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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毒断肠
网友【dreamer】 2005-07-11 05:17:53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45    1
内容提要:

美人如玉,谁来抚慰梅冰艳那颗破碎的心?

谁来破解神秘的蓝田失玉案?

秦宝宝的对手不仅仅是如花似玉的倾城美女,武功高强的江湖大豪。

或许,这世间最强大的对手就是——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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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断肠草

宝宝早被簇拥着,来到花园,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恨不得知道宝宝所有的事情。

唐光虽是这些孩子的长辈,但他却要叫宝宝一声“娃娃叔叔”。

唐虎性子最急,抢先问道:“娃娃叔叔可在江湖中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我们出不去,这些日子可憋坏了。”

唐卓道:“上次出去惹出祸来,被大人责备,现在又想出去?”

唐卓永远是一本正经。

唐虎眼一瞪,道:“不出去怎么闯名头,怎么当大英雄,你想老死在唐家堡啊!”

宝宝忽地“嘻嘻”一笑,又立刻闭了嘴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招对别人不管用,对唐虎最最有效的。

唐虎急急道:“宝宝,你笑什么?”

宝宝眼一瞪,道:“宝宝也是你叫的吗?”

他最喜欢逗唐虎,看到唐虎着急的样子,比看到什么都有趣。

唐虎只有忍气吞声,辈份比他小,只有服软,当下叫道:“娃娃叔叔。”

宝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才是个好孩子,看在你听话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一条成名的快捷方式。”

不光唐虎大喜,唐光、唐容、唐卓谁不愿出名,大家不吭声一起用迫切的眼神看着宝宝。

宝宝拖长了腔调,卖起了关子,慢吞吞地道:“这个方法可是我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并且绝对有效,但是你们每一个人,用的方法都不一样,你们──”对于宝宝的脾气,大家太了解了,他如果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就不是秦宝宝了不把大家急得撞墙,不“榨干”他们的油水,宝宝是不会说的。

唐虎急忙道:“我有一把漂亮的蒙古刀,从今天开始就是娃娃叔叔的了。”

宝宝极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贪婪”的目光又望着唐容。

唐容怕落于人后,急忙“献宝”,道:“昨天六婶为我做了好多好吃的蜜饯,我俩分半吧。”

宝宝“哼”了一声。

唐容慌忙道:“三七开。”

宝宝已经把目光转向唐卓了,唐容大急,一咬牙,道:“一九开。”

宝宝已问唐卓道:“你有什么宝贝?”

唐容大声道:“全给你了。”

声音惨切无比。

宝宝满意地点点头,遂给唐容一个甜甜的笑。

唐卓道:“我有一幅吴道子的山水画,娃娃叔叔一定会满意的。”

宝宝喜欢书画,以书画相赠,可谓投其所好。

宝宝对唐卓的礼物十分满意,最后问唐光道:“你呢?”

唐光哈哈笑道:“成名靠的是真才实学,没有快捷方式可走的。”

宝宝忽地转头问唐虎、唐容、唐卓,道:“唐光欺负我,你们看到了吧!”

三个孩子和宝宝自小相处,岂有不知道的,齐声道:“看到了,看到了,唐八叔叔把娃娃叔叔欺负得好惨啊。”

宝宝打铁趁热,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老爷子?”

三个人齐声道:“要,一定要。”

平时就恨唐光恃大凌人,此时有宝宝撑腰,落井下石是当然之举。

唐光大慌,宝宝是老爷子唐竹的心肝儿,别说欺负他,就是一句重话也不能说。

“谁欺负宝宝,哼哼!”这是唐老爷子的话,处罚方法没有说,不过那一定很可怕的。唐光此时恨不得跪下,只求宝宝能放过自己。

忙不迭地道:“一个朋友送我一柄长剑,很漂亮的剑。”

宝宝道:“我小小个子,佩一柄长剑,岂不是很丑,哼,故意想让我出丑。”

唐容“献媚”道:“八叔有一个宝盒,盒中有两个和尚打架。”

宝宝嘻嘻笑道:“可是少林至宝‘少林神拳图谱’?”

唐容道:“对。”

唐光无奈地苦笑,如果平时不那么吝啬,给这些孩子一些好处,哪里有今日之惨祸?

万般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铁盒子来。

宝宝喜不自禁地打开盒子,果然有一对铁和尚坐在其中,一按机枢,两和尚立刻动了起来,一招一式,分明是“少林神拳”。

这东西好玩当然很好玩,不过对于少林神拳,宝宝却一点不稀罕。

他要想学武,悟心大师什么都会教他。

骗下这个宝贝,不过是让唐虎他们占个便宜而已。

唐虎练的是拳法,早被两个光头的铁和尚的打斗深深吸引住了。

最后宝宝宣布:“现在可以把成名的快捷方式告诉你们了。”

他没有大声宣布,而是一个一个的悄悄地说。

别人都以为宝宝和自己说的方法一定与别人不同的。

其实宝宝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去挑战余半城,打败他,你们就可以成名了。”

呜呼,半城惨矣。

※ ※ ※

是夜,一个小小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余半城的门前。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一个蒙面人。

别看他身材不高,却健壮得知一头水牛。

莫非是唐虎?

至于为什么要蒙面,则是宝宝的授意:“万一打败了,他也认不出你来,打赢了,光明正大地报上名字,你就成名了。”

所以唐虎找了一块黑布,蒙住了脸。

唐虎刚落入院中,屋子里余半城已笑道:“贵客降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呀”的一声,房门大开。

唐虎倒犹豫起来,究竟是冲进去,还是等他出来?

唐虎平生最怕的事,就是等,所以他一个虎扑,就扑入房中。

见房中的余半城坐在桌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唐虎不由分说,一拳就打了过来。

余半城不由怔住,想不到这人用的是少林伏虎拳,在唐家堡中,居然有不用暗器而用拳的人?

这个人莫非不是唐家的人?

其实,唐门的孩子武功不到具有一定的基础,是不能够接触暗器的。

因为唐门以暗器成名,没有练暗器素质的人,岂不蒙羞唐门?

唐虎不过在上月才开始练暗器,还没有一点成就,现在他最不错的,就是少林伏虎拳。

拳头施展开来,竟也虎虎生威。

不过这种武功,自是伤余半城不着的。

余半城只是纳闷,好好的,怎么有人偷袭自己?

却见来者忽地收拳,一跃出了房门,同时口中低声呼道:“又上当了。”

原来唐虎明白,自己又受了捉弄,余半城是一派掌门,自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件事不怪宝宝,只怪自己没有想得周全。

一跃出房门,忽听有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是忍俊不禁的那种笑声。

笑声转来极为耳熟,不用猜就知道是秦宝宝。

树丛中伸出手来,向唐虎招了招手,唐虎一步跨过去,这只手立刻摀住了唐虎的嘴巴。

果然是秦宝宝,宝宝俊美的面容正浮出得意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唐虎有天大的脾气也发作不出了。

宝宝用低低的声音道:“唐容也一定会来的,看看他的表演。”

唐虎立刻也来了兴趣,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从树缝中向外偷看。

果然,没有等多久,一个矮矮胖胖的黑影闪入院中。

别看他身材肥胖,身手却很灵活。

唐虎担心地道:“这小子练暗器比我早,已经练一年了,可不要打中了余半城。”

宝宝道:“练一年暗器就能打中余半城这种高手?”

“难说。”唐虎道:“别看唐容看上去呆头呆脑,练暗器却是天才,别说他打中余半城,就算是用暗器擦破余半城一点表皮,余半城也就完了。”

唐门的暗器都是有毒的,并且绝对是见──血──封──喉。

宝宝道:“中了毒没有关系,有我为他解毒呢!”

唐虎摇摇头,道:“娃娃叔叔医术再高明,也绝没办法解救中了唐门暗器的人的性命。”

唐虎解释说,因唐门的毒药毒性太烈,就算立刻用解药解毒,中毒部位也会自此废了。

也就是说,暗器击中了你的手,你必须立刻剁掉手,万一暗器不幸射中了你的脑袋呢?

看来用唐门暗器是千万不能开玩笑的,秦宝宝立刻跃出树丛,他不能让余半城冒这个险。

他的身子刚一冲出树丛,那个肥矮的人吃了一惊,从他手中,急打出一点暗器。

秦宝宝猝不及防之下,只觉肩头一顿,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屋子中冲出了余半城,他一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宝宝,一张脸立时变了颜色。

唐虎也急疯了,如果秦宝宝真的被唐门的暗器击中,那怎么向卫紫衣交待。

大叫一声,也扑了出去,他这一叫,从院外冲进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唐雷,唐谅、唐容赫然也在其中。

唐谅一把将宝宝抱在怀中,冲出了院子。

只有唐竹唐老爷子才能够救得了秦宝宝。

唐虎一看唐容,气得脸都青了,破口大骂道:“死胖球,你──你──你竟敢用暗器打伤宝宝,宝宝要是死了,我──我──我就和你拼命。”

唐雷脸色凝重,道:“唐容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怎么会伤了宝宝?”

唐虎也想起来,刚才那个人的身材虽然很像唐容,但出手和轻功都比唐容好得多。

唐雷神色凝重,简简单单地向唐虎问清了情况,道:“唐门中人,绝没有人会向宝宝出手。”

他首先向余半城拱手为礼,道:“小儿胡闹,余兄莫怪。”

余半城忧心忡忡,道:“不知道宝宝怎么样了?”

※ ※ ※

唐竹所居住的小院中,第一次有了这么多人。

唐雷和余半城赶到时,唐竹唐老大已经从内室出来。

余半城终于见到了江湖中最神秘、最可怕、最具实力的唐老爷子。

唐雷今年已有六十多岁了,唐竹最起码有八十岁。

可是他看起来,就像唐雷的兄弟。

唐竹穿著一件宽松的白袍,一双手的皮肤居然也很白。

练暗器,练的就是一双手,唐家的人都很懂得手的保养。

唐谅早已站在门口,在唐老爷子面前,谁也没有资格坐下。

大家都看着唐竹的表情,以期得知宝宝的凶吉。

唐竹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在一张藤条编织的软椅上坐下,缓缓地道:“幸亏不是唐门的毒药,否则我也救不了宝宝。”

唐雷喜道:“这么说,宝宝已经没有事了?”

唐竹叹道:“宝宝虽然没有事,但唐门中却已大祸临头了。”

余半城深知这种家族事务,自己不应该听到的,他向众人一揖,随即告退。

唐竹道:“宝宝所中之毒,与我们毒药极为相似,唯独缺了一种主料──‘断肠草’。”

唐雷动容。

唐竹道:“而凶手的手法与我们极为相似,这说明,这人潜藏在唐府中已很久了。”

唐雷道:“一旦凶手得到了‘断肠草’,那么唐门暗器的神秘就泄露了,到那时,凶手以这种毒药伤人,别人一定认为是唐门所为的。”

唐竹道:“唐门盛兴百余年,并非以艺业凌人,而在于一个‘严’字,若是我们仗着祖宗留下的几手玩意儿横行无忌,天下灭唐门不久矣。”

唐门虽以毒药暗器成名,却是名门正派,若是沦于黑道,唐门暗器强利,也敌不过天下人的。

所以唐雷和唐竹的神色都很凝重。

唐谅道:“我们立刻进行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卧底的人找出来。”

忽有一个人道:“用这个方法,一定找不到凶手的。”

众人视之,却是秦宝宝。

宝宝长发披肩,身披素罗袍,倚在门边,已是女儿貌,文之若仙,楚楚动人。

就连唐老爷子看到宝宝的绝世姿容,也不禁眼睛一亮。

唐竹心疼地道:“你不在床上好好地躺着,出来做什么?”

宝宝嫣然一笑,笑容如百花争艳,万物竞春,他笑道:“老爷子手到毒尽,宝宝根本不用担心的,何必无病呻吟般躺在床上?”

又对唐谅道:“凶手潜入唐府,一定很长时间了,并且一定是大家天天见到的人,又怎么搜查得出来呢?”

大家都知道宝宝素有计谋,或许他的想法会令大家别开思路的。

唐谅道:“娃娃叔叔有何高见?”

宝宝又恢复顽童本性,笑嘻嘻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有一条。”

他道:“唐家的暗器数量都是有数的。一个人所佩的暗器不过七枚,凶手要想得到一枚暗器加以研制恐怕不太容易,再说就算他得到暗器,因毒药成份复杂,也是无法分析的。”

大家都看着宝宝,不听到下文,是无法理解宝宝的话的。

宝宝又道:“所以凶手能够制出成份相似的毒药,一定是有机会亲眼看到毒药的配制,或者他得到了秘方,他之所以没有完全仿造出来,是因为得不到‘断肠草’而已。”

“断肠草”的栽种和秘密,都是由历代唐门最高的领导人保管的。

唐竹点头道:“以你中毒的情形看,他无疑知道了配方,唯独缺主料‘断肠草’。”

宝宝道:“那我们以‘断肠草’为饵,就不难找出凶手为何人了。”

唐竹道:“计将安出?”

宝宝道:“凶手之所以不敢前来盗草,是因为怕老爷子,如果老爷子病了,凶手就一定会来的。”

唐雷道:“家父几十年来难得一病,贸然病倒,岂不蹊跷?”

宝宝道:“谁也不知道老爷子用什么方法为我疗伤,你们大可以出去说,因为老爷子用内力为我疗伤,损耗过巨,再加年事已高,于是病倒了,以这种说法相信是可以骗骗人的。”

于是第二天,唐家堡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老爷子病了。

并且唐容被施以家法,罪名是──误伤秦宝宝。

这两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立刻传遍了大街的角角落落。

暗地里,唐雷布置了三十名一流高手,分配在唐家堡的各个进出口,客商都受到严密的监视。

宝宝呢,则悠哉悠哉地和唐老爷子一块玩呢。

一老一小在玩什么?他们在扮演医生和病人的游戏。

秦宝宝穿青市大褂,嘴唇上贴一撇小胡子,一本正经地向唐老爷子道:“你哪不舒服?”

唐老爷子也一本正经,有气无力地道:“我的胸口很疼。”

宝宝道:“不对,不对,内力损耗过巨的人,胸口应该是空荡荡提不起中气,又怎会疼呢?”

老爷子忍住笑,道:“对对对,是提不起中气。”

宝宝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的丹田处有什么感觉?”

老爷子道:“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大夫”生气,道:“你这个病人一点也不老实,丹田为气之根本,真气损耗丹田处就会如万针钻刺一样疼痛,怎会有软绵绵的感觉呢?”

所谓以小处显大智能,唐竹惊讶不已,宝宝小小年纪,其医术已经不亚于其父“万邪医圣”了。

一老一小正玩得开心,有人急冲冲地跑进屋子里来。

大白天,凶手就敢来盗“断肠草”?

唐竹扭头一看,进来的却是唐谅。

唐谅道:“唐巨死了。”

※ ※ ※

唐巨本不姓唐,本是唐竹的老仆。

唐巨长得并不如其名,而是又小又瘦。

他死在自己的房子里,死因是自杀。

自杀的方式是用一枚淬毒的暗器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经过唐竹的鉴定,这种暗器正是宝宝中过的那一种。

从唐巨的屋子里,搜出了许多枚这种暗器,以及一张发黄的纸片。

纸片上记载着唐门暗器毒药的配方,在“断肠草”一栏中,写着“缺”。

唐竹叹道:“他侍候我多年,的确有可能得知毒药配方,可是关于断肠草,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因为他绝想不到我会往什么地方培植断肠草,即使知道地方,也不知道断肠草是什么样子。”

对唐巨的死,他感到痛心。

从唐巨的衣袋中搜出一纸书信,也就是遗书。

遗书中写明了他私自配制毒药的原因和自杀的原因。

他研制毒药,就是为了练出真正的唐门暗器功夫,以传于他的儿子。

他不愿意他的儿子一生中也和自己一样沦为奴仆。

昨夜他化装成唐容的样子去找余半城,就是想杀掉余半城以引起混乱,以便趁机盗草。

可惜他却误伤了宝宝。

他听说唐老爷子因此而大病卧床,心中悔疚极甚,因为他毕竟侍奉唐竹一辈子,有着很深的感情。

这时他才醒悟,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对唐竹的背叛。

他只有一死,才能够洗清自己的罪过。

最后他希望,唐门的暗器虽然只传于唐家子孙,那么能不能看在多年的情份上,传些别的武功给他的儿子。

看完遗书,唐竹老泪纵横,道:“你只要说一句,我就可以将毕生武功传于你的儿子,你为何不提出来?”

他叹息道:“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的岂不就是你的。”

可惜唐巨再也听不到了。

唐竹道:“快去把唐巨的儿子叫来,从今天起,我亲自传他武功。”

唐谅应一声:“是。”急急赶去,他回来时,又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唐巨之子因听说唐巨因罪自杀,遂也悬梁自尽了。

唐竹唏嘘不已。

回到唐竹的小院,唐老爷子还是悲伤不禁,宝宝劝道:“老爷子可不要哭坏了身体,宝宝可不愿有机会在老爷子身上施展精妙医术。”

一句话说得唐竹笑了。

他笑了一笑,又叹气道:“断肠草,断肠草,如今断的却不是肠,而是魂了。”

他忽地问宝宝:“想不想看一看断肠草什么样子?”

宝宝当然想看,断肠草被弄得那么神秘,宝宝的好奇心早已被勾起来了。

不过宝宝还是假装推辞一下,道:“恐怕不方便吧?”

体中的“他”早已骂道:“两面三刀,虚情假意。”

宝宝一脚把“他”又踢回去了。

唐竹笑道:“我的性命,就是你父所赐,若非秦前辈,哪里有今日的唐家堡。”

宝宝这才看到了“断肠草”。

小院中种满了花,地上也长满了草。

就算是在严冬,这些花草,也还是有盛开着的。

唐竹指着院场的西北角一片枯黄的草地说:“这些就是‘断肠草’。”

秦宝宝这么聪明的人,此时也不禁吃惊了。

那么神秘,那么可怕的断肠草,竟是随随便便地种在院子里。

“断肠草”的样子其实很普通,和普通的草几乎没有两样。

唐竹指着这片枯草叹息:“唐巨三年前还在这里做活,他恐怕死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断肠草“其实就被他天天踩在脚下。”

宝宝道:“这种享有剧毒,怎可种在外面呢?”

唐竹哈哈笑道:“断肠草本身并没有毒,只不过可以发挥出其它毒药最大毒力而已。”

宝宝点点头,懂了,他笑着道:“老爷子这样做,可真应了一句话。”

唐竹道:“哪一句话。”

宝宝道:“可不证明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吗?”

唐竹大笑,道:“可惜这句话不到答案揭晓,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的。”

※ ※ ※

唐家堡又恢复了平静,客商们终于可以和以前一样自由了。

这一天,余半城向唐雷辞行,他说:“我本来以为,我被我妻子伤害之后,从此不再有江湖之想。”

他苦笑道:“但现在看起来,这种享清福的日子,反而让我难受。”

唐雷笑道:“身为江湖人永远也离不开江湖,我知道余兄总有一天会忍不住辞行的。”

他手一挥,手下立即捧出了一个银盘,银盘上堆满黄金。

他笑道:“这些黄金为送别之礼,余兄不妨作为盘缠?”

余半城笑道:“唐儿的好意,在下心领,可是唐兄一定忘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余半城笑道:“身为江湖人,便吃江湖饭,唐兄的黄金,我怎能够收呢?”

唐雷大笑道:“不错,不错,以余兄身手是万万饿不死的,在下委实是小看余兄了。”

告别了唐雷,余半城又向宝宝告别,宝宝道:“唐雷的黄金你不要,我送的礼物,你可一定要收下来。”

秦宝宝会有什么礼物?余半城感到很好奇。

宝宝笑道:“跟我来。”

宝宝带着余半城,来到了唐竹的小院。

余半城进得院来,笑呵呵问道:“宝宝要送我什么?”

宝宝指着西北角的草地,道:“就是这些。”

余半城讶然道:“这是什么?”

“断──肠──草。”唐竹唐老太爷从屋里走出,一字一字地道。

宝宝笑道:“还不快去拿呀,这断肠草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余半城笑道:“宝宝又在开玩笑了,哈哈,这个玩笑真好笑。”

他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这十个字是唐雷说的。

唐雷正大踏步地走进了小院,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杀气冲天的年轻人。

这个人就是唐门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唐谅。

唐谅本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现在他的目中已有杀气。

他就像在一剎那间变了一个人。

唐谅压声道:“余半城,你敢不敢把你的包袱打开?”

余半城不说话了,事至如此,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唐谅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揪下余半城身后的包袱。

余半城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包袱打开,除了几件衣服和碎银,便只有一种东西──断肠草。

余半城立刻面如土色。

在唐雷、唐谅、唐竹三个人环视之下,他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哑着声音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宝宝依在唐竹的身上,用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嘻嘻道:“你忘了吗?我是天才儿童,你做的事怎能瞒过我?”

余半城立刻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他仍然没有发现自己的破绽,秦宝宝无论如何也不该怀疑自己的。

宝宝道:“你的漏洞那么多,你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真笨!”

余半城茫然道:“漏洞?你告诉我,漏洞在哪里?”

“可多啦。”秦宝宝扳着手指头数:“一个,二个,三个,咬呀,简直数不过来。”

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惹得大家都笑了,余半城当然没有笑。

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宝宝道:“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产生了怀疑。”

那一次,余半城以“神来之剑”削去了谢灵均的一只鞋底。

宝宝道:“谢灵均的武功我见过,并不亚于大哥,他怎可能被你一剑就削去了鞋底?”

宝宝得意地道:“你们把我当作孩子,以为我不懂高深的武功,其实,若不是我先天弱疾,我早就成了高手了。”

唐雷笑道:“并且是身集少林寺、卫紫衣、唐门,三种绝学于一身。”

余半城的汗已湿透了全身。

宝宝又道:“余夫人杀害婴儿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为何偏偏在余夫人要杀我的时候,恰巧救了我呢?”

宝宝笑道:“你不觉得巧得出奇了吗?笨猪。”

余半城叹道:“早知今日,我那时就不救你了。”

宝宝指着他笑道:“又说笨话了,你从谢灵均剑下救我,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而从余夫人手上救我,是为了借机和我逃走,你知道我和唐门的关系,且青城离唐门并不远,于是你料定我一定会来唐门的,这样,你也可以轻易地进入唐门。”

宝宝又道:“进入唐门后,你就和内奸唐巨勾结,企图让唐巨刺伤你,引起大乱,从而乘机盗取‘断肠草’,可是偏偏那一夜我亲自出来,唐巨惊慌之中,误伤了我,后来你又制造唐巨自杀一事,目的是让我们以为事情已到此结束了。可是我综合以前对你的怀疑,知道你必有所谋,于是和老爷子演出一个双簧,目的是诱使你盗取‘断肠草’。如果刚才从你的包袱里搜不出草,我向你道歉,可惜──”下面的话不用再说了,因为事情已经真相大白。

余半城已不再流汗,他衣上的汗已结成了冰。

他的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像冰一样的寒冷。

宝宝道:“现在得知你是主谋,才让我明白一件事。”

余半城声音低沉道:“什么事?”

宝宝道:“现在我明白,这次入城途中为何会有马日成和宣同这两个人了。”

余半城问道:“为什么?”

宝宝道:“他们的任务就是叫我到青城,促成了你我见面,好展开计划,所以一到青城,这两个人就消失了。”

余半城道:“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但我却有一件事不明白。”

宝宝笑道:“什么事,我可以为你分忧解难。”

余半城长叹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聪明?”

宝宝笑了,看到他的笑容,你会觉得满院的花都黯淡了许多。
 0   2005-07-11 05:23: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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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余半城疯了

长街寂寂,街道的尽头有火光,那是一个摊子。

摊主是一个老人,老人卖的是馄饨。

闻到馄饨的香气,卫紫衣忽然发现,自己饿了。

他走过去,在一张宽条凳上坐下,道:“给我也来一碗。”

热腾腾的热馄饨似乎也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一碗馄饨下肚,卫紫衣感到好受多了。

摊上除了卫紫衣,还有两名食客。

这两个人都穿著黑色而敞开的披风,戴一顶竹编的斗笠。

卫紫衣发现,这两个人从没有抬起头来,并且左手一直放在怀中。

现在的天气很冷,他们没有伸出左手来想必是为了取暖。

卫紫衣还注意到他们吃馄饨的速度很慢,他已经吃了一碗,而他们却不过吃了两三个。

出于一种习惯,卫紫衣才会注意到这些事情,不过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每个江湖人都有一点古怪,卫紫衣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就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道:“站住。”

卫紫衣站住,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向很听话,叫他站住他就站住。

身后声音冷冷地道:“兄弟我来求财不求命,只要乖乖交出钱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卫紫衣笑了,他居然遇上了翦径的强盗。

他这个强盗的祖宗居然受到抢劫。

他慢慢地转过身,那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两双阴鸷的眼睛从斗笠下逼视过来。

卫紫衣微笑道:“是不是我只要交出钱来,就没事了?”

一人道:“是。”

卫紫衣忽地沉下脸来,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呢?”

回答他的是两片刀光,这两个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刀光急旋,他们的刀法居然很急,居然是一流的身手。

两个身怀一流武功的强盗,居然只向一个路人抢劫,他们未免太落魄了。

他们的人虽然落魄,刀却无情。

卫紫衣在猝不及防之下,居然不得不退了一步。

这一退,让他赢得了反击的时间,也让他看清了对方的武功。

这两个人中的一人用的是崆峒“小灵刀法”,另一个人用的是昆仑派的“大悲”刀法。

这两种刀法都是很有名的。

在这退却中,卫紫衣的手搭上腰间的剑柄,几乎就在同时,剑就刺了出去。

如青蛇一样的剑,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刺透了刀光。

“波”的一声,剑尖斩人一个人的咽喉,不深,只有一寸。

这一寸足以致命。

血光随剑的拔出而溅出,如火花一样艳丽。

另一个人看上去有些慌乱,可是刀却一丝不乱。

这一刀擦过街紫衣左肩头的衣服,卫紫衣已踢直了脚尖,点在了那人的心窝。

这一招有名的“弹腿”踢出之后,卫紫衣有些后悔了。

不应该用这招杀他的,这两个人毕竟只是强盗,如没有死罪,自己完全可以将他们制住之后,好好地劝一劝他们。

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心窝中了一脚的人已无声无息地倒下,原本平平的胸口已渐渐地凹下了。

等卫紫衣将这条腿缓缓地收回来,街道上只剩下卫紫衣一个活人了。

卖馄饨的老者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摊上的炉火也渐渐熄了。

卫紫衣忽想起,这两个强盗吃的馄饨一定没有付钱,于是他取出四枚铜板,排在桌子上。

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条人影,像飞一样地奔跑过来。

看他的一身轻功,武功想必了得。

在这青城的夜中,哪来这么多的高手。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来人大叫着:“大当家,你还活着?”

卫紫衣吁了一口气,原来是三领主席如秀,这一夜他一直绷紧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

席如秀停下来,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卫紫衣道:“因为他们居然在我面前扮强盗。”

席如秀叹道:“天下居然有运气这么不好的人。”

卫紫衣道:“山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席如秀苦笑道:“其实我的运气并不比这两位仁兄好多少。”

卫紫衣道:“你去了余夫人的卧室?”

席如秀道:“不错。”

卫紫衣道:“于是你被当作了凶手。”

席如秀叹气道:“不错。”

卫紫衣笑道:“可是你又不能伤害余半城的徒子徒孙。”

席如秀苦着脸道:“是的。”

卫紫衣笑道:“那你就惨了,可是你为何能够逃出来,并且好象并没有负伤?”

席如秀道:“因为有一个人救了我。”

“什么人?”

“一个红衣人。”

“红衣人?”卫紫衣皱了皱眉头:“能够从青城弟子手中救下你来的人,武功一定是一流的,我怎么从没听说江湖中有一个身穿红衣的高手。”

席如秀道:“江湖之大,奇人极多,当然有许多我们不认识的高手。”

卫紫衣深有感触,他说:“不错,不错,这一次出江湖,我已感到今日之江湖,已不全是我们的天下了。”

席如秀见卫紫衣面带烦忧,便知他一定想起了秦宝宝。

在这高手云集、凶险不测的江湖,秦宝宝的命运真叫人担心。

更令人忧心的是,他们并不知秦宝宝的下落,纵想帮他,也无从下手。

席如秀劝慰道:“宝宝吉人天相,多有贵人相助,应该不会出事的,何况他现在一定和余半城在一起,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 ※

和余半城在一起的日子,宝宝过得很开心。

余半城为人风趣,多有惊人之语,并且无论宝宝怎样捉弄他,他都付之一笑而已。

他们来到唐家堡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大雪。

唐家堡很像一个市镇,从外面看,和普通的镇子并没有区别。

街道上也有店铺,酒肆,只不过无论是店主还是顾客,都是姓唐,或是姓唐人家的亲属,在唐家堡中,没有一个外地人。

但并不是说,外人就不能够进入唐家堡,外面的客商也可以进去,因为唐家人也需要穿衣、吃饭。

不过那些客商必须在指点的地方交易,绝不可以随意走动。

街道极为干净,一个包子落到地上,你不用担心包子会被弄脏。

秦宝宝和余半城走进来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余半城没有来过唐家堡,他虽然和唐谅认识,但也不过是一面之交而已。

所以一进入唐家堡,他就显得有一些紧张。

宝宝笑道:“想不到‘神来之剑’余半城在这唐家堡中也不自在。”

余半城笑道:“这街上的人中,不知有多少暗器的高手,想起那些见血封喉的毒药,我当然有些不舒服。”

宝宝点头道:“嗯,这倒不是假话,那好,我让他们散去。”

余半城慌忙拉住他,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和他们动手,岂非是找死?”

宝宝笑道:“你不用担心,看我的。”

他走到大街中心,叉着腰,大声道:“我是秦宝宝,我又回来啦!”

他的语音刚落,“轰”的一声,大街上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街道上只留下几只鞋来。

显然那些人慌不择路,竟将鞋子都踩掉了。

剎那间,大街上已变得空旷旷的,所有的店铺,纷纷关门大吉。

余半城感到惊讶极了,他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你?”

秦宝宝得意地道:“小的时候我来过这里,经常和他们开开玩笑罢了。”

对于秦宝宝的玩笑,余半城深有体会。

譬如,你想倒一杯水,结果水进入了杯子,又淋到了你的衣服上。

杯中有洞。

你想睡觉,床却忽然塌了。

就算你想责备秦宝宝也不行,宝宝的理由总是很充分:“床塌了一样可以睡的,并且你再也不会担心睡到半夜床脚忽然断了。”

现在看起来,唐家堡中的人同样受过秦宝宝的折磨,这就难怪他们看到秦宝宝就像看到大头鬼似的。

秦宝宝带着余半城一直来到了一座巨宅前,这间巨宅,就是唐门嫡派子孙住的屋子,唐老爷子唐竹和新任掌门唐雷,就住在这里。

大门边蹲着两个石狮子,三扇虎头大门,气势不凡。

秦宝宝刚到门前,正中的大门“轰隆”一声大开,从里面忽然冲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威仪四射,相貌堂堂,正是当今唐门掌门唐雷。

他的身后,则是唐六公子唐谅,唐八公子唐光,以及他们的子侄辈唐容、唐卓、唐虎。

余半城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的确唐家堡的掌门亲自来迎接一个小孩子,这怎能不让人惊奇呢?

秦宝宝开心极了,叫道:“唐老哥哥,我来看你来了。”

唐雷的脸上有一丝尴尬,一个半老的老头子被一个孩子叫哥哥,总觉有点不相称。

不过他和宝宝的确是平辈,当下哈哈笑道:“宝宝总算来了,我还以为宝宝将我们忘了。”

宝宝道:“哪里会呀,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宝宝永远不会忘记的。”

宝宝为什么讨人喜欢,因为他的嘴巴太甜,太会说话了,所以就算他淘气得再厉害,你都无法生气。

唐谅在人群中向余半城微微点头,此时,宝宝已到了唐容、唐卓他们中间。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快活得像一群小麻雀。

余半城上前止步,拱手道:“青城派掌门余半城这里有礼了。”

唐雷哈哈大笑道:“今日真不知哪里吹来的香风,不但宝宝来了,连余大侠也降玉趾莅临寒舍。”

余半城笑道:“平生不见唐掌门,枉为江湖人,今日幸而得见,余某此生无憾了。”

唐雷笑道:“余掌门言重了,‘神来一剑,妙绝无方’,唐雷有幸,方能一睹天下英雄风采。”

唐谅笑道:“爹和余掌门可谓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了。”

三人大笑。

众人进了大门走了一射之地,方至一垂花门前,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正中穿堂,当中放着一面翠石楠木架大屏风,将正房掩住。

转过屏风,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方是正房大院。

余半城暗暗称奇,唐门名垂江湖有百余年,果是武林大家,富贵豪门。

但见那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厢房,挂着珍奇鸟禽,台阶之下,一色的青衣童子,垂手而立。

进入正房,抬头迎面,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

匾上斗大的三个字:“英雄堂。”

堂中一张红木案,案两边一溜十六张楠木椅。

唐雷微微笑道:“寒室简陋,让余兄见笑了。”

余半城叹道:“若是这样尚称为简陋,在下的家无异寒庙破洞了。”

唐雷笑道:“久闻令夫人治家有方,想必家中自然整齐的。”

余半城长叹了一口气,道:“在下的夫人的确是治家有方,是以小弟才不得不投靠到这里来了。”

唐雷惊道:“哦?”

余半城将前事叙说,唐雷和唐谅不禁齐皆动容。

唐雷道:“余兄不妨留下,从此之后,唐家就是你家。”

唐谅道:“除了老太爷的静室,余大侠无论到哪里都没有关系。”

余半城感激不已,躬身一礼,道:“多谢,多谢。”
 0   2005-07-11 05:23:1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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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夫人轻笑道:“我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动手啊?”

余半城没有立刻动手,忽然间从一个狂怒得几乎失去理智的人变成一个极端冷静的人。“他冷冷地道:“千招后我必为你所杀,可是你现在杀不了我,我走,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把拉起秦宝宝转身就走。

一直奔行到山下的街道上,余半城仍然在拼命奔跑。

余半城恨恨道:“这个臭婊子比我还天才,十年前我娶她进门时,她还不会武功,现在却可以教我了。”

宝宝道:“就算这样,也没有必要这样跑呀,她现在已经不知我们逃到哪里了。”

余半城道:“青城派子弟大多是她的徒弟,她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全城都是杀我人们的人,趁她的命令来不及下达,我们必须赶快出城。”

他说得一点也不夸张,青城山上忽亮起一盏红灯,红灯一亮,全城立刻从沉睡中醒来。

宝宝道:“这一定是她的信号了。”

余半城咬着牙,不说话,他们这时已经冲到城边了。

从城门边的小胡同里忽然窜出三个人,厉声喝道:“站住,是谁?”

余半城脚步一顿,身体硬生生站住,大喝道:“是我,余半城。”

三人道:“哦!原来是掌门。”

他们的语气和神态,却根本没有把余半城放在眼里。

余半城喝道:“你们在这里,可看到有人逃过来吗?”

“没有。”

“好。”

“好”字出口,剑光如毒蛇一样刺出,扭动,三个人剎那间死于剑下。

血光尚未落地,余半城已经带着秦宝宝冲出了城。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厉声高呼:“不要让余半城跑了。”

城边是荒草连天,密林遮空,一进入密林,声音就小了许多。

一直走到密林深处,余半城紧张如绷紧的弓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宝宝笑道:“余伯伯,你恐怕是天下最没有权力的掌门人。”

余伯伯苦笑道:“贪玩误事,若非我沉缅于酒色,大权岂会旁落。”

宝宝道:“余夫人毕竟和你是多年夫妻,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余牛城啐了一口,道:“这个女人连孩子都杀,分明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又笑道:“其实我早就烦透了,如此正好到江湖上流浪、流浪。”他又道:“宝少爷想去哪里?”

宝宝道:“无所谓啦,我也是天生喜欢流浪,到哪里就是哪里。”

余半城道:“我有一个朋友,多日不见了,如今正好去见一见他,你和不和我去?”

宝宝道:“你的朋友是谁?”

余半城不由眉飞色舞,道:“说起我的朋友,武林中大大有名,便是唐门一代掌门,唐雷。”

“唐雷?”宝宝笑道:“原来你的朋友竟是他。”

余半城道:“你认识唐雷?”

宝宝胸膛一挺,傲然道:“唐雷和我平辈论交,我怎能不认得他?”

余半城笑了,想不到可爱的宝宝也会吹牛。

其实宝宝一点也没有吹牛。

宝宝的父亲“万邪医圣”秦英前辈,对唐门第一高手唐老爷子唐竹有救命之恩,所以宝宝的年纪不大,却是和唐雷平辈。

别看唐雷已是胡须俨然,宝宝也不过叫他一声“老哥哥”。

余半城自然不知这其中有这些个关节,他认为宝宝在占他的便宜。

和宝宝在一起,不吃亏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是吃了亏,恐怕也没有人会生气余半城没有生气,这么可爱的秦宝宝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宝宝也的确想到唐家去一趟。

唐谅的暗器练到了什么境界?唐八公子唐光是不是还是永远没有不开心的事?唐容是不是又胖了?唐卓是不是还是那样一本正经?

还有脾气最暴躁的唐虎,现在还喜欢打架吗?

一想起这些人,宝宝恨不得一步踏入唐家室。

※ ※ ※

卫紫衣和席如秀日夜兼程,就在今夜来到了青城。城门已在望,卫紫衣道:“不知宝宝还在不在,真想不通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席如秀哈哈笑道:“宝宝的心思就像和尚的禅机,反正我是猜不透的,所以从不想。”

卫紫衣道:“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不用费尽心机去猜宝宝的心事。”他又苦笑道:“而我却是他的大哥。”

席如秀笑道:“反正这个包袱你要背一辈子了,好好受用吧!”

笑声中,催马飞奔,从城门内,忽地冲出来一群人。

这些人都穿著一色的青衣,手中执着明晃晃的长剑。

席如秀立刻勒马,马人立而起,卫紫衣已经赶到。

人群中有人喝道:“什么人?”

卫紫衣道:“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大怒,喝道:“不管你是什么人,马上给我滚下马来。”

席如秀惊讶地对卫紫衣道:“大当家,我是不是听错了,居然有人叫我们滚下马来?”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没有听错,的确有人叫我们下马。”

席如秀一声怪叫,膝盖一点,座下马如飞冲出,左手一探,抓向一个人的衣领。

立刻有七八柄长剑齐向席如秀这只手刺来,席如秀若不是收得快,手上就要多七八个血洞了。

他大叫道:“厉害,厉害。”

闪电般右手一探,抓住一个人的衣领,立刻打马而回。

人群立时冲了过来,他们立刻就看到了一片耀眼的剑光。

剑光闪动处,七八柄长剑齐齐地从中而断。

人群立刻停下,后退,这时他们看清了面前的人。

紫巾、紫衫、紫布鞋,俊美如金童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冷漠得就像无情的剑锋。

可他的手上并没有剑,刚才那片剑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你们是青城派余半城门下,余半城在哪里?”

忽然有人叹息,道:“余半城疯了。”

卫紫衣讶然,他实在是惊讶极了,活蹦乱跳、能喝能嫖的余半城,怎么会疯了呢?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已经站在卫紫衣的面前。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卫紫衣拱手道:“余夫人。”

这个女人就是余夫人,她叹了一口气,道:“大当家来得迟了,若早来几日,半城就不会走了。”

卫紫衣满腹怀疑,道:“余兄真的是疯了?”

余夫人潸然泪下,卫紫衣不必再问,有些话是不适合在外面说的。

※ ※ ※

席如秀的脾气一向很好,你就算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生气。

现在他却气极,余夫人的叙述简直让他气疯了。

他一拳砸在桌上,破口大骂:“余半城,老子瞎了眼,居然交你这样一个狗屁朋友。”

余夫人唉叹不已,道:“这件事何尝不怪我,平日我若是多观察他些,多宽慰他些,他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了。”

余半城如此时在场,一定会气得当场吐血,因为在余夫人口中,那个杀害婴儿的疯子竟变成了他。

余夫人哭得伤心凄切,席如秀禁不住眼圈也红了。

谁说女人是呆子,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呆子,女人天生就有演戏的本能,余夫人更是天生的好演员。

席如秀道:“大婶不要伤心,余半城已经疯了,伤心也是没有用的。”

余夫人叹息道:“我现在担心,怎样向那些死者的亲属交待。”

卫紫衣自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余夫人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卫紫衣才道:“如秀,你真的认为余半城疯了?”

席如秀道:“这个女人在说谎,就算割下我的脑袋,我也不相信余半城这个浑球会做出那种事。”

卫紫衣点头,道:“余半城不在,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宝宝一定来过,我担心──”席如秀同样担心,是否余夫人会把宝宝像其它婴儿那样杀了?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连想都不敢想。

卫紫衣道:“余半城一定是和余夫人为这件事闹翻,所以走了,令我奇怪的是,余半城难道怕她?”

席如秀道:“我看她行动敏捷有力,目中精光闪动,武功一定很不错,也许余半城不是她的对手。”

卫紫衣道:“余半城以前也曾说过她会武功,我以前只认为她只知皮毛,想不到她居然是个高手。”

席如秀道:“女人如果专心做一件事,往往比男人还要强的,所以有很多自以为很了不起的男人,大多数栽在女人手里。”

卫紫衣笑道:“宝宝也是个女子,她专心调皮捣蛋,果然比男孩子厉害。”

席如秀道:“所以你以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有趣,我真是嫉妒极了。”

卫紫衣苦笑道:“这是幸灾乐祸,典型的幸灾乐祸。”

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景,只要一提起宝宝,话题就变得轻松愉快得多。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余夫人编故事给我们听,一定是有企图的,我们今夜要提防着一点。”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种极轻但又很奇怪的声音。

对卫紫衣和席如秀这种江湖大行家来说,这种声音太熟悉了。

那是一名轻功很好的夜行人,踏动屋脊的声音。

卫紫衣淡淡笑道:“来得好快。”

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第四个字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卫紫衣却消失了。

席如秀叹息道:“一遇到动刀动剑的事,他总是比我快。”

其实他也不慢,他从屋里冲出时,还能看到卫紫衣紫色衣袍一角在屋脊上一晃而没。

席如秀知道那个夜行人很快要倒霉了,卫紫衣对付敌人,绝不会像自己心慈手软。

院子里光线很好,因为明亮的烛光正从一间敞开大门的屋子中倾泄出来。

那间屋子是余夫人的卧室,难道夜行人是余夫人。

席如秀一步扑到了门前,很快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夜行人不会是余夫人,因为余夫人在屋中。

第二,余夫人死了。

第三,自己应该用一件薄被盖住余夫人的身形。

余夫人的身体半裸,横躺在床上,漆黑杂乱的头发,恰好盖住丰满的胸膛。

席如秀慢慢地踱进了房间,虽然屋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他不必很讲礼貌。

余夫人穿衣服的时候,已是个美人,不穿衣服的样子是不是更诱人?

事实并不是这样,席如秀发现,余夫人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曲,就像全身没有一根骨头。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被顽皮的孩童扭曲的变形玩具。

席如秀惊讶地发现,她的全身骨头没有一根是完整的,本来秀美仪容也因骨骼碎裂而变得十分可怕。

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内力,席如秀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将薄服拾起,盖在余夫人的胴体上。

现在他有了两个疑问。

第一,余夫人竟能将余半城赶走,武功可想而知,为何她死的时候,屋中没有一点动手的迹象。

一个武功高手,不会睡得太熟,尤其是一个单身女人,更不会睡得很沉。

那么答案便是,凶手是她很亲近的人,她根本就想不到他会动手杀人。

和她最亲近的人是余半城,难道凶手是余半城?

席如秀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几乎打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

自己太不够意思了,怎能无端地怀疑老朋友。

余夫人既不容余半城,自然是有情夫的,杀她的人,自然是她的情夫。

第二个疑问是:以卫紫衣的身手,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望着床上的死尸,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妙,至于不妙在哪里,他却想不起来了屋子里忽然明亮了起来,本来很静的院子也一下子变得很热闹。

莫非有一群睡不着觉的人打着火把在夜游。

席如秀回头一看,院子里果然有很多人,有些人手中拿着火把,每人手中都有一柄剑。

他们的样子又凶又恶,好象恨不能将席如秀吃了。

席如秀看看这些人,再看看床上的死尸,终于明白自己陷入困境。

尸体在床上,自己在屋中,死者是个美丽的女人,自己是个男人。

谁都会想到凶手是自己,至于杀人的动机,恐怕每个人不用想都能想出来了。

席如秀苦笑,他只有苦笑。

院子里的人倒好对付,担心的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且不说其它,光是夫人那边就不知如何交待了。

一个人喝道:“杀了他,为夫人报仇。”

席如秀没有退,反而冲进了人群。

最前面的三四柄剑从不同的角度刺了过来。

这些都是小意思,席如秀现在想的是,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这些人为主报仇,理由正当,自己当然不能杀他们。

这些人都是余半城的徒子徒孙,所以自己连伤都不能伤他们。

看来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尽快地离开这里。

他本来认为,从这些人手下逃走,就像喝开水一样容易,渐渐地他发现,开水很烫。

人群并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很有规律地走动,怖成了一个剑阵。

席如秀连连叫苦,想不到余半城的徒子徒孙倒真有些玩艺。

自己有刀在腰,却不能用刀,因为刀剑无眼,极容易伤人的。

自己偏偏又不能伤害他们。

席如秀第一次遇到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

卫紫衣为什么还没有来,莫非他追敌累了,跑到一个地方吃宵夜去了。

本来进退有序的剑阵忽然乱了,因为一个浑身上下如一团火一样的人冲了进来,这个人手中有剑。

剑光闪动处,必有人倒下,剑阵立刻乱了。

席如秀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下子冲出了院子。

红衣人并没有跟出来,席如秀也希望他不要来。

红衣人虽然帮自己解除了困境,但他杀了余半城的人,所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和他打一架的。

可是和救命恩人打架未免太不合情理,所以席如秀希望红衣人千万不要跟来。

红衣人没有来,并且想必已经走了,因为余半城的徒子徒孙正如潮水一样涌出来,来追自己了。

席如秀叹了一口气,施展平生最快的轻功,像一阵风一样掠了出去。

现在他渐渐有些担心,卫紫衣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 ※ ※

用剑的高手,必是轻功高手。

卫紫衣无疑是当今世上用剑的绝顶高手,他的轻功当然顶好。

他对自己的轻功也一向很自负。

今天却有一个小小的意外。

前面黑色的人影明明离自己只有三十余丈,自己偏偏很难缩短距离。

这不是因为卫紫衣的轻功不高,而是因为对手的轻功也很不错。

一道黑色,一道紫色,两条人影在夜色中飞奔,在夜色中,几乎无法分辨。

一个夜行人在马路上急急地走,他忽然感到有两阵风从身边掠过。

他好象看到了两个人,又好象没看到。

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容易地得到一个结论自己一定是遇到兜了。

据说这个人因而得了一场大病,并且从此后再也不敢走夜路了。

它的妻子为丈夫的这个变化感到开心极了。

这件事卫紫衣当然不知道,现在他心中已燃起了一团火。

自从当上“金龙社”的大当家以后,卫紫衣很少做争强好胜的事。

因为那样很不适合自己的身份。

今天他却起了好强之心,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今天他也一定会追下去的。

可惜青城的地形他并不熟悉,而他的对手却很熟悉。

黑影在巷子中三纵两跃,就再也看不到影子了。

自己久不入江湖,想不到近年来出了不少高手。

这时他才想起席如秀,以席如秀的本事,知道自己不会出事,不过他一定等得很急了。

卫紫衣已经决定折返回头,这时他忽然看到屋檐下的黑影中站着一个黑衣人,正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谁也没有将目光离开。

黑衣人淡淡地道:“刚才我们比的是轻功,现在你想不想和我比试一下兵器?”

卫紫衣反问道:“你杀了余夫人?”

黑衣人一点也不否认,他淡淡地道:“是。”

下面已经不需要说话了,凶手已经确定,已到了用剑的时候。

卫紫衣冷冷地道:“报上你的名字。”

黑衣人道:“我叫谢灵均。”

他忽然伸出手指,在身边的墙壁上写下他的名字。

三个字龙飞凤舞,居然写得很不错,每个字都深有二寸。

谢灵均道:“这样你的手下就可以找到报仇的人了。”

他的意思是说,卫紫衣死定了,而那三个字,是提供给“金龙社”的人报仇的卫紫衣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狂妄的人。

如果说,刚才他只不过是想给谢灵均一个教训,现在却已有了杀心。

两个人各自站在屋檐的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明白自己今天遇上了平生最可怕的对手。

“呛”的一声,谢灵均拔出了刀,夜色中,刀如星光一样闪动。

卫紫衣没有拔剑。

在没有把握刺入对手咽喉的时候,他是不会拔剑的。

谢灵均忽然出刀,刀挥动时,彷佛天上的月亮变成了他的刀。

卫紫衣一退就退到了墙边,身体深深地隐入身后的墙壁中。

一刀逼退卫紫衣,任何人做到这一点足够用一辈子的时间炫耀了。谢灵均却很不满足,他的第二刀更快更急地挥出。

这一刀刺入了墙壁上被卫紫衣撞出来的洞中。

就在这时,一柄像筷子一样细,彷佛也像筷子一样脆弱的剑,忽地从墙壁中刺了出来。

卫紫衣人已在屋子中,剑却从墙壁刺了出来。

卫紫衣的剑锋,永远都指向一个目标──咽喉。

谢灵均大惊,急退。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慢,甚至可以说是快极了,可是剑锋仍然刺破了咽喉的肌肤剑锋入肉并不深,只有半分。

这并不足以致命。

谢灵均立刻向剑出手的方向拋出了手中的刀,同时身子一退退到了一个巷子中。

咽喉的伤口很痛,万幸的是,并没有刺进气管。

谢灵均一直逃到一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这时他才发现,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刚才虽只是两刀一剑,但却像一场激战。

谢灵均摸着咽喉,感到心脏到现在还没有平静。

他的刀法很快、很奇,可惜他的经验还是不够。

利用地形进行作战,这是靠血汗换来的经验。

谢灵均所欠缺的,无疑正是这些。

一时之间,他感到沮丧极了。

卫紫衣也很沮丧。

自己的剑明明已刺中对方的咽喉,只要再加上一点点的力量,就可以毙敌于剑下。

可是当时,自己已用了全力,那一剑剌出时,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那闪电一刺中去了。

更令人沮丧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把握接下谢灵均的刀,居然没有把握在谢灵均出刀的瞬间出剑。

这种事绝对是第一次。

若非自己充分利用了似乎绝不可能利用的地形,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利用经验的地步。

卫紫衣忽然感到寒意,那不是风寒,而是心寒。

不进则退,这些年来,他究竟用了多少心思在武功上?

这种局面无疑是绝不能够再发生的了,卫紫衣仰天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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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最毒妇人心

余半城问道:“三领主可好?可又得了什么美女?”

宝宝笑道:“三领主早已弃恶从善、改邪归正了。”

余半城讶然道:“难道这胖小子愈来愈没有出息,居然被老婆管住了。”

宝宝幸灾乐祸地道:“席夫人厉害极了,席领主这几年的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了。”

余半城叹道:“没出息,没出息,一个男人居然怕老婆,太没有出息了。”

宝宝道:“一个人若是太胖,就会把胆子挤小了,三领主实在是太胖了。”

余半城拍掌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幸亏我还没有发胖。”

他忽然回身吩咐两个女人道:“快去把剑埋了。”

宝宝奇怪地道:“为什么要把剑埋了呢?”

余半城道:“余半城的剑居然只削了一只鞋底,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一定会笑死的。”

他牵着宝宝的手,复又叹息道:“我那个娘们太没本事,到现在一个屁也没有放,她若是能生出像你这样的孩子,我宁愿去修鞋子。”

宝宝道:“伯伯又喝酒、又好色,哪里有空去生孩子,怪不得婶婶的。”

余半城哑声道:“我喝酒的事情千万不要让你婶婶知道。”

宝宝奇怪地道:“难道伯伯怕她?”

余半城挺直胸膛,昂然道:“我怎会怕她,只不过给她留个面子而已。”

他拉着宝宝的手,一定要带着宝宝去青城山看一看。

余半城的家就在山上,房子壮观、漂亮。

上山途中,三三两两佩剑的人都避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让路。

余半城回顾左右,道:“宝少爷,我是不是很风光?”

宝宝笑道:“他们都是你的弟子?”

余半城道:“我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教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跟你婶婶学过几手而已。”

宝宝惊讶道:“婶婶也会武功?”

余半城道:“有空的时候,我也教她几手,她居然就开始收起徒弟来。”

他叹息道:“别的女人都喜欢穿衣、打扮,她却喜欢动刀动剑,如果今年还不给我生个小子,我一定休了她。”

宝宝觉得余半城真是又威风、又神气,这年头,不怕老婆的人是愈来愈少了。

走到半腰的巨宅前,大门却紧闭,一个小门开着。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堵在门口,见到宝宝,欢天喜地将宝宝请了进去。

丫鬟的手中还有一块搓衣板,余半城一看到搓衣板,立刻就像霜打了的庄稼。

丫鬟冷冷地对他说:“你的事,夫人都知道了,你该怎么做,恐怕不需要我来教你。”

回手一带,小门关上,将余半城关在了门外。

宝宝道:“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丫鬟道:“因为夫人生气,夫人生气的时候,他就必须跪在大门前赎罪。”

宝宝笑道:“原来余掌门和三领主一样是最怕老婆的。”

※ ※ ※

怕老婆的男人,大多都有一个很美丽的老婆。

男人怕老婆大多不是因为真正地像老鼠怕猫一样,而是因为喜欢。

如果一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怕她。

余夫人果然既美丽、又温顺,看上去也非常通情达理。

和所有第一次看到秦宝宝的人一样,余夫人对宝宝的相貌,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赞叹。

她把宝宝搂在怀里,左端详,右端详,好象永远也看不够。

宝宝自然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挣脱,道:“婶婶,该把伯伯放进来啦,他那么大的人,跪在门口多难看呀!”

余夫人笑道:“你以为他会那么老实吗?会乖乖跪在那里?”

转向窗外,轻叱道:“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话音刚落,余半城就笑嘻嘻地滚了进来。

余夫人冷哼一声,道:“今天有贵客降临,姑且给你一个面子,下一次再借机酗酒,定罚不饶。”

余半城忙笑道:“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当下,余夫人亲自下厨做羹汤。

川菜本是又麻又辣,秦宝宝最怕吃,正在担心如何不辜负余夫人的好意时,菜已上桌。

余夫人做的并不是川菜,而是正宗的维扬风味。

每次吃饭,都是宝宝最痛苦的时候,今天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居然每一样菜都尝了一点点。

秦宝宝忽地想起了什么,叫道:“阿呀!糟糕!”

余夫人关切地道:“怎么啦?”她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秦宝宝片刻,目中深情无限,有时竟有痴迷之意。

秦宝宝向余半城道:“那两个被我打昏的人,是奉了张真人的命令来青城的,我正想问一问他们来的目的,偏偏遇见伯伯,将他们忘了。”

当下将东海妙峰观张真人之事,细细地叙述一番。

余半城道:“这有何难,在这城中不要说找两个活人,就是找一根针也不是难事。”

余夫人已经扬手,换上一名弟子,吩咐一番,弟子辞去。

如果吃饭的时候不喝酒,结束就很快,下人们上来收拾碗筷时,那名弟子急急闯入。

余夫人道:“人呢?”

弟子道:“在外面。”

秦宝宝第一个冲到外面,外面没有人,只有两具死尸。

马日成和宣同的死尸。

余半城神色凝重,仔细地翻验尸体,最后道:“这两个人都是被一种极霸道的内力震碎了骨骼,这种内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秦宝宝立刻想起了邢雄之事,面前的这两具死尸自然是谢灵均所为。

可是谢灵均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宝宝想不出他杀人的理由。

余半城道:“杀人的人,是不是刚才那个高傲的年轻人?”

秦宝宝点头。

余半城冷笑道:“在我的地盘上杀人,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秦宝宝道:“伯伯千万不要派人去找他,除了伯伯之外,青城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余半城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秦宝宝道:“他来青城,一定是有目的的,在不了解他的来意前,就算是杀了他,也没有意思的。”

余夫人道:“好啦!好啦!不要为这些事烦神,宝宝,吃过饭该去玩一玩,别让食物存在肚子里辛苦了肠胃。”

宝宝一听到玩,兴趣马上就来了,兴冲冲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余半城笑道:“青城山天下绝秀,瀑布、山林无一不是游玩绝境。”

※ ※ ※

从山上下来,宝宝累得有些吃不消了,可是愈累,就愈睡不着。

睡到半夜,忽听到隔壁有哄孩子睡觉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余夫人,可是余半城夫妇不是没有孩子吗?

除了哄孩子的声音,又传来余半城烦躁不安的声音,道:“好啦!好啦!该睡觉啦!好象真的是你的孩子似的。”

余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的英儿要在,一定也有宝宝那么大了,我生不出孩子,就不能抱抱别的孩子?”

余半城叹道:“你将人家的孩子偷来,他父母不知有多着急,还不将这孩子送回去?”

余夫人叹道:“我半夜偷来抱一抱,清晨就送回去,他的父母怎么会知道?”

余半城无奈的声音:“总之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要睡了。”

不久,就传来鼾声。

宝宝更加睡不着了。

想来余夫人幼子夭折,满腔母爱无从宣泄,便夜入民宅偷别家的孩子,当上一夜母亲。

这种行为固然怪异,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双手抱头躺在枕上,这时“它”又来骚扰。

“小家伙,在想什么?”

“对主人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没有家教。”

“嘻嘻,不过是兄弟而已,哪里有主仆情分。”

“喂,你说余夫人可不可怜?”

“可怜?哼,我看她多半神经不正常。”

“你才神经不正常,她思子心切,才喜欢抱抱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嘛!”

“半夜入宅偷窃,也是人之常情?”

“去去去,不和你说,一点人的感情都没有。”

“我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无形无体的魂魄而已。”

这时,外面有开门的声音。

“喂,宝宝,是不是余夫人去送孩子啦?”

“恐怕是吧!”

“想不想去看一看?”

“神经。”

“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去散散心吧?”

受不了“它”的怂恿,再加上好奇心切,宝宝悄悄起床披衣,从门缝里看去,余夫人纤细的身影在院子里一掠而过。

秦宝宝悄悄开门,蹑脚跟上去,却发现余夫人并不是奔向山下,而向花园中掠去。

宝宝心道:“莫非这孩子,是花匠杂役的孩子?”

本来已不准备跟下去,却见余夫人在一丛菊花前停了下来。

那丛菊花开得好生旺盛,秦宝宝站得远远的,他闻到被风送来的花香。

余夫人蹲在地上,凄凄切切地道:“苦命的孩子,你死得好惨啊,我把你埋在菊花树下,娘看见了菊花,就当看见了苦命的孩儿。”

秦宝宝被弄胡涂了,明明是别人的孩子,又怎会是你的。

“把你埋在菊花树下。”

秦宝宝忽地打了一个冷战,难道,难道,那孩子已经死了,余夫人竟要把他埋了,这个想法太令人可怕了,秦宝宝简直惊呆了。

他自出道以来,还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余夫人蹲下身,以手挖土,很快挖出一个小坑。

她的脸在夜色下显得苍白而恐怖,在秦宝宝看来,那分明是一张魔鬼的脸。

宝宝不敢睁眼去看,更不敢动,他害怕到了极点。

就算他武功不错,聪明绝伦,但毕竟是个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余夫人已经不见了。

秦宝宝缓过神来,一掠掠到菊花旁边,从鞋中抽出金匕首,匕首插入土中,果然触到软绵绵的东西。

把土抓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躺在坑里,一双本来秀气的眼睛现在如死鱼般盯着秦宝宝了。

秦宝宝差一点就要昏过去。

壮着胆子,仔细地看,婴儿身上青紫一片,临死前受了不少折磨。

余夫人这样做,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金匕首颤抖着往旁边掘去,挖开土,一具小小的骸骨整整齐齐地躺在土中。

秦宝宝再也不敢挖下去,只觉得心跳剧烈,胸口烦闷。

忙不迭地盖好土,像躲避瘟神一样逃离了花园。

一进门,立刻反手关上门,摀着“怦怦”乱跳的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余夫人原来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能呆下去了。

从胸口摸出火折子,晃亮,点燃桌上的油灯。

油灯点亮,屋子里一下光明起来,看到光,宝宝安定了许多。

他忽地看到一条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抬头看去,赫然是余夫人。

宝宝骇极而大呼,嘴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盖住。

余夫人的动作就像鬼魅,根本让秦宝宝不及反应。

秦宝宝睁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余夫人苍白的脸。

这本来是张很美丽的脸,现在却变得有说不出的恐怖。

余夫人在叹息,这样一个疯子,居然在叹息。

她叹息着说:“你都看到了,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坏?”

她把手放开,秦宝宝立刻点了点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余夫人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说:“我的孩子死了,你要我怎么办,我想我孩子,我要孩子呀?”

秦宝宝道:“可是你怎么也不能杀人呀?”

说完,忽又后悔了,和一个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余夫人道:“我的英儿若是还活着,一定也和你一样大了。”

忽地又似发现了什么,急急地道:“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半城,我也不伤害你,我收你做我的儿子好不好?好不好?”

它的声音变得急促,目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宝宝道:“作梦。”

余夫人并不失望,她兴奋地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以后也绝不去偷孩子,你答应我,千万要答应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因为秦宝宝冷漠如冰的面容告诉她,她的想法太可笑了,是绝对办不到的。

她淡淡地道:“你不愿意?”

秦宝宝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同时右手扣住了金匕首的柄部,握紧再握紧,忽地一刀刺了出去。

两个人相距很近,何况秦宝宝的速度又很快,他原打算一招出手后,不管得不得手,立刻逃走的。

可是这绝不容易对付的一招,余夫人轻描淡写地就接下了,她的两根玉指一夹,就夹住了匕首。

她还是淡淡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拼着和卫紫衣结仇,我今天也不能放过你。”

美丽的手带着优美的弧线,轻轻地飘了过来。

美丽,往往是致命的。

门就在这时被撞得四分五裂,一个人从外面破门而入,用最愤怒、最狂野的声音叫道:“臭婊子!”

这个人是余半城。

余半城的身上还披着睡袍,头发披散着,左手提着一柄精光闪动的宝剑,右手抱着一个婴孩。

婴孩的身上还带着泥土。

余半城的样子,几乎是要被气疯了,他大叫道:“臭婊子,你杀了那么多孩子,还要杀秦宝宝。”

余夫人很镇静,很镇静,她淡淡笑道:“想不到瘟猫也会变成一只老虎。”

余半城提剑大骂:“你整天骂我、气我,我无所谓,可我是堂堂的大丈夫,怎能允许你做这种事。”
 0   2005-07-11 05:22:3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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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宝道:“郭大侠可找出害你的人了吗?”

郭超然叹息不语。

宝宝道:“原来下毒的是一个女人。”

郭超然惊道:“你怎知是个女人。”

宝宝道:“当然是女人呀,若是男人,大侠当然咬牙切齿,但偏偏是大侠身边一个让大侠又爱又恨的女人,大侠自然只有叹息不语。”

布帘波动不已,郭超然叹道:“小妗,小妗,你为何要害我?”

秦宝宝道:“大侠无事,我们告退了。”

帘中的郭超然竟似已痴了。

回到房间,秦宝宝道:“小妗,小妗,好好听的名字,想必一定很美。”

林若飞恨恨地道:“貌若天仙,毒若蛇蝎,女人都是坏东西。”

秦宝宝拂然不悦,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个小妗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林若飞道:“郭大侠身份、地位,尊贵至极,瞧他语气,对那个小妗深爱入骨,小妗又有什么苦衷?”

秦宝宝怒气冲衡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懂个屁,你又不是女人,当然不知道女人的苦衷。”

林若飞见宝宝发怒,竟不敢应对,心中奇怪:“你又不是女人,又怎知女人的苦衷?”

这句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居然怕惹怒宝宝。

这实是一件奇事。

宝宝道:“郭超然今年已经四十四岁,而小妗一定正当妙龄,郭超然不愿见人一定有不能见人的原因,或貌丑,或有稳私,小妗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怎能幸福?”

他越说越怒,又道:“郭超然练武成痴,纵深爱小妗,必不懂怜香惜玉,最多只是金银玉玩、绸缎绫罗相供,女人只有这些,能开心吗?”

一席话说得林若飞哑然。

宝宝愤愤不已,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天到晚争名夺利,根本不在乎女人的心事,哼!”

重重一“哼”,便先走了。

林若飞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就再也看不到秦宝宝。

※ ※ ※

子午岭,黑云楼。

卫紫衣无端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卷宗,忽喜忽忧。

卷宗上记载着秦宝宝离山后的一切所为。

忧的是秦宝宝屡次遭险,喜的是宝宝总算安然无恙。

最新的消息是说,宝宝现在已在青城。

青城在四川境内,四川有唐门庇护,宝宝应该不会有差错的。

不过宝宝离山日久,卫紫衣无时不在担心,小家伙愈走愈远,愈玩愈心野了。

卫紫衣掷卷于桌,道:“得把小家伙抓回来了。”

他吩咐道:“去请三领主来,我在山下等他。”

展熹身为大领主,社中事务繁多,不可擅离,二领主子丹负责守卫子午岭,也是要职。

大执法阴离魂新婚不久,不喜远游,所以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三领主席如秀了。

席如秀老于江湖,为人风趣,会说各地方言,带他去,旅途不至无味。

席如秀好酒、好色,最喜在江湖厮混,所以一有机会出山,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席夫人性情温顺,最擅吃醋,她对席如秀当然是放心不下。

不过有卫紫衣在,席夫人还是很放心的。

卫紫衣驻马山脚,远远地见席如秀打马飞奔,笑嘻嘻地来了。

卫紫衣笑道:“远游在即,不亦乐乎?”

席如秀笑道:“如鱼入水,不亦乐乎。”

两个人相视大笑。

席如秀道:“这一次去哪里?”

卫紫衣道:“去青城。”

席如秀道:“青城观观主余半城,已有多年不见了。”

卫紫衣笑道:“你还记得他?”

席如秀笑道:“当年为一名红妓,打得不亦乐乎,我怎能忘记他?”

卫紫衣笑道:“他自然也是忘不了你的。”

两个人相视而笑。

青城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在卫紫衣赶到那里的一段时间里,宝宝会做什么呢?

※ ※ ※

宝宝为何会到青城来?

她是跟着两个人来的。

这两个人一个叫“开山斧”宣同,一个叫“伏地钟馗”马日成。

这两上人在江湖不算多大的角色,秦宝宝注意到他们,是因为她曾在张真人的酒宴上见过他们。

以这两个人的武功,一定是不得不加入张真人的“光明教”的。

那么他们的出现,一定是为张真人做事的。

所以秦宝宝才跟了下来。

于是他们就到了青城。

宣同和马日成这一路上,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他们有时候忽然发现本来很香的饭菜变得不可下咽。

又温又热、又醇又香的酒,忽地变成了醋。

最倒霉的是,有一次他们在被窝中发现了许多缝衣针。

当他们发现这些针的时候,他们身上已不知有多少处针痕了。

这还是小事。

在到达青城之前,离青城尚有百里的时候,他们膀下的马莫名其妙地把他们摔下来,最后死去。

所以最后一段路,两个人用了三天才走完。

他们身上的银子也在一个拥挤的集市上被窃。

所以当他俩到达青城时,已变成十足的乞丐。

有时他们会想到去偷、去抢,倒霉的是,每一次偷东西都被识破,每一次抢来的钱第二天又没有了。

他们不敢发火、不敢骂人,因为他们知道戏弄自己的一定是个高手。

不过只要一到青城,就什么也不怕了。

现在他们终于到了青城。

青城乃天下名城,青城山之美、之奇,观者无不动容。

青城山有观,名曰青城观。

青城观三百年前,已经是武林发源之地,青城派也早已列入八大门派之中。

宣同和马日成在来到青城之后,既不敢偷东西,更不敢去抢。

有谁敢保证他们偷抢的目标不是青城派的人?

到达青城,首先是必须解决肚子的问题。

宣同和马日成希望青城的人比别处的人慷慨一些、仁慈一些。

因为他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一顿象样的饭菜了。

他们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站着,伸手向过路的人乞讨。

青城人很慷慨,他们很快就得到了足够吃两个热馒头的铜板。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个孩子叫喊:“有贼呀,有贼呀,帮爹买药的钱被贼偷走了。”

人群立刻围了过来。

不管是哪里的人,只要是遇到这种事,都不会放过的。

小孩子是在宣同和马日成面前哭的,所以人群自然以他们三个人为核心。

宣同感到有些倒霉,为什么那个可恶的贼偏偏在自己面前偷钱?

这样他们只能站在这里了,因为逃走会被别人误会的。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这一次他们的确没有偷钱。

小孩子只有十三四岁,虽然衣衫朴素,但模样很让人喜爱,看到他掉泪伤心的样子,人群中已有老太太陪着唏嘘。

有人问小孩:“钱怎么被偷的?”

小孩子喊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走到这里,就感到有一只手伸进我的口袋里。”

大家的目光立刻转到宣同和马日成的身上。

宣同和马日成丝毫不紧张,做贼才会心虚,他们并没有做贼。

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走到他们面前,冷冷地道:“钱是不是你偷的?”

宣同摇头,年轻人冷笑道:“可不可以让我搜一搜?”

搜就搜,宣同一点也不担心。

年轻人把手伸入宣同怀中,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的手慢慢伸出,手上有一个钱袋,里面装着满满的铜钱。

宣同和马日成惊呆了,这一袋钱是什么时候到怀中去的?

年轻人做事很仔细,他先问小孩子道:“你去了多少钱?”

小孩子道:“一共九十七枚铜板。”

年轻人一枚一枚地数着,不多不少,正好有九十七枚铜板。

年轻人怒道:“你们袋中,不多不少,也正好有九十七枚铜板。”

宣同很想解释,如果自己有九十七枚铜板,早已溜了,何必站在这里等着挨揍?

他没有时间解释了,因为拳头已经飞了过来。

很多人、很多的拳头。

在任何地方,抓到小偷的规矩都是一样。

先打个半死再说。

宣同和马日成虽然又累又饿,但毕竟身怀武功。

他们终于逃了出来。

他们在一个小巷中休息,相互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势,唯有苦笑。

宣同道:“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一定是路上的那个人。”

马日成苦笑道:“他为什么总是害我们,我们和他有仇?”

宣同同样苦笑道:“不知道,自从入了‘光明教’,我们的好运就没有了,还要到这里来出苦差。”

“嘻嘻,嘻嘻。”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嘻笑声。

这种饱含嘲讽的笑声对宣同和马日成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一路上,每一次他们很倒霉的时候,总是会心惊胆颤地听到这种声音。

他们试过,逃避是逃不了的,现在他们只是想见一见,究竟是谁在跟他们过不去?

随着笑声,从一个巷子里跳出一个神气活现的孩子,摸着小脑袋,睁着溜溜转的眼睛,笑嘻嘻地道:“好不好玩呀?这一路上,旅途愉快吗?”

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赖他们偷钱包的小孩子。

马日成只魔得气往上冲,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星来,他吼道:“小兔患子,原来一路上是你在作弄我们。”

这个小家伙就是我们的天才儿童秦宝宝,秦宝宝能够让人骂他是兔崽子吗?

答案是否定的。

马日成忽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两边脸颊立刻火辣辣起来。

秦宝宝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俐落地打了马日成三个耳光。

马日成毕竟是个二三流的角色,武功也不算差,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打耳光,以后在江湖朋友面前如何交待。

手腕一抖,从腰间解开软索,一记“横扫千军”,扫了出去。

软索出手之际,才发现面前已经失去了人影,然后觉得后腰的穴眼被一根硬硬的东西一戳,一只抓住衣领的手将他头顶朝下撞了出去。

他的脑袋朝地面撞去时,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这张脸是属下宣同的。

马日成的脑袋就撞到宣同的脸上,两个人几乎同时昏了过去。

秦宝宝挥了挥手,望着地上的两个人觉得很得意。

这一次下岭来,第一次有动手的机会,看来自己的功力又进步了许多。

唯一遗憾的是,马日成的脑袋本该是撞在宣同的脑袋上,而不是脸上。

看来自己这一手“砸”人功夫,还须练习练习。

本来很僻静的巷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子上有酒,椅子上有人,这人的手上执着酒杯。

这人一身黑衣如墨,面孔苍白,不是谢灵均又是谁?

谢灵均自斟自酌,竟似全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好象是在一间雅室里,听着曲,喝着酒,除了酒,什么也不想似的。

秦宝宝撇了撇小嘴,一脸不屑的样子,道:“扮俏吗?嘻嘻,小心不要把砂子喝到肚子里去。”

此时有风,巷中多沙,风起而舞。

谢灵均仍然没有向这边看一眼,不过却放下了酒杯。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可爱的孩子怎让我忍心下手?”

秦宝宝道:“不忍心就别下手。”

他一步跨出,就准备溜了,不想刚进入一个巷口,就见面前仍是一桌、一椅、一人。

秦宝宝惊道:“你是鬼吗?会飞呀?”

谢灵均慢悠悠道:“不错,我是鬼,索命鬼。”

宝宝知道自己绝非谢灵均对手,当务之急,溜之大吉。

可是谢灵均的轻功神妙,跑是跑不过他的。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秦宝宝有些头疼了。

不过,看上去谢灵均并没有杀机,不如先和他泡一泡再说。

这里是青城,习武的人很多,很可能就会撞进来一个青城子弟,只要将谢灵均挡上一档,自己就可以溜了。

一个习武人看到一个大人欺负小孩,自然是要管了。

秦宝宝主意打定,站定身形,笑嘻嘻地道:“你真要杀我?”

谢灵均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该死的理由有几千条?”

秦宝宝叫道:“太夸张了吧!好象我是十恶不赦似的。”

谢灵均淡淡一笑,慢慢地站了起来。

秦宝宝道:“现在就动手吗?能不能等一下?”

谢灵均果然不动,他道:“难道你还有帮手?”

秦宝宝道:“当然啦!像我这种天生福相的人,处处都有贵人相助的。”

谢灵均道:“你的帮手在哪里?”

秦宝宝道:“进入这条巷子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帮手。”

谢灵均又坐了下来,慢慢道:“反正我杀了你以后,今天就没事做了,也不妨等一等。”

宝宝心中暗暗祈祷,第一个进来的千万不要是老头、老太婆或小媳妇、小孩。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过不了多久,果然传来了脚步声。

宝宝心中“怦怦”乱跳,伸颈向巷口望去。

这一望,心情一下到了冰点。

来的是三个人。

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腰间边佩着剑,本来是秦宝宝最希望的人选。

可是这个人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若不是身边的两个女人扶着他,他连路都走不动。

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人,怎么能挡住谢灵均。

那两个女人淡妆粉抹,面皮粉白,分明是两个穷姐儿,而不是秦宝宝希望的女侠之流。

谢灵均轻笑,道:“这就是你的两个帮手?”

秦宝宝无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当下亮开嗓子叫:“救命呀,救命呀,有人杀人啦?”

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醉汉道:“好象有人在喊救命?”

一个女人道:“是一个孩子。”

醉汉道:“是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还是被人打在地上?”

女人道:“都没有,只是站在那里喊。”

醉汉傻笑道:“有趣,有趣,过去看看。”

女人皱眉道:“你连路都走不动,还要管闲事?”

醉汉勃然大怒道:“大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他妈敢管大爷!”

两个女人竟是有些怕他,乖乖地将他搀到秦宝宝的面前。

醉汉斜着眼,上下打量着秦宝宝,他从上打量到下,差一点又站不起来。

醉汉道:“是你喊救命?”

秦宝宝觉得有趣,道:“是呀!”

醉汉道:“是谁要你的命?”

秦宝宝用手一指谢灵均,道:“是他。”

谢灵均慢慢地喝着酒,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醉汉道:“他在哪里?”

握着拳头,直在地上瞅,秦宝宝扳着他的头,好不容易才让他面对谢灵均。

醉汉呆呆地看着,喃喃地说:“前面好象有一个东西。”

秦宝宝忍住笑,道:“不是东西,是个人。”

谢灵均的涵养好极了,居然没有生气,反正秦宝宝很快就要变成一个死人,和一个快死的人生什么气呢?

醉汉彷佛这才看清,恍然大悟道:“好象真是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要你的命?”

秦宝宝笑道:“是呀。”

醉汉忽然大怒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大男人欺负小孩子。”

他转头问身边的女人,急急道:“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女人道:“剑不在你的腰上吗?”

醉汉更急,道:“我的腰在哪里?腰在哪里?”

秦宝宝上前从他腰间抽出了剑,交在醉汉手中。

这是一柄很普通的青钢剑,醉汉却一手勾着一个女人的脖子,一手执剑。低着头,翻来覆去地看,好象能从这柄剑上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秦宝宝有些后悔了,叫这个人来,只有送死的份,得想办法赶他走了。

办法还没想出来,醉汉已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目光本来呆滞而污浊,当他抬起头时,眼睛却又清又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有剑在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从一个醉得连路都走不动的醉汉,变成了一个剎那间取人首级的大剑客。

谢灵均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喀嚓”一声碎了,酒水渗进土里,很快消失在土中。

他冷冷地道:“原来你没有醉。”

醉汉笑道:“谁说我没有醉,只有死人才说我没醉。”

谢灵均淡淡地道:“我不是死人。”

醉汉大笑道:“那你一定是醉了,只有醉了的人会说自己不是死人。”

他一把甩开女人,跌跌撞撞地向谢灵均冲了过去。

谢灵均的脸色立刻变了。

拳术中有一种“醉拳”,剑术中有一门“醉剑”。

“醉拳”、“醉剑”都很难练,所以武林中很少有人练成的。

醉汉步态蹒跚,却不是醉拳,手中有剑,更不是醉剑。

他的步法、剑招竟比醉拳、醉剑要高明得多。

谢灵均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用这种步法、招式出手,他相信武林中也从没有这样一招。

这一招分明是醉汉临时想出来的。

一个能在剎那间想出五招巧妙的剑法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醉汉的剑招已发,隐隐然竟意在剑先,谢灵均立时如惊龙出水,身形徒然拔起。

他再次落下时,双足已踏上屋脊。

这时他才感到,足部一片冰凉,提足一看,一只鞋的鞋底已经被削去。

如果自己刚才跳近了一点点,一只脚就不姓谢了。

醉汉正在地上扶剑四顾,茫然道:“人呢?刚才这里明明是有个人的。”

谢灵均长叹一声,世上的高手实在很多,很多,自己以前未免太轻狂了一点。

叹息声中,身体复又拔起,几个起落,已经不见。

秦宝宝忽然冲上前,一把拉住醉汉衣袖,又笑又叫道:“余伯伯,你一定是余伯伯。”

醉汉笑道:“余伯伯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也笑道:“余伯伯又好酒、又好色,可是他知道宝宝来了,一定会来保护我的,余伯伯是最讲义气的。”

醉汉早已不醉了,他掷剑于地,哈哈笑道:“宝少爷好厉害的眼力,你怎知我一定是余半城。”

宝宝笑道:“在青城之中,能够一剑削去谢灵均鞋底的人,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的。”

醉汉大笑,他当然就是余半城,青城派有史以来最天才、最不羁的掌门人“神来之剑”余半城。
 0   2005-07-11 05:22:2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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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金钱镖

林若飞展动身形,追出了大厅,只见前面人影闪动,急扑上去,却只有一件衣服。

衣服上居然有碧光莹莹的十六个字:“欠你一次,还你一次,骂你一声,还你一命。”

林若飞展衣而视,心头火气立刻如烟云消散。

他将衣服叠好,放进了怀中,他准备好好保存这件衣服。

此时,明月在天,月华如水,寒风也渐渐平息了。

仰视天空,有繁星数点,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林若飞脸上露出笑意,他已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他笑得虽然已不大自然,但无疑是真正开心的笑。

又有笑声,冷笑。

笑声传自于林若飞的身后,他的身后是一片密林。

漆黑如墨,寒风呼啸的密林。

林若飞冷笑,他不怕任何阴谋,也不怕偷袭。

以一对一,他不怕任何人。

笑声飘忽,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就好象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笑。

但林若飞转出,声音只是一个人,也就是说,发出笑声的人轻功很高,不是一般的高,而是非常的高。

林若飞朗声道:“阁下既然有所指教,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声音道:“现在你看不到我,我却能看到你,这对我来说很有利,我会放弃的这机会吗?”

林若飞道:“普通人自然不会,阁下并不是普通人。”

他在用计──你是个高人,根本就不必利用敌明我暗的机会。

那人却道:“我固然很想去见你,可是我曾经发过誓。”

林若飞道:“哦?”

那个人道:“我发誓任何一个见过我的人,都不能够活着。”

林若飞道:“阁下发出这种誓来,当然是有充分的理由,我也从不喜欢勉强别人,那么阁下找上我,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人道:“我七岁学艺,至今已三十七年,这三十七年,我只学了一样东西。”

林若飞道:“多不如精,阁下三十七载苦练一技,想必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那个人道:“这正是我今天所要证明的事情。”

林若飞道:“你是想利用我来证明你的武功?”

“是。”

林若飞淡淡地道:“求之不得,那么阁下练的是什么?”

那个人道:“你见过铜钱吗?”

林若飞哑然失笑,道:“我虽然很富有,但有时也要用到铜钱的。”

那个人道:“如果将铜钱的边缘磨锐,就是一种最普通的暗器,金钱镖了。”

林若飞道:“原来阁下三十七年来练的只是金钱镖。”

“是。”

林若飞道:“暗器种类繁多,飞刀、铜镖、飞煌石、袖箭、银针等等,却比金钱镖威力更大,阁下为何要选中金钱镖?”

金钱镖在暗器种类中,是最不具杀伤力的,除非事至突然,很少有人想到用铜钱作为暗器。

那个人叹道:“我七岁的时候,想到必须练一门绝艺方可以保身,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家中很穷的情况下,就算是得到一枚铜钱也很不易,又怎能得到那些品质精良的暗器。”

林若飞道:“可是一个人若练了三十七年的暗器,无论是用金钱镖抑或其它,甚至就算是用一片树叶也可以伤人了。”

那个人表示赞同,他说;“不错,我平生所会的高手无数,可是能够让我视为知己的人除了你,只有一个。”

林若飞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道:“唐谅。”

林若飞大惊道:“唐门的唐,原谅的谅?”

“是。”

林若飞感到声音有些失真,他道:“那么你一定是飞虎堡的郭超然。”

“我正是。”

林若飞顿失轻视之心,立敛轻松之态,凝神以待,如临大敌。

郭超然道:“我见公子初时神散态失,必非我之对手,故而以姓名告之,是望公子全力以赴,方可测出我暗器之威力。”

林若飞道:“现在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手了。”

郭超然道:“我就在你的右侧,我所要打的,是你的左肩。”

林若飞绝然不信。

你既然告诉我暗器出手的方位,我绝不会议你打到的。

寒风呼啸,这正是暗器出手的最佳时机,可是郭超然没有动。

风又渐渐平静,因为风本是发于林间,一阵风吹过后,总有剎那短暂的平静。

就在这时,林若飞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林若飞立刻展动身形,在一剎那间,他变动了七个方位,用了七种不同的方法。

每一种身法都不可测度,却出乎别人的意料。

当林若飞静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肩头有任何异样,身体的各部,也没有一丝的不妥。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为郭超然而叹息。

郭超然却笑了,他道:“你为何不看看你的肩头?”

林若飞这时才感到寒风从左肩头吹进了骨里,他低头看,左肩上的衣服已被齐齐削去,露出肌肤。

只要金钱镖再低一点点,就可以很容易地切入肌肤。

郭超然既然能够在自己变幻不定之时,轻轻削去肩头的衣服,当然能够击中肩头。

甚至,他也可以很轻易地用金钱镖削断自己的咽喉。

林若飞的脸色变了,就算是在寒风中,他也觉得面庞在发热。

他一向很骄傲、很自信,自出道以来从未败过。

他认为凭他的武功,足以和卫紫衣之类相抗衡。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还是不行,他的武功远远不够。

想到凭这几手武功居然去挑战四方,居然还没有败过,他忽地觉得好笑。

他果呆地立在林中,郭超然什么时候走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冷,到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 ※ ※

林若飞醒来的时候只感到头痛欲裂,鼻若堵塞,左肩头疼痛难耐。

一个又清、又亮、又脆、又甜的声音道:“你头痛鼻塞,是因为昨夜受了凉,肩头疼痛是因为毒被驱除,肌肤有了感觉。”

林若飞不用去看,就知道身边的人一定是秦宝宝。

因为世上很难有像秦宝宝那种清清亮亮、脆脆甜甜的声音。

这种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林若飞已不止一次听到过。

他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秦宝宝,屋子里并不宽敞,床桌却很陈旧。

这是一家客栈。

从隔壁的一间房子里传出来烧水的声音。

林若飞现在有好几个问题要问,最急的一个问题是,秦宝宝呢?

门被推开,秦宝宝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

他还和以前一样,一身破烂的衣服,灰垢密布的脸蛋。

秦宝宝将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笑嘻嘻地道:“你的脸上写满问号,现在你可以问了。”

林若飞立刻问道:“你明明在隔壁,为何会知道我醒了。”

秦宝宝笑道:“这三天来,你睡觉的时候总是打呼噜,所以只要呼噜一停,就表示你醒了。”

醒来的人当然不会打呼噜的。

林若飞看着桌上的碗,那是一碗药,他又问道:“这是什么?”

秦宝宝道:“你能活过来,靠的就是这些药。”

林若飞道:“难道我真的中毒了,并且昏睡了三天?”

秦宝宝道:“是。”

林若飞忽地摇了摇头,很用力地摇了摇头,道:“我错了,我错了。”

秦宝宝道:“什么错了?”

林若飞道:“我居然认为郭超然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却想不到,他是一个暗剑伤人的小人。”

秦宝宝道:“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三天前,你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若飞立刻将那件事从头到尾,一点不漏地告诉了秦宝宝。

秦宝宝仔细地听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林若飞说完之后,秦宝宝道:“你错了,你果然错了。”

林若飞叹道:“我的确错了。”

秦宝宝笑道:“我说你错,是说你对郭超然的看法错了,郭超然未必不是一个君子。”

林若飞道:“此话当真吗?”

秦宝宝道:“虽然人的叙述有先入为主之意,可是有些事不是可以改变的。”

林若飞不懂。

秦宝宝道:“以你的叙述,郭超然明明可以削中你的咽喉,却只削破你的衣服,如果你想杀一个人,会舍咽喉而用毒药吗?”

林若飞道:“不会。”

秦宝宝道:“所以郭超然根本不会用毒药的。”

林若飞道:“可是毒药分明就在金钱镖上。”

秦宝宝道:“也许有人在镖上抹了毒,而郭超然根本就不知道。”

林若飞道:“这种毒药沾肤而入血脉,郭超然如果不知道镖上有药,岂非也已中了毒。”

秦宝宝道:“这很有可能,如果事情没有变化,郭超然一定死了。”

林若飞道:“那么是谁想毒害郭超然?”

秦宝宝道:“当然是跟他很亲近的人,是能够照料他衣食起居的人。”

林若飞道:“郭超然如果真的死了,那未免太可惜了。”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以为像这种暗器天才忽然死去,是武林一大损失?”

林若飞道:“难道不是吗?”

秦宝宝道:“郭超然的武功固然很高,但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高。”

林若飞不信。

秦宝宝道:“他说出部位名称,其实就是让你的那一处部位肌肉紧张,这样,反而容易击中,所以郭超然只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已,武功并非是高得不可思议。”

林若飞听得呆了,他现在已有一个念头──秦宝宝莫非是个神仙?

秦宝宝忽地惊叫:“哎呀!不好了。”

林若飞不禁也紧张起来,连秦宝宝这种智能的人都吃惊的事,一定是严重得不得了的大事。

秦宝宝叫道:“我们光顾着说话,药都凉了。”

林若飞吁了一口气,这种事也值得大惊小怪,毕竟是个孩子。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药一凉,味道就苦了,所以你就要受苦了。”

林若飞道:“受什么苦?”

秦宝宝笑道:“我必须捏着你的鼻子把药灌下去。”

秦宝宝又道:“最多再吃三付药,你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了。”

林若飞不知说什么话好,他从来没有被救过,所以根本就不知该用什么方法表示感激。

秦贾宝出门上街,因为药已经没有了。

秦宝宝出去的时候,不过是中午,可是到了黄昏还没有回来。

林若飞渐渐有一些担心。

他对秦贾宝已经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已渐渐觉得,和秦宝宝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快活。

现在秦宝宝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林若飞怎么会不担心呢?

买药的地方很远吗?莫非遇到了什么敌人?

虽然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林若飞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用了最大力气穿上衣服,当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感到全身都快虚脱了。

就在这时,秦宝宝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看他的神情,一定有了什么好消息。

可是他的手上是空空的,衣服里也不像有东西藏着。

他买的药呢?林若飞目中露出了疑问。

秦宝宝笑道:“我们所要的药都被一个人买光了,整个镇子里的药都没有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很坏很坏的消息。

林若飞的心沉了下去。

他勉强笑道:“反正我的毒已解了,已经不需要解药了。”

秦宝宝道:“你的毒尚未全解,如果不用药,虽然性命无碍,但武功却没有了。”

林若飞叹息,这明明是个坏消息,秦宝宝为什么会笑?

难道他希望看到自己丧失武功?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秦宝宝要想杀自己根本就不必救他。

那秦宝宝为什么会笑?

秦宝宝看出林若飞的沮丧,不禁笑道:“你知道是什么人买去了我们需要的药。”

“是谁?”

秦宝宝道:“当然是和我们一样需要这些药的人。”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想的。

林若飞道:“那个人当然和我们一样需要这些药,否则他何必买。”

秦宝宝道:“那么这个人是谁?”

林若飞目光一亮,道:“你是说郭超然?”

秦宝宝拍手笑道:“你好不容易变聪明了一些。”

林若飞却想得更远,他说:“难道不可能是下毒的人吗?他当然也需要这些药的。”

他认为这个问题一定会把秦宝宝难住的,能够难住秦宝宝,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秦宝宝却摇了摇头,道:“你太笨了,真的太笨了,居然连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

林若飞当然希望自己错了,买药的如果是郭超然,自己就有救。

秦宝宝道:“下毒的人并不知道郭超然什么时候会用暗器,也不知道郭超然用暗器的时候会往什么地方,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买药而不让郭超然买到的,他总不能把天下的药都买去吧。”

林若飞道:“万一他一直在郭超然身边呢?”

秦宝宝道:“他不敢,何况就算他想不让郭超然解毒,只要光买其中一种就行,何必全部买走。”

林若飞笑了,道:“这些分析都有道理,可是郭超然又在哪里?”

秦宝宝道:“如果我花了半天的时间还我不到他,那我就不是秦宝宝。”

林若飞大喜:“这么说你找到他了,他在哪里,”秦宵宝道:“除了客栈,他能住在哪里,除了我们这家又僻静、又破旧的客栈,他会在哪里?”

林若飞道:“他就在这里?”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秦宝宝笑道:“他就住在我们的隔壁房子。”

他挽起林若飞,走到最西边的一个厢房,轻轻敲了敲门。

门中有人道:“进来,你们还是找到我了。”

门被推开,秦宝宝看到的是一块白布做的帘子。

帘子里人影幢幢,有人端坐。

帘里人是郭超然吗?

帘中人道:“我发过誓,所以不能够见你们,药就在桌子上,你们拿了药就可以走了。”
 0   2005-07-11 05:22:0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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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邢雄双膝并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大家都惊讶极了。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大家更惊讶了。

本来好好站着的邢雄忽然间飞了起来,像鸟一样地飞了起来。

在他飞起时,大家又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听起来很像过年的时候放的炮竹。

邢雄跌在长桌上的时候,这种奇怪的声音仍然响着。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因为大家都看出邢雄变成了一堆肉泥,他本来粗壮有力的手臂、大腿,现在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

谁都没有看清,年轻人是如何震断了邢雄全身的骨骼的。

更可悲的是,邢雄居然还没有死。

他虽然没有死,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大厅里立刻变成了坟墓,只有昆仑奴手上的巨烛在“哔哔剥剥”地响。

立刻就有两名身穿黑衣,腰系火红丝带的人将邢雄从桌子上抬下,大家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说话。

黑衣年轻人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将众人震住,谁也不敢再放肆。

桌上被铺好,被压扁的酒食被撤下,又重新换上。

桌子的食物还是那样诱人,但大家几乎部没有食欲。

今日宴会的主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座的几十个人中,恐怕没有一个人遇到过这种事情。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丝竹管乐之声,音乐声富丽堂皇。

本来紧闭着的大应的两扇侧门忽然开了,从两扇门后分别走出来八名美女。

众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女人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她们往往会对紧张的局面产生微妙的缓和作用。

何况那八名美女无一不是人间的绝色。

如云的长发,如雪的肌肤,如雾的霓裳,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人间的女子。

每个美女手中都提着花篮,双手挥动,花篮中的花瓣洒在地上。

在这种万物凋零的季节,她们的花又是从哪里来?

花瓣铺成一条花径,一个头戴金冠的老人踏着花径,慢慢地走进了大厅。

老人的面容清瘦而古雅,态度从容而淡泊,彷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何种质料做成的,脚上穿的,是一双多耳麻鞋。

莫非他真的是传说中的神仙。

老人面带微笑,高坐在桌子尽头的椅子上,他的眼睛又清又亮,眼睛只一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老人看的是自己。

他的眼睛竟似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住后,就再也无法离开。

老人微笑道:“在座的各位都是一时之俊杰,老夫虽身处僻远之地,众位的大名却久闻矣。”

众人静静地看着他。田靖之忽然感到这位老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的魔力。

老人忽地叹道:“可惜江湖本是浊臭之地,众位如美玉落于泥淖,不免让人扼腕叹息。”

田靖之居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座上众人,也皆点头不已。

老人道:“所以老夫悲天怜人,特来为众人指点明路,以免终日奔忙却不知所为何由。”

黑衣年轻人大声道:“真人创‘光明教’,各位一旦入教,则迷云顿散,光明遂生,各位意下如何?”

田靖之终于明白此宴的目的。

原来老人安排这个宴会,就是要让众人入他的光明教。

田靖之闭着嘴巴,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出面质问的。

果有一人长身而立,众人视之,那人银袍金面,却是“银枪银袍金面侠”黄复君。

黄复君躬身一礼,揖手道:“真人高言大义,令人顿开茅塞,只是在下俗务缠身,脱身不得,纵愿日日亲聆真人教诲,无奈身不由己。”

老人微微笑道:“黄大侠真的不愿意吗?”

他的一双清亮的眼睛紧紧地盯在黄复君的脸上。

田靖之看到,黄复君本来从容不迫的面容忽然变得呆滞了。

他呆呆地道:“在下愿意。”

慢慢地坐下,目光已充满顺从和恭敬,已不复刚才的豪气。

田靖之忽然明白,江湖中本有一种神奇而可怕的摄魂大法,可以控制别人的意志,莫非金冠老人便会这种摄魂大法。

想到这里的时候,田靖之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忽听一声又脆又亮的声音道:“妖道!妖道!”

田靖之循声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那个人竟是秦宝宝。

秦宝宝个子小,刚才坐在椅子上,谁也无法注意到他,所以田靖之也一直不知道秦宝宝竟然也在这里。

秦宝宝一跃上了桌面,向金冠老人戟指叫道:“老妖道,不要使幻术骗人。”

老人的脸色微微一惊,他恐怕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叫骂。

不过秦宝宝是一个孩子,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未免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他看了一看黑衣年轻人,样子已经很难看,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责备:“我让你邀请武林高手,你为何要请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黑衣年轻人连忙道:“这位少年在黑夜中奔行甚远,其经功已有不小成就,故而小徒邀了他来。”

他转而向秦宝宝道:“你是何人?敢在真人面前如此无礼!”

秦宝宝嘻嘻笑道:“真人?这里个个都是真人啊,你说的真人是指哪一个?”

黑衣年轻人勃然大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忽听一人道:“这位就是身受少林、四川唐门、‘金龙社’三大势力庇护,近年来名震天下的天才少年秦宝宝。”

大厅上,立刻骚动起来,秦宝宝的名字,近日来已具有很大的震动性。

老人清亮的目中忽地闪动一抹异样的光芒,秦宝宝不由得心中一寒。

此刻,那个“它”趁机出来凑热闹:“嘻嘻,秦宝宝,看来你要倒霉了,老头有了异心了。”

“去去去,关你屁事,少来搅局。”

“刚才一时冲动跳出来,现在一定后悔了吧?”

“小爷做事从不后悔。”

“煮熟的鸭子嘴还硬,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放下臭架子?”

“上山容易下山难,大不了是个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不到秦宝宝倒是个视死如归、威武不屈的好汉。”

“……”

“硬不起来了吧!边不说句好听的,向我讨教讨教。”

“你的猪脑子有什么好主意。”

“不听拉倒。”

“少摆架子,说!”

“嘻,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其实我的主意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

“逃!”

秦宝宝四下张望,见大厅的大门离自己有三丈之遥,黑衣年轻人正站在门与自己的中间,老人和厅上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可没那么容易。

老人正淡淡地道:“原来是秦小侠,幸会,我早已想一睹‘金童阎罗’卫紫衣的风采,小侠恰好替我引见。”

秦宝宝道:“要见大哥,去‘金龙社’就是,何必要我引见。”

老人阴阴笑道:“只要少侠在此,卫紫衣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的,我又何必鞍马劳顿。”

秦宝宝心道:“看来不得不逃了。”

当下轻轻一跃,离开了桌子,寻思着该如何引开黑衣年轻人,逃出大厅。

于是笑道:“老头儿你不知道吗,大哥一向和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我在这里,大哥当然就在近处。”

老人道:“哦?”脸上已有惊疑之色。

秦宝宝忽地向头上一指,道:“大哥,还不下来。”

众人大惊,卫紫衣在江湖中声名颇盛,向以心狠手辣,行事果断著称,对待黑道人物,从不心慈手软,在座诸人,难免有不义之举者,闻听卫紫衣就在厅中,如何不惊?众人的目光,立刻顺着秦宝宝的手看去,秦宝宝悄悄地移到了厅口,却不着急遁去。

这时只听众人一声大叫,从秦宝宝手指屋梁之处,竟真地飘下一个人来。

那人身穿一件如血样红的红袍,面白如玉,赫然是林若飞。

大厅之中立刻没了声息,卫紫衣行事飘乎,踪迹难测,所以在座诸人都没有见过卫紫衣。

卫紫衣号称“金童阎罗”,必然相貌俊美,面带杀气。

林若飞恰好符合这两个条件。

一看清是林若飞,秦宝宝立刻溜了,反正林若飞并非善类,这个黑锅让他背了,岂不很妙,厅上,黑衣年轻人上前一步,揖手道:“东海妙峰观张真人座下末徒谢灵均,见过卫大当家。”

林若飞道:“谁说我是卫大当家?”

谢灵均皱眉道:“那么阁下是……”

林若飞道:“在下天山林若飞。”

众人又是一惊,卫紫衣又怎的变成了林若飞?秦宝宝又在搞什么鬼?

林若飞心中焦躁不已,本来他见到这里聚众夜宴,故而特来窥探,以他的武功,隐在屋梁之下,别人自然无法察觉,不料却被秦宝宝歪打正着,揭破了行藏。

他看出谢灵均态度沉静,渊淳岳峙,重伤邢雄于弹指之间。

这样一个人物,已是劲敌。

而金冠老人,想必是张真人,其人的武功必在其徒之上,自己被揭破行藏,想悄然退去,已是不能。

若是动手,单是一个谢灵均已是足堪匹敌了。

心里,早已将可恶的秦宝宝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这时金冠老人张真人已经坐下,只要不是卫紫衣,就根本不需要他来出手。

谢灵均已冷笑道:“林公子夜入私宅,隐身于屋梁之上,可有什么解释吗?”

林若飞同样报以冷笑,他的骄傲不允许向人示弱,就算是在敌强我弱之际,他也不会服输的。

他冷笑道:“林若飞向来只是提问,而不是回答。”

谢灵均淡淡一笑,道:“久闻公子磨剑十年,近年来已渐露锋芒,在下何幸,今日终可一睹公子绝艺。”

林若飞道:“平三江,闯十二连环坞,连取十三高手人头之刀何在?”

谢灵均手腕翻动,一把二尺长的短刀已在手中精光闪动。

林若飞手握剑鞘,也慢慢地抽出了他的剑。

刀已在手,剑已出鞘,一场决战一触即发,大厅上立刻鸦雀无声。

谢灵均拈刀于手,身形如山如岳,练刀这要诀,在于一个“稳”字,谢灵均无疑已得刀法要诀。

林若飞手腕如铁铸,剑锋却不停晃动,剑法要诀在于一个“灵动”。林若飞身不动,却似千变万化,手如铁,却如千招不变,足可当“灵动”二字。

这两位当世青年一代最杰出的高手,就像磁石与铁,总有相遇的一天。

他们一旦相遇,也注定要迸出最灿烂的火花。

刀剑不动,人亦不动,大家知道这一战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这几乎是已经注定了。

只要他们一动,就一定有人会倒下的。

没有人能阻止这场决斗。

一个小小的身影忽地又出现在大厅门口,众人视之,居然是秦宝宝去而复返了。

张真人双目微闭,端坐椅上,此时忽然睁开眼睛,秦宝宝笑道:“老头儿还不去劝架,你不怕你的徒儿会死在剑下吗?”

张真人冷笑不语。

秦宝宝笑道:“他们两个龙争虎斗,必有一伤,如果死的是林公子,你当然不会心痛,如果死的是谢灵均……”

这种可能是一半对一半,张真人不再冷笑。

秦宝宝道:“谢灵均毕竟是你栽培多年的高徒,你当然要委之以大任,如今却莫名其妙卷入一场生死之争,是不是显得有些太早?”

张真人“哼”了一声。

秦宝宝笑道:“如今能阻止这场战争的人只有你,难道你愿意着着你的徒儿死去?”

张真人心已动了,他的确不愿看到谢灵均与人生死一战。

此次前来中原,张真人蓄志非小,谢灵均是手下重将,不可轻用。

他问道:“我纵然可以令徒儿住手,可是你能保证林若飞不动?”

秦宝宝笑道:“我有三个理由,可以保证林若飞不会偷袭。”

“哦?”

秦宝宝道:“第一,林若飞不是那种偷袭的人;第二,他未必有机会偷袭;第三点,也是最充足的理由。”

“什么理由?”

秦宝宝道:“如果他偷袭得手,你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而他也绝不是你的对手。”

他嘻嘻笑道:“谢灵均的性命在他眼里怎及得上他自己性命,所以他自然不会出手的。”

张真人道:“好,徒儿,退下。”

谢灵均挡刀于胸,一步一步向后退了七步之后,大厅上众人陡觉压力消失,每个人都禁不住吁了一口气。

秦宝宝忽然向林若飞破口大骂:“林若飞,你竟敢冒充我大哥,你这个大蠢猪。”

林若飞本有感激秦宝宝之心,却被这般臭骂激得心头火起,大喝一声,电射向站在厅门口的秦宝宝。

秦宝宝早已不在厅门口了,林若飞扑入了夜色之中。

大厅上,张真人忽然叹息。

谢灵均道:“师父为何叹息?”

张真人叹道:“秦宝宝年未及弱冠,却在高手环伺之中,侃侃而谈,令我等束手,这样一个少年,怎不令人叹息?”

谢灵均不禁也叹息一声。

张真人道:“你为何叹息?”

谢灵均叹道:“林若飞心高气傲,纵然我不战而退,他也不愿立刻离去,但秦宝宝辱而骂之,令其追之而去,林若飞既脱险地又不失面子,这种方法,可谓一石二鸟,秦宝宝如此年纪便诡计多端,假以时日,必为我等大患。”

张真人点头道:“所以你下次见到他,绝不可以放过。”
 0   2005-07-11 05:21:3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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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张真人

田靖之的目中已有怨毒之色,他忽地一咬牙,从怀中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剑,架在中毒的手臂上。

奇痒的感觉慢慢地顺着手臂上延,田靖之牙齿咬得已出了血。

他是一个极为果断的人,他认为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就是行事果断、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剑光闪过,鲜血迸出,田靖之已将自己的手臂硬生生地斩断。

他未免太果断,因为就在此时,秦宝宝的声音又传来:“田大呆鹅,可不要做傻事呀,我的毒只是痒痒粉,痒上三天,就会自解的。”

田靖之手上的剑一下落在地上,脸一下子破血胀得通红。

他恨不得马上撞墙而死。

他果然向墙壁撞去,墙壁“轰”地倒塌,田靖之像发疯一样追了出去。

可是田野茫茫,天地如墨,哪里有秦宝宝的影子。

剧痛从手上传来,当务之急是料理手上的伤口。

田靖之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寒风中伤口剧痛难忍,也让他清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将面对一个巨大的危险。

这个危险来自于钱炳秋。

田靖之猛一回头,就看到钱炳秋站在倒塌的墙壁中,正对着自己在笑。

田靖之宁愿面对十双饥饿的狼,也不愿面对钱炳秋此时的笑容。

钱炳秋阴阴地笑道:“你的地位一直在我之上,现在你是不是还认为心安理得?”

田靖之心中一片恐慌,他深知钱炳秋对自己一直有不测之心,时时刻刻想取而代之。

他自然也早已有除掉钱炳秋的意思,偏偏钱炳秋的武功并不比他弱多少。

杀他,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田靖之并不是一个愿意付出代价的人。

现在钱炳秋却可以不必花费任何代价,因为自己损了一手,自己现在已根本不是钱炳秋的对手。

虽然是站在呵气成冰的寒风中,田靖之的身上却出了汗。

冷汗。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钱炳秋的歹毒手段,正如没有人比钱炳秋更了解他的心机。

他知道在这个对手面前,自己根本就施不出诡计。

他现在所能做的唯一选择,就是──逃跑。

可惜钱炳秋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田靖之刚准备动,钱炳秋已经伸出一只手。

手上是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田靖之知道这就是钱炳秋的独门暗器──蝴蝶镖他一直不敢对钱炳秋轻举妄动,便是因为这种暗器。

暗器上淬有剧毒,毒并不可怕,只要不被击中,就没有什么。

可是现在手负重伤,身形闪动已很牵强,那么,就绝对躲不开这种蝴蝶镖了。

自己的轻功再好,也比不上暗器的速度。

冷汗浸透了衣襟,衣襟又被寒风吹得如冰一样冰凉。

田靖之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钱炳秋的蝴蝶镖立刻就会飞过来。

只要自己保持镇静,钱炳秋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田靖之忽然道:“我们本来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钱炳秋淡淡地道:“哦?”

田靖之道:“那个孩子,已经知道玉的秘密,如果他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你就算杀了我,不久之后,也会死的。”

钱炳秋淡淡地道:“杀了你之后,我当然会去杀他,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超过明天早晨,你就会在一个地方见到他的。”

“什么地方?”

“地狱。”

田靖之的冷汗又一次流过脸颊,从下巴滴下来。

钱炳秋笑了,得意的笑。

手中的蝴蝶镖就在他的笑容中飞了出去,以一种奇妙的弧度,极快的速度。

田靖之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支邪恶的,代表着死亡的蝴蝶镖飞向自己的咽喉。

他的咽喉上下颤动,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觉到,他一生中加之于别人的死亡恐怖。

但是他并没有死,蝴蝶镖并没有落在他的咽喉上,因为有一只大手忽然从黑暗中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飘飞灵动,不可测度的蝴蝶镖。

田靖之感激这只手,只是,他在叹息,这只手很快就和自己的手一样,要脱离身体了。

手在田靖之面前张开,那只蝴蝶镖变成了碎屑,从这只手上落下。

这只手虽然是在黑夜中,仍可以看出它的细腻、白皙。

令田靖之惊讶的是,这只手并没有出现中了毒后新应该出现的症状。

这是怎样的一只手?这只手难道根本就不怕任何毒?

那么这只手的主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非常年轻的人。

他穿著一件漆黑如墨的衣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面孔也和他的手一样白皙,如女人一样的细腻。

钱炳秋望着这个如幽灵一样忽然出现的人,已经惊呆了。

他不相信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像捏碎一只真正的蝴蝶一样,捏碎自己的蝴蝶镖。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此时最好的选择,是闭上嘴巴。

一个可以捏碎自己的蝴蝶镖,而居然若无其事的人,是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

黑衣年轻人望着两个嘴巴闭得一样很紧的人,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但你们的事情只有放在以后了结,现在你们必须跟我走。”

他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好象知道别人一定会跟着来似的。

田靖之望着钱炳秋,钱炳秋也望着田靖之,两个人居然有一种默契,居然真的跟在年轻人的身后。

他们并没有问年轻人,为什么要跟你走?去什么地方?

他们不敢问。

幸亏年轻人解答了他的疑问:“我的师父喜欢热闹,所以他希望在这附近的江湖人一起去赴他的酒宴。”

他只解释了一点疑问,至于他的师父是谁?要去什么地方?他仍然没有说。

钱炳秋和田靖之仍然没有问一个字,他们忽然间变成了哑巴。

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事情。

在江湖中,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江湖中,也不知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灯光通明的巨屋。

在这个荒山僻野中,忽然出现一个如此漂亮的房子,实在让人很惊奇。

最惊奇的是田靖之。

他是本地的最高地方长官,却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间比自己的县衙还要漂亮的巨屋。

巨屋显然是新砌的,正有几个人在涂抹墙壁。

他们的动作极为熟练,迅速,田靖之看出这些人都身怀武功。

钱炳秋忽然道:“半个月前我来过这里,当时并没有这样一幢屋子。”

年轻人回头,微笑道:“三天前,这里仍是一片荒凉。”

田靖之惊讶道:“你是说,这样一幢巨屋竟是在三天中砌成的?”

年轻人道:“是。”

田靖之不敢相信这种事,可是屋子就在眼前,几天前,这里也的确是一片荒凉。

这实在是一个奇迹,田靖之已经想见一见建造这个奇迹的人。

有这样大手笔的人,绝对应该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

田靖之却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从可以并行两辆马车的大门走进,是一条铺着雨花石的小径。

小径尽头的台阶上,一个身材修长,手执金杯的人正倚在朱栏上,却已是玉山颓倒。

田靖之注意到执杯人一身华贵的衣衫,雍容的气度,他会不会是这里的主人?

年轻人从执杯人身边走过,却连看也没看那人一眼。

钱炳秋已微笑道:“雪中居士,无德先生,果然是手不离杯,无时不醉。”

田靖之讶然道:“这人竟是雪中居士?”

钱炳秋道:“是。”

田靖之道:“一刀伏三虎,令虎丘群豪弃刃而走的无德先生?”

钱炳秋道:“是。”

田靖之上前一揖,道:“夜深风寒,先生何不入厅热饮?”

忽然冷笑道:“好酒而无量,习武而不成,这种人焉配与天下群豪同席。”

田靖之冷汗顿出,连无德先生在年轻人眼中都称不上习武有成,那厅上的人物又是何等样人?

厅上灯火如昼。

大厅四壁,高挑四十九盏宫灯,又有三十八名昆仑奴手执粗若儿臂的巨烛,立在四侧。

厅上只有一张桌子。

桌子极宽、极长。宽足以奔马、长有半箭之长。

桌子上,布满珍馐美酒,田靖之身为知县,赴过宴席无数,却居然叫不出桌上大半珍馐的名字。

长桌约两边,坐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动一下筷子。

因为主人还没有来,长桌尽头的椅子上,仍是空的。

田靖之和钱炳秋在两张空椅子上坐下,他们的表情很快就和其它人一样,变得焦躁不安。

黑衣年轻人远远站着,低眉垂手,不发一言。

大厅很大,人很多,却居然没有一点声音。

这些本来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江湖人,此时竟变成了乖宝宝。

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忽有一人从椅子上站起,醋钵大的拳头“咚”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众人的目光立刻就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身材高大、威猛,在这严寒的天气,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单衣。

衣服居然是敞开着的,露出胸膛上像小山一样凸起,如铁板一样结实的肌肉。

在座的十个人中,有八个人知道他,熟知他的事迹。

“拼命三郎”邢雄的名字,是在七年前传开的。

昔年的太行山上有一群强盗又凶、又狠,过往的商旅、行人,过太行山的时候,就像过鬼门关一样。

邢雄当时根本没有名气,他却在一天清晨,带着两只拳头上了太行山。

太行山有九个寨主,邢雄闯到第九寨的时候,身上带着九十八处伤,其中五十七处重伤,四十一处轻伤。

大家都知道九寨主为人最狠,武功最高,而邢雄当时已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结局是很容易料到的。

最后的结局却很出乎大家的意料,邢雄并没有死,只不过身上又添了三十一处伤痕。

更令人惊讶的是,邢雄后来居然当上了太行山的大寨主。

因为其它的九名寨主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行九盗向来又骄傲、又蛮横,不买任何人的帐,所以大家不得不记住邢雄这个名字。

近几年来,太行巨盗“拼命三郎”邢雄的名字已经是愈来愈响亮。

如果一个人不知道邢雄的名字,别人一定会非常看不起他。

和平时一样,邢雄总喜欢穿很少的衣裳,以展示他壮健的体魄。

这就像女人宁愿感冒也不愿穿掩盖身体线条的衣服一样。

田靖之也注意到邢雄身上的伤痕,那些伤痕纵横交错,就像一个纹身人身上的纹身。

但伤痕却比纹身威风得多。

屋子里很静,邢雄搥桌子的声音无疑就像晴天中的一个霹雳。

邢雄吼道:“这是什么鸟意思,巴巴地把我们叫来,却没个鸟人招待。”

大厅富丽堂皇,客人个个衣冠整齐,这里本不是说粗话的地方。

邢雄却管不了这么多,凭着身上一百二十九处伤痕,他在任何地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很正常。

邢雄的声音很大,每个人都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大家的目光又一次转向黑衣年轻人,不知他对邢雄这种很没有礼貌,但很难惹的客人会怎么办?

一直低眉垂手的黑衣年轻人这时抬起了头,看了邢雄一眼,嘴角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看上去居然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一些愉快。

是不是他正想找这样一个人出来给大家一个下马威?

田靖之这样想着,悄悄地打量年轻人和邢雄。

这两个身材很悬殊的人,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不管是什么样子,只要是拼命,都应该很有趣。

只要不是自己拼命,看别人拼命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年轻人嘴角带着笑意,终于一步一步向邢雄走了过去。

大家的心一下都提到了嗓子眼。

从邢雄站的地方离年轻人约有六丈的距离,年轻人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得很慢邢雄却忍不住了,他一步就跳到了年轻人的面前。

他的个子比年轻人要高一个头。

他大声地,恶狠狠地吼道:“你想怎么样?”

年轻人道:“不想怎么样,只不过是想满足你的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年轻人淡淡笑道:“你不是说没有招待你吗?现在我正想招待你。”

谁都能听出这句话的挑战意味,邢雄听了这句话会怎么样?

邢雄咧开了嘴,笑了。

他既然闹事,就不怕挑战。

就在这时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年轻人身上的时候,年轻人忽然做了一个大家没有想到他会做的事情。

 0   2005-07-11 05:21: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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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天山林若飞

夜风呼啸。

漆黑的原野上,奔跑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秦宝宝。

若不是戴着那块可以避暑驱寒的奇玉,宝宝恐怕要被寒风冻僵了。

秦宝宝想了很多种得到解药的方法,想来想去,他选用了最笨的一种。

那个人被方自如撞成了重伤,一定无法施展轻功。

这样,他的步子就会变得沉重,就会在地上留下脚印。

秦宝宝估计那人一定会就近找个地方为自己疗伤的。

那人果然就近进了一个很大的房子,想必这幢房子是村中富户所有。

室里燃起了灯。

秦宝宝从窗口看去,看到那人正解开衣襟,为自己上药。

秦宝宝想了很多种得到解药的方法,想来想去,他选用了最笨的一种。

她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那个人蓦然回头,看到秦宝宝时,不禁大吃一惊。

宝宝劈头就道:“你的肋骨断了四根,手腕被拧碎了,现在你动一下,全身就痛得要命,你现在根本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打不过,而我已经十四岁了。”

那个人惊讶地看着秦宝宝,一时都忘了说话。

秦宝宝又道:“你现在是不是想起来和我打一架?”

那个人笑了,他笑得很可怕,他道:“你一定是天才儿童秦宝宝。”

秦宝宝一挺胸膛傲然道:“你既知我的大名,就该知道我的厉害。”

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不过无论是谁看到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忍不住会笑的。

那个人又笑了,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正确,不过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解药,别人只给了我那把毒刀去杀人,却没有给我解药。”

宝宝一脸不屑地道:“你的话只可以去骗鬼,那把毒刀根本就是你自己的。”

那个人道:“你有什么证据?”

宝宝一撇嘴,道:“你穿的这件碧光闪闪的衣服就是‘碧鳞衣’,‘碧鳞衣’剧毒无比,如果不是对毒药有研究的人,根本是不敢穿的。”

那个人惊呆了,他想不到小小的秦宝宝对毒药的学问这么了解,居然连‘碧鳞衣’都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道:“别人都说,无论什么事都是骗不过秦宝宝的,看来真的是这样。”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那你还不把‘碧天蚕’的解药交出来?”

这个人轻轻一笑,满脸诡异之色,他道:“方自如这一击很快就会要我的命,不是今天死,就是明日亡,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不如抓一个垫背的。”

秦宝宝道:“你不给解药?”

那人道:“解药就在我身上,不过我身上的药很多,有的是解药,有的是毒药,你要是来拿,可要小心了。”

宝宝忽地取出金匕首,“唰”地在那人的肩头上剐了一道。

她蹲下身来,笑瞇瞇的、十分阴险地对那人道:“这一下是不带毒的,下一刀可要用你的毒刀了。”

她笑得比一只小狐狸还要可爱:“你不是要刁难我吗?我看你中毒以后,会不会给自己解毒。”

那人望着秦宝宝,已有惊惧之意,一个小孩子,竟比老江湖还要江湖,想出的方法偏偏又很有效。

那人迟疑地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瓶来,他实在很了解那柄毒刀上毒的厉害,就算及时用解药,也痛苦万分的。

宝宝并没有去接瓶子,笑道:“你刚才那么狡猾,现在叫我怎么相信你?”

他心里在说:“不让你吃一遍方伯伯受的苦头,我怎会甘休。”

那个人现在看着秦宝宝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小魔头似的。

他没有看错,宝宝的确是个小魔头,整人方法他有十万八千种,今天只算是牛刀小试。

惹上了秦宝宝而没有吃苦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秦宝宝又笑瞇瞇地道:“你快给自己来一下,一方面看看解药是不是真的,另一方面让我学学解药的用法。可要快点动手哦,由我来动手的话,你吃的苦头可就更大了。”

那个人满脸无奈之色,可惜他全身到处酸疼,想动手是办不到的。

既然无法抵抗,就只有乖乖地听秦宝宝的话。

他取出刀来,犹豫着不敢刺下去,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刺破哪一块也舍不得。

秦宝宝倒提金匕首,在毒刀柄上一敲,毒刀“噗”地就刺进那个人的大腿。

这时他忽然叫起来:“林公子,快来救我。”

秦宝宝一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火红丝袍的年轻人。

宝宝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顺眼。因为这个叫林公子的人太傲了,眼睛就像长到额头上一样。

秦宝宝站起来,道:“你是谁?苏师兄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林若飞目中有讶色,道:“你怎么知道?你分明是第一次见到我。”

秦宝宝道:“装耳朵的红色包袱和你身上衣服的料子一模一样,苏师兄追的当然是你,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明白的,只有傻瓜才会惊讶的。”

林若飞立刻不傲了,长到额头上的眼睛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对宝宝的思维之敏,反应之快,他不能不感到惊奇。

宝宝道:“你把苏师兄怎么样了?”

林若飞淡淡地道:“我把他杀了。”

语音刚落,他忽地拔出剑来,剑光过处,血光溢出。

剑并不是刺向秦宝宝,而是刺向秦宝宝的身后。

林若飞的剑已将那人执刀的手腕钉在地上。

那人惨叫道:“林公子,同为一主,为何自相残杀?”

林若飞冷冷地道:“杀人是光明正大的事,我最讨厌从背后杀人,杀人用的应该是真功夫,我最限用诡计和毒药杀人。”

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忽然感到是一种浪费,又立刻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冷哼一声,道:“话说得挺好听的,其实不过是在我面前显示剑法有多高明而已。”

林若飞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生气,他微笑道:“不错,我的确要想让你见一见我的剑。”

剑光又一闪,忽地又消失了。

剑又回到鞘中,好象林若飞什么也没有做过。

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那人的眉心多了一个红点。

只是多了一个红点,那人就死了。

剑刺的既不深,也不浅,只是足以让人死亡。

用的力既不大,也不小,只是正好只流出一点点的血。

这的确是惊世的剑法,林若飞为此而骄傲,一点也不过份。

秦宝宝只是撇一撇好看的小嘴。

再绝世惊俗的武功比起大哥来,仍是差一筹的。

宝宝今年虽然不过十三四,但见过的高手,见过的绝艺,却此十个人一辈子见到的还多。

林若飞的剑法在她看来又算什么?

林若飞见宝宝并不动容,便道:“据说昔年有个杀手中的杀手中原一点红,剑过去,唯留一点红,我刚才的剑法,正是昔年中原一点红的剑法。”

秦宝宝不屑地道:“中原一点红的剑法虽然辛辣,却算不上上乘,你学他,再好也称不上一流。”

林若飞不禁动容,他自己也知道,中原一点红的剑法的确算不上真正的剑法。

令他动容的是,一个孩子,对武学中最艰深的剑法本不该懂得这么多的。

他道:“那么你再看一看这一剑。”

他移剑举起,缓缓划了一个半圆,这一剑的速度比刚才那一剑要慢许多。

可是整个屋子,忽地就被劈成了两半,寒风从被剑劈开的墙缝中吹了进来。

剑并没有触及墙壁,可是墙壁、屋顶却被一种无形的剑气劈开。

秦宝宝这一次吃惊,非同小可。

他听大哥卫紫衣,以及大和尚叔叔不止一次说过,剑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剑气,是以有剑气无敌之说。

也就是说,练成了剑气,就可无敌于天下。

大哥卫紫衣似乎并没有练成剑气,看来林若飞比大哥要厉害。

口头却不服输,道:“很了不起吗?在人面前显示武功,一点涵养都没有。”

林若飞反而笑了。

他的性格一向极骄傲、极自负,一言不合,便会杀人,可现在对这个秦宝宝,他本来该生气的,却偏偏没有一点火气,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极了。

面前这个小乞儿,居然让他感到可亲、可爱,他觉得伤害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他将剑撤回鞘中,秦宝宝忽然道:“姓林的,你到这个小村子做什么?”

林若飞道:“我好象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

秦宝宝道:“不回答就不回答,你以为我不知道。”

林若飞道:“你知道?”

秦宝宝道:“你杀卞采和就是为了不泄露那块玉的秘密,对不对?”

“不错。”林若飞冷冷地道。

秦宝宝又追加了一句道:“想不到像你这种人,居然是为田靖之做事的,我倒看错了你。”

林若飞突然怒道:“田靖之是什么东西,凭他也能支配我?”

秦宝宝道:“既然他不算什么东西,那你为何替他杀人?”

林若飞淡淡笑道:“你想让我说出幕后人物吗?小家伙虽然很聪明,可我也并不算太笨。”

秦宝宝心里道:“叫我小家伙,非得修理修理你不可。哼!这个小狐狸倒不笨,口倒关得紧。”

林若飞道:“我并不想杀你,可是如果有人不幸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那我就只好杀了你了。”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秦宝宝咬着嘴唇,哼哼道:“现在你神气,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从死尸身上找到解药,立刻出了门。

其实对这种解药的用法,他早已知道,只要将药粉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不出三日,毒就可以解了。

他回到卞采和的家,兴冲冲地推开了门,叫道:“方伯伯,解药得到了。”

一蹦一跳地推开屋里的门,却一下子怔住了。

屋子里没有人,床上没有人,躺在床上的方自如已经不见了。

方自如身中剧毒,无法动弹,他自然是无法走动的。

那么又是谁劫走了方自如。

秦宝宝怔怔地看着凌乱的床褥,这几天来受的惊吓、恐惧、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厚厚的夜幕将小小的秦宝宝重重包里,秦宝宝感到从未有过的凄凉无助,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向这间屋子来的。

门被推开时,秦宝宝已经钻到床底下去。

从床底下看去,可以看见四只脚,一双脚上穿著的是粉底快靴,另一双脚则穿着一双粉底皂靴。

其中一个人开口,赫然是蓝田县令田靖之的声音,只听他笑道:“这村子里的一百二十三人是不是都死了?”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林若飞不会放过一个人的。”

田靖之道:“林若飞锋芒太露,野心勃勃,绝非池中之物,要尽早除去才好。”

沙哑声音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主人说,除林之计须缓一缓。”

田靖之笑道:“如今玉已得手,主人若是知道,不知有多开心。”

沙哑声音道:“玉一日不交到主人手上,我们一日不可大意。”

田靖之冷笑道:“我还需要你来教训吗?”

沙哑声音沉寂不语。

田靖之忽道:“到现在为止,知道美玉秘密的人是不是都死了?”

沙哑声音道:“除了林若飞,便只有我们了。”

田靖之声音渐寒,道:“你会保守秘密吗?”

沙哑声音叹道:“在一般情况下,我自然是会保守秘密的,可是若遇到严刑拷打、威胁利诱,那就很难说了。”

田靖之忽地笑道:“钱兄果然是一个老实人,说的都是老实话。”

沙哑声音道:“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你在心里还是恨不得一刀杀死我。”

田靖之又笑了──干笑。

沙哑声音冷冷地道:“可惜你没有把握,我也并不会给你机会的。”

田靖之叹道:“钱兄的多疑之疾是愈来愈重了。”

沙哑声音道:“多疑总比大意要好得多。”

两个人一时无语,话说到这种地步,场面想必有些尴尬。

秦宝宝在床底下急得要发疯了,床下又潮湿,又寒冷,再多待一刻,人恐怕要冻僵了。

秦宝宝在心中暗骂道:“要打就打,要走就走,纠缠不清地说个没完,真是烦人。”

田靖之和那人非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坐了下来,看他们的样子,竟是要等人。

秦宝宝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冲出去,可是田靖之的武功很高,他带来的人也是硬手,贸然出去,只有送死。

宝宝本来是最没有耐心,现在却不得不陪他们等下去。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高手,自己根本不敢动一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

渐渐的,他觉得手足都快麻木了。

就在这时,门忽地被风吹开,一个人就像风一样飘进屋子里。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因为她穿著的是一双绣花鞋,村子里的路泥泞难行,绣花鞋上却没有沾到一点泥土。

轻功中最高的境界是踏雪无痕,莫非这女人的轻功,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至于这女人在做什么事,秦宝宝一点也看不到、听不到。

他的好奇心都快让她发疯了,她甚至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过了良久,田靖之叹道:“这件事总算结束了。”

沙哑声音道:“想不到主人的轻功已到了最高境界。”

田靖之道:“用不了多久,她的武功就可以是天下无敌,到那时,就是少林悟心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沙哑声音道:“那块玉的功用真的有这么大?”

田靖之道:“用万年寒玉修行,内功可提高十倍,主人的内功本非浅薄、提高十倍,足可无敌于天下。”

沙哑声音道:“可是我听说用万年寒玉练功,练成的功力只可维持七月之久,七个月后,主人的功力自然和现在一样,主人为何要花这种心血,练这种无用的功夫?”

田靖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女人的心思,又有谁能懂得。”

沙哑声音道:“既然我们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们是不是让离开这里了?”

田靖之冷笑道:“在离开之前,我想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沙哑声音道:“什么事?”

田靖之冷笑道:“床下君子,现在是不是该出来了?”

秦宝宝叹了一声命苦,嘟嚷道:“贼尖贼尖的耳朵。”

一边嘟嚷着,一边懒洋洋,百般不愿意地从床下钻了出来。

田靖之拊掌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护玉放你走了,想不到你却自投罗网。”

秦宝宝道:“看你得意的样子,好象我已经束手就擒了。”

田靖之淡淡笑道:“你的确已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显然并没有将一个孩子放在心上,不过出于一种习惯,他和沙哑声音的钱兄各自守在门窗边。

这个钱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便是府库总管钱炳秋。

秦宝宝搔着头皮,道:“论武功我不是你们的对手,论轻功,我的腿还没有你们长呢?嘻嘻,何必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田靖之和钱炳秋相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对手不过是个孩子,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摆出对付高手的架势。

他们虽然还是站在原地未动,但身上的蓄势已放松。

秦宝宝踢了踢脚,忽地惊叫道:“好嘛!刚才在床下窝了半天,两条腿血气不通了。”

话音刚落,身子“噗通!”一下跌在了地上,正跌在田靖之脚下。

田靖之忽地觉得,手背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开始痒了起来。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蚊子?田靖之别觉得有些不妥,忽觉得手背一阵奇痒。

田靖之老于江湖,立刻知道自己中了暗算。

秦宝宝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避开三尺,大惊小怪地叫道:“咬呀不好,我不小心将毒药洒出来了。”

田靖之更不敢动,一动也不动,他生怕一动,毒就会攻心。

秦宝宝道:“千万不要搔呀,一搔就全身中毒,千万不要动呀,一动就会毒发攻心。”

他的小小身躯,从田靖之的身边如鱼一样滑了过去,溜了出去。

田靖之本来很想出手,偏偏秦宝宝便是从他中毒那只手的那一边溜出门外。

他的手指一动,那种奇痒的感觉立刻从手背蔓延到了手腕。

他立刻就不敢再动一动了。

他知道中毒时,有的毒药令人麻木,有的毒药令人疼痛,但这种令人奇痒的感觉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是一个很小心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是绝对不敢做的。

所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秦宝宝从身边溜出门去。

秦宝宝的声音还远远传来:“田大呆鹅我的毒药是没有解药的,你快点自己想办法吧。”

田靖之一动不动,望着钱炳秋,道:“你本来是可以截住他的,你为什么不动?”

钱炳秋一言不发,他好象在一剎那间成了聋子、哑巴,田靖之的话他好象没有听到,所以自然没有回答。
 0   2005-07-11 05:20:4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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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侠盗中毒

方自如行走江湖三十余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

不过他现在依然有一点紧张。

秦宝宝则早已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死死抓着方自如的衣角。

苏护玉用一把短刀,慢慢割开了包袱,包袱一下子散开。

无数个血淋淋的东西从包袱中滚出,落到桌子上。

苏护玉禁不住低低惊呼一声,目中满是惧意。

宝宝从张开的指缝偷偷看去,当他看清楚时,一下子昏了过去。

使秦宝宝昏过去的是耳朵。

每个人都有耳朵,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耳朵若是离了人体,若是一百二十三双耳朵一起血淋淋地堆在面前,你会怎么样?

方自如伸掌抵在宝宝的后心,一股柔和的真力输送过去,宝宝渐渐醒了。

他睁开眼睛时,桌上令人恐惧的耳朵已经不见了。

苏护玉也不见了。

宝宝立刻问道:“大师兄呢?”

方自如道:“他出去了,说是去追杀人的凶手。”

宝宝道:“他凭什么去追呢?难道有线索?”

席如秀道:“不知道,因为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是名捕,名捕总是比别人多看出些什么?”

宝宝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知道他凭什么去追了。”

方自如惊讶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宝宝总是让人吃惊,这一次她是否又会给方自如一个惊奇?

宝宝胸有成竹,道:“这个屋里充满了血腥气,无论谁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身上都会沾上血腥气味的。”

她又说:“虽然人一走到门外,气味就会被风冲淡,但像大师兄这种天下名捕,鼻子一定会比别人灵些。”

方自如眼睛睁得比鸡蛋还大,嘴巴可以塞进去三个鸡蛋。

这个问题他只要仔细想一想,也会明白的,但宝宝只是个孩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脑袋竟和大人一样聪明。

这足以让人惊奇了。

宝宝面带忧色,轻轻道:“大师兄不该那么冲动的,凶手把耳朵留下来,本就是为了激怒他的。”

方自如和秦宝宝冲出了房间,四野茫茫,无影无踪。

他们并没有苏护玉那种超乎常人的嗅觉,他们不知道从哪条路上追去。

※ ※ ※

苏护玉的确已动怒。

他之所以委身官场,便是正好借捕快身份铲除罪恶。

现在这件事是他自出道以来,见过的最残酷的手段。

一百二十三双耳朵,就是一百二十三条人命,苏护玉绝不会放过这个凶手的。

他明知对手留下包袱来,就是为了激怒他,就是引自己来。

他不在乎。

他明知道前面一定会有极为凶险的圈套,他仍不在乎。

有些人做事向来只问对或不对,而不会去考虑后果的。

苏护玉就是这种人。

他顺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已进入了一个密林。

“逢林莫入”,这是江湖中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浅显道理。

可是凶手就在林中,就算林子忽然变成火海,苏护玉也一定不会皱眉头的。

不过他已经握紧了腰上的刀。

他在少林寺中,学的本是掌法,近年来,他渐渐学会了用刀。

他就是要让别人注意到他的刀,这样别人在他手中无刀时,就会轻视他。

那么那个人就死定了,因为苏护玉最得意的武功本就是掌。

这是苏护玉的一个秘密,每一个江湖人都有秘密。

林子渐渐深了。

作为一个名捕,学会往任何时候辨别出方向是必备的本领。

可是苏护玉渐渐发现他迷路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笑声,很响亮,但并不刺耳,也不让人觉得讨厌的笑声。

苏护玉走到一株树下,站住,循着笑声,看到离他三丈距离的一株树上,站着一个红衣如血的年轻人。

苏护玉看着自己的手,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是名捕,对方是杀人的凶手,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可以想到。

所以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红衣年轻人朗声笑道:“如果你以为我会设什么圈套,那你就想错了。”

苏护玉慢慢抬起头来,剑眉微扬,道:“哦?”

红衣年轻人道:“我把你引到密林里来,这样我们就可决一死战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够出去。”

苏护玉道:“听起来似乎很公平。”

红衣年轻人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道:“我会给任何人一个公平的机会,我喜欢杀人,却从不用诡计。”

他目中闪动着狂热,苏护玉知道像他这种年轻人,一定具有很大的野心,或者说抱负。

苏护玉冷冷地道:“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红衣年轻人满脸不屑之色,淡淡地道:“你是在审问犯人吗?”

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林若飞。

苏护玉不禁动容,讶然道:“你就是天山林若飞?”

林若飞淡淡地道:“这个名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的。”

他充满了自信,这份强烈的自信令他变得更可怕。

苏护玉已不再说话,大战将临,这无疑是他出道以来所遇到的最有力的挑战。

他默默地分析着双方的定位,以及可能出现的变化。

林若飞站在树上,他若是凌空击下,无疑会有很大威力。

林若飞忽然轻轻一跃,像一片树叶一样从树上落下,站在地上。

他轻笑道:“凌空一击,力增三分,我不会占你这个便宜的。”

苏护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若非有很大的把握,林若飞又怎会这样托大。

苏护玉慢慢抽出了刀。

林若飞忽然笑了。

苏护玉抽刀的动作很慢,但这是个很普通的动作,一定也不好笑,林若飞为什么要笑?

林若飞淡淡地道:“你是少林子弟,练的本是掌法,你若用刀,我一招就可以杀了你。”

苏护玉已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惊讶了。

掌法本是他的秘密,这个秘密林若飞怎会知道?他绝不应该知道的。

他看着手中的刀,忽然觉得这把刀沉重极了。

林若飞目中杀机渐起,他终于用冷酷的声音道:“你败了,我随时都可以杀死你。”

他的手一抬,剑光如飞电一样飞起。

苏护玉不知道如何闪避这一招,他的信心已被林若飞铁一样的自信重重击溃,他已忘了自己手中还有刀。

剑锋如青蛇,钻入苏护玉的左臂,剑拔出,血也跟着涌出,血花涌出时剑光也消失了。

林若飞忽然不见了。

苏护玉的身体一下如被倒空东西的口袋,软在地上。

他终于尝到失败的滋味。他感到没有脸面见任何人。

※ ※ ※

红色的包袱虽然被处理掉,血腥气也淡了许多,但这个屋子里仍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息。

秦宝宝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方自如坐在椅上,宛如老僧入定。

秦宝宝一边走一边踢东西,嘟嚷道:“这样不行,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

方自如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如果那时我不昏过去就好了,就不会让大师兄一人出去,也就不会这样着急了。”

方自如道:“苏护玉无论是武功还是经验,都不应该出事的。”

秦宝宝道:“杀人凶手割了这么多的耳朵,明明一个疯子,大师兄有的是对付人的办法,但疯子不是人。”

方自如的眉头也渐渐皱起,道:“看来,事情真的有点不妙了。”

宝宝叫道:“才知道呀,还不快点想办法!”

他忽然一步冲到方自如面前,道:“方伯伯,反正无事可做,不如陪我做游戏。”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做游戏?看来孩子毕竟是孩子。

宝宝忽然又向他眨眼睛,方自如心中猛惊,这时他立刻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呼吸声极轻,但像方自如这种老江湖本该听到的。

方自如不禁有些惭愧。

秦宝宝已拈着两根筷子,笑道:“我们玩这个游戏好不好?”

方自如道:“好。”

他伸手接过筷子,手指一动,筷子雷射而出。

“噗”的一声,筷子同时击碎窗纸,接着是两声惨叫,窗纸立刻被鲜血溅红。

方自如身子一闪,已急冲出房间,秦宝宝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窗台上有血迹,窗下也分明有四只脚印,可是却没有人。

方自如深知夜深不可追敌,他立刻又和秦宝宝回到屋里。

屋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背门而立,身材修长,肩膀削瘦,一身及地长袍上碧光粼粼。

秦宝宝道:“你是谁?”

这个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秦宝宝不禁吓了一跳。

这个人的脸色苍白,眼睛却是红的,黑夜里忽然看到这样一个人,怎不心惊?

方自如淡淡地道:“阁下深夜来访,何事指教?”

这人阴阴笑道:“我是来求方大侠一件事的。”

方自如道:“什么事?”

这个人道:“久闻方大侠的头颅比平常人要重一斤,我却一直不信,所以今天很想来秤一秤。”

秦宝宝大怒,却怒极反笑道:“方伯伯的脑袋和你脖上那颗肉球一样重,你割下肉球来秤一秤也是一样的。”

这个人脸上肌肉扭动,不知是哭还是笑,宝宝早看得心惊,但此时岂能服输,遂怒目而视。

方自如慢慢地走上去,道:“不错,不错,你的头和我的头一样重,我来替你秤一秤。”

他和这个人尚有五尺的距离,手掌已经飘飘拍了过去。

掌到中途,忽地变拍为勾,直勾这个人的手腕。

方自如平生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双巧手,如果说,他的擒拿手是天下无双,一定不会有人反对。

所以他已经扣上了这个人的手腕。

“卡察”一声,这个人手臂已被方自如硬生生地捏碎。

宝宝忽地发觉不对,因为他看出这个人的脸上并没有痛苦。

方自如也发觉上当了,他的手指触及对方手腕处,一片火烫。

几乎出于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方自如立刻缩回了手。

因为他已中毒。

在他缩手的时候,他的胸口门户大开,这个人的另一只手立刻长驱直入。

这只手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三寸长的刀身全部刺入了方自如的胸膛。

方自如的左膝蓦地抬起,重重撞上这人的胸膛,这个人被撞飞,身体撞碎了窗格,飞出了窗外。

寒风立刻从破裂的窗户吹了进来。

方自如已是面如金纸。

刀刺得很深,几乎已完全没入了胸膛,鲜血一股股从伤口中流出来。

血呈碧绿之色。

万幸的是,伤口并不在心脏处,因为方自如在刀锋及体时,身体做了最大程度的移动。

他立刻出指,封住心脏附近的穴道,刀上的毒,无疑是极厉害的,若是毒液流入心脏,那就真正无救了。

宝宝已经叫道:“是‘碧天蚕’之毒。”

方自如惨然一笑,道:“是不是没有救了。”

宝宝咬了咬牙,从衣袋中掏出一颗药丸,给方自如服下。

方自如轻轻笑道:“若没有救,又何必浪费你的药。”

宝宝泫然欲泣,道:“这颗药能够保住心脉,只要在七天中找出解药,就不会有事了。”

方自如道:“解药除了施毒者,谁还会有?”

宝宝满脸的坚毅之色,道:“方伯伯放心,我一定会把解药取来的。”

他将方自如扶到床上,盖好被子,一扭头,出了屋子。

方自如挣扎起来,叫道:“宝宝,不要去。”

他忽然发现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接着,他又觉得屋子里的灯一下被风吹灭了。

渐渐的,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一丝丝地失去力气。

他明白,他不但聋了、瞎了,而且几乎等于一个死人。

只有心脏还在跳动,这是他唯一能感觉到的。

以后的日子里,他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数自己的心跳。

至于秦宝宝曾遇到什么,他想都不敢去想。

他只希望老天爷不要太冷酷。

但他同时也明白,这个希望实在太渺茫了。
 0   2005-07-11 05:20: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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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1 05:17:53  回复

回复/评论:绝毒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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