸下的船只截住,眼看铁剑还没到手,自己却已两面受敌,一时之间,心头好生悔恨。

忽听华人虹柔声唤道:“君仪。”

白君仪急忙应道:“嗯!我在这儿。”

华天虹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的笑意,道:“你听我讲。人生百岁,终有一死,寿夭有定,真非死不可,那也只好认命,你懂吗?”

白君仪温驯地说道:“懂,我不怕死。”

华天虹道:“母亲很关心你,碗凤也爱护你,咱们都希望你活着,这一点你记住。”

白君仪突然泪下,道:“记住了,我听你的话,不能活时,我就死去。”

华天虹眼中泪光浮动,道:“以前咱们耽心你受辱,如今有我在此,纵然救不了你的性命,也绝不让人将你带走,你懂么?”

白君仪垂泪道:“我懂,你别顾虑我。”

华天虹道:“你若遭了不幸,那也是因我而死,我有老母在堂,不能以身殉你。不过,我若有了子嗣,立即披发入山,算是报答你的情爱。”

白君仪哭道:“不要,我要你活着,活一百岁。”

丙灵子愈听愈惊,忍不注厉声叫道:“华天虹,你自命侠义,讲话是放屁么?”

华天虹肃然道:“华某说话算数,决不食言。”

丙灵子怒声道:“你讲过以剑换人。”

华天虹峻声道:“你让白君仪跳上渡船,我将铁剑给你。”语音微顿,接道:“你得当机立断,否则拿了铁剑,你也无法逃遁。”

丙灵子年过七旬,虽不说擅长心机,人生经验却是够多,眼着华天虹从容镇静,明明是智珠在握,有恃无恐,想来想去,怎么也不相信他真会以剑换人。

左思右想,终是放心不下,不禁将心一横,狞声道:“此中有诈,你非讲清楚不可,否则我宁可玉石俱焚,决不上你的当。”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小心谨慎,其实对你明讲也无不可,我将铁剑给你,然后咱们主客易势,天涯海角,我总不离开你一步,直到夺回铁剑为止。”

丙灵子闻言一愣,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要知华天虹的轻功、拳剑、内力,件件在他之上,如果下定决心夺剑,那是极难对付之事。

倏地,河上响起一声海螺长鸣。

只有海盗才将海螺当作号角使用,在内陆河上,忽闻得这种声音,几人心头同是一怔。

那沉郁苍凉的声响划破长空,直抵霄汉,声未落,河上突然闪起了耀眼的火光。

只见前后左右,同时出现了六条木壳大船,每条船的船头上,站立着十来个身穿黑色水套之人,每人都是左手高举火把,右手执着明晃晃的兵刃,这批人虽是明火执仗而来,但却鸦雀无声,肃静异常,后方一条船上,安置着一张大圈交椅,椅上端坐一位披头散发,手扶鬼头杖的黑衣妇人,正是建酸大会之后,崛起江湖的九阴教主。

六条船随着滚滚浊流奔腾而下,早已将华天虹和丙灵子围在核心,前面船慢行,后面船快赶,逐渐地合围拢来。

华天虹虽是胸有成竹,却未料到九阴教徒会水的如此之多,眼看这等情势,也不禁暗暗心惊,当下收起铁剑,抢了一根长篙,闪至舵旁,朝着船上诸人朗声说道:“承蒙相助,感激不尽,各位快请下水逃生,迟了恐遭波及。”

那掌舵的汉子抱拳一礼,洪声道:“小的们武艺低弱,只怕妨碍爷的手脚,爷台珍重,小的们告退了。”翻身一跃,钻入了水中。

船上共有六条大汉,这时齐皆抱拳行礼,纷纷跳水遁去,这六人皆是关洛人氏,久在河下讨生,华天虹行这诱敌之计,特由高泰征请前来,眼前的华天虹,名动武林,如日中天,江湖好汉听说是为他效力,无不引以为荣,乐于效命,这几人武功虽是低微,滚滚浊流倒还不惧,眼看几人潜入水中、再起来已在数丈之外,九阴教的属下未得教主号令,也不加以狙击,

此际,九阴教主那条船已赶到近处,双方相距不过八丈,但见船头偏右,直对丙灵子的小舟冲下。

丙灵子心神大凛,木板拨水,小舟向华天虹的木船冲近了两三丈远,倏地扔下木板,呛地一声,抽出了蟋龙宝剑,左手挟起白君仪,厉声喝道,“姓华的,你要活的白君仪,还是死的白君仪?”

只听九阴教主纵声笑道:“当然要活的,区区铁剑,算得什么,换啦!”

说话中,座船又已追近丈许。

华天虹耸立后艄,一腿压住舵柄,手拄二丈长篙,目光如电,神威凛凛,他算定了丙灵子身在瓮中,绝不敢轻下辣手,硬是强自镇定,理也不理。

丙灵子惊怒交迸,眼看九阴教主的座船鼓浪而上,势必撞翻小舟,气急败坏中,不禁杀机毕露,瞑目叫道:“姓华的,速即摆舵,挡住……”言犹未了,一个浪头击来,小舟猛地一倾,丙灵子顾不得讲话,匆匆一踏左足,保住了小舟未曾倾覆。

华天虹瞧入眼中,惊出了一声冷汗,当下强捺心神,冷冷说道:“华某人自身难保,你识相一点,先跳到大船上来。”

那小舟失了控制,颠来簸去,时时有翻覆之虞,九阴教主越来越近,丙灵子心中明白,扶持白君仪,只能对付华天虹,九阴教主却是巴不得他坏掉白君仪的性命,看看情势不佳,只得咬赁牙根纵身而起,挟着白君仪跃上了大船。

华天虹面寒如冰,冷冷喝道:“人扔过来。”

丙灵子微微一惊,怔了一怔,怒声道:“祖师爷何人,你这后生小辈唬得住么?”

华天虹冷冷一哼,长篙一振,霍然刺去。

他使的丈八蛇矛的招术,两丈长篙,震起一阵惊风,篙头铁尖上带起一片乌光,径袭丙灵子咽喉。

丙灵子又惊又怒,横闪一步,一剑朝篙头撩去。

蟠龙室剑是当世第一柄好剑,展动之间,一片青霞应手而起,耀眼夺目,端的非凡。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妖道为人贪鄙,患得患失,今日若不咬紧牙根,来个欲擒故纵,势必要遭他挟制。落得一败涂地。

心念电转,篙落如雨,恍若万箭钻刺,瞧那憎势,根本就不将白君仪的生死放在心上。

丙灵子左臂挟着白君仪,挥动宝剑迎敌,心头不禁动疑,暗道:久闻白君仪痴恋这小子,这小子却是不大理会,莫非是单相恩,姓华的小子并无真情实意……

忽听笃的一声,九阴教主的座船疾冲而到,船上的铁锚掷了过来,钉到这面木船的船板之上。

丙灵子是九阴教主的手下败将,惊弓之鸟,见她到来,不免胆怯,华天虹趁他心神微弛之际,蓦地大喝一声,篙头挽起斗大的枪花,猛地朝他胸头袭去。

两人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艄后,遥遥搏斗,本来无甚凶险,这最后一招使的枪法,来势突兀,却是凌厉之极,丙灵子看要被迫下水去,亏得身手矫健,应变机警,百忙中腾身而起,避过了这一击。

华天虹满面肃杀之气,峻声喝道:“人扔过来1”

丙灵子怒道:“你是真不要脸?”

华天虹冷然道:“看眼下的情势,谅你保不了人质的安全,你若知机,就赶快将人放掉,咱们算是结个香火姻缘,我拼着一命,保你逃离此处。”

九阴教主端座椅上,晒然接口道:“你自信保得了么?”

华天虹冷笑道:“胜败难分,你也别忙高兴。”

此时九阴教的六条大船已将华天虹这渡船团团围住,六条船各以铁链相连,排作一圈,与华天虹的渡船相距不过两丈,对方该是一跃可及,不过河水湍急,所有的船依旧是顺流下泻,始终不停。

丙灵子打量情势,不禁暗暗胆寒,眼看身在重围,逃命尚有未可,实在无力挟带一人。暗想情势一变,华天虹以剑换人的决定势必更改,莫如趁早将他套住,谅他自命侠义,定无食言之理。心念一决,顿时喝道:“依你的,人剑交换啦!”抬手一挥,将白君仪掷了过去。

华天虹深恐九阴教主阻扰,匆匆跃上一步,将白君仪接了过来,哪知九阴教主端座椅上纹风不动,她正希望以剑换人,则玄铁剑和金剑同在丙灵子手中,此时此地,她全力擒拿丙灵子,正是事半功倍,一举两得之事。

且说华天虹接住白君仪,立即问道:“可曾受到暗伤?”

白君仪喜极而啼,摇头不迭,道:“没有,我手足被牛筋缚着,衣衫也……坏啦!”

华天虹浓眉一皱,瞧她身外裹着一件青衫,急忙摸到捆缚手足的牛筋,五指贯劲,使力捏去,那牛筋虽然又坚又韧,却是抵不住他手指一捏,去了束缚,立即附耳说道:“到车内去将衣衫弄好,手脚炔点。”

白君仪伍泥道:“我手足都麻木了,走不动。”

华天虹搂着她那纤腰,闪至车旁,撩起车帘,将她扶了进去。

九阴教主目光朝那大车一掠,敞声笑道:“这诱敌之计不错啊!本座倒是被你骗住了。”

华天虹心头一动,道:“教主一再抬爱,想必是看得起在下。”

九阴教主笑道:“那是当然。”

华天虹冷笑道:“在下使的是‘瞒天过海’之计,家母已渡河北上,教主也晓得么?”

九阴教主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落霞山庄为武林胜地之一,本座迟早北上一游,眼前有你华爷的虎驾在此,本座是暂不前往了。”

华天虹闻言,心中暗暗窃喜,忖道:听这语气,咱们的打算,她显然尚未识破……

原来华天虹离开玉鼎夫人之后,并未找到高泰,更未找出白君仪的下落,回至客栈,却接到高泰的详细报告,这份报告上非但说明九阴教主的人扼守黄河,星宿派魔教的人潜伏在对岸,而且献了一条金蝉脱壳之计。

这条金蝉脱壳之计,乃是教华天虹夜间佯作偷渡,将各方敌人引到河上,秦碗风与赵三姑侍奉着华夫人潜去南门,就在洛阳近郊择地匿居。如此一来,华天虹可免后顾之忧,可即趁此时机,全力与敌人周旋,将《剑经》之争,作一彻底了断。

众人读罢这封书信,对于这一位始终未能谋面的后起英雄,既是感激,又是佩服;为了解决《剑经》之事,免得引鬼上门,敌人一直跟到家去,同时也为了搭救白君仪,商议之下,决定照计行事。因之,三更时分,华天虹离开客栈不久,华夫人婆媳与赵三姑也带着小五儿溜出了客栈,悄然出了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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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佳人蒙尘

且说昨日夜间,白君仪逃避赵三姑的追击,刚刚奔到巷口,黑暗之中,突然窜出一个白髯垂胸、身着月白长衫的老者。那老者横里窜来,出手便点了白君仪的穴道,将白君仪挟在胁下,疾掠而去。赵三姑由那老者的身法,依稀辨出是通天教的丙灵子,却是未曾追上。

那白衣老者却未就此离去,他挟着白君仪疾快地绕了一圈,重又回至客栈近处,藏身暗中,观看华天虹与九阴教主拼斗,直待双方散去,始才挟着白君仪潜上了客栈斜对面一家药铺楼上,躲在一间堆放药材的角落上。

此人正是丙灵子,他身怀金剑,一面是亡命天涯,逃避九阴教主的追截,同时又想劫夺华天虹的铁剑,取得那一部《剑经》。

如果不算星宿派魔教的人,在当前的武林中,华天虹与九由教主;可算是并世双雄,丙灵子的武功虽也说得上登峰造极,比之华天虹与九阴教主,仍旧是差了一级,与这两人周旋,他无法公然对敌,无奈之下,只得改装易容,转入地下。

通天教全军覆灭,他既想报仇雪恨,又想重振门户,一切希望,全部寄托在那《剑经》之上,通天教的人练的是剑,以他的武学造诣和功力,若能获得《剑经》,则定能在短时间,使武功突飞猛进,跃登另一境界,就眼下的情势言,只要能与华天虹及九阴教主公然抗衡,就可立足江湖,再起炉灶,重振通夭教的声威。

然而,那《剑经》之钥的金剑在他手内,九阴教主穷追不舍,迫得他寝食不安,没有一日安宁,他又谋夺华天虹的铁剑,不能飘然远扬,迫不得已,只有一日三易居处,不时改装易容,以防行藏暴败。也正因为如此,其谋夺《剑经》之心更为强烈。

他潜回小楼,暗想华天虹与九阴教主拼过一阵,两人的元气都大为损伤,九阴教主狼狈而去,一时之间,不会卷土重来。今日夜间,不失为劫夺铁剑的时机,于是将白君仪的手足以牛筋缚牢,口中再塞着碎布,收藏在一堆药材之下,自己再潜到华天虹所居的客栈附近,白君仪晕穴被点,纵然到了时辰苏醒过来,也是无法逃遁。

不过,华天虹与九阴教主那一阵恶斗,令他想一想就胆寒,那魔教中人夜袭客栈,中毒逃遁的事,他也在暗中看到,正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他犹豫再三,终是鼓不起勇气潜至近处,伺机硬抢华天虹的铁剑,眼看栈房中灯光不熄,华天虹等皆不就寝,只好守在暗处,静悄悄的等待,那知过了许久,华天虹突然离开客栈,直往北门如飞奔去。

他略一转念,业已猜出华天虹此时外出,定是为了白君仪之事,于是遥遥地跟在后面,观察究竟,不料华天虹遇上了玉鼎夫人,半途中停了下来。

他乃是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之人,既知华天虹内功精湛,耳目敏锐,自己稍不谨,既有暴露行迹之虞,又恐螳螂浦蝉,黄雀在后,被那阴魂不散的九阴教主蹑住、因之行动之际,极为小心,丝毫不敢大意。

他处在二强之间,正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眼看着华天虹进了阁楼,窗门已掩,然后才绕道一侧,小心翼翼地潜移过去。

潜至窗外,摒息闭气,凝神向内中一听,发觉玉鼎夫人正向华天虹灌酒,而且动用了通大教的秘方“醉仙蜜”,禁不住心头狂喜,暗想祖师爷有灵,今日假此良机,既可夺得铁剑,又可铲除一个武功最强的敌手,而且还能惩处叛徒,真是一举数得、万载难逢的良机。他暗暗决定,铁剑到手,取出《剑经》,立即挟着白君仪远走天涯,找一处九阴教主绝对寻找不到的所在,苦练《剑经》上所载的武学,再加上白君仪所知的《剑经补遗》,则再出江湖之时,天下何来敌手?而且,单是想到能够安安逸逸地享受绝世美女白君仪,已令他满怀欣慰,觉得这一向所受的苦难,乃是微不足道之事。

他深悉“醉仙蜜”的厉害,只要华天虹饮下半杯,不愁他不醉倒,耳听着房中二人纠缠不清,心头虽是急煞,但以此事关系着他整个的后半辈子,因之始终是小心翼翼,极有耐性地等着。不料,天色突然破晓,他发觉自己守在窗外,房中的人难以发觉,街上或是瓦面如果有人路过,却是一眼就能望见,迫不得已,只好移动身形,退在一个不易为人发现的角落。虽然如此。以华天虹的功力,仍旧毫无所觉,连那嗅觉之灵远过人类的异兽雪儿,也未觉察出来。

然而,华天虹虽未发觉窗外潜伏着敌人,但却一直在暗自警惕中,他既恐敌人突然袭到,劫夺自己的铁剑,又怕一时把持不住,坠于玉鼎夫人的情网之内,因之始终保持着头脑冷静,灵俯空明。丙灵子时乖运赛,虽步步为营,小心而又谨慎,终究还是飞蛾扑火,落得身受重伤,狼狈而逃,若非玉鼎夫人死命缠着华天虹不放,丙灵子万难逃出华天虹掌下。

丙灵子破着一足,飞跃至一条偏街,匆匆吞下一粒解毒丹丸,趁着凌晨之际,衔上尚无行人,伦沧惶惶,逃入了一家小客栈中。

溜入房内,立即盘膝坐定,运起内功抵制毒力,九毒仙姬门下的毒物为武林一绝,他那解毒丹固然无效,内功之力也无法将毒力迫出体外,幸而他手触铁剑的时间极短,中毒的程度甚轻,仗着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勉强将毒力逼在左手三指之上,抽出一柄匕首,牙根一咬,将那三根手指削了下来。

毒力既出,算是已无性命之忧,急忙取出金创药,包扎手指和脚后跟的伤处,然后才有工夫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华天虹一股酒箭喷射在他右边脸上,因那人皮面具的阻隔,未曾皮开肉绽,但半面脸已肿起老高,这时匆匆按摩了几下,换了一套衣履,取出一块黑纱罩在脸上,重又溜出了客栈。

他提心吊胆,一路上东张西望,掩掩藏藏,终于潜返到药店的小楼之上。

白君仪被点的穴道业已自行解开,此时正在药材堆下蠕动,丙灵子走上前去,搬开药材,将她提了出来。

这小楼有一扇窗户,斜对着华天虹所居的客栈,丙灵子在窗门上挖了一个小孔,藉以观察客栈门前的动睁,室内幽暗,就只这小孔中透进微光,映照出室中的景物,臼君议醒来之片,发觉手脚和口上被缚,已知自已被人擒住,但却不知拎住自己的是谁。这时凝目一望,舌出是个身穿葛衫,脸覆黑纱的男子,瞧那身材,似是丙灵子,不禁心头一寒,惨然色变。

丙灵子恍若幽灵一般,手捉着白君仪,将她放置在墙角坐好。然后慢慢吞吞地掀起自己覆面的黑纱。

他本有一部白髯,为了便于化装,业已齐根剃悼,那惟淬而带皱纹的而庞,半边脸颊浮肿,加上那满含怨毒的目光,一眼看去.令人恐怖陡生,不寒而栗。

白君仪凝注一眼,认出确是丙灵子,不由机伶伶打了一阵寒嘛,眼眶一热,迸出两行珠泪来。

丙灵子满脸狞笑,抬起左手,放在白材仪眼前,阴沉沉说:“你看清了,我的脸和手,都是华天虹所伤,左足也跛了,这几笔血债,全都着落在你身上,至于神旗帮与通天教的旧帐,那也不用提。”说到此处,缓缓解下布中.取出了塞在白君仪口中的布屑。

白君仪暗暗忖道:既落此撩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若不速死。所受必然更惨,唉!天虹啊天虹。

她唯恐错过时机.求死不得,想也不敢多想,顿时银牙一咬,猛地自爵舌根!

通天教以采捕为能事,丙灵子一生,不知坏过多少女了的贞节,他年老成精,深懂女子的心理,一见白君仪容色惨变,立即闪电般地伸出右手。钳住白君仪的双颊,令她合不拢嘴。

白君仪泪如泉涌,眼望敌人,目中泛出了一片惨厉之色。

丙灵子阴森森一笑,一字一顿,冷冷说道:“你听清楚,你若自寻短见,我立时奸污你的尸体,将你剥得一丝不挂,高悬在城门之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华天虹的女人坏在我丙灵子手上。”说罢之后,立即松开了手。

白君仪浑身战栗,犹豫再三,再也鼓不起勇气寻死,迟疑了片刻,心中暗暗想道:不管死活,我不能教天虹蒙羞,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听凭老天爷去安排。心念一决,顿时断然道:“你看着办,若能取我的性命,留我的清白,那就算你为通天教报仇,神旗帮还你一笔血债、我白君仪死无怨言,华天虹大仁大义的英雄,他感你此德,必有重报。”

柄灵子冷冷道:“这话太渺茫,我丙灵子听不进。”

顿了一顿,接道:“事到今日,各走极端,我丙灵子了然一身,毫无顾忌,我是怎样有利怎样干。你若逞强,我就先踩蹂躏你的肉体,既可泄愤,又可得一时之快。”

白君仪听他说到怎样有利怎样干,心头顿时一动,忖道:这厮身怀金剑,暗暗随着天虹,显然也是图谋《剑经》。他心中既存贪念,岂会毫无顾忌、我且别忙死去,天虹得知此事,一定会来救我,这厮若要谋害天虹,我还可以相机暗中通知天虹。

但听丙灵子狞声道:“如今你先将《剑经补遗》背诵出来,倘若故意错乱一字,我教你今生今世,无脸见华天虹的面。”

白君仪念念不忘华天虹,丙灵子抓住了她这弱点,专以她的清白为要挟,这一点实是毒辣至极。白君仪暗暗想道:我若推说不知,他定然不肯相信,若是据实吐露,万一他参悟出其中的精义,武功岂不追上天虹了?

丙灵子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意,狞声一笑,道:“你不必多耽心事,你那心上人武功走在我的前面,我纵然参透《剑经补遗》,也无法追赶上他,鹿死谁手,要看《剑经)谁属。”

白君仪冷冷说道:“我纵然背诵出来,明明是真,你偏说是假……”

丙灵于截口道:“你自管背诵。是真是假,我自能分辨。”

白君仪暗暗忖道:那《剑经补遗》前面一段,参加过建蘸大会之人俱曾耳闻,后面的我错乱一些,看他是否分辨得出。心念一转,顿时念道:“天之道……审护持,须隐密,驱鬼剑,泄天机,缓、静、灵、贯串……”

只听丙灵子狞声道:“错了!缓静灵岂能贯串?”将手一挥,但见寒光一闪,白君仪身上的罗衫以及贴肉穿着的沫胸,自领口而下,以迄小腹,突然齐中分裂,雪白的玉体,顿时暴露出来。

他匕首藏在衣襟之下,适才取匕首,划开白宫仪的衣衫,然后藏回匕首,全部动作,一气呵成,疾若闪电,白君仪只见寒光一叫刁,并未看清匕曹的形状,而且白君仪席地而坐,躯体又凸凹不平,这一匕首划去,要将贴肉穿着的抹胸割开,而丝毫不伤到身体,其剑法造诣功力之深,火候之纯,实在已臻化境,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白君仪先是一惊,随即发觉自己的胸脯袒露于外,不啻半身赤裸,不禁羞愤欲绝,恨不得一死了之。怎奈死既下敢,双手又被半缚在背后,连掩护一下也都不能,恨至极处,不由混身颤抖,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的话,我必有一日,挖出你这眼珠。”

丙灵于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盯住白君仪那曲线浮凸,完美无瑕,正自颤动不歇的双乳,目光的的,一瞬不瞬,那半边未曾浮肿的脸颊,肌肉痉孪,汗珠直冒,心神之激荡,流露无遗。

要知白君仪美艳若仙,非但是面宠美,身段也是美极,那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找不出丝毫瑕疵,纤细的柳腰,圆浑而丰盈的乳房,形态颜色,无不美好至极,以至像丙灵子这等研轮老手,一见之下,也不禁心神震荡,不克自持。

白君仪羞愤欲绝,心中暗暗叫道:与其让这淫贼作践,不如一死百了,唉!眼不看为净,还是死掉的好。

心念一决,就待嚼碎舌根,自求了断,突见丙灵子猛然转开脸去,口中恨然叫道:“唉!”

白君仪睹状一怔,寻死的念头,不觉重又搁下。

丙灵子虽已移开目光,适才所见的景象,兀自在脑海中盘旋,以致心神激荡,依旧不能平息,脸上的肌肉仍旧痉孪,额上仍是汗出如浆。

此际,他正天人交战,承受著有生以来从未经历之苦,须知白君仪的肉体虽美,但若让一个没有男女经验之人看去,那也不过感到美好而已,却无强烈的比较,丙灵子出身通天教,本就是贪淫好色之辈,而他毕生经验过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屈指难数。正因为他见得大多,越发感到白君仪是天生尤物,举世无双,而心神之激荡,较之常人,也就更甚百倍。若依他的性情,他早已扑身过去,为所欲为了,然而,他看得出白君仪的性格,深知白君仪的刚烈,他若逞一时之快,蹂躏了白君仪的肉体,白君仪势必自绝,则他的一切计划,势必因此打破。此时此地,那代价是过于高了。可是,教他对这等绝世美人视若无睹,强忍情欲,那痛苦也太难承受。

过了良久,他心头终于叫道:“不能!不能!此时绝对不能!有这人质在手,纵然被华天虹那小子找上,他也不敢将我怎样,以这女人交换铁剑,那小子大概不会应允,但若以此要挟,迫使那小子去对付九阴教主,谅他不敢不听命,而且《剑经补遗》尚未问出,也不能将书闹僵。

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定,将一股熊熊燃烧的欲火强行压下,在药材堆下取出一个包袱和那皤龙宝剑。

他先将宝剑插入衣衫之内,缚扎停当,藉此平息心头的激动,然后解开包袱,取出一件青布长衫,抖了开来,反手扔将过去,那长衫一卷,恰好将白君仪的身躯裹住,只留头面在外:

白君仪怔了一怔,暗道:这老贼虽然该死,武功倒也厉害,看来除了天虹和那九阴教主,当世之内,亦无第三人强过他了。

丙灵子缓缓转过身来,冷冰冰说道:“从此刻起,你自己放明白一点,我是勉勉强强克制自己,你若自找麻烦,自取其辱,那就是你自己想找痛快,故意挑逗我来奸污你。”

白君仪气得脸色铁青,但知他讲的是实话,也不禁暗自惊心,不敢多讲一句。

丙灵子走到窗下,缓缓坐了下去,道:“我的武功,也在一柄剑上,算到今日,足足有六十年的历史,那《剑经补遗、无论有多玄奥,参进一个讹字,我立时分辨得出,华天虹的剑练得好,内力也超越了我,但若说到对剑学一门知识之渊博,造诣之精深,他绝对比不上我,白啸天半路出家,那是更不谈了,你识想一点,快将《剑经补遗》源源本本念上一遍。”

白君仪想使适才之事,对于此人,不觉畏如蛇蝎。如今只求保住清白,除此之外,怎么也不敢触怒他,当下将那“剑经补遗》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五十八字,一字不错。

丙灵子聚精会神地聆听,听过之后,仔细思索了一阵,知道其中确实无假,随即靠在壁上,闭目参详起来。

这《剑经补遗》说的是剑学精义,乃是一种极为空洞的理论,无法了解,一知半解,也得不到益处。白啸天武功庞杂,剑术一道虽也涉猎,造就却是有限,但他知道《剑经补遗》中蕴妙谛,建酞大会之后,鉴于当前局势,于是封闭了各地分堂,约束属下,匣旗息鼓,自己则足不出户,潜心钻研《剑经补遗》,同十也修炼自己本门几样上乘武功,许红玫见丈夫新遭挫。也就留在山上未忍离去,白啸天暗暗欣慰,因妻子是练剑之人,遂将那五十八字的“剑经补遗》抄在纸上,交给长女素仪,教她转交给许红玫,如此一来,连白君仪也获悉这五十八字了。

这短短的五十八字,白啸天一家人犹未获得益处,传至丙灵子,则又大为不同,丙灵子说的不假,他剑学早窥堂奥,得了这五十八字,则如画龙点睛,眼见得极短的时日内,他的武功即将跃登另一境界了。

小楼中寂然无声,丙灵子闭目沉思,恍若老僧入室,白君仪无论什么时间,只要一空下来,就幻想自己和华天虹在一起,两人这样那样,如何如何,从当日华天虹在曹州“跑毒”时,她就养成了这习惯。这一年来,她没有一日不幻想一阵,因之,有关成亲、生子,两人携手邀游天下,乃至娶媳,孙儿出世,反来覆去,几乎没有一样未曾想过,她只要一开始幻想,顿时浑忘一切,就似身临其境一般,不过,她所幻想的全是美事,故尔只要一想开头,立即衷心快慰,其乐无极,这时,她身处绝境,本该是万念俱灰,但一闭上眼睛开始幻想,脸上立时娇艳如花,口角露出了微笑。

这两人各想各的,谁也不打扰谁,谁也不觉得须要饮食,忽忽一日,再未讲一句话。

夜间,丙灵子忽然站起身来,破着一腿,在小室中走来走人.踱了一阵,忽在药材堆中拣出一节枯枝,拿在手中比划。

幽黯之中,白君仪依稀看出他是在练剑,但他练来练去,一直不停,白君仪不禁暗暗发起愁来,忖道:这厮练得如此起劲,莫要武功长高。胜过天虹了。唉!早知如此,不如拼着一切,怎样也不吐露一字。

然后。她幻想华天虹与丙灵子斗剑,杀得丙灵子狼狈大败。招架不往,最后华天虹铁剑连闪。挑出了丙灵子的两粒眼珠。接着,她又想到与华天虹手牵着手,两人立在泰山顶上.观看那海上日出奇景。

子夜过后,客栈门前,突然响起车马之一.丙灵子霍然一惊,扔掉手中的枯枝,扑到窗门,由那小孔中朝外观看。

只见客栈侧门之下,行出那辆长行马车,华天虹高据辕上,亲自驾驶马车,车窗密掩。瞧不见车内之人。

白君仪也惊醒过来,情不自禁的颤声问道:“怎么,他动身

丙灵子冷冷一哼,咬牙不语。

白君议心神一颤,道:“九阴教主在河下设了埋伏。要夺他的铁剑。哼!如果铁剑落到九阴教主早上,你这一辈了就别想见着《剑经》了”

丙灵子刚刚浸沉《剑经补遗》的玄妙之中,想那《剑经》乃是根本所在,剑圣虞高的剑法,其含蕴该是何等神奥!这诱惑实在太大,他忍不住心头惴惴,那患得患失、惶惶不安之情,难以抑制。

但他终是老谋深算、行事沉稳之人,心头虽慌,外表却毫不显露出来,眼望着那马车徐徐行去,口中淡然说道:“深更半夜,城门已闭,马车出不了城。”

白君仪暗暗叫道:天虹!天虹!你怎能将我扔下,任我落在这恶贼手内?

心中在想,口中冷笑道:“难道出城渡河,一定须得马车么?哼!到了水中,他那铁剑非落在九阴教主手中不可,那时九阴教主找你索取金剑,看你逃遁到何处?”

丙灵子狞笑道:“那时该你最先倒霉。”

白君仪强自镇定,装作满不在乎地道:“听你说来,那确是极为可怕,真正事到临头,一死两瞪眼,那也算不了什么。”

丙灵子暗暗忖道:这丫头虽是嘴硬,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嘿嘿!人死之后:谁还管他娘的奸尸不奸尸,那也不过吓唬女人罢了。

白君仪听那蹄声已隐,显然马车业已去远。丙灵子尚无追赶之意、情急之下,接着说道:“你若不愿终生懊悔,那就赶紧追上华天虹,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也不稀罕一部《剑经》,他一定会以铁剑换我。”

语音微顿,接道:“他是说一句算一句的君子,只要答应以剑换人,绝不会三反四覆,再找你的麻烦……”

丙灵于狞声一笑,截口说道:“我是剑也要,人也要,究竟如何,且看你的造化。”

白君仪暗暗咒道:做梦!你这畜生配么?但觉胁下一麻,顿时晕去。

丙灵子点了白君仪的晕穴,将她挟在胁下,启开窗门,跃身下屋,顺着街檐,朝马车行去的方向追去。

追过一条横街,立即望见了马车,夜静更深,华天虹似恐惊醒了市民,马车行得甚慢,丙灵子自知武功不敌,右足已破,伤口亦未愈口,因之远远跟蹑,始终不敢追近,行了一阵,马车已至北门城下。

但听一阵枝桠声响.厚重的城门突然缓缓起开,黑暗之中,只见门后立着两个差役打扮之人,华天虹驱车出城,行至门下,朝那二人拱手,低声说道:“多谢两位了。”

那二人齐声说道:“有辛效劳,祝公子一路顺风。”

丙灵子暗暗想道:原来这小子买通了看守城门的差人,连夜渡河,倒也亏他想出这等主意。

他等了片刻,始才绕向一侧,由远远处登上城墙,跃到城外,却见马车忻而向东,并不直驶渡口。

丙灵子暗暗想道:这小子倒也想得周到,那鬼婆娘若是呆在船上,必然是停泊在上游。等到发觉偷渡,他早已抵达彼岸了。

那马车得得小驰,行了一程,华天虹突然连抽几鞭,马车顿时疾驰起来。

丙灵子暗暗一惊,足下一紧,始终与那马车保持着三十丈的距离,谅想夜色黑暗,华天虹纵然转面察看,也是不易发觉。

这洛阳一带,河床高出地面,华天虹马鞭抽动不歇,那马车沿着堤岸疾驰,黄土滚滚,车声磷磷,霎时远近皆惊。

那马车约莫疾驰了半个时辰,突然冲上了堤岸,浊流翻腾,浪涛震耳中,一个宏亮的嗓音喝道:“来的可是华爷?”

华天虹沉声道:“是我,渡船怎样?”

那宏亮的嗓音道:“已经准备好了。”

丙灵子纵身一跃,伏在堤岸之己凝目望乞只见河下阐、着,一艘乌木渡船,四个赤膊大汉,手把着长橹待发,另有两条汉子立在岸上等候。

只见华天虹一勒疆绳,那马车恰好在船前停下,华天虹跃下地来,喝道:“带马!快。”

那两条汉子未待吩咐,早已每人拉住一匹马的嚼环,拖着马匹冲向跳板,华夭虹跟在车后,双手托住车座,转眼工夫,马车已落船中,华天虹顺手一挥,隔空震断了缆绳,那乌木渡船顿时顺着滚滚浊流,直向下流冲去。

丙灵子又惊又恼,想不到华天虹早已策划妥当,行动起来,极为快捷,眼看那渡船顺流冲下,徐徐向河心移动,估料冲下三四里路,即可抵达对岸。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是好,由于这一带河水湍急,并非渡口,除了那一艘乌木船外,再无旁的船只,仓促之中,只好挟起白君仪,随着那渡船向下游奔去。

须望,华天虹那渡船离岸已有八九丈远,丙灵子忽然瞥见河下停泊着一条无人的小舟。

他暗暗叫道:管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拼了老命,总不能让铁剑落到那鬼婆娘手内。

他生长江南海滨,自恃水性不弱,这时将心一横,两个箭步,业已跃落舟中,放下白君仪,抓起木桨,掉舟便向那乌木船追去。

霎时,华天虹发觉了这面的动静,奔至船尾,纵声喝道:“什么人?”

丙灵子扬声道:“通天教丙灵真人。”

华天虹峻声喝道:“白君仪人在何处?”

丙灵子放声一笑,道:“在舟中,你家真人腿一动;可就将她那美绝尘衰的脸蛋踏为肉酱了!”

华天虹厉声喝道:“你让她讲话。”

这时,小舟与流船相隔十来丈远,浊浪翻滚,响声噪耳,两人都是提气纵声讲话,浪涛人语,混作一片,听来分外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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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釜底抽薪

华天虹醉眼包斜,含含糊糊说道:“姐姐,让我走,我真的有事。”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别吵啦,姐姐这不是力、事么?”伸手去解他腰间的铁剑。

华天虹翻身一滚,身子压住了铁剑,道:“别动这东西。”

玉鼎夫人腰肢一扭;娇笑道:“我高兴动。”双手扳住肩头,将华天虹翻过身来,眼看他双颊姹红,醉态可掬,忍不住伸出藕臂,紧紧搂住他的颈项,着实亲热了一阵。

华天虹忽然感到颊上湿润,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说:“姐姐,你哭啦?”

玉鼎夫人热泪盈眶,但却嫣然笑道:“姐姐高兴得落泪,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啊!”

华天虹道:“不,姐姐有心事,兄弟感觉得出。”

玉鼎夫人强颜一笑,道:“姐姐的心事,就是怕你不听话,来,让姐姐替你宽衣。”说着伸手过去,解他的铁剑。

但见华天虹身子一滚,重又压住了铁剑,含糊道:“不能动,上面有毒。”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有毒我也乐意,不用你担心。”重又将他翻转过来。

华天虹眼皮一抬,道:“姐姐,彭祖说过:上士别床、中士异被,服药百裹,不如独卧。你让我一人睡。”

玉鼎夫人娇声叱道:“胡说,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神劳则损夺。一人睡觉,要短阳寿的。”

华天虹笑不可抑,道:“倍力行房,精髓枯竭,惟向死路日近,兄弟……”身子一滚,又将铁剑压住。

玉鼎夫人一心要解他的铁剑,华天虹醉得话也讲不清楚,偏是知道护住铁剑,两人扭来扭去,闹了良久,玉鼎夫人始终未能如愿,不禁又气又恼,娇道:“死冤家,你到底醉了没有?”

华天虹道:“我心里明白,只是混身上下,一点气力没有。”

玉鼎夫人暗暗忖道:唉,这小冤家内功竟是如此深厚,大半杯“醉仙蜜”,居然弄他不醉。心头在想,口中却是娇笑道:“你没有气力,姐姐服侍你,教你一点气力不花。”

娇躯一滚,翻到了床里,手指着他的额头,接道:“你再不乖乖的,我就点你的穴道。”

华天虹道:“千万不可点穴道。”

王鼎夫人笑道:“是吗?那样太无趣味了。”

华天虹道:“倒不是那个意思,九阴教主、丙灵子,另外还有一批星宿派魔教中的人,全都在谋害兄弟,姐姐若是点我的穴道,旁人趁机下手,暗算了兄弟,那岂不是姐姐坑陷我了?”玉鼎夫人闻言一怔,愕然良久,美眸之内,倏地泪珠涟涟垂泣起来。

华天虹满面惶急,道:“姐姐干嘛伤心,是兄弟讲错话了?”

玉鼎夫人头一摇,戚然道:“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谋害你?”

华天虹道:“他们想夺我的玄铁剑。”

玉鼎夫人眼中泪水一涌,道:“你可知道,姐姐也要夺你的铁剑,你道我将你灌醉,真是为了成就好事?”顿了一顿,接道:“当然啦,如果你还有心肝,让姐姐沾点雨露,那也不在姐姐爱你一场。”

华天虹叹道:“唉!姐姐,你好痴啊!”

玉鼎夫人垂泪道:“痴情女子负心汉,姐姐是痴,你不觉得自己心肠太狠么?”

华天虹歉然一笑,道:“姐姐,你也要夺我的铁剑,那是为了什么?是九阴教主逼迫你么?”

玉鼎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为了爱你,并未安着坏心。”

华天虹惑然道:“这道理我就不懂了。”

玉鼎夫人俯下脸来,与他亲呢了一阵,始才委委屈屈他说道:“你该知道,剑圣虞高的毕生心血《剑经》收藏在你这玄铁剑内,这己是众人一致的看法,这一点你知道么?”

“我知道,同时也相信此事。”华天虹道:“另外一点。”

玉鼎夫人道:“你的武功已经高绝一时,如果再练《剑经》,则普天之下,再无敌手,整个的武林,由你称尊为王,这一点你也曾想过么?”

华天虹莞尔一笑,道:“我倒不想称尊为王,不过,若能使得武林之内,好人出头,没有坏人作恶,那倒是生平所愿。”

玉鼎夫人无限幽怨地道:“我愿,旁人愿么?”

华天虹傲然道:“那么大家斗到底吧,我相信天佑善良,恶人终必毁灭。”

玉鼎夫人怨道:“你相信天佑善良,根据什么?老天爷对你讲过么?难道你从未见过好人死在坏人手里?”

华天虹淡然道:“那么大家斗一斗,谁的命短,该谁倒霉,总不能束手待毙,任凭敌人宰割。”

玉鼎夫人似是怨极,怒声道:“死人!你不怕死,我怕你死啦!你娘自己不怕死,你怕她死啊!你……”

这几句话,乍听甚为单纯,其实那言辞之间,蕴含着一种至情至圣,深逢无比的感情,说明了爱情的真谛乃发乎真我,而非斤斤计较对方的反应。

华天虹深受感动,泪水扑簌簌流下,道:“姐姐的情意,兄弟感激不尽,永生难忘。”

玉鼎夫人苦笑道:“那么你就乖乖的,听凭姐姐摆布,反正姐姐绝不会害你。”

华天虹摇头道,“那却不能。玄铁剑由先父遗留给兄弟,并为此剑,研创出十六招剑法,剑上留着先父的手泽和心血,别说内中还藏着《剑经》,纵是一段凡铁,我也决不忍让敌人夺去。”

玉鼎夫人恨声道:“唉!这玄铁剑是祸根啊!我取去铁剑,”交给咱们的教主,她拿着此剑,形同废物,毫无用处,丙灵子和魔教中的人,则将转而与她为难,谁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你怎么不明道理?”

华天虹断然道:“不管什么道理,只要我一口气在,我就全力保有这铁剑。”

玉鼎夫人急道:“唉!你该知道,纵然。剑经,出世,落在旁人手内,你也不愁打不赢他,反之,你若取得《剑经》世间就再无故手,这是谁也不能容忍之事,冈i有的入都会全力阻止此事,甚至于不择手段地害你,你何苦与自己过不去?”

华天虹毅然道:“正邪不两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姐姐不必耽心。”

微微一顿,笑道:“姐姐躺下来,咱们热一下。”

玉鼎夫人恨声道:“坏蛋!你当我真的那么不要脸么、哼!我主意已定,由不得你倔强。”玉手一挥,一指向他腰间点去。

华天虹大惊失色,双手去捉玉鼎夫人的手腕,口中急叫道:“姐姐,这个使不得。”他似是酒醉过甚,混身乏力,一身绝世武功半点施展不出,这时双手乱抓,毫无章法,不过仍旧将玉鼎夫人的手指碰撞开去。

玉鼎夫人格格一阵娇笑,皓腕一翻,再袭华天虹腰际“商曲”穴,左手却是暗出奇兵,倏地向他左肾门点去、

两人本来就纠缠在一起,玉鼎夫人武功又不等闲,这明攻暗袭,双管齐下,实是难以招架,只是华天虹武艺精深,单凭心头的感应,就能体会出她的攻势,百忙中,身躯一翻,滚向床外,让开了两处穴道。

玉鼎夫人格格大笑,左手一挥,“啪!”的一声脆响,在华天虹臀部上拍了一个巴掌,右手一掠,已是抢出了铁剑。

华天虹叫道:“姐姐……”

言未了,倏闻呼然一声,窗门陡地被人撞开,一条人影闪电般地窜到床边,十指箕张,乍然向仰卧床上的华天虹袭去。

玉鼎夫人魂飞魄散,惶声喝道:“什么人?”双手抡剑,猛然砍了过去。。

那人影一声不响,左手一撩,顿时抓住了铁剑,右手疾若电掣,急向华天虹小腹抓去。

显然,此人深知华天虹的厉害,是以明知华天虹已为“醉仙蜜”醉倒,依然全力袭击华天虹,而不先夺铁剑。

但闻华夭虹冷冰冰一哼,挥左掌,抬右臂,一招“困兽之斗”霍然迎向那偷袭之人的子掌,右手却已奇妙无比地震开了玉鼎夫人的双手,将铁剑的剑柄抓在了掌里。

玉鼎夫人但觉双手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床角滚去,那偷袭之人耳闻华天虹的冷哼之声,一股玄奥难测的力道,已向自己掌心涌到。

这些都是同时间的事。自窗门撞开,直到此时,前后不过眨眼工夫,三方面都是应变奇速,出手疾逾闪电。

那偷袭之人警觉出华天虹并未真的醉倒,自己受了诈骗,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左手松剑,右手收招,双足猛蹬,立即朝窗外激射。

子午谷一战,加上与九阴教主那一场疯狂的拼斗,当世之间,业已无人不对华天虹胆怯,这偷袭之人一觉受骗,顿时抽身后退,其应变之机警快速,不谓不高人一等。

但见华天虹上身一挺,口一张,“呸!”的一声,一股唬琅色的酒箭激射而出,直向那偷袭之人脸上喷去。

原来华天虹虽将大半杯“醉仙蜜”饮下,但却暗以一种传自亩疆、专门对付有毒饮食的功夫,将其蓄藏于胃囊,直到此时,仅有极少一点溶解,发生作用,这时却突然内功逼出,当作暗器伤敌。

这一招出敌意表,那偷袭之人惊惶转脸,却是未曾避过,那酒箭全部击在他右边脸上,同时间,那人右脚后跟上一阵锥心奇痛,却是被玉鼎夫人的异兽雪儿咬了一口。

这异兽雪儿伏在窗下,一见敌人侵入,顿时窜射出来,一口咬去,那偷袭之人身法奇速,雪儿虽快,依旧是落后一步,若非那人被华天虹的还击骇得心寒胆战,雪儿仍然是伤他不着。

话虽如此,这愉袭之人的身手也弥足惊人,他右脸被酒箭击伤,右足后跟的脚筋被异兽雪儿一口咬断,却仍旧是忍住奇痛,负伤跃出了窗外,踏着瓦面,纵跃如飞,狂奔而去。

华天虹身形如何快捷,晃眼之间,半身已钻出窗外。

但听玉鼎夫人哀声叫道:“天虹!毒……”

华大虹心神一凛,记起玄铁剑上涂过剧毒,想起那偷袭之人袭击自己,玉鼎夫人那热泪泉涌,亡命护卫的神情,下禁心肠一软,匆匆扑回床边,掏出解药,道:

“略服少许,毒力即解,我去追敌。”

玉鼎夫人不待他将话讲完,哭喊道:“我的双手已经麻木了。

只听“呀——”的,一声,那侍婢方紫玉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华天虹急道:“让紫玉照顾你服药,我……”

玉鼎夫人暗暗忖道:今日一别,几时再能相见?心头一急,不禁猛一低头,一口咬住了华天虹的手臂。

华天虹痛得大叫一声,道:“啊!快快松口,刚才那人是丙灵子,白君仪失陷在他手中……哎哟!”

玉鼎夫人一听华天虹急着追赶丙灵子,竟是为了搭救白君仪,牙齿咬得越发的紧,更是死也不肯松口。

华天虹手臂被她紧紧咬住,痛得泪水直流,运功抗拒,又怕震伤了她的牙根,无可奈何,只得好言说道:“快快松口,我决不走,喂你服药。来,快快松开。”

王鼎夫人充耳不闻,银牙紧咬,硬是不松。

方紫玉窃窃私笑,移步过去,掩上了窗门,拿起一块抹布,匆匆拭去了地上的酒渍和血迹,重又溜去,带上了房门。

华天虹见玉鼎夫人那欺霜赛雪的双手,已泛起一层乌黑之色,却是怎么也不松口,不禁叹息一声,哄小孩一般地道:“好吧,快快松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不走,就不走啦。”

苗疆剧毒,厉害已极,玉鼎夫人中毒之后,只顾缠着心上人不放,也未运功抗拒毒力,这时双臂已全部麻木,心头也有点迷糊,闻得华天虹之言,顿了半晌,始才松开口来。

华天虹拔开瓶塞,捏着她的下颚,将解药喂了少许给她服下,然后伸出手掌抚住她的背心,将一股内力输放过去,催运药效,化解毒力。

过了片刻,那毒力已解,玉鼎夫人手臂已运动自如,顿时抬起双臂,紧紧搂住了华天虹的颈项。

华天虹苦苦一笑,柔声道:“白君仪……”

玉鼎夫人口角噙笑,不住地摇,既不松手,也不讲话。

华天虹莫名其妙,惑然道:“干嘛如此高兴?这中间必有道理?”

玉鼎夫人一笑,满面春风地道:“你将那有毒的玩意解下来,放在床里,你躺下来,我和你讲道理,如果你讲赢了,从今以后,我顾驾音若是再缠着你,就算是最下贱的女人。”这话讲得很重,华天虹不得不依言行事,当下解下铁剑,置于床里,和衣躺下,道:“什么道理,你讲吧!”

玉鼎夫人似是满怀高兴,甜甜蜜蜜一笑道:“白君仪对你的情意,那是众所周知之事,我顾穹‘音对你的情意,想必也勿须细说吧?”

华大虹长长叹息一声,无言地点了点头。

五鼎夫人含笑道:“是她爱你在先?还是我爱你在前?”

华天虹脸色微微一红,低卢说道:“难分先后,个过这也不关紧要。”

顿了一顿,接道:“姐姐对我恩德匪浅,那却是白君仪无法比较的。”

五鼎夫人淡然一笑,道:“你娶秦碗凤,无论是谁的主张,那都是天公地道的事,反过来讲,如果你舍秦碗凤而娶了白君仪,天下英雄,非但看不起你华天虹,也合不起你的母亲。天下人定然要讲,你母亲有失公正,在为侠义道的领袖。”

华天虹闻言,背上突然沁出了一阵冷汗,惶然道:“姐姐这一番话,咱们母子都未曾想到。”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截口说道:“是么?不能齐家,焉能治国、你母于是侠义道的泰山北斗,自己家中的事部有欠公允,还有什么资格为武林排难解纷,主持正义?”语音微顿,接道:“其实,这点道理,你母子从未想到,心头仍旧是感觉得到的,只不过今日由我这坏女人口中讲出来,你感受得特别强烈而已。”

华天虹道:“兄弟从未认为姐姐是坏女人,家母也从无这个意思。”

玉鼎夫人淡然一笑,道:“不管怎样,我总是站在坏人一方,你大概从未想过,好人非但要得好人敬佩,同时也要得坏人敬佩。”

华天虹笑道:“坯人怎会敬佩好人?那就不成其坏人了。”

王鼎夫人道:“不然,你将人性看得太粗浅了,正人君子,坏人也一样敬佩,有敬佩才有敬畏,所以有‘邪不胜正’这一句话。就因为这个道理,好人愈受挫折,志行愈坚,坏人越受打击,胆气越馁。当然啦!坏人的内心深处虽是敬畏某一个好人,他却避免去想这问题,更不公开承认。”

华天虹想了一想,正色道:“多谢姐姐指教,从今以后,兄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人,令敌人也不得不敬佩。”

玉鼎夫人扑啼一笑,道:“我说的是江湖大事,关于男女间的事,略为马虎一点,也不要紧。”

华天虹哈哈一笑,胸怀甚为畅快,玉鼎夫人这一番“好坏”之论,本是信口而出,自己也未曾深思,但却是华天虹闻所未闻之言,给了他莫大的启示。在此以前,华天虹仍是一个血气方刚,直觉强于理性的少年,由此时起,却是气质一变,成了一位恢恢宏宏,穆穆隶隶的君子,一言一行皆不失为侠义道的领袖。这却是玉鼎夫人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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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贤妻良母

华天虹身躯一震,虎目圆睁,瞪住赵三姑一瞬不瞬。

秦碗风哀声道:“三婆婆,您最疼爱凤儿,白君仪到底怎样?可惜什么?报应又是什么?”

赵三姑冷笑道:“老婆子一杖未能将她击着,岂不可惜?那报应么,可就说不得了。”

华夫人道:“老婆子,你也发疯了么?”

赵三姑冷冷说道:“你们一定要知道么?”

华夫人肃然道:“此事关系非小,咱们当然要知道。”

赵三姑嘿嘿一阵怪笑,道:“好吧!老婆子就告诉你们,启君仪逃出老婆子杖下,却被一人掳去……”

华夫人心头一动,凛然道:“谁?”

赵三姑冷然道:“丙灵子。”

华夫人脸色剧变,较之闻得白君仪的死讯更为震动。

忽见华天虹一个踉跄、口一张,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秦碗凤心痛如割,急忙扶住,哀声道:“虹哥,你保重……看在娘身上,你保重啊广语音微顿,接道:“娘,通天教也可说是毁在白啸天手上,丙灵子抓住了白君仪,一定不会留她活命……”

华夫人沉重地叹息一声,道:“死倒不可怕,怕只怕……”

秦碗凤惑然道:“那么……”突然之间,也意识那可怕之处,不禁手足冰冷,牙关打起战来。

华夫人惑然道:“唉!双方仇怨大深,白君仪又过于美艳,通天教的妖邪本来都是淫恶之辈,诸多因素一凑,丙灵子

忽见秦碗凤屈膝脆下,流泪道:“娘……”

华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有什么话,你放胆讲吧,只要不背情理,不背侠义之道,为娘的总应允你。”

赵三姑猛一瞪眼,怒声道:“昭爵!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老婆子做事违背情理,不合侠义之道么?”

华夫人哑然失笑,道:“三姑,你别吵闹,今日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我讲一句话,以释你心头的疑虑。”

赵三姑冷笑道:“你讲!”

华夫人脸色一整,肃然说道:“白君仪确然美艳,但那仅是少年男子爱慕的对象,凤姐儿贤淑孝顺,谦恭勤谨,乃是世间无可挑剔的好媳妇,我文昭露犹未老悻……”

赵三姑吼声道:“你这意思,是说我赵三姑老悻酸?”

华夫人莞尔一笑,正色道:“老婆子,千句话作一句话讲,华家娶了凤姐这个媳妇,可说是家门之幸,文昭豁衷心满意,再无所求。我爱之唯恐不及,绝不会亏待于她!”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众人听了,不禁默然。

要知时至今日,华夫人武功虽已毁去,却仍旧是侠义道的表率,为武林正气的象征。她决不轻易然诺,不轻易低毁人,也不轻易赞赏一人,那刚直公正,丝毫不拘的性情,武林同道无下敬仰,她讲的话,掷地有金石之声,赵三姑虽然执拗顽强,也无法不心悦诚服。

秦碗凤感激涕零,仰面道:“娘……”

华夫人蔼然道:“你站起来,慢慢他讲。”

赵三姑面庞一转,狠狠瞪了华天虹一眼,冷声道:“你懂不懂贤妻良母的意思,华家不是蓬门小户,你心中放明白一点。”

华天虹垂手道:“星儿向来敬爱凤姐。”

赵三姑截口喝道:“那就不许搭理旁人。”

秦碗凤见丈夫受窘,急忙截过话头,道:“白君仪出生草莽,但却玉洁冰清,坚贞不移……”

赵三姑不待她将话讲完,截口喝道:“不许夸奖敌人!”

秦碗凤微微一怔,看婆婆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忙又鼓起勇气,特地朝着赵三姑道:“三婆,那白君仪出污泥而不染,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姑娘,旁人若是生长在她那种环境中,想不堕落也是不成。”

赵三姑道:“混账!当初她百般迫害星儿,你忘记了,老婆子我忘不了。”

秦碗凤道:“那也是为了爱情,她只想迫使虹哥低头,并无相害之心。君子不念旧恶,大人不记小过,区区往事,咱们何必记在心里?”目光一转,朝着华夫人道:“娘,咱们家以仁义立世,虹哥侠名在外,得蒙同道看重,芳是任由白君仪落在丙灵于手中,惨遭迫害,武林同道,一定笑咱们……”

赵三姑暗暗忖道:这丫头只顾讨好丈夫,不知后果严重,这却如何是好?

她计无可出,忽然发觉小五儿呆坐一隅,双手抚颊,半天未曾开口,不禁大怒,恨恨地瞅他一眼。小五儿睹状,眼珠一转,暗暗朝华夫人一瞥。

赵三姑忙以“传音入密”之术问道:“不要紧、有什么鬼计尽管施展出来,那人面前有我负责。”

小五儿闻音,顿时大叫道:“哎呀!嫂嫂。”

秦碗凤讶然道:“干嘛?”

小五儿满面惶急,道:“大哥内腑受了重伤,你还不调配药物,炔点给他服下?”

秦碗凤戚然道:“没有什么好的药物……”

华夭虹接口道:“这点伤势,坐息一阵也就好了,不须眼药。”说罢之后,就在椅上打坐运动起来。

小五饵却是一个正经地道:“坐息运功要紧,服药治疗也很要紧。”

赵三姑接口道:“对!这叫做内外兼施,双管齐下。”

小五儿道:“眼前强敌环伺,大哥是咱们的主张,嫂嫂赶紧调配药物,照顾大哥服下。”

秦碗凤忙道:“我这就配药。”匆匆走到榻畔,解开包袱取药。

她本来想好了一篇说辞,从情、理、道义各方面分析,说明华天虹必须尽力搭救白君仪的道理,小五儿这一打岔,事情顿时搁下,然而,华夫人是何等人物,如此大事,她心中自有计较,只因丙灵子已经潜伏地下,居无定所,难以寻获,这救入之事十分困难,因之沉吟在心,未曾讲出。

秦碗凤取出一粒药九,加了几样药草,盛于一个药臼中磨碎,小五儿溜了过去,在她耳畔悄声道:“嫂嫂,言多必败,我就是犯这毛病。”

秦碗凤惑然道:“怎么呢?”

小五儿悄悄说道:“你是新过门的媳妇,婆婆面前,多做事,少讲话,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尤其是关于白君仪的事,你不置可否,随大哥怎么办,省得好心无好报,吃力不讨好。”

秦碗凤低声道:“白君仪是个很好的姑娘……”

小五儿手指掩口,道:“嘘——小声点,世上好姑娘很多,但是,对大哥好,对你未必好。”

秦碗风轻声道:“只要大哥好,对我也就好了。”

小五儿道:“好傻!一个饼,是一人吃好,还是两人吃好?”

秦碗凤暗暗一笑,端起茶杯和调好的药,朝华天虹走去。

小五儿叫道:“大哥,天大地大,不如性命大。伯母的性命最大,你的性命第二大,快快服下药物,到床上去睡一觉。”

华天虹接过药物,一口服下,面对妻子,暗暗投过一瞥感激的目光,秦碗风回报丈夫一眼,目光之内,隐含了解之意。

他夫妻二人以目示意,说的都是关于白君仪的事,小五儿虽然精灵,却是体察不出。

秦碗凤接过药碗,转回榻畔,朝着华夫人悄声道:“娘,救人如救火,迟则不及……”

赵三姑朝小五儿猛一瞪眼,道:“小子!你出的什么鬼主意?”

小五儿急道:“我没有出主意。”

赵三姑怒道:“你和风姐咬耳朵,凤姐就和她娘咬耳朵。”巴掌一扬,待要击去。

小五儿忙向秦碗凤身旁躲去,口中急叫道:“不关我的事。”

忽听步履声响,房外有店伙叩门,小五儿忙道:“三婆婆,有正事。”奔了过去,启开房门,随即拿着一张纸条奔了回来,双手递过,道:“是高大哥写的,三婆婆先请过目。”

赵三姑冷冷一哼,接过纸条,见那上面写着:九阴教主败退出城,落在一艘官船之上,船上部属甚多,意图未明。下面署着“高泰”二字。

华夫人看过纸条,笑道:“敌人若在河中下手,那可厉害了。”

小五儿道:“大哥,你水里的功夫怎样?”

华天虹道:“勉强对付。”

小五儿道:“我也是勉强对付,三婆婆怎样?”

赵三姑冷笑道:“老婆子比不上你,旱鸭子,落水就沉。”

小五儿忙道:“我也是一样,浮得一忽,接着就沉,嫂嫂怎样?”

秦碗凤忧形于色,道:“我也不成。”语音微顿,接道:“黄河水急,敌人若等咱们船到河心,凿穿船底,咱们势必落水,虹哥纵有通天之能,也保不住咱们这许人。”

赵三姑道:“难道眼望山西,永不渡河不成?”

华天虹忿怒道:“这批人欺人大甚,我真想……”举目丫望母亲,倏然住口。

华夫人道:“敌众我寡,眼下暂时不要硬拼。”想了一想,接道:“你的伤势怎样?”

华天虹道:“本来就无大碍。”

华夫人道:“有我这个累赘,强行渡河,那是太冒险了,另换码头,情形也是一样,为今之计,只有暂留此处,徐作行算。”

赵三姑道:“留到几时?”转脸朝着华天虹道:“咱们的行期暂不决定,你即时出门,先拜吾高哥儿一面,再去探查敌人的部置,九阴教主与那魔教之人已经受过教训,谅他们不敢再来,你仔细搜查敌踪,不必忙着回来。”

小五儿心头一动,暗道:嗯!不对,这话中意思,不是明明教大哥搜查丙灵子,搭救白君仪么?心念一转,顿时插口道:“要见高大哥,非我领路不可,我与大哥同去。”

华夫人道:“小五儿留在栈内,自明日起,早晚读书,日间闲段之时,可谈武事,不管情势安危,日课不得荒废。”

小五儿闻言一怔,愁眉苦脸道:“伯母,练武之人,识得字也就够了。”

华夫人正色道:“男子汉,不读书难成大器,星儿去了。”

华天虹唯唯受命,朝母亲与赵三姑施过礼,转身行去。

小五儿出生市井,长于屠沽之中,养成了一种只讲恩义,不讲道理的性情,他爱护秦碗凤,唯恐华天虹趁此机会,撇了白君仪,因在华夫人面前,不敢过份放肆,这时忙向赵三姑暗递眼色,教她想办法阻挠。

赵三姑是豪放之人,哪里懂得他的心眼,怔了一怔怒道:“你挤眉弄眼,捣什么鬼?”

小五儿哭笑不得,眼珠一转,叫道:“对啦!我与大哥讲一句话。”转身向房外奔去。

但听华夫人道:“小五儿,你要讲什么?”

小五儿扭头道:“我告诉大哥,高大哥在哪里。”

华夫人道:“你说在哪里?”

小五儿急道:“在西肆……”

华夫人笑道:“错了,此时必在河边。赶快上床睡觉。”

小五儿一摸脑袋,道:“当真应在河边。谈心中有事,未曾细想。”

且说华天虹飘身上屋,足踏瓦面,直奔北门,心中暗暗想道:“娘是豪侠心肠,看在白夫人许红玫份上,必然主张搭救眷仪,难得凤姐宽宏大量,不念旧恶,反帮君仪讲话。

他暗暗忖道:无论如何,我得全力以赴,拯救君仪脱难,反正我志在救人,居心无愧,救出了她,设法送她回山,满天云霆,自可消散…

心头转念,不觉已奔近北门,忽然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低声唤道:“天虹。”

华天虹吃了一惊,煞住脚步,朝那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西边一座高楼的窗户缓缓启开,灯光之下,露出半边云餐雾鬓的臻首。

华天虹目光锐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是玉鼎夫人顾驾音,不禁心头打鼓,有点不知所措。

玉鼎夫人伸手连招,低声道:“快来,我会吃你么?”

华天虹硬着头皮踏瓦过去,道:“姊姊在这里干嘛?小弟身有急事……”

玉鼎夫人道:“瞧瞧四外有人没有,进来讲话。”

这玉鼎夫人慨赠灵芝,非但解了华天虹‘丹火毒莲’之毒,而且子午谷一战,保住了司马长青、彭拜和秦玉龙三人的性命,可算得对华天虹有着大恩,但她热情如火,对华天虹存着野心,也是显而易见之事。华天虹欠了她的人情,对她那浓情蜜意,拒受两难,固之平日里提心吊胆,就怕遇上了她,如今被截住,哪里脱得了身?

玉鼎夫人春风满面,狠狠地瞅他一眼。道:“发什么呆,乖乖地滚进来。”

华天虹无可奈何,低头钻进窗内,玉鼎夫人盈盈一笑,反手掩上了窗门调

这是一间大户人家女子的绣卧象牙床,白罗帐,红竣被,鸳鸯枕,此时,一对龙凤花烛,烛炬高烧,火焰辉煌,照得室内喜气洋洋,恍若洞房。

榻畔,一桌珍肴,两昌惭筷,一壶美酒,另有一个琉甲盏,盛着一杯唬三色的液体,玉鼎夫人那侍婢方紫玉笑盈盈立在桌旁,那火眼金睛,遍身雪白的异兽雪儿,伏在窗下的锦登之上。

玉鼎夫人款移莲步,走到席前坐下,手指一对花烛,笑道:“我是新婚,你是再娶,紫玉做媒,雪儿为证,咱们成就好事。”

华天虹忍俊不住,走入座中,道:“姐姐别作耍,家母武功已失,身在险境……”

玉鼎夫人截口道:“放心,有大娘子保驾,定然无虞。”

华天虹苦笑道:“麻烦事多得很,小弟陪姐姐略饮数杯,今夜告辞,明日再来拜访,决不食言。”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待方紫玉斟过了酒,伸手一指那流璃盏,笑道:“这是交杯酒,等一会再饮。”

华夭虹忍住笑,一瞥面前的酒杯,知道其中无诈,当下双手捧杯,道:“兄弟敬姐姐一杯。”

玉鼎夫人柳眉一扬,道:“太客气,这叫相敬如宾么?”

华天虹啼笑皆非,举杯就唇,一仰而尽,道:“紫玉添酒。”

玉鼎夫人道:“你怕酒中有鬼?”

华天虹笑道:“兄弟相信姐姐。”

玉鼎夫人媚眼如丝,撇一撇嘴,突然端起那琉璃盏,放置在华天虹面前,道:“你家大娘子是使毒的大行家,你床头枕畔,学的谅必不少,你且瞧瞧,这交杯酒如何?”

华天虹凝目一望,那盏中液体色如唬琅,浓艳异常,凑近鼻端一闻,但觉有丁股淡淡的荷叶清香,却是分辨不中有毒无毒。

玉鼎夫人道:“怎么样,有毒么?”

华天虹摇头笑道:“没有。”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手指着华天虹脸上,道:“算你这小滑头聪明,有毒之物,焉能作交杯酒用……”顿了一顿,接道:“你敢不敢吃?”

华天虹摇头笑道:“不敢。”

玉鼎夫人狠狠瞄他一眼,道:“老实告诉你,这也是酒,名唤‘醉仙蜜’,神仙饮下,也得醉个三日三夜。”

华天虹轻轻叹息一声,无限感慨地道:“小弟也愿长醉不醒,可惜老母在堂,不敢逃避人子之责,否贝!的话,我真想尽此一杯,偷个三日之闲。”

玉鼎夫人盈盈一笑,道:“好啊!既说人子之责,我且问你,不孝有三,什么最大?”

华天虹失笑道:“自然是‘无后最大’。”

玉鼎夫人笑道:“‘对啦!当初你身蕴莲毒,不能接近女子,若非姐姐我那一株灵芝,你华家岂不是香烟断绝,再无后代了?”

华天虹俊面一红,道:“姐姐的恩德,兄弟永生难忘。”

玉鼎夫人道:“别提那‘恩德’二字,我只问你,当世之间,可有第二株灵芝?”

华天虹摇头道:“稀世之宝,百年难遇。当世之内,谅必难有两株。”

玉鼎夫人道:“好!你那大娘子精研药物,如果没有姐姐这株灵芝,她能解得‘丹火毒莲’的毒力么?”

华天虹摇头道:“她对我讲过,她早已研究出来,‘丹火毒莲,是天地间的绝毒,除了千年灵芝,再无解救之道。”顿了一顿,接道:“她是最为了解莲毒之人,因之也最为感激姐姐,时常念着姐姐的好处。”

玉鼎失人笑道:“当然,她是最受实惠之人,若非我那一株灵芝,她纵然嫁菱烨家,也不过守活寡,她不感激我,谁感激我?”

方紫玉听得七荤八素,忍不住扑啼一笑,华天虹羞得满脸通红,垂目望地,笑着摇头。

玉鼎夫人自己也忍笑不住,面庞一转,朝方紫玉叱道:“滚出去,跑得远远的。”

方紫主罗袖掩口,奔出房外,反手带上了房门“

玉鼎夫人端起酒杯,低声问道:“大娘子有喜了么?”

华天虹龈然道:“成亲不到一月,那来恁快?”

玉鼎夫人道:“我记得建酪大会以前,你就服下灵芝了;”

华天虹脱口一笑,道“姐姐说笑,成亲以前,兄弟岂敢乱来?”

玉鼎夫人臻首一点,正正经经地道:“成亲以前,确是乱来不得,如今童身已破,那就无所谓了。”

华天虹再也忍笑不禁,站起身来,双手乱摇,道:“姐姐太风流,小弟招架不住,告辞啦!”

玉鼎夫人佯怒道:“你敢跑,我追到客栈,向你妈妈和秦碗凤要人。”

华天虹眼望窗门,不知如何是好,他轻功高绝,果然要走,玉鼎夫人是抓他不住,只是一则玉鼎夫人对他有恩,二则两人间实也有一种情谊,令他狠不起心肠、断然不顾而去。

玉鼎夫人似是下定决心,今夜非成好事不可,这时索兴走了过来,将华天虹按在椅上,两人并肩坐下。

华天虹心头乱跳,眼望窗外,道:“姐姐,天快亮啦!”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五鼓鸡鸣,正是早朝的时候,你向姐姐叩头吧!”

华天虹道:“兄弟不懂。”

玉鼎夫人笑道:“不懂我教你。”

端起琉璃盏,将那“醉仙蜜”饮了一口,然后送到华天虹唇边,道:“我一口,你一口,一下一下的来。”

华天虹是已婚男子,算是有经验的人,单那风言风语,已是承受不住,这时两人挤在一处,肌肤相触,香泽暗渡,越发的心施摇摇,把持不住。情急之下,只好软语告饶道:“姐姐,三更时分,我与你们教主斗过一阵,内俯受了震伤,这刻

玉鼎夫人横他一眼,娇笑道:“小混蛋,你不是不懂么,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天虹笑道:“兄弟如今懂了。”

玉鼎夫人嗤的一笑,悄声道:“放心吧,姐姐岂会害你?这酒是补人的,你吃一口,姐姐有疗伤的法子教我。”

华天虹无可奈何,将那“醉仙蜜”饮了一口,问道:“什么疗伤的法子?”

玉鼎夫人道:“是一种。修真不死方’,你再饮一口,听我慢慢道来。”端起“醉仙蜜”,自己先饮一口,再让华天虹饮一口,接道:“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总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夭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这些道理,你都懂么?”

华天虹含笑道:“懂得。”

玉鼎夫人道:“好,仙经曰:只有铅汞二味药,夫真汞者,阴经之别名,真铅者,阳气之别名,孤阴寡阳,深山兀坐,而欲长生,何其大谬?”

华天虹脱口一笑,道:“姐姐乱扯,不听啦!”

玉鼎夫人娇慎道:“这是阴阳和合大法,练得好了,非但疗伤,且可长生不老。”

语音微顿,曼声吟道:“同类铸成驱鬼剑,共杯作起上天梯。人须人度超尘世,龙要龙交出污泥。这是半佑帝君指玄篇上的诗句,你读过么?”

华天虹笑道:“旁门左道,我可没有读过。”

玉鼎夫人道:“混帐!你敢骂姐姐是旁门左道,罚你!”端起,‘醉仙蜜”自己饮了一口,然后按住华天虹的脑袋,咕嘟、咕嘟,一连灌下两大口。

华天虹喘了一口大气,苦笑道:“好姐姐,兄弟不胜酒力。”

玉鼎夫人笑道:“没有关系,饮罢交杯酒,咱们问昔日种种,一笔勾销。”

华天虹道:“唉!姐姐言重了。”

玉鼎夫人轻轻一哼,道:“重就重吧,我不在乎。”

华天虹道:“唉!姐……啊!”话未讲出,却被玉鼎夫人捏着下颚,将余下的半杯“醉仙蜜”一起灌入了口内。

华天虹身子猛然一晃,道:“哎呀,我头晕……”

玉鼎夫人伏在华天虹怀内格格直笑,直笑得花枝乱颤,眼泪也笑出来了。

华天虹冠玉般的脸颊上,泛起两片姹红,眼皮也睁不开来,口中含糊道:“姐姐,我头晕,晕得好厉害。”

玉鼎夫人抑住笑声,道:“姐姐预先服过解药,我的头可是一点不晕。”

华天虹举手一拍桌面,吵闹道:“我坐不住,我要躺下,我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小坏蛋,这是你自己要躺下,可别说姐姐勉强你。”搂抱着他的腰,扶他上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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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章卿也堪怜

只听客栈屋顶上,华天虹的声音怒喝道:“九阴教主!华某在此。”

这袭击白君仪之人正是九阴教主,出手一招,未能将白君仪擒下,实是大出她意料之外,眼见白君仪挥剑封架,顿时身形一侧,右手探入剑幕之内,闪电般地一指点去。

但听华天虹冷冷喝道:“看剑!”人道乌芒劲矢般地朝九阴教主背心射去。

相隔尚有两丈之遥,凌厉的剑气已由剑尖射出,直袭丸朋教主背心“灵台”穴,分寸毫厘不差。

九阴教主突然一惊,身形暴闪,朝一侧横掠了丈许。

乌光乍敛,华天虹飘然落在街心,斜阴九阴教主,嗅然不语。

白君仪芳心大慰,手指九阴教主,道:“天虹,她设下毒计,准备明日……”

九阴教主阴森森说道:“小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华天虹脸色一变,晃身挡住了白君仪,沉声道:“君仪站远点。”铁剑一抡,虚空挥了一挥。

白君仪徽微一怔,忽见华天虹抬起铁剑,剑尖上戮了三根漆黑无光,长不盈寸的毒刺。

这三根毒刺来得无声无息,刺上也不带丝毫光华,九阴教主左手扶着鬼头杖,右手下垂,笼在木袖之内,未见任何动作,如此暗袭,实是厉害已极。

华天虹有个专研毒药的娇妻,耳懦目染,对于这门学问,自也不会外行,一瞧那毒刺的色泽,已知是一种见血封喉,狠毒之极的暗器,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对这九阴教主的阴险狠辣,也倍加警惕。

白君仪怔了一怔,道:“天虹,这人对你居心叵测,你别饶她。”

华天虹道:“我知道了,你退到屋槽下去。”

忽听小五儿道:“大哥,你瞧的什么?若是有毒的东西,就留给嫂嫂,让她参考参考。”

华天虹佯怒道:“快回去,不许留在外面。”

小五儿道:“嫂嫂命我在这儿把风,顺便替你掠阵。”

他句句不离嫂嫂,故意奚落白君仪,白君仪听在耳内,正如利箭钻心,华天虹自然懂得这弦外之音,心中暗叫可恶,无可奈何,只好撕下一块衣襟,包着那三根毒刺,朝后扔去,峻声道:“回客栈去。”

小五儿拾起毒刺,暗道:大哥脸上挂不住,有点火光了,当下大叫道:“大哥别慌,我去请嫂嫂来。”扭头跑去。

华大虹暗暗忖道:这小鬼情感偏激,他别真的诅来凤姐,君仪面上可不好看。

心念一转,扭头朝白君仪道:“你速即回家,不许留连在外,我若走动得开,就……”

他本来想说,我若走得开,就来大巴山看你,但他乃是一诺干金之人,想到自己使君有妇,这许诺实是不敢出口,话到唇边,终于咽住。

白君仪脸上,泛起一片凄苦的笑容,道:“你别耽心我的事,这九阴教主处心积虑,想要……”

九阴教主阴森森一笑,截口说道:“白君仪,虽说是自古男儿多薄幸,由来红粉最痴情,不过,你也痴得太可笑了。”

白君仪玉靥一红,怒道:“咱们的事,你管不着。”

忽听赵三姑冷冷说道:“她管不着,我老婆子可管得着。”声到人到,钢杖挟带惊风,朝白君仪当下砸下。

华天虹猛一顿足,急道:“唉!三婆……”

“只见白君仪娇躯一晃,避过了一杖,怒喝声中,刷的还了一剑。

华天虹焦急如焚,不禁哀声道:“三婆住手,有话好讲。”

赵三姑充耳不闻,钢杖使得泼风一般,白君仪招架不住,迫得险象环生,发炭可危。

华天虹急得连连顿足,只是家教严谨,身为晚辈,不敢与赵三姑动手,加以拦阻。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这贱婢似是识透了我的计谋,一心要向华小子讨好,华家小子,余情未断,岂忍眼看着这贱婢死去。

转念又想道:白啸天武学造诣不凡,他读过《剑经补遗》,一旦参透,武功势必跃登另一境界,加上属下的高手,那势力一非同小可,白君仪活在人世,华白两家有这缓冲之力,必然不会火并,九阴教可就两面受敌了。但这老婆子若是杀了白君仪,华白两家结成不解之仇,九阴教却可从中取利,这一入一出,相差实在太大。

心念电转,顿时阴恻恻笑道:“白君仪,你赶快逃走,有你这倾国倾城之貌,华天虹迟早是你裙下之臣,今日送了性命,那是太不划算了。”

赵三姑暗道:是哇!这狐狸精美得像天仙下凡,凤姐儿远调远不如,天下男人,谁抵得住美色的诱惑?留这妖精在世,星儿终有遗弃糟糠的一日。

忖念中,钢杖顿时一紧,攻势凌厉绝伦,白君仪左支右继,越发招架不住。

华天虹心如油煎,围着相斗的二人团团乱转,以防白君仪遇险,好出手抢救。

忽听九阴教主道:“白君仪快走,不要逼得华天虹与赵老太动手,落个欺尊灭长之名。”

华天虹怒喝道:“你再挑拨是非,休怪姓华的无礼。”

但听赵三姑怒吼道:“小畜性滚开!”呼的一声,一杖横扫过去。

华天虹空有绝世武功,却是不敢抵抗,身形一闪,掠到了一侧。

这一杖旁顾,虽未曾击着华天虹,那攻势却是一顿,白君仪咬紧银牙,刷的反击一剑。

赵三姑怒火愈炽,招式一变,将白君仪裹入了重重杖影之内,疾攻不已。

华天虹急得泪下,眼看白君仪支持不住,只得重又随着赵三姑的杖势转动。

忽听赵三姑暴喝一声,钢杖带起震耳锐啸,朝着白君仪猛然砸下。

这一杖疾若迅雷,白君仪不及化解,慌乱之中,一抬软剑,朝上硬架。

华天虹见状大惊,想那一杖雷霆万钩,软剑架去,势必连剑带人砸为肉饼,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纵身扑上,以身子护住白君仪。

赵三姑睹状,不禁怒发如狂,但也不能一杖击到华天虹身上,心头气极,钢杖一偏一抡,将华天虹猛然掼了出去。

华天虹左臂一卷,挟起白君仪的娇躯,乘势退了开去,赵三姑欲待攻时,已是不及。

九阴教主暗暗叫道:可惜,可惜,老婆子那一杖落下,这两个小儿岂不完结了。

白君仪一阵激斗,竭尽了全力,这时鬓发散乱,香汗淋漓,那芙蓉美面,累得通红,娇喘不息,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

华天虹瞧入眼内,忽然感到一种从来未有的怜借。他乃是侠义心肠之人,眼看着白君仪为了自己遭受压迫,那怜惜之心油然而生。这是一种反激出的情感,也是人情之常,赵三姑与小五儿的所作所为,实是弄巧反拙,生出意想不到的反作用了。

只听赵三姑怒声道:“小畜牲:你敢护着这小贱人,莫非忘了九毒仙姬的警告?”

华天虹长长叹息一声,眉宇之间,泛起一片悲苦之色,忖道: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看来只有我死了,才能了结此事。

忖念中,以传音入密之法,暗向白君仪道:“仪,你肯听我的话么?”

这短短的八个字,虽是以练气成丝之术透人白君仪耳内,但那每一个字,却含蕴着前所未有、发乎心底的柔情,白君仪听人耳内,立时感觉到一片深挚的爱意。

她心坎之上一甜,美眸之内,顿时进出两行热泪,螺首奋点,泪珠直溅。

华天虹惨然一笑,暗道:“我要你立刻回家,留在你母亲身畔,你依我么?”

只听赵三姑怒喝道:“不许以传音入密之术讲话。”

白君仪怔了半晌,垂泪道:“我依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赵三姑钢杖一顿,大步冲去,叫道:“好哇!小畜牲!小贱人!你们竟敢密约私会,好大的胆子。”

忽听九阴教主笑道:“白君仪,你再不回头,可就拆散人家美满的家庭了。”

赵三姑心头一震,忖道:是呀!小贱人自负美色,绝无死心之日,星儿这小畜牲眼看已在变心,眼前碍着一个昭动,但昭豁一死,小畜牲没了管头,他武功如此高强,那时恋奸情热;谁能制得住他?风姐为人忠厚,根本不能控制丈夫,那九毒仙姬纵要出头,打不过小畜牲,也是徒唤奈何,这美满的家庭,岂不硬被这小贱人拆散了。

只听白君仪凄声说道:“你讲啊!十年?八年?纵是一生一世,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回家等你。”

华天虹双目垂泪,道:“你想我的处境,我……”

赵三姑暗道:好哇!畜牲!畜牲!原来你并非对她无意,仅是环境所迫,使你不敢表露出来,那么有一天处境改变。你就为所欲为了。

心念一转,双目之内,不禁杀机毕露,手横钢杖,跃跃欲扑。

华天虹心神一凛,跨步挡在白君仪身前,含笑道:“三婆

赵三姑厉声道:“住口!老婆子知道,今日我杀了白君仪,你将恨我一世。”

华天虹垂泪道:“星儿焉敢衔恨……”

赵三姑不待他将话讲完,厉喝道:“你只管恨!我与你母一世交情,风姐是我亲眼见你娶的,大丈夫岂可二色?岂可出尔反尔?为了顾全你华家三代令名,为了凤姐的一生,今日我赵三姑下定决心,非杀白君仪不可,杀了这小贱人,我赵三姑自行了断,消你心头之恨。”

华天虹心惊胆战,浑身汗下,此时才明白,赵三姑要杀白君仪,也是一片苦心,那动机所在,乃是出于对华氏一门的爱护,也能言之成理,并非单纯的冲动。

赵三姑话一讲完,顿时抡起钢杖,狞声喝道:“你要就滚开,要就挥剑还手,否则……”

华天虹心胆欲裂,挡在白君仪身前,顿足叫道:“君仪快走。”

白君仪眼看情势险恶,自己若是不走,华天虹以身相护,赵三姑一杖挥出,他非得伤在杖下不可,心碎肠断,不禁掩面痛哭,转身狂奔而去。

赵三姑疾恶如仇,本来就恨极了神旗帮的人,这时杀心已起,无法遏止,一瞧白君仪逃走,顿时大喝一声,飞身跃过华天虹的头顶,疾步追去。

华天虹惊急交加,身形一转,随后追去。

但听九阴教主阴恻恻笑道:“华天虹,吃老身一杖,”呼的一杖击到。

华天虹恨透了这九阴教主,都是她冷言冷语,极尽撩拨,使得赵三姑坚定了杀白君仪之心,想那赵三姑乃是死心眼的人,心意一决,势难更改,白君仪一命,不啻是断送在九阴教主几句话上。

心头患怒,不禁厉声一笑,铁剑一扬,猛然迎了过去。

只听“常!”的一声巨响,剑杖交接、火星飞溅,两人身子一震,同时大退一步。

华天虹有生以来,从未如今日这般狂怒,只觉得热血上涌,怒不可抑,猛跨一步,厉声道:“吃我一剑!”

这一剑“独劈华山”,招术平常之极,但那去势如霆惊电闪,九阴教主已经试出华天虹内力不在自己之下,不欲硬拼下去,但却不得不双手握杖,一招“架海金梁”疾迎上去。

又将“骼!”的一声巨响,铁剑砍在鬼头杖上,九阴教主脚下的青石板顿时粉碎,双足下陷了两三寸深。

只听华天虹狂叫道:“吃我一剑!吃我一剑!吃我……”

骼!骼!骼!尖锐的巨音,合著那疯狂的喝喊之声,划破夜空,传出数里,半个洛阳城,闻得到这惊天动地,恐怖骇人的声响。

须差,客栈大门拉开,秦碗凤搀扶着婆婆飞奔出来。

华夫人一瞧,那九阴教主双足陷入地下,直至膝盖,长发飞舞,形像狰狞之极,华天虹双手抡剑,对着九阴教主头顶乱砍乱剁,口中狂叫,状若疯魔。

这是一片惊心动魄,惨烈无伦的景象,两个绝世高手,两件举世无双的兵器,作一场惨不忍睹的拼斗。

华夫人心摇神骇,想不出此事的原委,但她武功虽失,满腹武学,却是超绝一时,睹状之下,顿时看出九阴教主看似狼狈,其实并未落败,自己的儿子虽处主动,却未占到便宜,如此拼斗,不过是猛拼内力,斗到结果,败的丧命,胜的也好不了多少。

秦碗凤看不几下,已是泪眼汪汪,急声道:“娘,这是干什么啊?”

华夫人蹙了蹙眉,倏地峻声喝道:“星儿,攻下盘。”

华天虹自幼纯孝,对母亲的吩咐,唯命是从,这时虽在热血沸腾,征怒至极之下,一听母亲的话,仍旧是不假思零,猛然一剑朝九阴教主的下盘扫去。

九阴教主厉叱一声。鬼头杖霍然一竖,只听一阵金铁交呜:的脆响,杖剑一撞,身子已拔出地面,借着反震之力,倒射出四丈开外。

华天虹双目圆睁,血丝密布,双手举剑,大步冲去。

秦豌凤哭喊道:“虹哥不要追。”

但见那九阴教主转身就走,倒曳着鬼头枝,杖头擦着街心石地,发出一串当嘟之声,脚步踉跄,摇摇欲坠、只是她走得虽慢,华天虹也是摇摇摆摆,追赶不上。

适在此时,赵三姑飞奔回来,两人迎面撞上,赵三姑脸上铁青,神色难看之极,奔到九阴教主面前,一言不发,举起钢杖,猛然砸了过去。

九阴教主恍若未见,直待那钢杖快要击到头上,始才拖起鬼头杖向上一撩。

但听当的一声,赵三姑的虎口迸裂,钢杖脱手,飞上半空,落在街旁屋上,将屋瓦砸乱一片,掉脱下去。

赵三姑神情一呆,眼看那九阴教主擦过身旁,踉跄而去,既不知道袭击,也不知闪让。

华夫人愁眉不展,一顾身畔的儿媳道:“星儿内伤甚重,快去将他扶回来。”

秦碗凤急忙纵身赶上,扶着华天虹的膀子,柔声道:“虹哥,娘叫你回走,不要追了。”

华天虹微微一怔,朝赵三姑望了一眼,转身走回。

秦碗凤扶着丈夫走回店内,华夫人和赵三姑跟随在后,过了一忽,小五儿扛着赵三姑的钢杖,悄然走国房来,俱各默默,没有一人讲话。

秦碗凤芳心暗急,忍了又忍,终于朝华天虹柔声说道:“虹哥,你快调息运功啊,内伤恶化了,如何是好?”

华天虹默然点头,依旧呆坐不动。

秦碗凤潸然泪下,目光一转,朝婆婆望去,意是求婆婆开口,命华天虹运功疗伤。

华夫人双眉紧皱,顿了一顿,笑道:“三姑,胜败兵家常事,你先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三姑怒声道:“白君仪被老婆子一杖击死了。”

华夫人与秦碗风脸色齐齐一变,秦豌凤更是惊呼出声、打了一个寒噤。

忽听华天虹哦的一声,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全都喷在自己衣衫之上。

秦豌凤花容失色,抓起一块面中,为丈夫探拭血渍,口齿启动,却不知如何慰藉。

原来小五儿外出来归,众人放心不下,叫华天虹在屋上了望,顺便在屋上巡视,以免敌人侵入栈内,华天虹跃上屋顶,刚刚朝街心一望,就发觉九阴教主袭击白君仪,当即赶了过去,小五儿回到栈中,将情由一讲,赵三姑静极思动,也要到屋上去瞧瞧,不想引出杀白君仪之事,华夫人婆媳二人留在房中,实不知这变故的由来。

华夫人听赵三姑说击杀了白君仪,想她由街头奔回时脸上的神情,此事定然是真,当下强自镇定,含笑道:“击死了也就算了,这二十年中,正邪两派的高手,死亡了十之八九,这些人有的该死,有的未必该死,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懊恼也是无益。”

赵三姑怒声道:“老婆子并不懊恼。”

秦碗风哀声道:“三婆,您别说了。”

赵三姑怒吼道:“我高兴讲,谁敢干涉我老婆子?”

华夫人强笑道:“老婆子,没有谁讲你不对,你叫什么?”

转面一望儿子,道:“那白君仪对你一往情深,说来也甚为可怜,今夜又是为了报信而来,你去收殓她的骸骨,拣座庙宇寄存,以便神旗帮的人运回大已山安葬。”

秦碗凤含泪道:“娘,能不能运回落霞山庄,与咱们家的人葬在一起?”

华夫人道:“那是不能了,一则礼制不合。白啸天也不会答应。

华天虹缓缓站起身来,木然道:“孩儿这就去了。”转身行去。

赵三姑突然叫道:“滚回来。”

华天虹行了回来,垂手道:“三婆有何吩咐?”

秦碗凤见他神情木然,语声空洞,毫无哀嚷之色,知道乃是伤心过度之故,心头越发忧虑,当下朝华夫人道:“娘,儿媳陪伴虹哥一道去,好么?”

华夫人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吧,尽过了心,也就罢了。”

赵三姑倏地冷笑一声,道:“白君仪未死,我老婆子追上一杖,可惜未曾击着,哈哈!可惜!可惜!哈哈哈……报应!报应!”
 0   2005-07-10 04:33:5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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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章警讯频传

蹄声得得,车声鳞磷,夕阳残照中,华夫人一行,进入洛阳城内。

车过城时,一个小乞儿攀到辕上,在小五儿耳畔说了一句话,小五儿高踞座上,将头一点,道:“知道了。”

华天虹问道:“是你高大哥的消息么?”

小五儿摇头道:“是阿不都勒,他说有事,暂时不见大哥。”转面朝那赶车的道:“伙计,向左拐。”

那赶车的驱车向左,须臾来至一家客栈门外。

落栈之后,三个妇女忙着沐浴更衣,小五儿将华天虹拉到一角,悄声道:“吃过夜饭,咱们到街上溜一趟,找到了对头,给他来个先发制人,教他措手不及,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华天虹道:“你指谁而言?”

小五儿道:“管他是谁,教主也好,老道也好,魔息子也好,只要他落在城内,我一查就得。”

华天虹摇头道:“这办法不成,九毒瘴已经用掉,我不能离开母亲。”

小五儿一拍胸脯,低声道:“放心,洛阳地面上,我是坐地马,包在我身上,绝对不出岔子。”

华天虹摇头道:“不成,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以下变应万变的好。”

小五儿愣了一愣,悄声道:“东都洛阳,是文物会脆……”

华天虹纠正道:“文物荟萃。”

小五儿急声道:“对!是文物荟萃之地,洛阳桥边的夜市。热闹得不得了,吃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赊帐。”

华天虹暗暗忖道:原来他是贪玩,我倒几乎被他游说动了,心念一转,摇头道:“我是不出门的,你也不能出外,等到将来有暇时,咱们遍游天下,你高兴到那里玩,我都陪你。”

小五儿愁眉苦脸道:“我不是想玩,那阿下都勒傻里傻气,又不懂中原的风俗人情,撞上了丙灵子,那是非得送命不可!”

华天虹皱眉道:“此事例是可虑。”

小五儿接口道:“所以我说,咱们非得找着他不可,而且他躲在暗中,必定是有缘故,咱们也得问他一问。”

忽听房门声响,赵三姑探首出来,叫道:“小五儿,鬼鬼祟祟,又出什么主意?”

小五儿急忙跳了过去,满脸堆笑道:“没什么,大哥与我谈武艺,三婆洗过脚了?那洗脚水可别倒啦!”

赵三姑哼了一声,拧住小五儿的耳朵,将他拖进了房内。

过了片刻,酒饭齐备,几人围坐一桌进食,华天虹从不在母亲窗前饮酒,秦碗凤更是恪守妇道,绝不稍有逾越,小五儿可要饮酒,只是限制数量,仅得一杯。

酒饮之后,小五儿眼珠乱转,不住地朝华天虹使眼色,华天虹装作未见,始终不理,华夫人突然笑道:“小五儿,你想出去玩?”

小五儿脑袋直摇,道:“不想!不想!我是洛阳人士,这地方早玩腻了,再说也没什么好玩的去处。”

顿了一顿,接道:“刚才有人找我去玩,我就一口回绝了。”

华天虹奇道:“谁找你去玩,怎么我没看见?”

小五儿道:“他们躲在暗处,大哥未曾留意,虽然是老朋友,去不去没有关系。”

秦碗凤道:“那就不去吧,免得耽误了功课。”

小五儿连连点头,道:“嫂嫂说的对。”

突然哭丧着脸,接道:“他们怕还等在外边,我去回绝了。”

华夫人失笑道:“算了吧!你出去玩一忽,明日你就离开洛阳,老朋友叙叙旧,道道别,也是应尽的礼数。”

小五儿道:“是嘛!都是打赤脚的朋友,如今我穿上了鞋,要不应酬一下,人家还道我势利。”

秦碗凤道:“咱们还有点银子,你有多少朋友,咱们每人赠送一双鞋。”

小五儿连连摇头道:“不是这意思,打赤脚是说落泊,穿上鞋的意思,就是说发迹了,有办法啦!这是江湖切口,不是真的要鞋穿。”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吧,你去应酬一下,可是须得留意,男子汉,大大夫,有胆量乱闯,就得机警善变,被人抓去了,那可不太光彩。”

小五儿急道:“这个伯母放心,有华大哥在一起,诸神回避,绝无可虞。”

华天虹笑道:“我懒得走动,你一人去玩吧!”

小五儿讶声道:“大哥不是要找阿不都勒和高大哥么?”

华天虹含笑道:“阿不都勒躲在暗中比较安全,我倒是想见见你那高大哥。”

小五儿接口道:“那好,咱们就走,高大哥也想拜见大哥,咱们快去。”

华天虹笑道:“忙不在于一时,今日我看家,改日再拜访你高大哥就是。”

小五儿叹了一口长气,道:“好吧,那我只好一人去了。”

秦碗凤道:“你带点银子在身边吧,早去早回。”取了一锭银两递去。

小五儿眼望着秦碗凤手中的银子,道:

“嘻嘻……都是穷朋友,带点银子也好,我也还有点旧帐,明日一去,不知几时回来,拖久了也不好意思,不过,这锭银子大多啦,有一二两就好。”

赵三姑道:“拿过来。”接过银子,只见她右手食中二指骄直如剪,一夹一夹,那锭十两纹银顿时被剪成了十块,形状各各不一。”

秦碗风取了两块碎银给小五儿,道:“今日不可再饮酒,不要与人打架,早点回来练功夫。”

小五儿点了点头,瞪目望着手中的碎银,捏了一捏,确是硬绷绷的,不禁咋舌道:“啧啧喷!这是什么功夫?看这样儿,比龙爪功厉害一百倍!”

赵三姑冷冷说道:“拿到店内去秤秤,一两一块,若是分量不对,就带回来。”

小五儿闻言一愣,倏地作了一个长揖,道:“嘻嘻!小五儿有眼不识泰山,今日才知三婆的厉害,回头我带好东西给您吃,改日向您学这夹银子的功夫。”

赵三姑喝道:“咄!快滚!”拐杖一挑小五儿的屁股,将他扔出了房外。

小五儿一声惊叫,双足已经落地,暗暗叫道:“好厉害!”以手一摸屁股,幸好不痛,急忙奔去。

奔出店门,黑暗中响起一声口哨,小五儿将手一挥,大步奔去,转眼间,身后跟了一群,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五产岁,全是洛阳城中的小抖乱、流浪儿。

跑过几条街,来至一家小小的面店之前,那面摊子摆在店门口,一个老头儿正在下面,小五儿老远叫道:“老张,切卤菜,汾酒,给现钱,还你的旧帐。”

言犹未了,一阵旋风已卷入店内,拖桌子,拉板凳,乒乒乓乓,乱成一片。

一旁赶来一个妇人,朝小五儿上下打量,惊道:“啊!小五儿,发财啦?”

小五儿一挽衣袖,笑道:“不用讲啦!”

掏出一块银子,接道:“银子先存柜,吃完了再算帐……”

语音微顿,接道:“我喉咙痛,今日不吃酒,给我一人来一杯凉茶。”

那年纪最小的孩子双手捧着一个瓦钵,挤到小五儿身旁,爬上板凳蹲着,道:“五哥,华大哥干嘛不出来?”

小五儿道:“他有事走不开,铁霸王怎样?”

那小孩只有五六岁,名叫小瓢儿,乃是小五儿的跟班,这时递过瓦钵,道:“晚饭喂过,你不在,我没敢与人斗。”

小五儿揭汗凡钵。内中一个乌黑的小蟋蟀,小五儿逗了一逗,见其无恙,急忙盖L瓦钵。迫:“这几日有人欺负你么?”

小瓢儿摇头道:“没人欺侮我.大伙得着消息,知道你和华大哥拜了把产,对我也特别好。”

那浑名黑中的孩子道:“小五哥,华大哥传过武功给你么?”

小五儿双眉一扬,道:“嘿!华大哥的武功是谁传的,我的武功也是准传的,这个别提啦,高大哥几时回的,如今在哪里?”

那小瓢儿道:“高大哥下午回城,随后咱们找他,却又遍寻不见。”

小五儿蹙眉道:“咦!奇怪。”

说话中,酒茶已到,众人纷纷举杯向小五儿道贺,小五儿端着一杯凉茶,虚应故事。

那年纪最长的孩子忽道:“小五儿,刘大户家那小子,昨日又找咱们的喳儿,这梁子迟早要了结,我瞧还是你将他摆平了拉倒。”

小五儿摇手道:“我如今练的功夫,已是另一个境界,那小了不够看,闹出人命,我可以拍拍屁股走路,你们却不能在洛阳立足了。”

微微一顿,接道:“这一两日,可有扎眼的人物进城,和尚啦!道士啦!穿黄衫的武林人啦!好看的女人啦!眼睛放光的啦!太阳穴鼓起的啦!”

小瓢儿道,“有啊!和尚、道士、穿黄衫的丑八怪,个个都是扎眼货,也有好看的女人,简直好看得不得了。”

小五儿双眼一亮,道:“慢慢讲,从头到尾,讲清楚一点。”

那黑牛插口道:“小瓢儿慢慢讲,小五哥吃杯酒。”

小五儿心中想着正事,脱口道:“嫂嫂不许我在外吃酒,小瓢儿……”

话锋一顿,改口道:“我的喉咙也是真痛。”

小瓢儿道:“怎么?那嫂嫂很凶么?”

小五儿道:“哼!嫂嫂是天下第一好人,本领之大,那是不用说啦!我只听她一人的话,你讲你的,芽黄衫的怪物我见过,怎么样?”

小瓢儿舔了一舔嘴唇,道:“这几日,我整天守在南门,今日晨间,两个穿黄衫的走进城来,我一瞧,好丑的人。”

顿了一顿,接道:“那红胡子老头儿走在前面,后面是个狮子鼻,年纪轻些的,那人肩上扛着一人,瞧那样子,倒像得麻风死啦!脸色像茄子,手上满是红点,有点像水痘,晦!那真是骇人。”

小五儿道:“那人中了苗疆奇毒,嗯!你讲下去。”

小瓢儿道:“那两人落在公源栈内,年纪的一个立刻上街买药,啊!剩下的是二虎见着的,让他来讲。”伸手朝对面一指。

对面那黑小子道:“小瓢儿守在城门之下,我去跟踪那几个黄衫人,我打从后院门溜入栈内,发觉那三人住在西跨院内,记得高大哥对咱们讲过,武功特别高的人,十丈之内,能辨飞花落叶,我不敢走得太近,就去推隔壁房间的门。”

小五儿道:“那栈房的墙壁上有洞么?”

那二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记得那栈房是板壁,壁上有个小洞,正对着隔壁房间的床铺,看妖精打架,那是正好。”

小五儿皱眉道:“不紧要的话别讲,我得快点回去。”

那二虎愣了一愣,接道:“当时我轻轻一推房门,他妈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正在房中打坐,我一探脑袋,那老头儿双眼一睁,乖乖!那眼珠儿射出两道冷飕飕的电光,骇得我双腿一软,差一点栽倒下去。”

小瓢儿手指那二虎笑道:“这小子一泡尿撒在裤裆里,真是丢人到家。”

那二虎面红耳赤,怒声叫道:“你他妈的见了那两道眼光,魂也得骇掉。”

众小儿哄堂大笑,连那卖面的老头儿也大笑不止,小五儿倏地一敲桌面,沉声喝道:“别起哄,二虎再讲。”

众小儿收住笑声,那二虎接道:“我心头一慌,扭头就跑幸好那老头儿未曾声张,也未碰上栈中的伙计,我溜到一堆杂货中躲了一阵,见栈中的伙计抬了一口大缸进房,缸中盛着大半缸清水,再过片刻,那年轻的黄衫人抱了一大包药材,和一大缸酸醋回来。”

语音一顿,吃了一大口卤菜,匆匆咽下,接道:“我是真想瞧瞧,那房中搞什么鬼,忍了又忍,终于壮起胆子溜进院子,扑在地上,朝男;窗下爬去,那知我尚未站起身来,耳听得房门一响,房中那老怪讲话啦!”

小五儿道:“他讲什么?”

二虎喘了一口大气,道:“他问道:‘地点怎样?’只听另一人道:“选好了,在河对岸芦苇中。’那老怪问道:‘血鼎用的香料可曾预备妥当?,另外地人道:‘预备妥当了。’老怪又问:‘毒物呢?,另外那人道:‘已经准备齐全。’停了一忽,接着说道:“师尊放心,他们只一踏上岸,管保伤在我们的血鼎夺魂大法之下。”

小五儿双眉一锁,自语道:“血鼎夺魂大法,那是什么恶毒的法术?”

二虎道:“我也槁不清楚,他们是这么讲,我就这么听。”

小五儿急声道:“以后怎样?快讲。”

二虎哭丧着脸道:“以后可就好瞧啦!我就听到这里,窗门突然敞开,那年轻的黄衫人探出半截身子,一把揪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扔过了院墙,我人未落地,耳中听得那黄须老怪吼道:‘劈掉!抓回来!’我一想,乖乖不得了!亏得老天爷帮忙,我跌在马厩的稻草堆上,当下我一掀稻草,就地一滚,由墙角狗洞里钻了出来,那小怪物想是笨得很,待他翻屋出来,我早已溜到隔壁磨坊中,躲起来了。”

小五儿沉声道:“老怪物隔壁房中打坐的老头儿,是何模样?”

二虎道:“白胡子、白头发、白长衫,人长得很好看。”

小五儿转脸向小瓢儿道:“还有什么扎眼的人物进城?”

小瓢儿道:“有个白脸子、披头发的黑衣妇人,手拄一根黑杖,杖头雕着一堆鬼头,像是传说中的九阴教主,我教小郭去跟踪,小郭跟了一条街,那妇人忽然不见,再也找不着啦!”

小五儿道:“还有呢?”

小瓢儿道:“有个抱着白狐狸的美女人,不知是不是那个玉鼎夫人,另有一个骑马的大妞,长得非常好看,简直好看得不得了。”

小五儿怒声道:“那就是白君仪,她缠着华大哥不放,哼!几时被我遇上,非得臭骂她一顿不可。”

小瓢儿奇道:“为什么?美得很哩!我可舍不得骂。”

小五儿冷冷笑说道:“你道我嫂嫂不美么?只怕比白君仪美上十倍。”

站起身来,掏出另外一块银子交给那卖面的老头儿,道:“存在你这里,小飘儿没饭吃,就到你这儿来吃面,三年之后我来结帐,欠多少都还你。”

卖面的老头儿接过银子,道:“旁人吃呢?”

小五儿道:“今日吃的我请客,往后的我不认账。”

顿了一顿,接道:“你若欺负了小瓢儿,我扎你的面摊子,拆你的房子,拔光你的胡子,教你别在洛阳混了。”

转脸一望众人接道:“日子难过时,去找高大哥,小瓢儿年纪小.门路少,你们别沾他的。”

众小儿唯唯啼暗,小瓢儿道:“五哥去哪儿,我也要去。”

小五儿道:“眼下办不到,到了落霞山庄,我向嫂嫂疏通,派人来接你。”

小瓢儿垂泪道:“干吗要三年?”

小五儿沉吟道:“多则三年,说不定很快,你们大伙玩,我去啦!”

小瓢儿捧起瓦钵,道:“五哥,你的蟋蟀。”

小五儿道:“我不玩这个了,给你吧!”

小瓢儿点了点头,道:“五哥传我一手功夫,打起架来也强一点。”

小五儿道:“眼下没时间。”

举手一礼,接道:“后会有期,我去啦!”转身奔去。

他记得那“血鼎夺魂大法”之事,急急赶回客栈,奔过几条街,离栈门尚有一箭之遥,屋檐之下,倏地闪出一条人影,低声叫道:“小兄弟留步。”

小五儿吓了一跳.朝后连跃两步,举目一望,心头又是一跳。

街灯之下,立着一位体态啊娜,貌美如仙的少女,虽然街灯黄暗,那少女依然显得美艳夺目,容光照人。小五儿虽是年纪幼小,也不禁暗暗惊叹。

那美艳少女朝四外张望一眼,闪身退至屋檐阴影之下,玉手一招,低声道:“兄弟过来,我有要紧活对你讲。”

小五儿站着不动,道:“你是白君仪?”

那美艳少女嫣然一笑,蜂首一点,道:“你认识我?是天虹告诉你的么?”

小五儿一呆,心中暗暗叫道:真美!笑起来更美,华大哥能不要她,也真够了不起了。

白君仪招手道:“过来,不要站在街心,我有要紧消息告诉你。”

小五儿脚步一抬,欲待过去,脑侮之内,突然浮现起秦碗凤的影子,那好似三春里和煦的阳光,使小儿的心头,忽然感觉到一阵无法言喻的温暖。

他乃是洛阳城内,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流浪街头,饱:受饥寒之苦,从来不识人间的温情,华夫人、华天虹和赵三姑,这三人虽然对他很好,那情意却是粗枝大叶,尚未激起他强烈的感受,泰碗凤却是大为不同。

秦碗风上有婆婆须得侍奉,又有新婚的上夫,对于小五儿,也说不上全心全意的照顾,但她那谆厚的天性,充满了女性的温柔,慈祥的心田,弥漫着母爱的温馨。她对小五儿的一言一行,都含蕴着无比的爱护和关切,那爱护和关切之情,极为单纯,也极为朴实,那全是基于同情,本乎自然,毫无做作,毫无要求的情感。也正因为如此,小五儿那敏感而又脆弱的心灵,感受的也特别强烈。

记起嫂嫂,对于这美艳如仙的白君仪,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敌意,当下站着不动,冷冷说道:“你怎么认识我?”

白君仪见他忽然神色不善,不由一怔,道:“我日间见你和天虹在一起,有说有笑,十分亲呢,因而认识了你。”

小五儿冷声道:“华大哥是我嫂嫂的丈夫,我与他当然亲呢,你有什么紧急消息,告诉我就成,要见华大哥,那是休想了。”

白君仪闻得“丈夫”二字,好似被人刺了一剑,脸上一变,许久始才回复过来,道:“你是华家的亲友,抑是秦碗凤家的人?”

小五儿冷冷说道:“我嫂嫂是华家的少夫人,所以我是华家的亲友,也是秦家的亲友。”

白君仪黛眉一蹙,脸上泛起一阵幽怨之色,道:“你年纪小,不懂事,看在天虹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小五儿冷冷一笑,截口说道:“你不计较,我却非计较不可,你一路相随,究竟打算怎样?”

白君仪盾字之间,陡地涌起一阵煞气,欺身上前,就待出手伤人。

她乃是神旗帮主之女,在父亲卵翼之下长大,养尊处优,骄纵已惯,只因爱上了华天虹,才落得备尝辛酸,历尽苦楚,但是那也仅只限于华天虹一人,她才甘心逆来顺受,换了旁人,她那强做狠辣的个性,谁也侵犯不得。

然而,爱情的力量无往不在,她冲出一步,心头忽然想道:我若伤这孩子,天虹会责怪我的,心念一闪,急忙稳住身形,说“道:“快去告诉天虹,就说有人设下毒计,要伤害他和老夫人,我在此处等他,请他赶快出来。”

小五儿双眉一挑,冷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可是魔教的人要以血鼎夺魂大法谋害咱们?”

白君仪闻言一怔,惑然道:“什么血鼎夺魂犬法?我说的是另一件事,你快去告诉天虹。”

小五儿暗暗忖道:哼!明明是你想与华大哥幽会,危言……危言什么?哼!吓不倒人,思忖中,满不在乎地说道:“要我报信不难,但我有什么事,从来是先禀告嫂嫂,再由嫂嫂转告大哥,你看这样成么?”

白君仪心头隐隐作痛,暗道:唉!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天虹啊!你为何不出来一下,难道不知我夜夜等在外面么?

只听小五儿冷冷道:“怎么样?’要不你将情由讲给我听,我斟酌憎况,若是果真紧要,我就暗暗告诉大哥,不过,你还是不能与大哥见面。”

白君仪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告诉你一个大概,详细情形,我对你华大哥讲,”

小五儿晒然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与华大哥相见,好吧、你先说大概,待我衡量衡量。”

白君仪道:“是……”

忽听一声阴森森的冷哼,一条人影电掣而到,直向白君仪扑去。

白君仪凛然一惊,纵身暴退,口中同声喝道:“快跑回去叫……”

言犹未了,那人影疾若闪电,已二度扑到了白君仪身前。

白君仪玉手一挥,寒光闪闪,缅铁软剑反袭过去。

小五儿暗暗叫道:不好!白君仪若是死了,那消息可就不知道了。

他机警过人,一觉有变,顿时扭头狂奔,念头似闪电励上心头,顿时高声嚷道:

“华大哥!快出来!九阴教主,丙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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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章郎心非铁

九阴教主狞笑一声,道:“怎么样?你如今该已相信,我取华天虹的性命易如反掌吧?”

但听白君仪颤声道:“哼!天下事岂能尽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他总能逢凶化吉的。”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九阴教主阴险狠辣,盖过已往那批敌人,但不知她有何毒辣的手段,居然有把握取我的性命?

只见那九阴教主将手一挥,道:“你既然相信他会逢凶化吉,那就去吧!”

白君仪蟀首一摇,道:“我不走啦!”

九阴教主诡笑道:“不走也好,你容颜绝世,我还未曾见过与你一样美的姑娘,唉!可惜华天虹那小子有眼无珠……”

白君仪怒声道:“不许你骂他!”

九阴教主道:“好吧,你既执迷不悟,我就以事实证明。让你知道,华天虹对你毫无爱意。”

白君仪闻言一呆,愣了一愣,颤声道:“你用什么办法,证明他……他不爱我?”

九阴教主诡笑道:“这办法简单明晾,从今以后,你投入我九阴教下,算是被我擒住,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且看华天虹救不救你?”

白君仪脸上泛起迷惘之色,道:“为什么?”

九阴教主道:“我问你,如果我擒住了华天虹,你是不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脱险?”

白君仪冷冷道:“哼!他的本领比你大,你擒不住他。”

九阴教主干笑一声,道:“且不管谁的本领大,假定是我擒住了他,你是不是要搭救呢?”

白君仪道:“我当然要搭救,哼!你若伤害了他,我与你势不两立,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与你周旋到底。”

九阴教主狞笑道:“对啊!因为你爱华天虹,所以下许旁人伤他,那华天虹若是爱你,自然也不许旁人伤你,你投入我九阴教下,华天虹如果救你,那就表示他对你有情,他若置之不理,不管你的死活,那就表示他的心目之中,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华天虹隐在暗处,心中想道:这女人舌底翻莲,引诱君仪入教,不知用心何在?

但见白君仪蜂首一摇,断然道:“我下考验他。”

九阴教主微微一怔,诧异道:“为什么?”

白君仪冷冷说道:“我知道他的心,我相信他,那就够了,哼!爱就是信任,不许考验,这道理你不懂。”

九阴教主阴笑道:“似你这般痴情,正是片面相思,到头来

白君仪不待她将话讲完,怒道:“我高兴,只要我爱他,不管他爱不爱我,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九阴教主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煞气,但只一瞬,重又消褪,诡笑道:“你去吧,否则老身立刻取你的性命,看那华天虹替不替你报仇?”

白君仪冷冷一哼,道:“你想设计害他,我偏不走。”

九阴教主狞声道:“那是嫌命太长,自寻死路。”闪身上前,伸手抓去。

白君仪猛然跃开,一撩衣摆,抖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

九阴教主先是一晒,突然心动,道:“你也使软剑,是你母亲教的么?”

白君仪冷冷道:“你管不着。”

九阴教主不怒反笑道:“老身虽然息影已久,但江湖上梢有名气的人物,其身世来历,武功门路,老身全都了若指掌。”语音微顿,接道:“老身知道,你何以突然用起剑来。”

白君仪微微一怔,冷笑道:“我会的武功多啦!高兴用什么兵刃,就用什么兵刃。”

九阴教主诡笑道:“话是不错,只是软剑难学难精,你原本来曾练好,从来不用这种兵器对敌,可是最近……”

白君仪傲然道:“最近怎样?”

九阴教主笑道:“你父亲读过《剑经补遗》的全文,想是他将那篇文字教给你了,因而你转攻剑法,改用软剑作兵器,嘿嘿!老身猜得一点不错吧?”

白君仪怒声道:“错了!”

九阴教主双眉一轩,意似不信地道:“错在哪里?”

白君仪面靥之上,露出一片飘忽的笑容,朱唇一抿,道:“不是我爹爹教的,是天虹教给我的。”

华天虹暗暗忖道:啊!我几时教她《剑经补遗》了?

但听九阴教主狞声笑道:“不管是谁教你的,今日老身将你擒下,看看是谁来救你?”身形电闪,一指点去。

她既决心擒人,白君仪哪里逃遁得了,华天虹隐在一侧,眼看若不出面,白君仪势必落到九阴教主手中,只得挺身而出,沉声说道:“教主手下留情,华天虹这厢有礼了。”

九阴教主涂然一惊,身形急晃,闪电般地退回了原处。

一阵羞怒,泛起胸头,那苍白得不带丝毫血色的脸上,涌起了两片红云,口中却是冷然道:“我以为你永远避着老身,原来也有躲不住的时候。”

华天虹暗暗忖道:此人虽然阴险,却有羞耻之心,知道欺负小辈是丢人之事,比起往日那批魔头,是要高一等了。

心念一转,不禁朗声一笑,拱手道:“听说教主落在北门高升栈内,在下正要登门求教。”

九阴教主暗晴一惊,想不出华天虹怎会知道自己的行踪,当下还礼道:“求教之言,老身是不敢当,你新婚燕尔,老身未曾致贺,这里请罪了。”

华天虹淡然笑道:“教主客气了。”目光一转,朝白君仪望去。

白君仪热泪盈眶,痴望着华天虹一瞬不瞬,那玉靥之上,流露着一片凄凉的笑意,口齿启动,欲言又停。

她朝思暮想,只望见春心上人一面,这时,梦中人就在眼前,她却心碎肠断,痛如刀割。

天地间凄惨之事,莫过于此,她魂牵梦紊,念念难忘之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扑身过去,投入意中人的怀抱,刻骨相思,不能倾吐,万缕情丝,不敢发抒,那满腹辛酸,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默然半晌,白君仪挣扎出一个笑容。朱唇轻启,呀嚎啼喘地唤道:“天…虹。”两行清泪夺目而出、滚滚下落。

华天虹心头一痛,忖道:她一往情深,背着我时;将我认作与她两心相悦、相爱无间之人,如今当着九阴教主面前,我若对她过于疏远,教她颜面何在,情何以堪?

他乃是重情尚义之人,只因不忍亏待一个女子,情不自禁之下,将手一抬,朝着白君仪遥遥伸去。

他的意思,乃是教白君仪过来,站在自己身畔,但他哪里知道,这简单之极的动作,在一个深陷情网,不克自拔的少女眼中,却代表了天大的意义。

白君仪先是一怔,继而娇躯一颤,突然哭道:“啊……纵身一扑,投入了华天虹怀内。

她惊喜交迸,浑忘了一切、但觉悲从中来,亟欲一哭,这时紧紧抱着华天虹,伏在他的怀中,哀哀而哭,片刻间,泪水已湿透华天虹的衣衫。

华天虹双目之中,泪光浮动,手抚着白君仪的秀发,柔声说道:“别哭了,快站在一边,我与九阴教主……”

言犹未了,客栈那面,倏地传来轰然之声,这声音甚为隐约,但是,一声尖厉刺耳的长啸随即响起。

华天虹大吃一惊,抬眼一望,一条人影,胁下挟着一人,自客栈后院冲天射起,带着那尖厉刺耳的怪啸,流矢划空一般,直投南方而去。

此人身法之快,决卞在华天虹和九阴教主之下,厉啸之声划破静夜,犹未歇止,那黑影已一现而隐,脱出了华天虹的视线。

同时间,九阴教主行动如风,一言未发,闪电般地追了下去,转眼之间,越过客栈,消失不见。

华天虹心惊胆战,朝白君仪急声说道:“赶快回家,不许到处乱跑。”

说罢之后,飞身跃下,两个起落,人已赶回客栈,跃入后院,冲到了所居的房外。

只见两扇房门被震成了十余块,散落一地,墙壁倒塌了三四尺宽,碎裂的木块砖土俱都撒在房内,连睡榻上也有,房中尘土飞扬,犹未落下,华夫人、赵三姑、秦碗风和小五儿,四人都在房外,除了华夫人沉凝镇定,脸色依旧之外,其余三人都是脸色大变,余悸犹存。

华大虹一瞧众人平安,心头落了一块巨石,走到母亲身侧,道:“娘受惊了吧?”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你把我看成一个乡下老太婆了。”

秦碗凤忽然说道:“虹哥,‘九毒瘴’收不回来了,咱们得赶紧焚化掉,免得被风吹散,伤着无辜的人。”

华天虹道:“如何才能焚比?”

秦碗凤道:“焚化倒是容易,就怕烧着房屋,引起火灾。”

华天虹道:“不要紧,你焚化毒瘴,我防着就是。”

此时栈中的人已由睡梦中惊醒,纷纷赶了过来,秦碗风借了一人手中的蜡烛,扣指一弹,一节烛心带着火苗飞出,射入房中那飞扬的尘土中。

只听膨然一声,房中火光一闪,华天虹左手一挥,一掌虚拍过去。

呼的一阵锐啸,那火光为四面八方的掌力所束,挤成了一个圆球,悬空一滚,闪得一闪,随即熄灭。

小五儿叫道:“哟!这是什么武功?”

赵三姑笑道:“好小子,掌法不比剑法差嘛!”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这是周一狂的‘困兽之斗’,唉!可惜此人不走正路,算将起来,咱们还欠他的人情。”

小五儿向华天虹脸上一指,讶然道:“华大哥,你刚哭过。”“华天虹强笑道:“乱讲什么。”转脸朝一旁望去。栈中的人挤在丈许之外.华天虹脸上泪痕未干,被小五一嚷,急急转过脸面,目光一瞥,发觉人丛后一颗乌云闪亮的蜂首,匆匆躲了开去。

他不须细看,已知是白君仪,不禁暗暗发愁,忖道,她这般痴情,只怕会跟到山西,此事如何才能了结?

忽见那掌柜的躬身道:“爷,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天虹急忙收摄心神,道:“适才闹贼,这房间已不能再住,另外可有房间?”

秦碗凤接口道:“这里的损失,咱们如数赔偿,明日算给你。”

那掌柜的连声道:“不必赔偿,不必赔偿……”奔了过去,朝一个商贾模样之人低声讲了数语。

那商贾模样之入似是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敬仰之色,说道:“当然让!理该让!俺去收拾行李。”转身奔去。

华天虹耳力过人,听得那掌柜的提起自己的姓名,请那商贾模样之人迁移房间,心头过意不去,又知白君仪尚未离去,怕她被人发觉,心虚胆怯,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须臾,那掌柜的过来,请众人入房,瞧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华天虹偷偷一瞥,白君仪业已不在,不禁吁了一口长气,搀扶母亲进入房内。

这是一间套房,内外均有睡榻,华天虹朝门外张望一用良,心中暗暗祈涛道:傻丫头,赶快回家,千万不可流连在外,更不可守在街头,祈祷完毕,拴上了房门。

华夫人倚在枕上,道:“星儿,你可曾遇上敌人,怎么如此快就赶回来了?”

华天虹道:“孩儿就在对街屋上,与九阴教主讲话,并未动手,闻得响动,九阴教主去追那偷袭之人,孩儿就赶回来了。”

小五儿闻言,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朝华大虹胸上盯了一眼,暗暗做了一个鬼脸。

华大虹目光一垂,衣衫胸前,赫然一片潮湿,瞧那部位,正是一个女于伏在胸前哭泣时所留的泪渍,不禁心慌意乱,匆匆移到背光之处立定。

他赶回客栈时,脸上泪痕未于,众人都已见到,只是以为他悬念母亲的安危,急得泪下,因而连越三姑也未追问,小五儿却是心眼特多,偏偏找出了漏洞。

华天虹做贼心虚,唯恐小五儿嚷了出来,当下满脸堆笑,道:“我见那遁走之人臂中挟着一人,以为咱们有人被他掳去,因之万分着急,小五儿想必也受惊了。”

小五儿嘻嘻一笑,道:“嫂嫂对我好,给我买了新衣、新裤、新靴,又替我梳头,我的心就偏向她,因之一直耽心,深怕大哥遇上了厉害角色,被人俘掳去了。”

华天虹听他话中有话,急忙干笑一声,掩饰过去,道:“到底是谁来侵袭、怎么连墙壁也击垮,娘讲给咱们听听。”

华夫人笑道:“小五儿功劳最大,让他讲吧!”

华天虹道:“对!小五儿的口才最好……”

小五儿摇手不迭,道:“有话好商量,大哥别捧我。”轻轻咳嗽一声,接道:“今日全仗嫂嫂的神通,我可不敢居功,嫂嫂说给大哥听,也好替大哥压惊。”

秦碗风为人敦厚,哪里知道他两人在闹鬼,转脸一望婆婆,道:“娘若要安歇,咱们就到外间去讲。”

华夫人道:“天快亮了,闲聊一阵,就可进食登程,我明日在车中睡眠。”

秦碗凤温顺地点了点头,转向丈夫说:“你走之后,我就安排毒瘴,小五儿说最好来个十面埋伏,教那侵袭之人一蹈陷阶,插翅难飞,我就依他的主意,在门外另安了两处埋伏。”

华天虹暗运功力,逼得一股热气烘烤衣衫上的泪渍,一面含笑道:“怎样埋伏法?”

秦碗凤道:“咱们请娘测度形势,假定那侵袭之人是一流高手,推开房门,警觉有毒,必然退到何处,那么……”

小五儿见她讲得慢吞吞的,忍不住接口说道:“咱们在梁上放了一盆洗脚水,用一根丝线牵在门上,房门一开,那盆洗脚水就倾泼下来,那人一退,刚好淋在那人的头上。”

华天虹笑道:“干嘛用洗脚水?”

小五儿道:“是伯母讲,若是丙灵子之流,那盆水一定淋他不着,若用药物,糟踏了可惜。为了此事,三婆婆还特地洗了一次脚。”

赵三姑叱道:“放屁!老婆子哪一晚不曾洗脚,什么特地不特地?”

小五儿急声道:“是!是!三婆天天洗脚……”语音微顿,接道:“伯母说那人警觉头顶有变,若是丙灵子或九阴教主,必须是向有侧方闪躲。若是魔教中人,就会往左后方跳,咱们在那行侧方埋什了一点和九毒瘴同样厉害的毒药。人闪过去。劲风一撞,那毒药立即飞散开来,若是丙灵子或丸阴教主到来,非教他躺卜不可。”

华人虹想了一想,道:“魔教的‘幻形遁法’是反太极旋转,正该朝左后方跃退,那面安置的又是什么?”

小五儿道:“嘻…是神仙水。”

华天虹道:“神仙水?”

赵三姑叫道:“是这小子撒的一泡尿,”

华天虹脱口笑道:“尿也能敌么,两处埋伏轻重有别,那义是何道理?”

小五儿咧嘴一笑,反问道:“大哥刚刚回屋时,可曾闻着骚味?”

华天虹笑道:“怎么?来犯的是魔教中人?”

小五儿道:“一点不错,小魔患子中了九毒瘴,当堂栽倒,老魔头心里一慌,一脚踢翻了我的尿罐子,骇得他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而去。”

华天虹笑道:“你说清楚一点、

小五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是嫂嫂说,九毒瘴不太多,只能设在门后,那‘迷魂散’是药粉,与九毒瘴有异曲……嫂嫂,异曲什么?”

秦碗凤道:“异曲同工。”

小五儿一拍脑门,道:“对!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也是数垦不多,只够一处之用。”顿了一顿,接道:“我就想啦,金剑在丙灵子手内,抓住了他,既可除掉一个对头。又可夺回金剑,那不是一举两得么?魔教那家伙,若是他们教中最厉害的人物,咱们将他抓住,一刀杀了,他的徒子徒孙纵然要来报仇,咱们也不在乎。但那家伙若是魔教中的二流角色,咱们杀他一人,招来更厉害的,此时此地呀,那可不太划算。”

华天虹拇指一竖,道:“兄弟有计较。”

小五儿朝华大虹胸上一望,见那潮湿之外已干,笑道:“大哥现在可以不捧我啦!”

华大虹笑斥道:“少胡扯,说正经的。”

小五儿接道:“所以么,咱们就将‘迷魂散’安在右边,用来对付丙灵子或是九阴教主,我那神仙水就安在左边,用来款待魔教中的客人,嘿嘿!也不过刚忙完,那话儿就来啦!”

华天虹道:“大伙儿都在房中么?”

小五儿道:“可不是,我是真想留在外面瞧瞧,只怪我武艺不佳,谁部下肯答应。”

华天虹笑道:“后来怎样?”

小五儿道:“后来呀,那可妙了,未曾听得一点声息,那门栓突然齐中断了,两扇房门一开,门外就扑进一个穿黄衫的家伙,那家伙一只脚刚跨进房,脑袋就向下栽,门边站着一个黄衫老怪,那老怪的手脚也真快,不知他怎么一捞,一把就抓住了小怪的脚,将他拖出了房外,果然不出我……不!不出伯母所料。”

华天虹笑道:“嗯,怎样?”

小五儿道:“怎样?那黄衫老怪一个虎跳,刚好退到梁下,那一盆洗脚水倾下,差一点淋在老怪头上,黄衫老怪一抬头,使一招‘推窗望月’,一股劈空学力,将那洗脚水震得踪影不见,只听得哗啦一声,尿罐子就踢飞了,再听他杀猪般一叫,人可就不见啦!”

华天虹失笑道:“你喜欢听说评书么?”

小五儿双眉一扬,道:“说评书,嘿!洛阳城有五个茶楼里说评书,孙二麻子的《封神榜》说得最好,我是座上常客,风雨无阻。”

赵三姑撇嘴道:“只怕不是座上,而是桌下。”

小五儿双眼一翻,叫道:“啊!三婆婆!好汉不怕出身低,没有钱嘛。座上桌下,不是一样听么?”

赵三姑怒声道:“臭小子!你瞪眼,我赏你老大一个耳刮子。”

小五儿叫道:“我不怕,道理作得讲明不可。”

华夫人笑不可抑,坐起身来。道:“小五儿别吵,我未教你练武.苦不用功.那可真得挨三婆的耳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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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章我为君狂

华天虹追出房外,搜索了半晌:未见踪影,只得退回房中,掩上房门,道:“是顾驾音那异兽雪狸。”

小五儿惑然道:“异兽雪狸,不是以前通天教的玉鼎夫人养的那东西么?”

赵三姑晒然道:“你好像无所不知?”

小五儿微微一笑,煞有介事的道:“我五岁开始闯江湖,算来也快三年啦,见的不多,听着的倒是不少。”

赵三姑撇嘴道:“少年子弟江湖老,我看你也到了金盆洗手,息影家园的时候了。”

小五儿瞪目叫道:“三婆婆,我可……”

赵三姑截口道:“呵呵!我忘啦,你小子向老婆子磕过头了。”

华天虹哈哈一笑,道:“小五儿,三婆有一百记杀威杖,我挨过他老人家的耳刮子,你也得小心一点。”

赵三姑冷然道:“怎么?老婆子打不得你?”

华天虹连连作揖道:“打得,打得,星儿无礼,三婆尽管打。”

小五儿暗暗想道:“这老婆婆连华大哥也敢打,那可真的惹不起了。”

华夫人吟吟而笑,道:“小五儿顾鸳音是玉鼎夫人的名字,这事不关紧要,你且说说你的主意是怎样的?”

忽听步履声响,有人叩门,华天虹启开房门,一名店伙送上一双鹿皮小靴,道:“禀华爷,这是少夫人吩咐购买的。”

华天虹接过皮靴,道:“有劳了。”

这小靴乃是替小五儿买的,小五儿接过手来,朝脚上一套,嘻嘻笑道:“这是第一遭,嫂嫂真好。”忽觉有异,伸手靴中一摸,取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条。

小五儿打开纸条,看了半晌,转面朝秦碗凤道:“嫂嫂,这两个字是高大哥的名字,这个字是‘白’,这个字是‘玉’,这个……其它的字嫂嫂见过么?”

秦豌凤莞尔一笑,接过纸条,双手朝华夫人递去,华夫人一瞧,纸上写道:“通天教的玉鼎夫人已来城内,住在南门僻街小客栈内,未与九阴教主见面,神旗帮的白君仪,孤身一人,刚刚越城而入,正在街上游荡,看那样子,神智似乎有点恍惚。”

赵三姑坐在华夫人右侧,华天虹坐在榻畔,三人都见着了纸条上的字,华夫人眉宇之间,顿时泛起忧色,赵三姑双眼一横,朝华天虹冷冷望去,意思像是在讲,这都是你惹的好事,看你怎生对付?华天虹却是大为惶恐,目光一转,匆匆瞥了秦碗凤一眼。

秦晚凤一见婆婆面有忧色,顿时蹙然问道:“娘,什么事令您烦恼?”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华夫人强颜一笑,道:“白君仪也追来了,据高泰说,神智有点恍惚。”

小五儿接口道:“原来如此,伯母勿须操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华大哥顶住。”

秦碗风微微一笑,道:“白姑娘对咱们无害,那位玉鼎夫人是你华大哥的朋友,对咱们也不会存着坏心。”

小五儿道:“哦!那更好办。”语音微顿,接道:“我最讨厌和女孩子打交道,这些事且莫管他,咱们还是来商量抓贼的事。”

华天虹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正想扯开话题,闻言之下,欣然道:“你且说说,如何抓贼法?”

小五儿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要说等贼上门,贼一日不来,咱们空等一日,一年不来,咱们还得防备一年,从这儿到山西,路程遥远,哪里防得恁多,回到山西,华大哥还得守在家里,大门也不敢出……”

赵三姑笑道:“小子当真有点脑筋,还是依老婆子的主意,先去寻那丙灵贼道,寻不着丙灵子,就打到九阴教主那里,与她见过真章。”

小五儿道:“打虽是打,却也有点讲究……”

赵三姑瞪眼道:“什么?”

小五儿嘻笑道:“三婆别急,我是依着你老人家的主意。”

赵三姑道:“哼!小子倒会见风转舵。”

小五儿笑道:“正是么,我说呀,我和华大哥打出去,若有人起心不良,想趁着华大哥和我不在,侵犯到店中来,那就叫他来得去不得,尝尝嫂嫂的手段。”顿了一顿,接道:“如果我和华大哥守在店内,那三个人除非讲妥了条件,联上了手,同时来犯,否则的话,谁也不会单独来冒险,让别人守在一边捡便宜,那可有得耗啦!”

华夫人颔首道:“小五儿的话很有见地,是一条可行之计。”

小五儿喜道:“那么就这样办。”转脸道:“嫂嫂,我听。浮香谷的人走过的路,别人再不能走,否则该他倒霉。”

秦碗凤讶然道:“为什么?”

小五儿道:“地上有毒呀!”

秦碗风赦然笑道:“也没有那么厉害,我学的少,更是不成。”

小五儿惋惜道:“唉!这种厉害手段,有机会还不多学一些!那么,你用手摸一下,总可以有毒吧!”

秦碗凤道:“如果手上暗藏药物,触摸之下,当然可以施发过去。”

小五儿道:“那就好了,你快将华大哥的玄铁剑上弄些毒药,要经久不散的,当然华大哥手上要抹上解药。”

秦碗凤惑然道:“为什么?”

小五儿道:“眼下要夺这玄铁剑的就有四人,明里抢,暗里偷,防不胜防,说不定一个疏忽,就被别人夺去,你先在上面弄点机关,谁第一个得手,就教他遭殃。”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孩子智计百出,年纪大了,武功再若高强,那可能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赵三姑疾恶如仇,一听这办法不错,顿时催促道:“凤姐,你那几个师姊临去之际,留下许多法宝给你,若有合用之物,快点用上。”

秦碗凤闻言,移目朝婆婆望去,要待华夫人应允。

华夫人想了一想,觉得那《剑经》要是落到邪魔外道手内,势必助长凶焰,平添一些武功绝世、无人能制的魔头,那乃是贻害苍生、后患无穷之事,理应加意防范,当下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秦豌凤急忙奔人厨下,取来一盆炭火,然后解开包裹,拿出了一个盛放药物的皮囊。

小五儿趋到秦碗凤身畔,伸长脖子,朝囊中一望,瞧那里面尽是大大小小、形式不一的玉瓶,急忙说道:“要最厉害的,最好是触一触就不能动弹、见血封喉、眨眼就断气的。”

秦碗凤尧尔一笑,取出两个羊脂玉瓶,拔开一个玉瓶的塞子,教华天虹摊开手掌。

华天虹摊开双掌,秦碗凤由瓶中倾出一些白色液体,教华天虹探遍全掌,直到腕际,然后将手掌放在炭火之上烤干,华天虹依言而行,看看手掌已干,凑到鼻端一闻,没有任何气味留下。

秦碗风道:“这解药侵入肌肤之内,约莫可保七十余天,但若浸入醋内,立刻就会消散。”

华天虹笑道:“这玩意涂在手上”,可有害……”忽然想到,妻子情深爱重,如果稍有不妥,她也不会让自己去作,讲了一半,连忙顿住。

秦碗凤道:“这是解药,吃进腹中也不要紧。”拿起另外一个玉瓶,拔开了塞子。

华天虹道:“这药要涂在剑上么?”

秦碗风点了点头,道:“自今以后,旁人都不能接触铁剑,你自己也得小心,别让铁剑触到身上的肌肤,万一误触了,赶紧服下解药,只须少许就够了。”

华天虹笑道:“这倒有点意思。”抽出铁剑拿在手上。

这玉瓶中是一种黄色药水,秦碗凤取来一团棉花,教华天虹蘸了瓶中的药水,涂在剑上,那玄铁剑的剑柄剑身浑然一体,形状若剑,实则似一截铁棒,华天虹先涂剑柄,置在炭火之上烤干了,然后再涂剑身,这玄铁剑又粗又长,一瓶药水用光,勉强抹遍全剑。

小五儿倏地摊开双掌,央求道:“嫂嫂,我也要抹点药。”

秦碗凤讶然道:“干嘛?”

小五儿愁眉苦脸道:“万一华大哥的玄铁剑撞着了我的手。那不糟糕了?”

秦碗凤微微一笑,瞧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拿起解药,倾了一些在他掌上。

小五儿双手连搓带揉,好生起劲,然后举在炭火上反复烘烤,专心一志,极为认真,烤干之后,伸到秦碗风面前,道:“嫂嫂瞧瞧,好了么?”

秦碗凤含笑道:“好啦,七十日内,莫要沾酸醋。”

小五儿欢天喜地,道:“华大哥,时已三更,咱们走啦!”

华天虹笑道:“天太晚;你留在店中吧!”

小五儿愣道:“什么?”

秦碗凤含笑道:“你大哥武功高,不须帮忙的人,你若不留守在这里,咱们可就胆怯了。”

小五儿沉吟道:“晤”一时之间,倒是为难起来。

赵三姑撇一撇嘴,朝着华天虹将手一挥,喝道:“滚啦!”

华天虹站着不动,眼望母亲,犹豫难决。

华夫人低声说道:“你去掂一掂那九阴教主的分量,有三姑和风姐两人,那丙灵子纵然到此,谅他也讨不着好处。”

华天虹道:“尚有一个魔教中人,此人心性难测……”

华夫人将手一摆,值,“处身江湖,岂能畏首畏尾?速即去

华天虹无奈,只得插好铁剑,转身出门。

小五儿倏地追到门口,道:“大哥。”

华天虹转面道:“兄弟有何话讲?”

小五儿沉声道:“打不赢就早点逃,打得赢的活,一刀两断,免却后患,千万莫要心软。”

华天虹心神一凛,暗道:“这孩子的性情,与娘有点相像。”心中在想,人却点了点头。转身行去。

走到院中,四顾一眼,见无人在,足下轻轻一垫,飘身上了瓦面。

星月无光,天空漆黑,疏疏落落的街灯,闪动着微弱的光芒,人们已入睡乡,万籁俱寂,不闻声息。

华天虹隐身屋脊之后,功凝双目,缓缓朝四外扫视,只怕真有敌人潜伏在附近,等着自己离去,趁机侵袭店中的母亲。

此时天色虽暗,但他目力超人,转眼之间,已发觉对街屋顶之上,站着一条人影,似在注意这面。

华天虹暗暗忖道:“此人好大胆,矗立屋顶,毫不掩蔽身形。”

忖念中,打量地势,飘身溜下瓦面,顺着屋檐朝前闪去。

掠过街面,绕了一个大弯,轻悄悄地跃上屋顶,潜到了那条人影的后方。

那条人影依旧立在原处,这久工夫,没有丝毫移动,华天虹潜到近处,凝目一望,不禁心头一震。

原来那呆立屋上的并非别人,乃是神旗帮主白啸大的爱女、苦恋着华天虹的白君仪。

白君仪静悄悄地站在屋上,美眸之内,泪光浮动,凝视着华天虹所居的那间客栈,看她纹丝不动,宛似一尊石像,但那眉宇之间,充满了凄苦之色,令人见了,心为之碎。

华天虹隐在暗处,凝视着她那妙曼的背影,不禁热泪盈眶,心中暗暗叫道:“君仪!君仪!你何必自苦、我已是使君有妇、有家有室的人啊!”

一阵夜风吹来,拂动起白君仪的裙据,发出一阵飒飒声响,白着仪浑然不觉,依旧静悄悄地立在那里。

华天虹呆了良久,见她尚不离去,下禁心头一酸,忖道:“你要守到几时啊?难道就这样站立一夜不成?”

白君仪美绝尘衰,任何少年遇上,都难免动心,她对华大虹一往情深,人非太上,谁能无情,华天虹自无不受感动之理,工是窈窕淑女,君干好述,华天虹也是格于处境,勉强压制自己的情感。

夜露渐深,浸湿了两入的衣履,华天虹见她仍下离去,心头实在不忍,正想走上前去将她劝走,脑海之内,突然浮现出一群妇女的面容。

那是秦碗凤、母亲、九毒仙姬、苗岭三仙和赵三姑等,这一群妇女似是瞪大了眼睛,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监视着他和白君仪,观看着他两人的举动。

倏地。他耳畔响起九毒仙姬的语声,只听她冷冷说道:“星儿,你要记好,如果你三心两意,情爱不专,做出对不起风儿的事,我誓必取你的性命。”

又听得母亲那坚毅的声音道:“仙姬放心。星儿若有背义之行,我亲自将他的首级送到浮香谷来,登门谢罪。”

想起了这两人的言语,华天虹心头一阵冰凉,背上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相见不如不见,免得误人误己。”当下将心一横,决定悄然离去。

但人非草木,谁能不为真情感动?何况愈是大英雄、大豪杰,愈是多情多义。在华天虹的内心深处,早已不知不觉地种下了白君仪的情苗,只是形格势禁,令他不敢发抒自己的情感,但那情感隐藏在内心深处,滋长发酵,日盛一日,实是有增无已。此时白君仪潜守在华天虹居处之外,意乱情迷,如痴如醉,华天虹隐居在暗处,何尝不是心碎肠断,黯然销魂?要他狠起心肠,实在心有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白君仪倏地喃喃说道:“你睡了么?我

这语声虽然微细,华天虹却已听入耳内,不禁惨然心痛,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她拥入怀内,转念又想道:“我已是有家有室之人,她是清白女子,如果有了私情,势必败坏她的名声,毁掉她这一生,唉!我怎能害她啊?”

但听白君仪喃喃说道:“天虹,你睡觉,我再等一忽,等你睡熟了再走。”

这梦呓般的语声,充满了缠绵徘侧、哀哀欲绝之意,华天虹天人交战,到了此时,再也狠心不下,决定现身出来,与她相会。

但见白君仪娇躯一颤,轻轻惊呼一声!

华天虹心神一凛,纵目望去,一条淡淡的人影,颤巍巍卓立在客栈屋顶,正向后院凝视。

双方相隔,约莫一箭之地,那夜行人自北面奔来,白君仪的身形刚好被一座高楼遮住,那夜行人竟未发觉。

华天虹一眼之下,已看出来的是九阴教主,不禁怒气上涌,暗道:“丙灵子未来,堂堂一教之主,居然先到,未免大不讲究身份了。”

忽听白君仪沉声喝道:“九阴教主!”

那九阴教主正在打量地形,闻声之下,猛一转面,一眼看出是白君仪,顿时提气纵身,流矢经天一般飞越街面,耸立在白君仪面前。

白君仪静静地望了九阴教主一眼。毫无畏惧之意,轻声说道:“他睡啦,你别打扰他。”

儿阴教主先是一怔,继而恍然而悟,忖道:“这丫头伤心失怠,有点痴迷了。”心头在想,口中笑道:“你知道华天虹和准睡在一起?”

白君仪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幽怨之色,道:“我当然知道。他和秦碗风成亲了。”

九阴教主道:“是啊!他们成双成对,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华天虹暗暗咒道:“混帐东西,这个时候,你还忍心去刺激她。”

但听白君仪淡淡地说道:“那九毒仙姬和秦百川对他家有恩,他是重义气的人,又是孝子,母命难违,自然要与秦碗风成亲,他根本不爱秦碗凤。”

九阴教主咽然道:“谁说的、是华天虹亲口对你讲的?”

白君仪淡然道:“当然不是他亲口讲的,不过我知道,那是绝对不错的。”

九阴教主脸上露出讥晒之色,道:“为什么?人心不同,犹如其面,你怎能一口咬定华天虹不爱秦碗凤?”

白君仪断然道:“我知道他的心。”

这短短的六个字,说得是那么肯定,那坚逾金石的信念,好似虽海枯石烂,她也深信不疑,这信念绝下会动摇。

九阴教主冷冷一哼,“一厢情愿”四字冲到口边,但与白君仪那坚定不移,凛然不屈的目光一触,话到口边,终于咽了回去。

白君仪似是根本不知面前这人即是新近崛起江湖,以九阴一教,取代往日“江湖三大”的魔头,那清冷的目光转了一转,沉声道:“你爱夜到来,为了何事?”

九阴教主双眉耸动,道:“嘿嘿!你是在跟我讲话?”

白君仪淡然道:“当然是跟你讲话,你黑夜到此,是想暗算他么?”

九阴教主暗暗忖道:“这丫头情迷而痴,看她惜瘠懂懂,似已不知厉害,不知生死了。”

心念一转,不怒反笑,道:“方今天下,能与老身放手一搏的。不过两三人而已,若是武功、谋略、党羽、气势宠统算上,能与老身抗衡之人,那就只有华天虹一个……”

白君仪似是心花怒放,粟然一笑,截口说道:“你知道就好,快点离去,莫要扰了他的清梦,从今以后,不要与他作对了。”

九阴教主啼笑皆非,突然狞声说道:“丫头!老身有一个办法,教你知道,华天虹爱不爱你?”

白君仪蟑首一摇,道:“我不要听你的办法,我自己知道,他是爱我的。”

九阴教主冷然道:“你怕真相拆穿,证实华天虹的心目之中,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白君仪玉靥之上,泛起一阵怒色,顿了一顿,倏地双手掩耳,道:“我不要听你的鬼话,我走啦!”转身跃去。

九阴教主冷笑道:“你敢离去,老身立即杀死华天虹!”

白君仪娇躯一震,转面道:“他的本领大,谁都杀不了他。”

九阴教主诡笑道:“老身已经准备一个厉害无比的手段,取华天虹的性命易如反掌,嘿嘿!这隐患一除,九阴教立即大开山门,广收门徒,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白君仪心神一颤,飘身跃回原处,道:“你且说说,你准备了什么厉害手段,能够害他的性命?”

九阴教主冷冷一笑,道:“法不传六耳,你附耳过来。”

白君仪似已毫无心机,闻言之下,顿时跃了过去。

华天虹隐身暗处,睹状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只怕那九阴教主施展什么毒辣的手段伤害自君仪,正想出身拦阻,忽又心头一动,忖道:“她若有心伤害君仪,原是举手之劳,用不着使弄狡侩,我若出面,说不定她反而变计,以伤害君仪来挟制我。”

忖念中,见那九阴教主在白君仪耳畔低语了一阵,白君仪突然花容失色,迭连退了数步,娇躯颤抖,震得屋瓦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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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洛阳一小

阿不都勒急声道:“是怎样的?”

那小五儿道:“前日夜里,我在这塔下捉蟋蟀,忽然见着一个和尚,抱了一人奔来,那和尚一个旱地拔葱,就是那么一纵,一下跳上了第四层,再一晃眼,就到最上层啦!”

华天虹暗暗忖道:那和尚掳着一人,尚能飞登塔顶,轻功岂不到了登萍渡水的境界?

只听那小五儿道:“我一瞧这情形,知道那和尚来路不正,心中一琢磨,那和尚既能一跳几丈高,本领大得很,所以我只好伏在塔下,一动也不敢动。”

阿不都勒急道:“后来怎样?快点讲。”

小五儿双眉一挑,道:“镇定一点,忙有什么用?”

这小儿不过七八岁大小,又不会武,偏是神气活现,一副精灵古怪的样子。华天虹啼笑皆非,只好低声下气地道:“小兄弟快讲,咱们找到了线索,立即就去抓那凶手。”

小五儿一点头,道:“我躲在塔下,听到那和尚逼问这位仁兄的师父,问他《剑经》藏在那里,这位仁兄的师父只是冷笑,一个字儿也不吐,恼了和尚,就出手折磨这位仁兄的师父。”

华天虹双眉一蹩,道:“后来呢?”

小五儿道:“后来呀……那和尚突然问道:《剑经》是不是藏在华大哥玄铁剑内?”

眼珠一转,朝华天虹腰间的铁剑溜了一眼。

华天虹暗暗心惊,道:“那位向老前辈怎么讲?”

小五儿道:“那位向老前辈呀,他就是什么也不讲,那和尚却哈哈大笑起来,差一点连宝塔也笑垮了,随即就听到那位向老前辈惨叫一声,想是那和尚动手杀人了。”

华天虹道:“以后呢?”

小五儿道:“就在那时,塔外有个女人讲话啦,那女人说道:丙灵子,丙灵子,我劝你识相一点,早早投入我九阴教下

阿不都勒惊道:“是丙灵子和九阴教主!”

华天虹蹩然道:“兄弟讲下去,以后怎样?”

小五儿道:“那和尚——不,那丙灵子随即跳下塔来,气呼呼他说道:九阴教主,你可不能欺人太甚,要知狗急跳墙,逼得我丙灵子无路可走,我只有将金剑交给华天虹了。”

“九阴教主怎样讲?”阿不都勒急声问道。

“怎样讲?”小五儿慢吞吞他说道:“那九阴教主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再好不过,华天虹欠我九阴教天大的人情,你将金剑给他,我向他索取;谅他不敢拒绝。”

阿不都勒讶然道:“华大哥,你欠九阴教的什么人情?”

华天虹叹道:“唉!那玉鼎夫人顾骛音赠送我一株千年灵芝,解了我体内的莲毒,也救了几位同道好友的性命,九阴教主指的,想必即是此事。”

小五儿道:“正是,那九阴教主也是这样讲,我还以为她吹牛呷!”

“后来呢?”华天虹问道。

“后来呀!”小五儿道:“丙灵子鼻子里一哼,满不在乎地说,你那武功虽然胜我一筹,要取我丙灵子的性命,只怕还不容易,何况那一位道友未必肯答应。”

华天虹惑然道:“哪一位道友?”

小五儿道:“我先头也是莫名其妙,再一瞧,嘿嘿!原来另外一边,还站着一个怪人。”

阿不都勒道:“什么怪人?”

小五儿道:“那一股古怪劲儿,我也说不明白,反正是任谁见了那人,浑身都得起鸡皮疙瘩,而且天黑,我也声不清楚。”

“那怪人讲什么了?”阿不都勒道。

小五儿道:“那怪人说道:丙灵子,你怎会猜到《剑经》藏在华天虹的玄铁剑内?”

华天虹暗暗忖道:是啊,这内中必有道理。

但听小五儿接道:“那丙灵子道,这还不容易猜,想那《剑经》必是可望而不可及,向东来自己也拿不到手,否则的话,他早已将《剑经》传给他门下的弟子,或是赠送给华天虹了。”

阿不都勒恨声道:“这狗贼倒是聪明。”

小五儿接道:“那丙灵子说道:剑圣虞高的遗物,彼此间具有关联,乃是甚有可能之事,那玄铁剑无坚不摧,金剑却是天下第一利器,这两柄剑有相克之妙,必非偶然。那怪人叫道:说得有理。丙灵子就说,他的师侄将金剑藏在蟋龙主剑之内,这书启动了他的灵机,想那玄铁剑又粗又长,内中藏一部“剑经分,正是再妙不过的事,而玄铁剑不畏宝刀宝剑,独怕那一柄金剑,如此一来,金剑岂不成为《剑经》之钥了。”

华天虹手按剑柄,冷笑道:“以后怎样?”

小五儿道:“以后么,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接着九阴教主与丙灵子打了起来,不知怎的,又换成九阴教主斗那怪人,丙灵子退下阵来,撒脚就逃,九阴教主与那怪人也不打了,两人随后就追,我眼皮一眨,三个人都不见啦!”

华天虹暗暗心惊,想不出那怪人是谁,居然能与九阴教主对抗。

阿不都勒红着双眼,道:“小兄弟,你可看出他们朝哪个方向走的?”

小五儿道:“当时我可没有看清楚,不过,你那两个师兄是昨日午后死的,所以呀,那丙灵子昨日还在洛阳。”

华天虹暗暗惊道:这小儿好聪明,

阿不都勒一望华天虹,道:“华大哥,咱们先到城内搜一遍,瞧瞧是否能够抓到那狗贼。”

小五儿将手一摇,插口道:“不用搜了,咱们已查遍洛阳,找不到那三人的踪迹,华大哥也得赶快回头,去迎接母亲。”

华天虹双眉耸动,道:“为什么?”

小五儿道:“当时我奔回城内,将这事禀告高大哥……”

阿不都勒讶然道:“高大哥?”

小五儿道:“是啊!这事还没完哩!高大哥一听,顿时大叫不好,偷了一匹快马,立时往曹州赶去。”

华天虹道:“你高大哥赶往曹州干什么?”

小五儿道:“高大哥言道:那三人志在《剑经》,《剑经》却在华大哥的玄铁剑内,那三人势必设法夺取,我说华大哥的武功,天下无敌,岂将那三人放在心上,高大哥却说不然。”

华天虹凛然道:“你高大哥怎样讲?”

小五儿喘了一口大气,道:“高大哥言道,一则暗箭难防,二则那三人说不定勾结起来,联手对付华大哥一人,再则听说华大哥的母亲已经没有武功了,那三人若是突然下手,劫持住华大哥的母亲,华大哥还不乖乖地缴出玄铁剑?那三人得了《剑经》,本领可就大啦!”

华天虹骇得脸色苍白,抚着小五儿的头顶道:“小兄弟,你很了不起,你那高大哥也了不起,比聪明智慧,我是远不如你们两人……”

小五儿截口道:“高大哥与我一样,天下英雄中,就只佩服华大哥一人。”

华天虹感动得热泪盈眶,道:“我与你们素未谋面,为了我的事,你高大哥不辞辛劳,赶去通风报信,我见着了,一定要好好的道谢……”

小五儿不待华天虹将话讲完。截口说道:“咱们与华大哥神交已久,区区小事,谢什么……”微微一顿,嘻笑道:“华大哥就要赶回曹州么?”

华天虹道:“你高大哥的话很对,家母身在危境,我得立即赶回去。”

小五儿眼皮一眨,道:“我陪华大哥,好么?”

华天虹面有难色,道:“江湖上凶险重重,兄弟年纪大小,堂上的父母……”

小五儿双手连摇,道:“没啦!没啦!我是飘然一身,无牵无挂,江湖就是家,要怕凶险呀,早就饿死啦!”

华天虹感其知己,不忍拒绝,再者觉得如此聪慧的孩子,任其流浪,也太为可惜,当下点了点头,转朝阿不都勒道:“兄弟暂留洛阳,料理令师和两位师兄的后事,我去迎接家母,同时设法抓那丙灵子。”

阿不都勒黯然道:“兄弟料理了师父的遗体,立刻赶来。”

华天虹道:“好,贼人狠毒,兄弟也机警一点。”朝那两个乞儿点了点头,将小五儿挟在胁下,飞驰而去。

华天虹悬念母亲的安危,风驰电掣,跑得比来时还快,日落之前,已赶到郑县城外。

小五儿倏地叫道:“华大哥歇歇,将我放下来。”

华天虹脚步一收,松开手臂,将小五儿放下地来,道:“兄弟累了么?”

小五儿嘘了几口长气,道:“累倒是不累,就是透不过气来。”

华天虹匆匆调息了一忽,道:“计算行程,家母今晚歇在这城内,路上若无耽搁,如今应该到了,咱们快进城去找寻一下。”

小五儿道:“大哥别慌,我已得着消息,伯母一路无事,已经平安抵达啦!”

华天虹道:“唉!你还讲笑话。”牵住他那脏兮兮的小手,举步向城中走去。

走到城门之下,小五儿倏地收住脚步,向地下蹲着的一个癫头小儿,打了一个手势,那癫头小儿朝华天虹瞟了一眼,低声说道:“西大街的明和栈。”

小五儿一拉华天虹,道:“我知道那地方,大哥随我来。”

华天虹惑然道:“可是你高大哥住在明和栈?”

小五儿道:“他说的是伯母。”

华天虹奇道:“怎么?你们也有帮?”

小五儿傲然一笑,道:“风云会管江北,神旗帮管江南,通天教管江东,可是呀!全天下的小抖乱,都归高大哥,本来咱们也想成一个帮,但高大哥的武功尚未练成,不肯做老大,要我做老么,我也觉得太早一点。”

华天虹道:“你高大哥多大的年纪,练的什么功夫?”

小五儿想了一想,道:“高大哥大概十五岁吧,他练的是铁沙掌和铁布衫,我也在练铁沙掌,不过才打沙盘,只有个把月的功夫。”

华天虹眉头一皱,道:“我瞧瞧你的左手。”

小五儿扬起左手,华天虹一看,果然比右手粗糙许多,小五儿微微一笑,道:“华大哥,我想双手都练,成么?”

华天虹沉吟道:“练硬功,有时手掌要肿,双掌都练,一来不方便,一者练得不妥,手要残废,练双掌十分危险……”语言微顿,接道:“你高大哥可有师父?”

小五儿摇头道:“咱们都是自己练,没有师父。”

华天虹道:“那练功的法门是谁教的?”

小五儿双目一睁,道:“是听人说的,听说这法门知道的人很多,不过要有恒心,不怕吃苦,才能练成,高大哥一掌下去,六块砖头就可应手粉碎。”

华天虹暗暗忖道:唉!两个聪明孩子,可惜未遇名师。

忖念中,不觉来至那明和栈外,走上台阶,一名伙计迎了出来,道:“客官可是落栈?”

华天虹道:“可有三位女客投入你这栈内?”

那伙计连声道“有”,转身带路,领着二人转入后院,来至一间房外,两扇房门紧闭,三人犹未走近,房中已传出赵三姑的喝问之声。

华天虹心头落下一块巨石,道:“三婆,是我。”

只听赵三姑道:“等一等。”

华天虹将手一挥,命那伙计离去,等了片刻,房门启开,秦碗凤在门边相迎。

华夫人盘坐在榻上,赵三姑手拄钢杖,威风凛凛地立在一侧,华天虹走上前去,向二人请过了安,转身道:“小五小,这位老人家是三婆婆,你先见过。”

小五儿作揖道:“三婆婆。”

华天虹一指母亲,道:“这是大哥的娘。”

小五儿仆地拜倒,道:“伯母,小五儿向您磕头。”

赵三姑钢杖一顿,怒道:“好小子,你狗眼看人你,干吗不向老婆子磕头?”

小五儿双眼一瞪,道:“华伯母连毙李无量、玄灵子、青灵子,天下谁个不知?我当然向她磕头。”

赵三姑怒声道:“我老婆子杖毙青虚子,杀敌无数,你小子就未听人说起?”

小五儿眼睛一眨,道:“青虚子,那是这曹州一元观的观主嘛,您不讲我怎知道,磕头就是。”扭转身来,磕了一个响头。

华天虹一指秦碗凤,道:“这是你嫂子。”

小五儿倒是打算磕头,秦碗凤急忙扶住,道:“兄弟别行大礼,一旁请坐。”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凤姐,咱们忙着赶路,腹中早已饥饿了。”

秦碗凤道:“我就到厨下去。”转身出房。

华夫人道:“向老前辈的事怎样?阿不都勒何以不见?”

华天虹叹息一声,将洛阳一行的经过,享告母亲得知,华夫人闻得向东来师徒三人,相继罹难,嘘啼叹息不已!

赵三姑倏地拐杖一顿,忿然道:“丙灵子定在城内,怎生抓住这厮,活活劈了。”

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从被中取出两张纸条,道:“那位高哥儿侠肝义胆,星儿要好生交一交。”

华天虹接过纸条一看,一张写着:“九阴教主、丙灵子、另有一个星宿海魔教的老怪,三人已到城中,欲对夫人不利,慎防之。”

另外一张写着:“丙灵子擅长易容之术,如今形貌打扮又变,踪迹已失,九阴教主落在北门高升客栈,那魔教老怪呆在城隍庙内,老怪物曾对九阴教主言道:你是教主,谁不是教主?听那口气,只怕是魔教的头子。”下款署着“晚辈高泰”四字。

华天虹浓眉紧皱,道:“这纸条是谁交给娘的?”

华夫人道:“咱们马车刚要进城,一个小孩子递来头一张纸条,适才晚餐,菜盘下又见到第二张纸条。”顿了一顿,接道:仰自们的饮食都是凤姐亲手料理,她也不知纸条是哪里来的?”

华天虹沉吟道:“那位高兄弟武功不大好,与三个魔头周旋,只怕……”

小五儿截口道:“大哥放心,高大哥的武功虽不及你,三五个魔头却还奈何他不了。”

华夫人含笑道:“三五个魔头,那可不是耍的。”

华天虹一望母亲,道:“那位兄弟才十四五岁,正在练铁沙掌。”

他说得含蓄,华夫人自然明白,别说那高泰年幼,就算是成年之人,铁沙掌练得登峰造极,在华氏母子眼中,那也算不得武功,如此一个孩子,岂能令他替自己卖命。

华夫人想了一想,道:“小五儿,你可找得到你那高大哥?”

小五儿道:“找是找得到,但他不能到这儿来,咱们也不能去。”

华夫人道:“为什么?”

小五儿道:“如果双方会了面,高大哥岂不暴露了身份?那三个魔头见他是华大哥的朋友,反而要伤他了。”

赵三姑道:“嘿!年头变了,棒褪也成精了!”

小五儿双眉一挑,道:“三婆婆!我可向您磕过头啦,您干嘛瞧不起我?”

赵三姑瞪目道:“人小鬼大!”

小五儿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几时做点大事您瞧。”

华夫人莞尔一笑,母子二人,相视一眼,觉得小五儿的话不无道理,此事实在难处得很。

须臾,秦碗凤端来饭菜,华天虹与小五儿坐到案旁,一同进食。

小五儿忽然悄声道:“大哥,吃饭有规矩么?”

华天虹笑道:“武林人物,吃饭可以随便一点。”

小五儿点一点头,顿时毫不客气,伏案大嚼起来。

华夫人瞧那小五儿一件布褂,千疮百孔,裤子才到膝头,一双泥腿,两只黑手,满头乱发,那形象活活是个乞儿,当下朝秦碗凤道:“你去替他找一套衣衫,命店家准备一桶热水。”

小五儿扭头道:“华伯母,您别费心了,我穿新衣裳几天就破啦!”

华夫人笑道:“破了再讲,快吃饭。”

秦碗凤走出房外,两人吃罢,店伙已送来热水,那小五儿才是七八岁的孩子,众人也勿须避忌,就将木桶置于屋角,命小五儿沐浴,小五儿有心赖掉,却是有点惮忌华夫人,扭促了一下,终于洗起澡来。

赵三姑忽然说道:“昭潞,眼下这一仗,势必要打,星儿回来了,那缩头乌龟,我老婆子是决不做的。”

华天虹接口道:“三婆讲什么?”

赵三姑忿然道:“凤儿见了那两张字条,一力主张谨慎,硬逼着咱们闭门不出,仗着她那师门绝技……”

小五儿倏地扭头道:“三婆婆,墙有缝,壁有耳,若是要紧的话,可不能大声嚷嚷。”

赵三姑怒吼道:“臭小子!谁让你多嘴。”

小五儿道:“那丙灵子已经失踪,说不定就在隔壁房内,您这一嚷,被他听去秘密,可就不肯上当了?”

赵三姑骂道:“小猴儿,你的心眼倒多。”咧嘴一笑,接道:“星儿四处瞧瞧,莫要真的被这猴儿料中,让人摸到近处了。”

华天虹微微一笑,飘身出房,四处巡视了一遍,适在此时,秦碗凤捧了一叠衣衫回房,二入双双走入房内。

众人重又商议御敌之策,赵三姑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依她的意思,就来个移岸就船,不待敌人上门,先打过去,予以各个击破,华天虹以母亲的安危为重,非不得已,不愿离开母亲左右,秦碗凤温和稳重,于归之后。事事仰体婆婆和丈夫的心意,这时见丈夫的主张,正合己意,因之缄口不言,不提任何意见,华夫人委决不下,一时之间,未获决议。

小五儿倏地悄声道:“嫂嫂,你的师门绝技是什么?”

秦碗凤拿着一柄牛角发蓖,正在替小五儿梳头,闻言之下,蔼然笑道:“师父见我的武功大差,赐了一点‘九毒瘴’给我,那毒瘴无色无味,施展出来,在空中聚而不散,人若撞上,立即中毒晕倒。”

小五儿道:“哦!那倒厉害,风吹着会散么?”

“风大一点,那就吹散了,但若在这房中,关上房门之后,十天半月,也是不会消散的。”

小五儿道:“‘假如你将那东西放在门后,敌人撞开房门进来,岂不是有一阵风,将那东西吹散,反而朝房中的人扑来?”众人闻言,不禁齐齐一惊,想不到他小小年纪,思想如此填密,众人部感到自愧弗如,不觉对他刮目相看,大为注意起来。

秦碗凤只望说动赵三姑的心意,勿令华天虹犯险,见他追问“九毒瘴”的内情,顿答道:“我可以将那毒瘴……”小五儿截口说道:“以后别提这两个字,以防被人听去了。”

秦响风连连点头,道:“我可以将那东西放在适当的位置,苦有人破门而入,劲风一卷,那东西刚好堵在门口。”。

小五儿双眉一扬,道:“真妙!对付本领特别大的人,也有效么?”

秦碗凤道:“据师父讲,只要是血肉之躯,不管内功如何精深,都抵不住这东西。”

小五儿眉飞色舞,转脸道:“华伯母,我有个主意。”

华夫人含笑道:“你说说看。”

小五儿道:“我这主意呀,虽然说不上顶好,但……”

陡地,华天虹身形一晃,霍然到了门后,双臂一分,陡然拉开了房门。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白线起自门口,贴着门旁,闪电般投射了开去,瞬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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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章魂兮归去

阿不都勒忽然急声说道:“这一日一夜,我将这件事想了几百遍,那陌生和尚既不像九阴教的人,也不像白啸天,不像丙灵子,也不像二煞刑纣,任何人都不像,身材面貌不像,武功手法也不像。”

赵三姑道:“那么像谁?难道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和尚不成?”

阿不都勒急得面红耳赤,道:“我怎么知道?反正那和尚是中土人氏,绝不是西域人。”

华夫人蹩然道:“这中间有几点疑问:第一,那和尚掳去令师,目的何在?”

阿不都勒接口道:“当然是为了剑圣虞高的事。在世人想来,那金剑的秘密,《剑经》的所在,只有我师父一人知道。”

华夫人点头道:“你很聪明,依你讲来,那和尚行色匆忙,似乎不敢在店中久留。这一点必有缘故。”

阿不都勒抓耳搔腮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依夫人看,那和尚为何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

华夫人沉吟道:“或许是怕人撞见,也许有人追在他的身后。不过这也仅是揣测之词,不足深信。”

华天虹道:“兄弟,你那两位师兄如今留在哪里?”

阿不都勒道:“在洛阳客店之内。”

华天虹道:“伤势怎样?可有性命之忧?”

阿不都勒摇头道:“伤势倒不很重,大师兄被那和尚施展‘铁膝盖”撞伤了胯骨,二师兄挨了一‘霸王时’,受的是内伤。”

华夫人蹙眉道:“这都是普通武学,那和尚能够以这种通俗武功,一举击伤都罕和铁摩泰,正是化腐朽为神奇,武功已臻化境,像白啸天和二煞刑纣那等造诣,还未达到这种地步。”

那都罕是向东来的大弟子,铁摩泰是二弟子,两人的武功,众人都曾见过,听了华夫人之言,都觉得甚为有理,一时之间,俱皆默然。

阿不都勒那双大眼之内,突然滚出两行热泪,眼望华天虹道:“华大哥,只有你能救我师父。”

华天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毅然道:“兄弟别着急,无论如何,咱们总要救回向老前辈。”目光一转,朝母亲望去。

华夫人沉吟半晌,朝儿子道:“你向老前辈与咱们是患难之交,他对你的恩德非同小可,此事自无不管之理,但那和尚无名无姓,毫无线索可寻,人海茫茫,寻来实不容易……”

阿不都勒插口道:“总得寻找啊!师父四肢都残废了,那‘化血吼’是星宿派的武功,说定只借用一次,师父是不肯失信的人,而且用那功夫非常坏身子。”

华夫人蔼然一笑,朝华天虹道:“你即刻动身,先到洛阳,瞧瞧都罕和铁摩泰的伤势怎样,看有无线索可寻,然后自己衡量,如何搜索那和尚,搭救你向老前辈…”语音微顿,接道:“此事茫无头绪,只有凭你的智慧和努力去干,不过救人救彻,既然着手,就不能半途而废,那怕十年八年,总以救着人为止。”

华天虹蹙然道:“娘呢?”

华夫人道:“咱们回落霞山庄,路过洛阳时,能会面就会上一面,否则就继续北上,你救着了向老前辈,将他送返西域,事了之后,再行归家。”

华天虹暗暗忖道:如此一来,那时间可真长了!

他是纯孝之人,母亲武功已失,身子又很虚弱,他自然放心不下,新婚未久,夫妻情意正浓,骤尔离别,也难免怅惘之感。

华夫人见他脸上露出留恋之色,顿时眉头一蹩,沉声道:“这是义不容辞之事,迟疑不得。”

华天虹心神一凛,仆身拜倒,道:“娘千万保重。”

华夫人将手一摆,道:“我知道啦!”

华天虹转面朝赵三姑拜了一拜,正欲嘱托几句,请她照顾自己的母亲,那赵三姑已是挥手道:“滚啦!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你真想守着老婆过一辈子?”

华天虹俊面一红,挺身站起,秦碗凤匆匆包了几件衣衫,双,手递过。

华夫人想到儿媳新婚,情爱正浓之际,于是吩咐秦碗凤,送华天虹和阿不都勒出门。

阿不都勒说了洛阳的居处,三人辞出房来,秦碗凤奔到厨下,匆匆取了一包食物。

行出店门,华天虹接过食物,道:“娘身子不好,起居服药,你要倍加小心。”

秦碗凤双目噙泪,头点了一点,道,“包裹中有两锭银子……”两滴珠泪,顺腮滚下。

默然半晌,华天虹低声说道:“钻研药物,太费心神,你武功不要扔了,尤其吐纳导引,日日要做,不可停辍。”

秦碗凤温驯地点一点头,道:“你武功大高,名气又大,须防鬼蛾伎俩;饮食茶水,尤其要小心在意。”

阿不都勒心急赶路,忍不住插口道:“嫂嫂是解毒大王,谁敢班门弄斧,在华大哥面前弄鬼,这是不足挂虑。”

华天虹哑然失笑道:“你嫂嫂从师未久,所学不多,离解毒大王还远得很哩!”

那阿不都勒才只十六七岁,不解男女之情,华天虹夫妻话别,他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华天虹和秦碗凤不便亲呢,互相叮嘱了几句,依依不舍地望了一忽,只好作别上路。

奔出西门,华天虹将那包食物打开,两人边跑边吃,狼吞虎咽,转眼吃得干干净净。

阿不都勒一摸肚皮,道:“嫂嫂真好,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嫂嫂这样好的人。”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我替你留意着,几时遇上了,如果年纪相当,我就替你做媒。”

阿不都勒道:“要不救回师父,我是不讨老婆的。”

华天虹赞赏道:“对!咱们尽早救回向老前辈。”抓起他的手腕,展开轻功疾奔。

华天虹以前每日“跑毒”,练得脚程之快,无与伦比,服用过灵芝仙草以后,轻功提纵之术,更是超迈当世,如今功力又精深了一层,论到脚程,武林之内,实无敌手。

阿不都勒被他提在手内,双足不沾地面,耳中呼呼凤响,那劲风扑面,连眼睛也睁不开来,心中对华天虹佩服得五体投地。

路上歇了片刻,赶到晨间,已人洛阳城内,阿不都勒撤腿狂奔,将华天虹领到了客店。

此时客店刚刚开门,二人奔入店内,迎商撞上一个店小二,那店小二一见阿不都勒,顿时急声道:“小爷,您再不回来,小店可要吃人命官司了!”

阿不都勒惊道:“什么事?”

那店小二手指后堂,道:“小爷那两位同伴昨日午间出门,不知怎地被人杀死,尸体躺在城外,地保……”

阿不都勒先是一震,随即顿足大哭,旋风般地朝店后奔出。

华天虹急忙追上,奔入一间厢房,只见地上一床草席,席上躺着两具尸体,正是都罕与铁摩泰二人。

阿不都勒呼天抢地,嚎啕大哭,突然嘶声喊道:“华大哥!我要找师父,我要报仇!”

华天虹脸色铁青,切齿道:“为兄的负责找你师父,负责替你报仇。”蹲下身子,掀开那覆盖尸体的被单,检视尸体。

都罕和铁摩泰的遭遇完全相同,两人都是利刃贯胸,每人心胸间一道长约寸许,宽两三分的创口,血染重衫,时间过了一日一夜,那血渍早已凝固。

阿不都勒双眼血红,牙根格格乱挫,倏地抓住华天虹的膀臂,道:“华大哥,是谁杀的?是谁下的毒手?”

华天虹黯然道:“兄弟坚强一点,为兄的拼着性命不要,一定找出凶手,替你两位师兄报仇。”

阿不都勒呆了一呆,道:“是匕首刺的?”

华天虹点了点头,仔细检视两具尸体,除了胸问的创口,及那和尚留下的旧创外,再无旁的伤痕,心中暗暗忖道:两人伤口的部位完全相同,凶手若非制注二人从容下手,那就是个武功高强之人了。

阿下部勒牙恨一咬,道:“华大哥,是那和尚干的?或是另外的人?”

华大虹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孩子将我奉若神明,仿佛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唉!他如此信赖我,我若不能救回向老前辈,替他两个师兄报仇,岂不令他失望了。付念中,歉然说道:“这伤处都是硬伤,无法据以判断凶手的武功门派,咱们假定凶尹就是那个和尚,先设法找人,救回了向老前辈,再谈报仇之事。”

阿不都勒眼含痛泪,点了点头,道:“两位师兄的兵刃都不在身上。”

华天虹道:“你们那银剑非同凡品,想是被那凶手取去了。”

目光一抬,见那店小二立在门边,另外尚有十来个看热闹的人,挤在门外。

人群之内,育两个中年汉子,一见华天虹的目光移来,急忙朝人后躲去,阿不部勒一眼望见,顿时闪电般扑了过去,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人的膀臂。

那两个中年汉子匆匆一闪,未曾躲开,臂上剧痛沏骨,齐齐“哎要”一声。

阿不都勒十指一紧,厉声喝道:“快讲!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两个中年汉于痛得娥牙咧嘴,头上直冒大汗,眼睛望着华天虹,露出乞怜之色。

华天虹走了过去,道:“兄弟放手,待我问一问他们。”

阿不都勒朝那二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松开了双手,那两个中年汉子手抚臂膀,眼望着华天虹,脸上已无人色。

华天虹浓眉一皱,道:“你们是哪一方的?”

那两个中年汉子齐声道:“小人等本是风云会的属下,如今风云会解散,小人……”

华天虹截口道:“你们躲躲藏藏,是否做了亏心的事?”

那二人急声分辩道:“小人们昨日夜间才到洛阳,绝未做过亏心事,华爷不信,可以查问店家。”

华天虹打量那二人一眼,道:“你们以前见过我?”

那二人连连摇头,左面那汉子急声道:“咱们从未见过华爷,只是听人谈过爷的身材相貌,爷腰间又挂着铁剑,所以二见就能认出。”

阿不都勒怒喝道:“你们躲躲闪闪,为了什么?”

那两人朝华天虹脸上一望,畏畏缩缩地道:“咱们只怕冲撞了华爷的虎威,所以……”

华天虹料那二人必是风云会下不关重要的人物,当下将手一挥,命二人离去,两个大汉如逢大赦,躬身一礼,匆匆溜去,其余看热闹的都是商贾之流,但却都似认出了华天虹是谁,每人脸上都露出恭敬之色。

要知此时的华天虹,如丽日中天,那名头之响亮,震动武林,喧腾民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几乎无有不知华天虹者,这也是因为“江湖三害”散布太广,茶毒民间过于厉害,一旦覆灭,将华天虹烘托出来,变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

阿不都勒只道抓住了线索,哪知乃是不相干的事,不禁悲从中来,茫然道:“华大哥,咱们怎办?”

华天虹温言道:“兄弟别急,咱们先料理两位师兄的尸体,然后出动找人。”转脸问道:“哪一位是掌柜的?”

那掌柜的早在一旁,急急跨出一步,弯腰哈背道:“小人就是,爷有什么吩咐?”

华天虹摸出一锭银子,道:“有劳掌柜的,派人购买棺木,装殓咱们这两位同伴,选个安葬之地,银子不够,回头补上。”

那掌柜的急声道:“小入照办,银子不敢收!银子不敢收!”说着弯腰不迭,连连后退。

华天虹皱了皱眉,一望那店小二道:“小二哥,咱们这两位同伴的尸体,是什么入送回来的?”

那店小二急道:“地保查出是小店中的客官,因是外邦客人,又有一位出门未归,因而迫着——着小店搬回店内。”

华天虹道:“地点在哪里?可有目击搏斗之人?”

那店小二脑袋连摇,道:“地点在北门外离城门五六十丈处,没听说有人见到什么。”

华天虹想了一想,将银子塞在那店小二手内,拉着阿不都勒,大步行去。

二人出了客店,直奔北门。此时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二人行出不远,觉得身后有人追赶,扭头一望,却是两个遮遏小孩,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十岁不足,两人都是衣衫褴褛,蓬首垢面,似是城中的乞儿。

那年纪小的打着赤脚,年纪大的本来穿着一双拖鞋,这时将拖鞋提在手内,两人埋头狂奔,那光脚板咯咯连响,追得十分起劲,只是华天虹和阿不都勒脚下太快,两入使出吃奶的力气,仍是愈掉愈远。

华天虹见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乞儿,也未放在心上,须臾,行出北门,来至出事的现场。

地上留着两滩血迹,除此之外,毫无线索可寻。二人在四处搜索了一遍,也未找着都罕和铁摩泰的兵器。

阿不都勒喀然若丧,道:“华大哥,咱们怎么办?”

华天虹沉吟半晌,道:“咱们先查客店,瞧瞧最近几日可有僧人投宿?然后再闯寺院,不过,这也是大海捞针之法。”

忽见城门之下,探出两颗脑袋,瞄了一眼,疾快地缩了回去。

华天虹的目光何等锐利,眼角一瞥,看出是先前追蹑身后他两个乞儿,当下将手一招道:“两位小兄弟,请过来讲话。”

那两个乞儿奔出几步,愣了一愣,突然举手一挥,扭转回身,顺着城墙奔去。

华天虹眉头一皱,道:“咱们跟去瞧瞧。”举步行去。

阿不都勒急忙跟上,惑然道:“这两个乞儿是什么路子?”

华天虹摇头道:“我也搞不清楚。”

阿不都勒道:“要不要追上前去,抓住二人问问?”

华天虹道:“我想那样不好,不如跟着他们,瞧他们将咱们领到哪里?”

那两个乞儿在前奔跑,华天虹和阿不都勒缓步相随,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来至一座古旧的废塔之下。

这废塔高有七层,矗立在荒野之上,因年深月久,塔身破、败,随时有倒塌之虞,地方人士业已决定拆除,尚未动工,却在四外围了木栅,钉着“行人勿近”的告示。。

四人来至近处,草丛之内,突然响起击掌之声,那年纪较大的乞儿双掌连拍,与之呼应。

只见草丛之内,钻出一个七八岁的小黑炭,跑步迎了上来。

那年纪较大的乞儿道:“小五儿,有人来过没有?”

那小黑炭脑袋瓜子一锡,两只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朝华天虹上下一瞄,突然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呆了起来。

那年纪较大的乞儿伸手朝华天虹一指,道:“这一位就是华大哥。”

那小五儿叫道:“哦!我一看就像。”

华天虹含笑道:“小兄弟,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干嘛?”

小五儿举手一指塔顶,道:“那西域老头儿的尸首在塔上,我在这里把风。”

阿不都勒闻言,身子猛然一伸,旋风般地朝塔门奔去。

小五儿高声叫道:“喂!站着。”

阿不都勒哪里肯听,一掌击开塔门,冲进了塔内,华天虹耽心他遇险,身形一晃,闪电般地抢到了他的前面。

但听一声巨响,那塔门撞在壁上,霎时积尘飞扬,簌簌下落,四壁摇晃,大有倒塌之势。

华天虹暗暗心惊,阿不都勒却是浑然不觉,抬头望去,古塔的下面六层业已倒塌,只有最上一层的楼板尚在,离地太高,阿不都勒无法跃上。

那小五儿由门外探首进来,举手连招,道:“华大哥快出来,小心宝塔一垮,将你埋在里面啦!”

华天虹拉起阿不都勒,道:“兄弟先出来,为兄的到顶上去瞧瞧。”

阿不都勒双眼血红,道:“大哥,师父一定遭了毒手。”

华天虹情知不妙,将他拉到木栅之外,随即一提真气,身子直拔而起,升到了六七丈高,袍袖一摆,飘进了塔内。

小五儿双眼瞪得铜铃一般,突然双手翘起拇指,朝那两个年长的乞儿猛然一比,道:“那和尚狗屁不如!”

阿不都勒一听提到和尚,再也忍耐不住,迸力一跃,纵上了第四层的塔角,足下一垫,借力朝上跃去。

但听哗啦一声,那塔角顿时崩垮了一片,阿不都勒足下一空,疾坠而下。

霎时,砖瓦飞溅,哗啦连声,那塔身裂开了几条大缝,眼看即要倒塌。

小五儿的反应最快,睹状之下,立即大喊道:“华大哥快跳出来!塔要塌啦!”

华天虹跃入塔内,目光落处,心头一阵冰凉,原来楼板上一床草席,席上躺的,正是向东来的尸休!

向东来心口一个血窟窿,胸上一片血污,死状与部罕和铁摩泰完全一样,显然那杀人凶手是同一个人。华天虹未及细看,古塔已在倒塌,当下匆匆抱起尸体,飞身跃出了窗口。哗啦一阵巨响,古塔已全部塌下,尘土飞扬中,阿不都勒与三个小乞儿,纷纷奔跃,华天虹轻功卓绝,半空中身形一折,远远地飘落在地。

阿不都勒惊魂甫定,一眼看到华天虹抱着自己师父的尸体,顿时飞扑过去,抚尸甸哭。

十余年前,向东来挟技东来,邀斗中原豪杰,以一柄金剑,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敌手,结果却遇白啸天、任玄、天乙子、无量神君和周一狂五人的暗算,幸为华元肾所救,落个残废之身,转回西域。此番卷土重来,一举伤了任玄和天乙子,也可算是报了大仇,只可惜师徒几人,先后罹难,七个人死了六个,剩下小弟子阿不都勒一人,其所遭所遇,也是够惨了!

阿不都勒伤恼过甚,哭了一阵,倏地昏倒下去。

华天虹热泪盈眶,但他饱历变乱,虽是悲愤填膺,外表却矜持不乱,当下在阿不都勒胸口推拿了一阵,使他苏醒过来。阿不都勒双目一睁,抱着华天虹哭道:“大哥,兄弟要替师父、师兄报仇,你助我一臂之力啊!”

华天虹垂泪道:“兄弟放心,拼了性命,我也要抓住凶手,让你手刃仇人。”

阿不都勒哭道:“凶手是谁啊?咱们到哪里去找那狗娘养的和尚?”

华大虹毅然道:“兄弟别急,只要那凶手不死,天涯海角,咱们总要将他抓到。”

那小五儿接口朝阿不都勒道:“你放心!咱们华大哥千金一诺,他讲的话,一定算数。”

华天虹心头一动,道:“诸位小兄弟,你们何以知道此事?可不可以讲给我听听?”

那小五儿道:“当然可以!”轻轻咳嗽一声,接道:“这件事,是这样的——”
 0   2005-07-10 04:25: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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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0 03:35: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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