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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芽小姐
网友【dreamer】 2005-07-17 07:20:34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8    1
由应征接线生跃升为总经理秘书,

“指上功夫”固然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她那“正字标记”的不扬面貌才是最大功臣——

总经理夫人怕她勾引总经理及其儿子,

可虽明知那少东是个追逐情爱的不婚族,

她仍情不自禁的以“身”试法献出一切,

而看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免揪心,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找上“她”,

那是她的亲妹妹呀……

他万万想不到这颗土豆芽——

平凡外表下暗藏一副令人喷血的“内在美”,

更教他老抓不着她的心思,充满新奇感受,

但一个上了密码的档案让他揭发——

高职毕业的她薪水竟高过工作五年的硕士,

还每天在他老爸的办公室“加班”,

但“实验”却证明——她仍是个处子之身,

完了,他该如何弥补这滔天大错……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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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张芷芽绝对不是能带到街上炫耀、满足男人虚荣心的女伴,一开始,周庄便毫无疑问地看清了这点,但他得承认,与他以前那些食量小到跟鸟无异的美丽女友相比,能把两道前餐吃得盘底朝天的她,反而更能令人大增食欲,尽情享用美食。

为了用餐时间被她转得太快,周庄招来侍者,叮咛他们慢点上菜,并且刻意为每道主菜搭上合适的酒,希望适量的酒精能暂缓胃口奇佳的芷芽吃饭的速度。

侍者倒完雪莉酒离去。周庄端起酒杯要跟芷芽致意,才发现她已将酒一口仰尽。她舔了嘴角边的酒渍,两手捧着酒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酒?好好喝呢!”

周庄放下自己的酒杯,伸手拿起酒瓶为她斟酒,同时盯着她玫瑰般的红颊鼓励道:“这是雪莉,觉得好喝,就尽情喝。不过,你得慢慢来,这酒的后坐力可不弱。”

芷芽像等着领点心的幼稚园小学生,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一味地看着手里剔透的金色液体,思念着琼浆玉液凉泌美妙的滋味。

周庄将酒杯高举在半空中,风度翩翩地朝她一比,

“敬你。”

芷芽只啄了两口,便移开杯缘,问:“为什么要敬我?”

周庄很自然地答道:“为了你找到新工作、为了你我争论半天好不容易妥协的第一顿晚餐,及你喜欢的雪莉!"说完,他将酒送至嘴缘,目光仍是不离她的脸。

芷芽会心一笑,点头附和,“不只是酒,刚才的烤蟹与炒牡蛎也同样棒呢!我要谢谢你坚持我们一起用餐,因为自上次和同学逛过美食展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吃过一顿了!”

周庄为她毫不粉饰的道谢莞尔,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你也是吗?”芷芽楞了一下,将脖子伸了过去,眨着长眼帘低声问:“可是我看侍者好像认识你呢!我以为你常来这里吃饭。”

周庄伸过脖子,将鼻梁凑近她的鼻尖,透视她厚镜片下的眼眸,解释道:“我是常来这里吃饭,但我的同伴很少有你胃口这么好,连带降低我的食欲。你知道胃口不佳有时是会被传染的。”

“喔!真的吗?我以前都不知道。好险我在车上把便当先解决了,要不然真会害你吃不下饭了。”

周庄咯咯大笑,"这我可不那么确定了,你稍早扒便当的样子,好像它是世界上最可口的食物似的。”

“才不哩,"芷芽略皱了一下鼻子,老实说:“我必须假装它很可口,否则就无法下咽。”

周庄看着她淘气的鼻子,随口问:“你为什么一天内要带两个便当?”

“因为我……"酒喝多,舌头是真的会松,好在芷芽的牙齿突然咬到了舌根,疼痛让她没机会道出真的原因,她警觉地瞄到周庄狐疑的眼神,不自然地转了一下本意,"其实我晚上还有份兼职的工作。”

周庄目光一亮,微笑地揶榆道:“喔?那么你说今晚跟人有约,就不是真的了?”

不知怎地,此刻的芷芽宁愿他相信她是真的有人追,"不,是真的,我今晚真的和人有约。”

看她紧张地重申,周庄牵动了要笑不笑的嘴角,问:“你在哪里兼职?”

芷芽咬着唇,迟疑一下,小声地回道:“在……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公司。”天底下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对他说谎,但她实在是身不由己。

周庄目不转睛地看着芷芽半晌,快手一伸忽地摘下她鼻梁上的眼镜架,不顾一脸错愕的芷芽,顺手拿起餐桌上的纸巾,大方地为她擦拭镜片,一过问:“哪一家公司的事业做得那么大,晚上还需要人兼职?”

“这……"扩散成一片白茫茫的影像让芷芽万分不安,但她还是临时想到了合理的借口,"是百货公司,我在附近的百货公司兼差。”

“喔,做内勤吗?”

“不是内勤。”

他以行话反问:“那是楼面喽?”

楼面!楼面是什么东西?天美在百货公司卖了一年的内衣,怎么从没提过!芷芽压下心头的局促不安,对眼前晃动的黑影僵笑着,"也不是,我是在摊位服务。”

“真的吗?你在站柜!快告诉我哪一摊,我好带亲朋好友去光顾。”

芷芽若真醉过,也早被他的问题给吓醒了。她收起笑容,难为情地说:“抱歉,我站的柜只卖女性内衣。"心想,这下总算可以让他知难而退了。

没想到传入耳的竟是周庄惊异的声音,"为什么要抱歉?这更好呢,我带我妈去,包准塞得你荷包满满的。”

芷芽绝对相信方雪晴阔绰无止境的法力,她支吾应了一句,“是吗?太好了!请问……我的眼镜好了吗?”

他把眼镜搁回她桌前,对着好迷蒙的星眸嘟哝道:“你度数可不浅,有没有想过改配隐形眼镜戴?”

芷芽戴上了眼镜,头一抬便看到他一脸灿烂的笑容,想他大概接受了她的解释,心便安定了,于是随口应了他一句,"嗯!过一阵子。"她所谓的一阵子可以拖上七年。

周庄强迫自己将视线拉开她的眼睛,殷勤地问:“还要酒吗?”

芷芽闻言瞥了那瓶酒一眼,又转回来盯着自己的杯口,考虑了一下,理智地摇了头,"不,我怕喝多会醉,一醉,就没法完成会议纪录了。”

周庄体恤地点了头,"既然如此,我就请人上菜了。”

结果,一顿饱餐,芷芽还是被他哄得吞下了最后一杯雪莉,她在酒酣微酿之际,再度变得活泼起来。当侍者撤走桌上的杂物后,芷芽便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以俏皮的口气对周庄命令道:“好,我们可以办事了。”

周庄以手撑着下颚,横了她一眼,轻斥道:“别扫兴,豆芽小姐,刚吃完饭就办事会消化不良。”

芷芽不知道他在逗她,眼珠顿时睁得跟玻璃弹珠一般大。"可是我今天一定得完成这份会议纪录,总经理明天等着看呢。”

周庄被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触动了,思索几秒后才问:“你不戴眼眼镜的话还能写字吧?”

芷芽被他这天外飞来的问题给问傻了,半晌后才说:“如果单单写字的话,距离够近……”

“那请把眼镜摘下吧!"说着,他伸手就要代劳。

芷芽忙往后退,轻轻打掉他的手,下意识地护住眼镜,问:“为什么要摘我的眼镜?”

周庄甩了一下被她打疼的大手,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因为看看你那副厚眼镜过久会让我头晕,我头一晕记忆力当然就跟着变低。如果你想在今天之内完成那份纪录的话,最好照着我的请求做。”

他前半段的话虽没半点关联性,但后段半威胁半强制的语调足教芷芽紧张,她连怀疑他的动机都没有,便摘下眼镜任他接收,于是,芷芽再次成了不折不扣的睁眼瞎子。

拿到芷芽的眼镜,周庄条理分明、简洁扼要地将今早的会议事项口述出来,而且目不转睛地打量这个星眸圆睁的小女人。他又一次发现,即使一见钟情的案例不断重演,他却没碰过一个能让他愈瞧愈顺眼的女人,眼前这个抓着头皮、拼命摇笔杆的土豆芽似乎是意外中的大意外!

而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芷芽又是怎样的心情呢?她,其实也是相当意外!她意外周庄竟是那种玩归玩、工作归工作的人;她意外,有着绝佳记忆力的他竟能滔滔不停地动着两片嘴皮,让芷芽在后面苦追;她意外,若不是他曾停下来啜上几口咖啡、歇口气的话,头重脚轻的她真会哭丧着脸,求他慢下说话的速度。

芷芽是那么专心地要将他的话记在笔记簿上,以至于无暇抬眼瞧他,其实,就算瞧了,也是雾里看花,所以她始终不知道对面那双炯亮有神的眼眸,泰半时间是用在逡巡她的五官。

而最、最、最教她意外的是,周在冒出"就这些"三个字后,宽肩往后一靠,懒懒地问她:“等一下想去哪里?”

芷芽快笔在结语处画了一个句点后,不解地抬头,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嗯?”

周庄耐心地重复着话,“我问你等一下想去哪里?”说着,把眼镜还给她。

芷芽恢复后,原本国字满天飞的浑吨大脑也顿时清晰了,不过就怕是太清晰,以至于一刻也不敢妄想对方的邀约,她到现在还没搞清自己吃的是烛光晚餐。没半点的约会经验的她,一听到他那可有可无、慢条斯理的腔调,就认定他想摆脱她,于是低下头,瞄着手表掩饰自己的失望,接口道:“回家。”

这样的回答让周庄一时语塞,魅眼一眯,怀疑地瞅着眼前的女人。以往,基于礼貌与尊重女士,周庄一向有征求女伴意愿的习惯。如果对方提议看电影、逛画廊、美术馆、上音乐会,他使知道女伴是那种传统又浪漫的女人,得按步就班地来;如果对方提议上PUB聊天,他知道对方是新潮派的女人,只要不触怒对方的女性尊严,他便能来去自如;如果对方提议或暗示"上床",他知道对方是干脆豪爽的女人;如果对方犹豫半天决定不下,对以上的约会都大摇其头的话,那么他就会对扭捏作态的对方说拜拜,让她们认识什么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而且,以上种种经历,除了"你家"或"我家"之外,他还没得到缺主格的"回家"二字。她看来似乎是真的没概念,不知他在约她出游,这对一个跟异性约会过的女人来说,似乎不可能。她真的有人在追吗?他忍不住揣度了。也或许,她只是在装蒜、故作姿态?

周庄是可以替她编出成千个"为什么"的狡猾理由,但他宁可睁只眼、闭只眼地相信,眼前的豆芽的确嫩得不同于以前所碰过的女人,既然她想回家,从不强人所难的他就一定会放她回家。

当他把车开进一条小巷,照芷芽的指引,停在一幢五楼的旧式公寓前时,旁边的土豆芽跟他说明她住在哪一户后,便提着大包包,打算跳下车了,可喜的是,她在开门前,还记得要跟他道声谢,可恼的是,她道谢的方式很死板、吝啬就是了,连个吻都不肯给,一向自负傲人的周庄当然也没立场开口强索。

“真的很谢谢你,不仅占用你整晚的时间,还让你破费了。”

周庄对她绽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别傻了,几个小时罢了,算不上整晚。既然你急着回家,就赶快下车吧。”

芷芽小心地瞥了严肃的他,直觉告诉她他不高兴,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她的手在门把上停留了片刻,才回头建议,"如果你不嫌九点半晚的话,不妨上来坐坐、喝杯茶,不过我家很简陋就是了。”

周庄缓转过头紧盯着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吊他胃口,如果是的话,那他得承认,她"欲擒故纵"的手腕是真的很有一套!可惜,他比较欣赏直来直往的女人。他嘴角一掀,摇头表示他没作此打算,"是有点晚了,你明天还得上班呢。"九点半对他这个通宵达旦惯了的黑夜王子算晚!说给了那票狐群狗党听,没人会信。

芷芽听出他的口里的冷淡,也看见他颊上浮现的嘲弄,只不过她还是厚着脸皮,语带抱歉地说:“喔,我不知道……"平常我都忙到十一、二点才睡,我没想到你有早眠的习惯。"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便像一道隐形墙,隔在两人之间。周庄双目直视前方,露出不怎么热络的表情。

芷芽见了只好尴尬地说:“那么……再见。"一句冷酷的"再见!"从他嘴里冒出来后,芷芽便推门跳下车,带着一点点的心酸,快步跑进敞开的公寓大门,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你太不自量力了,明明知道人家不想跟你有牵扯,偏偏又要自取其辱!但当她爬着阶梯,另一个声音反驳了:张芷芽,话不能这么说,你起码提起勇气了,虽然被拒绝,但这并不是你个人的错,当然也不是人家的错,只是你们实在不适合对方罢了。

芷芽站在三楼右侧红漆斑驳的铁门前,稍移开鼻上的眼镜揉去眼角的泪,确定情绪己被控制住后,才低头掏出钥匙,打开两道铁门入室。

“我回来了!"她在阳台处,语带兴奋地对着屋里的人喊。

一阵慌乱的唏嗦从铝门缝里响起,接着就是一串杂沓的脚步声,等到她开门入屋时,只见小弟和芷薇跪坐在茶几前,埋头认真地写着作业。

芷薇首先抬起头,冲她甜甜地一笑,“姊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不是加班吗?”

“今天提早下班。"看着芷薇那么甜的笑,芷芽马上就嗅出不对劲,她说:“怎么不在房里念书呢?”

刚上国一的少鸿抬头抱怨说:“房间好冷!"他一张嘴,露出一片乌漆漆的舌,吓得芷芽将包包一摔,上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抓着他的下巴追问:“你嘴巴怎么搞的?”

少鸿猛然以手捂住嘴,"没什么!没什么!"他嘟哝地叫着。

芷芽捧着他的下巴不放,紧张地要扯开他掩在嘴上的手。

少鸿求救地看了芷薇的眼,喊着:“姊,救我!”

芷芽担心得要命,着急地说:“姊会想办法救你,但你要先张开嘴巴!”

这时芷薇才冲到芷芽身边,将她拉开。"姊,你别穷紧张好不好,小弟只是吞了几粒.克力而已,又不是吞了毒药!”

“巧克力!”芷芽一脸惊讶地跪在那里来回看着弟、妹,不可置信地说:“你们哪来的钱实巧克力?挖猪公里的钱去买的,是不是?”

少鸿不一服气,冲口道:“才不是,是人家请的。”

“人家是谁?"芷芽脸一板,追问弟弟。

“二姊的男朋友。"少鸿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忙捂住嘴巴要躲到芷薇身后。

芷薇没想到小弟会背叛她,气得抓起课本往他头上敲下去,还揪住他的短发骂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答应我不泄漏,我才给你吃的,你这个叛徒!希望你月考考鸭蛋,出去被车撞!”

芷芽惊讶万分,连想都没想,举手就打在芷薇的颊上,对她斥道:“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用这种恶毒的方式诅咒弟弟!”

芷薇抚着颊,嘴一撇地申辩。"是小弟自己发誓不泄密,我才告诉他的。"说完,还狠瞪了他一眼。

“跟弟弟道歉,把那些恶毒的话收回去!"芷芽跪在地上命令道。

芷薇泪聚在眼角,仍是倔强的喊道:“凭什么?是他自己不守信!”

芷芽火一冒,也大声起来"了,"害他不守信的人是你,他才多大年纪?如果你有秘密不想让人知道,那么连提都不该提。”

芷薇满险委屈地看着姊姊,沙哑地抗议,"不公平!他明明不对,姊却护着他,只因为他是男生吗?爸妈若在的话,绝对不会同意你。”

芷芽紧掐着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没有偏袒任何人,我只是要你把咒弟弟的话收回去。”

“你还要我道歉!”

“没错,为你口不择言而道歉。”

芷薇下巴一扬,仍是不肯屈服,“我没错,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芷芽紧咬着牙站了起来,走到沙发,打开芷薇的书包,从中找到了盒精巧的玛丽巧克力和一封信,转头质问:“这就是你的情人送的礼物?”

芷薇转头看到芷芽手上的信和巧克力,大吃一惊,起身要去抢,“你没权力搜我的东西,还我!”

芷芽任妹妹把东西抢过去,但她冰冷的口气却结结实实地刺伤了芷薇,"你真是好姊姊,为了一盒巧克力,可以不顾弟弟死活。”
 0   2005-07-17 07:23:5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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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芽屏住气,以倾慕的目光一厘一毫地剪下他的侧影,打算贴在自己的脑里,留待日后回味,当她剪完他鼻下的人中,打算朝上半唇动刀时,那张宽大性感的嘴突然往右努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不多想便心虚地调开目光,这时她才发现,原来简报早结束了,他们头顶上的照明灯一一亮了起来。

周庄等众人坐正,倾前对着麦克风说:“谢谢陈经理为我们展现这些资料,也谢谢每位与会同仁提供宝贵的意见,我相信能干的张秘书会将各位的意思完整地传达给总经理,散会。”

芷芽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猛然清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看着众人鱼贯走出会议室后才转头瞄了周庄一眼,赫然发现他双手环抱胸前,整个身子摊靠在椅背上,挂着一抹戏谐的笑容斜睨她。

被他识破自己在偷看他,芷芽红着脸,尴尬地推椅起身,心虚地抓起笔记本,打算从麦克风匣里取出录音带便要溜回自己的办公室。当她的手指朝底处摸索片刻,发现匣盒里面竟是空的!这让她的身子顿时凉了半截。

她记得陈小姐说有录音设备的……糟了,准是她会前太紧张,忘了把空白录音带放进去,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周庄那张讪笑的脸和陈雅芳及周原责难的表情得面对了,这就是她浪费两个小时对着身旁的侧影发花痴的惩罚!

芷芽在心里苛责自己怠慢工作,抖瑟的唇便紧抿了起来,眼角处也凝聚了一层泪水,转眼就顺着她的颊滑下。

在一旁冷观良久的周庄顿时敛起戏谑的表情,倾身斜趴在桌上,仰首审视芷芽镜片上的雾水,关心地问:“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芷芽怕他嘲笑自己,摇头拒绝了他的援助,"不用。我自己想办法编就可以。”

他眉一挑,直率地取过被她压在手掌下的笔记本,翻了一下后,不客气地质问她:“好个天才!你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会议上,如何编?

“我有流程大纲。”芷芽抽出那从文件翻了一下。

周庄眯起双眼,笑着对她说:“那份不准,议题被临时更动了。”

“嗯。那么我还是可以找其他同事问。”

周庄白了她一眼,搞不懂她,"眼前就有一个自告奋勇的同事供你参考,你干么自找苦吃去麻烦其他同事?那一票人全都有工作狂,可不像我这么游手好闲。”

芷芽郁郁不乐地站在原地挣扎着。

“好吧!”周庄拍了一下大腿,将笔记本交还给芷芽,顺口提道:“一个下午给你编,若编不出来的话,下班后你就到对面长春路的第五条巷口的'雾都'咖啡屋找我,我会一直待到九点。”

芷芽一听,反射地喊道:“晚上不行!"周庄为她这突发的神经质反应挑起一眉,试探地笑问:“怎么?跟男朋友约好了?

芷芽想大声跟他说她没有男朋友,但又怕自己把周原的秘密泄漏出来,只好忍下了脱口的冲动,小声的说:“只是事先跟朋友有了约定。”

“土豆芽,什么样的约定会比延宕的公事来得重要?周庄语带玩笑地逗着她,"你不能挪一下吗?

芷芽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好了,我跟朋友问一下,如果行的话,再通知你,免得让你白等。你可不可以给我分机号码。"说完,她低头打开笔记本想记下号码。周庄眼神顿黯,不等她再次抬头,便风度有佳地笑着拒绝,"用不着那么麻烦,反正我下班后几乎都会在那儿,你能分身是最好,不能的话也没关系。”

“嗯,那就好。"芷芽松了一口气,笑容可鞠地跟他致谢,"谢谢帮忙。”

周庄盯着她看了半晌,宽肩一耸,便将手插进裤袋,踱着慢步走出会议室。

芷芽双手紧揪地站在周原的大办公桌前,听他语带遗憾地说:“那也没办法了!纪录虽然只是形式上的文件,但毕竟有它存在的必要,你就趁这个机会多跟周庄学一下吧。我儿子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骨子里精得很。”

“是,谢谢总经理。我想不会很久的,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弄好,届时我再回来帮你整理手稿。”

周原从文件上抬起头,伸手摘下老花眼镜,慈爱地冲芷芽一笑,说:“没关系,你专心把那份会议纪录弄好后,就直接回家,不用再进办公室了。至于……"他说到这里时垂下了眼皮,以眼镜耳搔了几下太阳穴,然后抬眼看了站在桌前的单纯女孩,委婉地开口道:“我动笔写书的事,希望你能依约守住,别跟周庄提任何一个字。"说话时,左手还一迳地在空中转着。

后知后觉的芷芽不解地盯着周原的那只手猛瞧,片刻才猛眨了一下圆瞪的大眼,保证道;"请总经理放心,我答应过您,一定会办到的。"然后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欲言又止的总经理的指示。但周原终究没开口跟芷芽解释,只略挥一下手,赶她出去。

芷芽掩下心中的好奇,退了出去,心想,总经理和周庄似乎不怎么亲近。

她若有所思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时,陈雅芳提起皮包,扣紧毛皮小外套,走到她身边,递了一张纸条给她,"刚才你进去时,有个鼻音很重的男同事打电话上来留言,说聚会的地点改了,要你六点整在麦当劳门前等,逾时不候。怎么?这么快就有入追你了?

芷芽起先听不懂陈雅芳的话,接下纸条咀嚼了一秒才懂她的意思,"喔!不是的,是我忘了记录,同事好心要帮我。”

“喔!这么好。”陈雅芳以修长的红寇丹指甲轻点了芷芽的后,提醒道:“那人似乎得了重感冒,你小心被传染到。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不等芷芽道再见,她便跨着一双美腿,摇着百褶裙走了。

重感冒?鼻音很重?芷芽捏着纸条的一角费神想着,陈雅芳指的会是周庄吗?但周庄的声音很低沉特殊的,如果是他的声音,陈雅芳应该认得出来才是!莫非周庄临时改变了主意,另找替死鬼来帮她!想到这里,芷芽便有些意兴阑珊了,收拾桌面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芷芽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在盥室里,对镜妆扮自己。她口红除了三次,也抹了三次,第四次时,她决定桃红色的唇膏让她的嘴肿得像戏班里的小丑一般,于是再次抽出纸巾抹去残红,对镜子里的那张脸投降。后来,她又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在摆满摊位的地下道逛着。不是她刻意要逗留,而是她迷路了,来回试了三次才找到正确出口,现在她总算了解面试那天,周庄警告她别走地下道的原因何在了。

当她踏出迷阵似的地下道时,已是夜幕低垂时分,车水马龙的街道与挂在树上的闪烁霓虹,将夜映照得比白天更活跃。最令芷芽惊讶的是,席卷整个北台湾的寒流不但没把行人驱散,反而留住更多压马路的上班族人潮,一对对红男绿女臂挽着臂地紧腻在冷风中的温馨画面,教不知恋爱为何物的芷芽称羡不已。她刻意伫立在熙来攘往的人行道上,感受一下浪漫风情,然后才想起她也有约,只是无关风花雪月就是了。芷芽瞄了一眼手表,六点零六分了!这让她加快脚步来到人群结集的广场前。她双手插在厚重的灰外套口袋里,腼腆地呆站在广场中央,等着那个鼻音很重的同事来"招领失物",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似乎没人有接近她的打算。

终于。六二十分时,芷芽借着通明的街灯,认出了三个喊不出名的男同事谈笑风生地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这让她喜逐颜开。在他们走近她时,又视若无睹地绕过她往店里走去。

芷芽不多想,转身便跟上同事,打算问个究竟时,后方就传来了一阵喊叫:“土豆芽,这边。

芷芽猛地煞住脚步,回乡看到一辆银黑色的轿车停在慢车道上,驾驶大戴了一副太阳眼镜钻出车窗跟她挥了一下手,要她过去。

芷芽认出是周庄后,松了一口气地奔上前,弯身探头对他说:“我以为你有事,改托别的同事来了。”

他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慢声同道:“我也以为你把会议纪录掰出来,所以不打算来了。”

由于他戴着太阳眼镜,芷芽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只好忐忑地咬着唇说:“对不起,我在地下道迷路了,所以耽搁了时间。”

“我想也是,所以沿着附近的巷子兜了一圈再回来看看。好了,有话上车后再说吧。"他说完,便挪正身子。

芷芽打开车门,在皮革椅坐定后,玻璃窗便自动往上关起,周庄这时才摘下太阳眼镜往西装口袋一塞,启动引擎,开车上路。

跟他坐得那么近,芷芽紧张地抱着包包侧头问:“你要带我去呢?

“上馆子吃饭。我饿了,得先祭过五脏庙,才有力气办正经事。"周庄从容地解释,从前视镜瞄到芷芽垮下的表情,马上问:“你不饿吗?”

芷芽一脸尴尬地说:“饿啊,但是……

“但是什么?”周庄口气仍是很温和。

“你说要上馆子吃饭,但我有带便当呢!”

周庄不太理解地瞄了她一眼,随后才忙将注意力集中在拥挤的道路上,过了一分钟后,才分神问:“你没吃午餐吗?”

“吃了啊!但还有一个。"芷芽拍了一下自己的袋子。

“你晚上也带便当?”周庄大眼一瞪,不可置信地道:“不馊掉才怪!”

芷芽以坚定的口吻跟他保证,"放心,公司有冰箱和蒸饭箱,不会馊掉的。”

周庄眉顿时皱成一团,不解地问:“干么带两个便当?

芷芽被他问得哑口,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因为我已事先跟朋友有约了。”

“这我早就知道了,难道你的朋友连跟你约会的晚餐钱也舍不出吗?庄调侃语气明显地浓过疑问。

芷芽不知怎么答,只好说:“不是我的朋友舍不得,而是我觉得这样做的话省时又省钱。”

周庄听了,不以为然地评了一句,"太奇怪了!

芷芽马上表示,"一点都不奇怪,这样真的很方便!想想看,人与人交际时大都花在吃喝上,等到要聊天时才发现时间己溜了一大半。可是如果能各分开用餐的话,两人间有更多的时间专心沟通办事了。”

周庄被她的理论呛了一下,想她外表古朴得很,没想到论点却这么"创世纪"!管他能忍受她不加饰的外貌,却难苟同她古怪的想法。晚餐对讲求美食主义的周庄来说是忙碌一天后的嘉勉,是调剂心情的仙丹,如果又有美女同桌共饮的话,那无异是种享受。若照土豆芽这种严肃的态度来吃饭的话,他可能早得胃炎了。

他没算与她争辩,仅礼貌地询问:“那现在你打算拿那个便当怎么办呢?但掩不住语气里的戏谑。

好在她没听出来,单纯的星眸与他世故的双眼在前视镜里接触了几秒,才以非常随和的口吻说:“我可以带进饭馆里吃。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这样的建议让周庄的双眉不由自主地挑高起来,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接着就往下撇,以非常坚持的口吻说:“抱歉,今晚不行,至少跟着我吃饭时不行。”

芷芽回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行?

周庄毫不顾忌地跟她说出原因,"因为你这样做会毁了我吃饭的兴致。”

芷芽转头不安地观察了直视前方的周庄一眼,虽然他的半张酷脸无任何表情,她却可以从他温和有礼的口气里听出一丝不耐烦。芷芽的心开始别扭起来,想他大概是在后悔被她牵绊住吧!她看着周庄一身气派的行头,再垂头看着自己上不搭下的装束,于是她紧绞着十指,呐呐地说:“喔,这样子啊我不知道……”

周庄看到她脸上浮着一抹尴尬,便很快她说:“这样好了,你把饭盒倒了、喂狗、喂猫,或者着隔天吃都行,但今晚我们得同桌用餐,不仅同桌用餐,还得吃同样的菜。"说完,他迅速瞄了一眼前视镜里的老实影像,

想得到她的首肯,不料却看到她双眉微拧的表情,细致的三点雀斑鼻也皱了起来。会得到这样的反应,倒是周庄始料未及的,他以为这粒土豆芽对自己有好感,只要他口气硬一点,她应该

会顺从才是,但他似乎错看了她。

芷芽凡事都好商量,但一扯上"饭盒"这件事,她就变得相当固执并且跋扈,原因是她有一对不爱吃便当的妹妹和弟弟,这几年来,她为了他们老是故意不吃完便当而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便养成了以身作则的习惯。便当即使再怎么不可口,她也一定得吃光光;这是原则,破不得,一破便无法坦然地要求妹妹和弟弟,但要芷芽跟一个交情不深的人解释这些又似乎太多余了。

她看了一下反射在前视镜里那双浓眉微挑下的深遂眸子,不自地轻颤了一下,才开口说:“周经理……”

“周庄,"他打了岔,加重提醒,"我的名字叫周庄,经理两个字省着上班用。”

芷芽以舌尖润涩的唇,吞了一下口水,合作地喊了他的名字:“周庄。”

“如何?"周庄忙回应了一声,以便堵住她将出口的反对。

此时红灯正好亮起,让他有机会侧目打量身旁的人。

他往椅背一靠,目光被她红亮得不可思议的唇吸引住。上回在计程车里,他无意间窥知她有副好身材,这次他又发现她有两片丰嫩柔软如花瓣的红唇,半合半张之际,能引起男人的某种遐想。不知何故,周庄就是觉得眼前这张不成熟、不世故的面孔很迷人!

周庄想到这儿,蹙起眉头,一时间,除了"迷人"二宇,他竟想不出适当的词来形容她,只知道说她长得漂亮是蒙眼说瞎话,说她长得丑又绝非事实,说她平凡,正眼瞧她时,好像是真的很平凡,但背过身子后,她无色彩的面容和稻草人似的孤影却又能在他缤纷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并且不时地在睡梦中撩拨他的想像力。

一见钟情吗?当然不是!周庄差点哑然失笑,他喜欢女人,尤其欣赏美丽又有大脑的女人,在赞美女人这方面他更是毫不吝惜,但这不表示他一刻没女人就会死,非得拉旁边这个土豆芽为伴,打发时光不可。截至今日,他已历经无数次的一见钟情,虽然场场恋爱的结果不是无疾而终,便是草率收场,却没教他对爱情彻底失望,反而让愈挫愈勇的他变得实际、谨慎,甚至无动于衷。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因为一时莫名的冲动,才把这粒"与人有约"的土豆芽从办公室里找出来,美其名曰是要协助她完成会议纪录,但他真打的歪主意是想把她连根挖来"吃",好确定她并不如预期中好吃,以便抹去连日来侵袭他睡梦是平淡面孔与火辣辣的身材;当然,如果豆芽真是表里不相应,可口味美得让他无剔可挑的,他不反对和她维持长久关系,直到任何一方厌倦为止。

他承认这种想法有失厚道,但土豆芽紧盯着他看、一脸想吞了他的表情让他无暇多想,他只知道她对他有兴趣,既然如此,双方就是两情相悦,恰恰符合他交友的原则。绿灯亮起,他半合着长眼帘,将多情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到方向盘上,轻柔地又问了一句"如何?”

这次,从她颊上泛起的红晕,周庄有八成的把握她会顺他的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芷芽抚住脖子,深吐一口气后,改变了主意,"好吧,那我就不把便当带进饭馆里。”

“Good girl"周庄回头对她绽了一个嘉许的微笑,腾出右手轻搭上她的肩。

受到他的褒奖,芷芽泛起酒后般的陶然,无限的喜悦也自然而然地从被他赞许的肩部输入她的心房时但她没因此忘记自己对弟妹的责任,于是颊上浮着两朵笑涡的她倾下了头,一语不发地从包包里拿出便当,以纸巾拭净铁匙,当着周庄的面,埋头吃起冷饭来了。

周庄没想到她会临阵拆招,眉霍然大蹙,但即而想到她已让步,也就不再坚持已见,任她在自己的车里扒饭。一路上,他不时以眼角瞧着她不露半丝忸怩的吃相,那一脸的满足,仿佛她口里嚼的不是泛黄的青菜豆腐,而是山珍海味。
 0   2005-07-17 07:23: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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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芷芽花了将近两个礼拜的时间才算看懂周原的第一份"象形文"手稿,这份手稿厚长得恐怖,无法以页数计算。只好以公分来衡量,将它一叠叠堆高在地毯上,恰恰与她的腰齐平,全文约有一百五十万个字左右,当真是鸿篇巨制。

芷芽都是利用下班时间,窝在周原的大办公室里,一个字一个字敲进他上了密码的电脑。芷芽虽是打字高手,每天的进度却只能键入一万来个字,因为周原的字潦草得像在土堆里钻的蚯蚓,再加上他由几何图形改编自创出的简字取代系统,没经过仔细钻研、归纳与记录的话,根本看不懂他在说啥故事;所以她常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读过一小节,把高达一千度近视眼折磨到酸涩不堪,在脑袋混沌不清的情况下以反射动作将故事敲进电脑,等到成品列印完整后,才锁进周原的保险柜里,让他验收。

以上的工作虽然伤眼,犹比不过白天的秘书工作来得伤神。

她的前辈陈雅芳小姐,在"远业"服务了将近五年,是个极度有效率、同时也是个自视甚高的美丽女人,对老板而言,她是个百分这百完美的秘书,除了中打没芷芽强外,不论是外表与工作绩效都教人无可挑剔,但对同事而言,她也是个竞争性非常强的人,让芷芽频频联想到方雪晴。

芷芽曾在学著编档、如何归纳文书信件时,怯生生地问她过,"陈小姐为什么要离开'远业'呢?”

她起先是不苟言笑地看了芷芽一眼,才以冷冷的口气说了一句,"没前途。”

三天后的午休时间,当芷芽照惯例把一杯咖啡端到前辈的桌上,回到自己的小桌坐定,打算继续背下国内外与"远业"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和负责主管的名字时,陈雅芳倒开口跟她聊起天了。

她的口气充满无奈与自嘲,"姜子牙,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姜子牙就是芷芽的这位前辈嫌她的名字饶舌,才帮她安的。

这时的芷芽已吞了一匙的饭和豆芽菜进嘴,若不即刻答话,恐让人误会她不想知道,所以马上以手捂着嘴上的饭粒,应道:“因为这份工作没前途。”

陈雅芳嗤了一声,略挑起一双修饰得漂亮时髦的眉毛后,才跟她坦白道:“事实上,我是被董事长下的驱逐令逼走的。”

芷芽将下滑到鼻翼的眼镜往上推,讶然不已,"董事长逼你走!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公司待了那么久,既然当初她同意你留下来,为什么到现在才要逼你走?芷芽说完后,马上噤声,小心翼翼地瞄了前辈一眼。

陈雅芳轻啜了咖啡,以平淡的音调说:“你也别紧张,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俩,大方地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妥,那个叫方雪晴的虚荣富婆受不了别人比她美!"她言下之意是在跟芷芽灌输她比老板娘美的概念,“但她毕竟还是勉强忍受我的存在长达四年之年久,直到她那个宝贝儿子从国外回来进入公司后,就嚷着要总经理开除我。她停了下来,等芷芽发问。

芷芽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周庄的事,所以她选择沉默。

可是陈雅芳才不管芷芽的感觉,她在"远业"熬了五年,总算等到一个垫底的人可以大肆折磨一番。她从名牌皮包掏出一只香奈儿的粉盒开始补妆,以权威式的口气跟芷芽道:“给你一个建议,今后如果你想保住这个铁饭碗的话,干万别跟那个富婆抢男人。”

芷芽听到这儿,漾起一丝尴尬,心里思付着,前辈是在指总经理吗?

陈雅芳打断芷芽的思绪,紧接着说:“如果你真想抢的话,就抢老的,干万别去碰少的,他是个大地雷,踩上了虽过瘾,但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当然我们都知道你太年轻,本事还不够。”

芷芽对前辈笑了笑,感谢前辈还想到要为自己留点面子,说她年轻没本事,而没指出真正的原因乃是她姿色平庸没本钱。

她呐呐地问对方:“为什么?”

“因为那个富婆独占欲特强,强到有恋子情绪。我就号因为跟周庄约会过,才会被那富婆列入黑名单的。

“你……你跟周庄约会过?"芷芽膛目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必要那么吃惊,于是马上摘下镜架,随手抽了一张面纸用力摈着镜片,以免被陈雅芳察觉她在发抖。

芷芽是多操心了,因为陈雅芳忙着在粉盒小镜里孤芳自赏。

“没错,"她不在乎地说,"总经理不喜欢社交应酬,所以有些次要的餐会便派周庄和我去。”

芷芽听到这里,着急地打了个岔,"那表示你离开公司后,就得换我陪着他去应酬喽!”

陈雅芳手一紧,将粉盒盖起来了,往皮包里一丢,说:“你把份内的工作顾好就好,届时他若要应酬自然会找个能端得上台面的花瓶去。”

芷芽知道陈雅芳说这番话是要解除她的困虑,只是方法不是很有技巧就是了。

“咦,我刚才讲到哪里了?”陈雅芳问。

“嗯……你说总经理不喜欢应酬,所以派他儿子和你代表出席。”

“对,我和周庄一同出入社交场所几回后,自然而然就对彼此起了兴趣。老实说,追过我的男人多得不可胜数,但我得承认初出茅庐的他已是天生的玩家了。你知道吗?大家都说我们很登对,若不是我们上舞厅别的同事撞上的话,那富婆也不会发现我们有来往。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对付我的,她在开会时,当着各级主管的面,赏了我一巴掌,还说我勾引她儿子,想图他们家产。"陈雅芳说到这里时气不过,硬生生地折断了一支眉笔,"真是破天荒的笑话!”

芷芽只能傻傻地问了一句心里最在意的事,"他爱你吗?

“爱我?”陈雅芳将断成两截的眉笔往垃圾桶一掷,荒谬地笑了出来,"他当然爱了!只要任何女人有张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身材,哪一个男人会不爱到底?哼,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想到要先忸怩作态、多吊他几次胃口,却笨笨地让他开口先说了莎哟娜啦。不过,你可别以为我被甩了,如果他不是早我几天行动的话,被甩的人会是他。总而言之,我很高兴自己能离开"远业",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来龙去脉罢了,以免我走后,那狡猾的富婆散播一些中伤我的流言。”

芷芽迷惑地看着陈雅芳,为她刚才那番话而心寒,难道都市男女的爱情一定非得争出个输赢不可吗?当唐永宾和天美的爱情告吹时,天美也是说了一些狠话。表示不甘心被甩,但芷芽知道好强的天美实际上是很爱唐永宾的。然而在听到陈雅芳的一面之辞时,她却体会不到周庄与陈雅芳之间有任何感情的存在,当然没有爱情的亲密关系是怪不得任何一方的,只是她总觉得这样的男欢女爱有点冷血。

钟敲了一声,提醒她们午休结束时,陈雅芳起身踩着高跟鞋进厨房洗杯子,芷芽则是把未吃完的便当收进大包包里,努力将心思集中在公事上,强迫自己别再想着周庄。芷芽告诉自己,陈雅芳说得对,他是个大地雷,踩上了虽过瘾,但会教人死无葬身之地,你能躲就躲吧。

芷芽进公司整整一个月,没遇上周庄半次过,并非她刻意要闪躲,而是真的没那份机缘,直到陈雅芳将一小叠报表及临时会议纪录本往她的办公桌上一放时,她才忐忑不停。

“你将这些报表影印好,就直接进会议厅将资料发下去,纪录本上有录音设备,会议结束再整理也可以。总经理不与会,所以派周庄主持会议,因此你最好把纪录做到完善。还有什么问题吗?"陈雅芳以专业的口吻,不疾不徐地说。

“嗯……陈小姐不进去吗?”芷芽一脸企盼地看着她。

陈雅芳将嘴一抿,僵着声音解释:“不,从上次我被人打了一记耳光后,总经理就得从别的部门调人进会议厅做纪录了,这是我肯再待到年底才走的唯一条件。别对我露出那和可怜兮兮的脸,这次还只是中阶主管的研讨会而已,人不趁早学着克服胆怯,下次开董事会时,准得消化不良。”

“喔!"芷芽只得忍下怯畏,拿起桌上的报表,硬着头皮去做了。

她站在影印机前,胡乱想着待会儿遇上周庄的情景,对方照理该是没什么惊异的感觉才是,就怕她自己紧张过度没法集中精神。不过,在芷芽的内心深处,她还真盼能看到他一眼,以确定周庄并不如印象中那么令人目炫神迷,那么她就可以将他灿烂如大海的笑眼从脑海里抹掉。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与芷芽所冀望的相反,她愈不想要"那样",老天偏就只留"那样"给她,还没得挑,学琴是如此,双亲身亡把弟妹丢给她是如此,就连她找工作也是如此,所以这回的下场的确又是如此时,芷芽一点都不以为怪。

当抢眼的周庄与众多主管鱼贯地踏进会议厅时,芷芽马上注意到他了。他穿着一套剪裁合宜的西装,充分地突出他优越的体格及风度,尤其当他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马蹄状会议桌的中央,坐进芷芽旁边的主席位子,对着麦克风宣布会议开始时,那自然散发的翩翩神采,差点没教她当着三十来个老叟的面拍案称好。

自此,芷芽的眼里只容得下他的影子,耳里只能接收他感性的嗓音,其他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在破坏画面的协调,讲出来的话也好像是干扰通讯的杂音。会议走到三分之二时,一名海外部的经理上台以投影幻灯片解说五个海外设厂的地理环境。

大伙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前方的影像,热络地提出问题与台上的经理互相交换意见。芷芽则是趁黑暗之便,谨慎地打量旁边的人。此刻他以一手撑着颊,面无表情地直视正前方(截止目前,他没理芷芽一眼过),任投投影机的光线在黑暗中照出自己有棱有角的侧影。
 0   2005-07-17 07:22:5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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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芽闻言马上绕过了地下道人口,跑进一群行人之间,朝对面的远业大楼奔去,

芷芽正襟危坐地面对"远业"的人事室主任,非常谨慎地建议道:“先生,我想这之中可能有些误会,你当然不是要我接……接你所说的那份工作……”

人事室主任拉下了眼镜,瞄了手上档案一眼,问:“小姐的名字叫张芷芽?”

“是!是啊!我是叫张芷芽没错啊。会不会是跟我同名同姓的?"甫从惊吓恢复过来的芷芽支吾应是。

“民国xx年五月一日生?”

“没错,我是劳动节那天生的。会不会刚好有人跟我同天生呢?”

人事室主任听而不闻,举目看了眼前缺乏自信的女孩一眼,又问了,"北商国贸科应届毕业?”

芷芽掐着包包点点头。

“英打每分钟一百个字?”

“嗯!”

“中打仓颉输入每分钟一百二十五个字?”

“嗯……事实上是一百二十八个字,我阿拉伯数字的五和八粮容易让入搞混……”

“既然如此,总经理机要秘书这个职务就非你莫属了。”

芷芽斜睨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好像他的脑筋短路了,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你们当然不可能正好因为我的五和八容易让人搞混,才录用我吧?

人事室主任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傻大姊,在她的履历上画了几道符,缓着口气说:“你会被录取是因为你在中打方面很行。”

“可是我没有担任过主管秘书的经验啊!先生,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份工作?我记得自己当初是应徽接线生的。芷芽将食指搁在唇中间,歪头想看清他在画什么玩意儿,她眨了两次眼,总算看出他笔下的图案。他在画电玩上的小精灵,由小到大一共七只!

对方察觉她在探头时,伸手盖住那份履历,恰巧掩住他的"作品",抬眼翻了芷芽一眼,才说:“那份工作我们昨天已递补进新人了。这样好了,薪水方面,我们可以再斟酌,这样好吗?他在纸上写了五个阿拉伯数字。然后调转给她看。

芷芽一看,眼睛凸了出来,整个人撑眉僵在椅上,一动也不动地瞪着对方。

人事室主任看她瞪着自己不语,好像他在诳她似的,才投降地说,"好吧!这份工作有时得整夜加班,我们就在第一个数字上加一好了,当然你若加班的话,总经理还会再付你加班津贴。我得说,本公司给你的条件非常优渥,你若知足的话。应该点头才是。”

但芷芽还是不可置信的摇了头。人事室主任大概是被她搞得没辙了,他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后,拿着她的履历往门外走了出去。十分钟后,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银发男子走了进来,他左手抱着一叠书,右手拎着她的履历在她面前的椅子坐定后,轻松地解开了前排的西装扣,对芷芽绽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人事室主任说你不肯接受这份工作。是我的薪水给得太低?还是你对秘书的工作不兴趣?”

芷芽摇摇头,"都不是。事实上,这薪水高得离谱,而且,我没有半点类似高级主管秘书的工作经验,恐怕无法胜任……不,绝对无法胜任。”

“你不用担心,我的秘书答应我留到旧历年底,所以起码有四个月的交接期。”

“可是……为什么是我?”

他一面鼓励地说:“因为你中打一分钟可达一百二十八个字,我周原用人一向是用最优秀的人才。

“可是我只有高职毕业……”

“那并不表示你不优秀。你不是用英文写了自传了吗?

“是啊!可是那是八年级的英文!”

“绰绰有余了!你在自传里提到。曾到纽约的茱利亚音乐学校钻研两年的琴艺,后来因为双亲在一场车祸事件中身亡,才回台湾念书的。我想你把指上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从钢琴退转到打字机上,应该很难适应才是。”

“还好啦!都是用十根指头敲键,差不了多少。"芷芽不想跟他闲磕牙,马上导到正题上,"我记得你们在广告上说只要大学资历的。”

“是没错,不过如果大学毕业的人能有你中打一半好,我周某人不会强迫你中奖的。”

芷芽这时才注意到他从头到尾都在强调中文打字,拧眉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问:“中打好不好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我周原是如此。"他又对她绽了一个笑容后,将桌上的一叠书递给她。

芷芽接下书后,打开精装封皮,念出印在扉页上的作者名字,"平野!”

啊!这是她最欣赏的一位历史小说作家了,他的书她本本都翻过,但听人说他已封笔,有十年没出书了,有人甚至大传他已死了的谣言。

芷芽困惑地抬头问周原:“总经理也喜欢看平野先生写的书?

他两手合拱在桌上,摇了头,简洁地说:“不。”

“这些都是畅销书呢!可惜他不肯再写了。”

“那是因为平野以为他已江郎才尽,所以才会封笔回家继承祖业。有六年时间他不敢碰一张稿纸,但四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连夜写下他脑中的灵感,此后,他就一直利用闲余时间在格子上爬。”

芷芽大惑不解地问:“总经理认识平野先生?”

周原得意地对芷芽张嘴笑,"你也可以说平野先生认识我。"他看着芷芽的眼睛睁得老大,似乎很为她的反应而高兴,"你手上的书都是出自我的笔下。不过,那些书和我手边的新作品一比,都是不值得一翻了。”

芷芽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为他打气,"那么你应该让新书出版,好让你的读者一饱眼福才是。”

他笑了一下,一语带过,"我现在写书完全是自己娱乐而已。我坚持用你,就是希望你能在下班后偷偷帮我把新书的草稿打好,除了你我及刚才那位人事主任知道这档事外,千万不能透露家人,否则会引起家庭纠纷的。当然,如果你能对和你交接的秘书保密的话更好。

她又还没点头答应他!芷芽苦着脸,想再推辞,

“如果你让我当接线生的话,我还是可以在下班时帮你整理的。”

“不行!这样绝对会教人怀疑的,我老婆在公司有很多眼线的,有个风吹草动她马上就知道。”

“当然打字我是很在行,可是……我是真的对这份工作没有把握,我指的是秘书的职责。”

“张小姐请放心,只要你肯学着做,没有办不到的事。更何况,你到任的四个月内还有前辈帮你罩着,如何?我再往上加一?”

芷芽一听到薪水又要涨时,头又痛了,"不,不用。刚刚那个就够好了。”

“太好了!"周原大掌一击,两手猛挲一阵后,又说:“不过在正式上班前,你还是得先见见我老婆,她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虽然只是挂名的而已,但咱们还是得尊重她的意见。”

于是,芷芽又被人领进了一间非常女性化的办公室,从窗帘,地毯到沙发椅垫无一不是粉红色系。加了三茶匙糖的芷芽一手拿碟。一手勾着骨瓷杯耳,将甜茶送近唇边,轻轻掇了一口。

这时,有一名身着粉红色低领紧身装的女人开门入室,一路翩然飘到芷芽面前,教她不得不仰望这名高贵的美女看着她坐进了对面的火红皮制沙发椅,将美丽匀称的细腿往旁一斜。

“原来你就是新来的秘书?我是方雪晴。‘远业’的董事长。”

芷芽一听,忙将手上的碟子和茶杯放在茶几上,紧张地以手挲了一下裙子,才结巴地说:“董……事长好,我叫张芷芽。”

方雪晴将戴着钻石手练的青玉手轻轻一挥,"下回别叫我董事长,称我总经理夫人就好。”

“是,董……总经理夫人。”

方雪晴以那双漂亮的大眼扫了芷芽的眼后,笑了,"你很年轻。"听她这么一说,芷芽手心倏地发汗,她两手拳握强迫自己别去搓裙子,"是咧!我也是这么跟总经理反应的,可是他还是执意要用我。”

“你放心,我不是在挑你毛病,只是告诉你我的看法罢了。"其实,公司的事我向来不插手的,除了外子和我儿子的秘书以外。"她说完,倾过身子,以一种妈妈级的口气对芷芽道:“你不知遭现在的女孩子有多么爱慕虚荣,老是要捡现成的肥鱼钓,也不想想我们这些苦过来的贤妻是如何守着丈夫、养育儿子的?

芷芽只能点头应是,但她还是不明白总经理夫人为什么要要见她。

“当然,你年纪还轻,刚出社会,有很多事都还懵懂不知?方雪晴说到一半,睨了芷芽杯中的茶后,关心地说:“啊!你的茶快凉了,趁热喝了吧。”

芷芽勉强一笑,端起茶杯后就一口仰尽了。

方雪晴看她孩子家喝茶,要端庄斯文些,切勿一口灌进,否则人家会以为你没家教。”

芷芽轻咬着下唇,不安地看着捉摸不定的方雪晴。

“既然我丈夫挑中了你,我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不过,我得承认我很高兴丈夫愿意尊重我的意见,选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能干女孩当秘书,而非冶艳的细腰女郎当花瓶。”

芷芽现在终于明白总经理夫人的意思了,她是要对芷芽下下马威的!看在超高薪的份上,她马上应声附和,"总经理夫人请放心,我绝不是当花瓶的料。”

“我想也是。"方雪晴以优雅的姿态拨开了颈项间的法拉头,斜睨了挂着厚眼镜的芷芽一眼和她身上那袭过时的绿色迪奥套装,轻问了,"你的行头哪儿弄来的?

“喔!"芷芽低头拉了一下衣服,回道:“这是我妈妈生前的衣服,总经理夫人觉得不好吗?

方雪晴扯唇一笑,道:“不,非常好,既端庄又娴雅!我会拨给你一笔置装费,你去找人多订作几套这种款式尺码的衣服,裙摆别高过膝盖,就当是你的工作服吧!

芷芽闻言眼晴骤亮,因为她正愁着没合适的衣服可穿到公司,如今老板娘肯花钱为她置装,她是乐得不得了,也没去多想既然总经理夫人觉得她的衣着端庄娴雅,为什么自己反倒装小,穿起低领迷你的紧身衣?

“谢谢总经理夫人。"这是芷芽目前唯一想到的一句话。

对女人一向排斥的方雪晴似乎很能容忍芷芽,她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对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女孩露齿微笑。她喜欢这个芷芽!当然不是因为芷芽乖巧、伶俐,而是芷芽太平凡了,根本不具任何杀伤力,她的丈夫不可能看上这么生嫩的丫头,而她那个卓越出众的帅儿子更是不会把眼光挪到这个丑小鸭身上。不过嘛,就怕日后这丫头去恋上儿子、使诡计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方雪晴马上开口:“芷芽,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芷芽天真的说:“好啊!”

“我有个儿子油条得不得了,你最好提防他一点。如果能躲他远一点的话,我年年都会叫丈夫给加薪。”

芷芽已逐渐了解这家公司的凯子作风了,那就是用钱砸到人点头为止!而她现在急需要钱,因为父母亲过世后留给他们姊弟三人的一笔钱已快用光了,反正只要离方雪晴的"油条儿子"远一点,她就有利可图,根本不必在乎方雪晴打着什么主意。

芷芽扶正了鼻梁上眼镜,对方雪晴保证道:“没问题?

这时富丽堂皇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一个低沉的男音马上传来:“妈!你不是要我载你到外公家吗?准备好了没?

芷芽循声回头瞄了方雪晴的油条儿子一眼,赫然发现他就是早上和她共乘计程车的人。

“周庄!”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下。

对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也上前几步,一看到芷芽坐在沙发上,惊奇地上前将双手攀在她背后的沙发靠垫上,低头对着她上扬的雀斑鼻笑道:“哈!土豆芽,没想到你竟在这里,工作到手了没?

芷芽仰着欣羡不已的脸,痴痴地望着活力十足的周庄,忘其所以地傻笑。

周庄伸出大手在芷芽的眼镜前晃了三下,才把被他迷呆的魂给招了回来,芷芽正想跟他解释,但一听到方雪晴警告式的咳声时,她马上记住了自己的承诺,笑脸顿收,不睬周庄一眼,见他露出不悦的表情时,强忍下大喊对不起的冲动,急忙跨出这间粉红的办公室。

芷芽踏进敞开的电梯,心中挂念着周庄对自己的看法,于是在门还没关上前,又改变初衷跳出电梯,走回方雪晴的办公室门边,打算等周庄出来后,再跟他解释。

由于她刚才出来时,没把办公室的门关紧,隐约中,便听到方雪晴问了,"怎么了,周庄,你认识那个女孩?

周庄以一种慵懒不在乎的语气道:“谈不上认识,只是今早遇上,知道她要到公司来应征,就顺便跟她聊了几句。奇怪,我以为只有爸和我的秘密才需要来见你,怎么你的规定愈来愈严啦!”

“反正我今天没事嘛,多见几名新员工也好。她单纯得很,你别去逗人家。”

“知子莫若母,妈该知道我对那种不起眼女生是完全免疫的。”

“这妈哪会不知道!周庄啊。妈并不是讨厌你交大朋友,只是你才二十八而已,多挪点心思在公事上总是好一些,我可不想在五十还没到就抱孙,这会教我未老先衰的。好了,都快十二点半了,咱们赶到外公家吧!你可别又开那辆跑车,妈会给你吓出病来。”

芷芽听到这里,警觉到方雪睛也要出来时,忙提脚往电梯口跑过去,可惜电梯早已下去了。她怕极了被方雪睛见她在这里徘徊,于是便在原地打转,想打楼梯下去,但紧急出口是在走廊的另一侧,现在穿过去一定是当场被人逮个正着。

芷芽正想自已是不是往窗口"逃生"时,猛地睨到转口的女用盥洗室,一串喀喀作响的脚步声恰巧响起,与周庄低沉的嗓子互成对比。

“放心,那辆车昨晚在半路上咳出蓝烟。我看这回引擎是真的挂了。它跟着我十年了,竟不得善终,好惨。

“老早要你换辆车开,你不听,现在多愁善感根本多此一举。对了,你今天怎么来公司的?

“搭计程车来的。”

方雪晴忽地提高嗓门,"你疯啦!竟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下次少搭计程车。”

周庄对意见多多的母亲保证,"只要我买了新车就绝对不搭。”

“好,下午妈陪你去挑,你想换什么车?

“以我的经济能力,开福特的最好,省油。”

“福特!你要妈在那群姊妹淘面前下不了台,是不是?不行,我儿子的车一定要最贵、最好的……”

“叮”一声后,方雪晴的声音便被自动弹上的电梯门给吞了。

芷芽将紧绷的身子放松,单手拖曳着包包走到一面大镜子前,低头想汲水洗脸,赫然发现眼前竟然没有水龙头!她研究了好久发现这是感温式的新潮冲浴设备,连动手压、转动手压、转都不必。

芷芽抬头,面对着镜子里的人影长叹了一声,唉!

还真给周大少爷说对了。她不仅不起眼,而且还是个土里土气的小女生,遇到有个帅哥对她好一点,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芷芽告诉自己,目前她得实际一点,以弟弟妹妹为重心,只要有人肯雇用她,她一定卖命效力,但她绝不让人有机会批评她缺乏自知之明。是的,她的外表的确不怎么出色,身分也确实是卑微渺小,但论及私人感情时,她会变得异常浪漫与奔放,自尊与傲气也就陡然在谦卑的躯壳下衍生滋长,形成一层厚厚的保护膜,捍卫她年轻脆弱的心灵。

当然,要她现在下去跟周原说"不"已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份工作所提供的优渥报酬是千载难逢的,错过了这次契机,铁定没有第二回,单单为了一个男人的批评而赌气放弃的话,未免太愚蠢了些。天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帅哥美女也不是非得有颗美丽的心脏不可,只要她与周庄保持距离,刻刻提醒自己别作白曰梦,那么她就不会再受伤。

“先发制人"是最好的策略,所以她决定采纳方雪晴的建议,最起码她对她会有某种程度的强烈感觉,而不是平庸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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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芷芽站在萧瑟的秋雨中,以右臂夹着伞柄,腾出双手从大袋子里掏出小钱包,对着留着学生头的妹妹说:“呐,这是你催了三天的班费,外加这个月的公车票,便当要给我吃完,再留颗捣成泥的蛋黄回家,明天你连半粒蛋都没有。”

芷薇将钱收进绿色上衣的口袋后,垂着秀气的眉跟芷芽抗议,"姊,你荷包蛋可不可以不要煎得那么老,啃起来跟橡皮筋一样?

“杂货店老板娘吩咐过那些蛋最好要煎得久一点。”

“你不要老跟人家要快过期的蛋不就得了!”

“罗嗦!有免费的蛋给你吃,你还挑?"芷芽觑了嘟起嘴的妹妹一眼,让了一步,"好啦,好啦,我今天面试若过的话,回家卤茶叶蛋给你们吃。”

“还有海带、豆腐干,而且桌上不能有地瓜叶。”

“行啦,行啦!"芷芽不耐烦地回道,提醒妹妹一句,

“要记住我们昨晚讨论过的事,不准进军乐队,给我好好念书。”

“知道啦,姊,你还不赶快去搭公车,今天下雨,会塞车的。”

“喔,那晚上见……

二十岁的芷芽挥了挥手,目送高一的妹妹芷薇离去后,转身穿过了正在打水泥地基的大楼,疾步跃过一洼积水。

当她从伞缘瞄到那辆人满为患的二六二公车,她迅速地收伞,加快脚步冲上前,眼看就要赶上时,那扇自动门却在她眼前啪哒地关了起来,老牛拖车地朝前方驶去。她锲而不舍地跟着车屁股跑了十来步,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着急地瞥了一眼手表,我的妈,眼下是迟到定了!

今天是她最重要的一次复试,虽然只是接线生的工作,但"远业"是家赫赫有名的公司,以它庞大的公司规模去展望自己渺小无期的未来,日后绝对会有更好的工作机会,这比她在基隆的三家小报关行里跳来跳到海里要有保障。

以芷芽木讷不与人争的个性,其实是她自卑心作祟,自认争不过,她不介意在小报关行里熬,但毕业一年,遇上台币对美元汇率变动的风波,造成出口业的损失,使得她服务过的三家报关行里就倒了两家,最后一家还岌岌可危地拖欠了她三个月的薪资,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意中在老板的柜子里摸出一把手枪的话,她可能还继续在那里傻傻地做白工呢!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红着脸违反自己从命死忠的天性,对三不五时就要往赭红色的垃圾桶里吐几次摈榔汁的老板递出辞呈,另谋高就。当然,三个月的工资她是铁定不敢硬要了,这也是她和弟妹得省吃俭用一个月的原因。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找工作她就学聪明了,要把眼光放亮放远点。首先她把目标锁定在长荣海运上,这家航空母舰级的跨国企业那么大,不可能垮的。抱着这个想法,她把履历寄了出去,等了将近半个月没收到回音,但又不敢打电话去问,最后是芷薇对她问出了原因。

“搞半天人家只收应届毕业生!如果立志在这家公司的话,回头念个夜二专就又是应届毕业生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芷薇跟芷芽这么说。

这个打击可不小,一下子就把芷芽刚萌生的自信心削去了一截。

在接受邮局存折簿赤裸裸地反应收支愈来愈不平衡的残酷现实后,芷芽拿起报纸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瞄到应试栏上有符合自己条件的公司,她就一一将履历寄了出去。

尽管她是以豁出去的态度在猎职,但能符合自己条件的,不是在徵月入数十万的漂亮公主,就是要找有经验的会计,要不,就是大得吓死人的外商公司在徽才。

好不容易看到"远业"大贸易商的分公司所登的英文求才广告,要找总经理秘书、业务副理、电脑工程师及……总机!于是冲动之下,她刻不迟缓地将该公司的地址腾到信封上。在中英文履历上注明了应微项目,贴上邮票,连同手中现有的五封求职信一古脑儿地丢进邮筒里。

不到三天,首先有位声音很好听的女秘书来电通知她被录取为业务代表,要她隔天马上去上班,她匆忙抄下了公司地址,隔日兴匆匆地就职上任,才发现这家公司是卖滤水器和美容保养品的直销公司。口才雄辩又潇洒的男经理滔滔不绝地跟新到员工灌输什么上线、下线的观念,然后又天马行空地在白板上以"强而有力"的手指写下爆炸性利润的加成数据,来证明这是个只要肯干肯冲,便大有可为的工作。最后他以非常软性的口吻跟大家说,一个好的员工必须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有概念,所以最好自购一套回家使用,可随即享有七折的会员价,七折优待!

此刻的芷芽仿佛童话故事书里那个才刚买几只小鸡,满脑子就开始数难蛋的女孩,也异想天开地跟着那位英俊迷人的男经理,在脑里数起钞票了!因为她没带钱,只好趁午休的时候溜出去打电话向在百货公司上班的天美借钱急用。

结果钱没借到,还被她海念了一顿,"张芷芽,我这一生最恨直销,只要你敢如入。以后一定找不着我的人影!告诉我你在哪儿打的电话,我这就去找你。"芷芽重视朋友,所以只得向天美的恶势力低头,跟心里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鸡蛋说再见了。

芷芽在家里蹲了十天,吃了十四片干土司、七顿鸡蛋泡面及另外一顿"面泡鸡蛋"后,总算接一了一份快递,原来是那家"运业"来信通知她去面试,她兴奋得差点没去啃坏那封信!

镇定下来定眼将全文看个仔细后,芷芽却是欲哭无泪,原来对方人事室闹了一个大乌龙,把她的名字和总经理秘书的名字搞错了!

她希望能在正式面试前把事情弄清,免得接线生的工作让人捷足先登了。但是,被这场雨一延误,一切都是免谈了。

等等……计程车,芷芽灵机一动,掏出钱包点了一下纸钞,马上伸出雨伞要拦计程车,但现在是交通颠蜂时间,又下着雨,要拦一部车谈何容易?

试了四、五次后,没有半辆空车,就在她快绝望的时候,一辆打着希望指示灯的空车朝她的方向驶来,她兴匆匆地上前要去开门,没想到她手还没碰到门把,就被一个急速上前的男人捷足先登了。

“对不起,先生,我赶时间,可不可以请你拦下一辆好吗?"芷芽心一急,不假思索就迸出口。

对方没看她,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往她这边递过来,"这样好了,这里是一点补尝,你可不可以……

芷芽拨开被雨淋湿的头发,以非常严肃的语气告诉嚷前的男人,"不可以!今天是我的面试,很重要的一天!我们便宜的生活费都靠这份工作,我不能让它就此砸锅!”

由于她的眼镜被雨滴和水蒸气覆盖住,所以没法将这位男士看得真切,只能用耳朵听着他沉稳的嗓音。

“喔,有这么严重啊!那么我们就先送你到面试的公司好了。"对方话一说完,一双大手就盖上芷芽的脑袋,强迫她先钻进计程车里,然后尾随在她身后,一个屁股地把她顶到一侧,等车门俐落地弹上后,便转头问她:“小姐既然赶时间,那就快跟司机说出地点吧!”

芷芽忙拍着衣服上的雨滴,随口说:“民生东路和敦化北路口。

“好!马上到。"司机先生说完,忙发动车子,行到十字路口处,便来个大左拐。

芷芽的身子顿时跟着车身往右侧的椅垫滑了过去,她还来不及攀住扶椅,整个身子便撞上了陌生男子,右耳也被对方硬邦邦的肩头敲了一记。她得捂住耳朵,轻吐了一句抱歉,忙挪到门的另一侧。她先摘下眼镜,打开那只和天美在夜市猛杀价买来的廉价皮包,从中顺势抽出纸巾擦拭雾水满盖的镜片,然后将眼镜往泛红的小鼻梁一挂,又开始弯身去检查自己小腿后的丝袜。

当她看到两腿都是斑斑泥污时,懊恼地叹了一声,无视身旁陌生男子的存在,垂下颈子,开始清理腿上的泥块。由于芷芽太担心仪容会过不了面试,所以无暇去理会身旁那位好好先生。

于是,这位好好先生也就弯着长腿,一语不发地打量眼前这幅有趣的即景画面。

他侧身面对芷芽斜坐,曲肱抵着冒着水气的车窗,炯炯发亮的黑眸像是摄影机的镜头般,捕捉眼前这个打扮过气的女人的一举一动。他看着她卸下沉重的眼镜,锁定在她抹着不均匀粉底的五官上,焦距调在她密得不可思议的长睫毛和隐隐浮着三点小雀斑的秀气鼻梁,慢慢下移到她有待补描的唇线,然后跟着她细白颈子上的汗珠,一同溜进因奔跑而剧烈起伏的胸部。

他告诉自己,如果不是眼前这女孩正好面对自己躬下身子的话,就算给他一百年的时间也猜不到这块看来前不凸后不翘的洗衣板会暗藏玄机,但亲眼目睹后,他得承认在宽大线套装下的身躯其实是挺养眼的。不,纠正,是极端养眼,君不见从那件老式衬衫下唐突露出来的粉红酥胸?三十四吧!是B罩。还是C罩?

他一向自忖眼光独到,但碰上这个穿了起码大上三个尺码衣服的女孩时,倒教他没个准了。该把她吗?这个有欠考虑的念头似乎太不智了,如果被他善妒的娘知道的话,不吃了眼前的女孩才怪!他吞了一下瞬间盈满口腔的唾液,眼不瞬地欣赏着眼前的绮丽的无边春色,直到芷芽把身子放垂直,躲在她厚镜片下的腼腆双瞳不期然地与他饶富兴味的目光相触时,绿色上衣也被她扯平了。于是,那两粒以蕾丝包装的仙桃顿时像是变魔术似隐进她的绿色上衣里,成了一片平担的嘉南平原。

扫兴!男人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却还是摆了一副优闲的姿态冲眼前的女子一笑。

“芷芽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春光外泄,只道眼前这个泰若自然的先生面露鼓励的微笑,目光明亮又温煦。似是正人君子,也就客气地对他颔首,迅速地将身子转正。

芷芽知道自己应该跟人家说声谢谢的,但她没办法克制自己,只因她身旁的男子太帅了,几乎可以在瞬间扼杀一个平庸女人的自尊。而刚踏出社会的芷芽青涩得可以,给他魅力十足的笑容这么一奋勇当先后,自然是紧张得吭不出半句话了。

车内除了从收音机传出的路况报导外,无人开口,最后是司机先生打破沉默,"小姐待会儿要过红绿灯吗?”

“这是哪儿?"芷芽抱着包包问司机。

“敦化北路和南京东路口。”

芷芽仰颈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张望了片刻,无法拿定主意,"请等一下,我有在笔记薄里记下大概的位置,"说完,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到一页。自言自语道:“嗯……长庚在西侧,中国信托在东侧,麦当劳在南侧……那么我想远业企业大楼应该是……"她用手比出一个座标后,将臀部往中间挪了一下,倾身跟司机说:“我想应该是过民生东路吧!”

怎知,一双大手从右侧伸了过来,将她手上那本画了图的小册子倒转了方向。

芷芽怔然地听着旁边的男人不疾不缓地对司机说:“司机先生,这位小姐把方向颠倒了,远业企业大楼是在民生东路前,你待会儿在美国银行附近放小姐下车吧。"接着转过头来对芷芽:“你一下车,就直接走到对面,若赶时间的话,千万别过地下道,免得迷路。”

芷芽松了口气,转头瞥了好好先生一眼,但一接触到他眼里那股懒洋洋的笑意时,又马上将视线移到他的领带上,客气地说:“谢谢你,如果今天没碰上你的话,我一定会错过这个面试的,希望没耽误到你的时间才好。”

对方先以手将那头被雨打湿的鬈刘海往额上一拨后,耸肩说:“无所谓,我不赶时间。刚才跟你抢计程车完全是为了躲雨的缘故。你大学刚毕业吗?第一次

找工作?”

芷芽故意看着前面的路,刻意忽略他的第一个问题:“我的确是刚毕业,不过不是第一次找”

“你应征什么样的工作?秘书、会计,还是业务?”

¨嗯……"接线生。但面对这么一个体面男人的殷勤询问,芷芽没办法克制自己陡扬的虚荣心,但她觉得方才没跟眼前的人坦诚她只有高职毕业已经很不应该了,于是这回她只好说:我也不太确定,对方人事室来信通知我复试,不过我想他们搞错了,我当初要面试的职务是接线生……”

“小姐,到了喔!"司机转头打断她的话。

芷芽楞了一下,看着好好先生深遂且专注的大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烧红着两颊转头便要掏出钱包,但好好先生已先她一步将钱递给司机先生,然后开门下车,等她出来。

芷芽在霏霏细雨中站定,转头对他说:“这车资……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对着他的喉结说话。她忙仰头,双唇微张地看着起码有一八五的他,被他脸上的表情打乱了思绪。

他对芷芽眨了右眼,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牙说道:

“无所谓,我正好也是要往这里来的。"他将名贵的皮夹放进衣袋后,看了芷芽一眼,问了,"小姐芳名是……”

“嗯?"芷芽楞了一下,直盯着这个英挺的男人。

只见他不耐烦地将双手插进西裤,弯下身子,动着两片性感的薄唇凑到她的可爱的雀斑鼻前问:“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下意识地遮着鼻子,后退了一小步,"我……叫张芷芽。”

“姜子牙!"他蹙眉重复道。

芷芽认真地摇头解释,"不是那个姜子牙,是张芷芽;弓长张,白芷的芷,豆芽的芽。”

“张芷芽,挺拗口的。念你的名字,还得先咬牙切齿一番。”

芷芽傻傻地点了头,反问:“先生的大名是……”

“周庄,把那个庄主晓梦迷蝴蝶的家伙颠倒过来就是我。知道吗?我刚好也在'远业'打杂,如果你应征上的话,我们可能还会再见到面。”

“真的吗?"芷芽高兴地看着这个叫作周庄的男人。周庄没对她笑,反而挺身瞄了一下银光闪闪的手表,严肃地提醒她道:“我想面试的时间快到了,豆芽小姐可能得开始用跑的才有时间打点自己的仪容。”

芷芽经他一点,赶忙扭头朝前奔去。落在后头的周庄看着她逆风鼓起的大外套,冲着她的背影喊:“傻豆芽,别往地下道跑,现在是绿灯,你直接穿越马路比较快。”
 0   2005-07-17 07:22:1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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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只有退一步想了!天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忙又问:“怎么你老板今天发神经了,竟肯放你了来吃午餐?不简单耶,那支牛头犬八成是撞伤了脑袋?

芷芽眉头略皱,不安地挪了一下,只说:“他上健身房去了。不过提醒你一点,我有很多同事在这里用餐,你最好别这样叫他,给别人听到、传进他耳里我就完了。”

“咦,这绰号是你哭着嚷出来的,我是见贤思齐照章念的,可没给他乱安啊!”

“拜托,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嘛,要你忘掉,你反而老挂在嘴上。”

“张芷芽,我实在搞不懂你这个女人,有那种性情古怪的男人做上司,要是我的话,早不干了,你还这么护着他。”

“谁教'远太'是我的衣食父母,而他是'远太'的头儿?"芷芽苦笑一记,"以我的资历和学力,不用说基本薪的职务难的找,恐怕还得兼跑外务呢。你说我能不看在高薪的份上,忍着点吗?”

天美点着食指,数落好友,"古人能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你张芷芽却没半点志气!”

埋头苦吃的芷芽接口道,"未必见得吧!四斗米给我,我照作不误,看谁真有志气。”

这时服务生终于将牛小排餐送了上来,各种酱类往桌上一搁后又匆匆离去。

天美抖开餐巾,平摊在大腿上,瞅了从命却达观的芷芽道:“说得也是,你弟妹还靠着你养哩!

“等我大妹毕了业后,我就轻松了。”

“想买房子?”

芷芽猛摇了头,"房子?我可不敢作梦,别忘了少鸿还有五年的医学院得熬。

“对了,都这么多年我还是搞不懂,到底牛头犬的爸爸当初为什么要付那么多薪水给你?"见同伴面有难色,天美马上接口:“芷芽,我们同学都这么多年了,你好歹也得告诉我一下吧!反正对方早退休了,你说出来也不会怎么样。更何况,我己经把各种可能性都算过了,就算你现在跟我坦自曾经当了人家的小老婆,我都不觉得讶异。”

芷芽脸一黑,嘟着嘴说:“看,连我最要好的朋友都这么猜了,也不能怪做儿子的人想歪吧?

“我开玩笑的,谁都知道死脑筋的你做不来那种事。快跟我从实招来,这几年来,我为了想这件事,死了不知多少脑细胞,还一直跟我老公吵架……

“什么?你跟你老公为了我的事吵架?”

“唉!你知道的嘛!我嫁的那家子人总以为和大财团沾了点血缘关系的过后,就自抬身价了。都是一些三姑六婆在他耳边扇风点火,说什么怕你把我带坏之类的话。笑死人了,他老婆不先去带坏别他唐永宾就要多烧几灶香喽!”

“谣言怎么会传到他那边呢?”

“我也觉得奇怪,问他,又一直说是朋友的亲戚说的,反正商场上,流言传得快,大概就是这么传进他耳朵里的吧!我说,你赶快从实招来,别让我们夫妻这三年的架都为你白吵一顿。”

“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嘛!"芷芽百般推托,

“我肚子饿了,得先吃饭。"说着就拿起叉子往餐盘截了进去。

天美手一伸,扣住她的腕,"不成,想赖皮啊,你今天若不把故事说完,我就不放你走,让你迟到,等着让牛头犬痛啃一顿。”

“拜托!”

“要'拜'去行天宫拜!本姑娘德行不高,还受不起你这一拜。”

“可是你总得让我把这客牛腩饭解决掉吧?”

“当然会,我会留下十分钟给你扒饭,吃不完打包就成了。"天美贼分分地笑着。

“咦!你很不讲理喔!"芷芽板起了脸孔。

天美仍是嘻皮笑脸的,反正她打定主意是一定要知道真相,因为,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在心里萌生着,不过,就等着她这个外表钝头钝脑,骨子里却敏感纤细的朋友招供一切。

天美瞄了一眼好友空荡荡的左耳垂,问道:“芷芽,我送你的那副银叶耳环呢?怎么不戴了?”

芷芽耸了一下肩说:“上班得接电话,怕让话筒挂坏,所以没戴……

天美的耐性就只有那么多了。她开门见山地说:“芷芽,别再跟我装了!你最近是不是曾到'环宇'过?"环宇是一家高级级购物中心与大饭店合并的新兴娱乐大楼,离"远太"只是忖分钟的路程。

芷芽大眼圆睁地看着天美半晌,接着逃避似地垂下眼皮直盯着银匙上的食物,不自在地说:“我不记得最近有去环宇购物过。”

“我不是问你逛街的事,而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在环宇过夜。"天美瞅了芷芽一眼,直率地将餐巾摔在桌面,扯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只耳环,递到芷芽的面前。"我和我老公为了庆祝结婚三周年,这个周末在环宇定了一间蜜月套房,无意中在套房的浴室里捡到了这个银耳环,这只银耳环真是特殊,我说这世界还真是巧,竟能让我捡到这么一样东西,更巧的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芷芽轻咬着银匙,一脸戒备。

“银叶的背后有着同样的符号,都是一个绿豆般大小的豆芽!"天美说着眯起了眼,稳稳地将耳环拿在指尖上,朝芷芽空无一物的左耳垂比了一下,才叹口气道:“你好歹也透露一点消息给我知道吧!”

“原来这就是你坚持要约我出来的原因,打算逼供?"芷芽垂下瘦弱的双肩,黯然地问:“台北有那么多家饭店,你们怎么会挑上那家?”

“因为老公拜把兄弟的亲戚是环字的董事之一。所以有半价优待,非常巧的是那拜把兄弟的亲戚姓周。姓周!哈,你老板也姓周嘛!所以,现在你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芷芽满脸为难,一看到环胸坐定的好友以审视的眼眸打量自己时,才不情愿地将银匙搁在桌上,摊开双手投降道:“好,我会说,但你别露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我张芷芽是一个正常女人,和一个正常男人上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没必要这样兴师问罪。”

天美一脸荒谬地喊遭:“正常男人!可是,芷芽,你才二十七,对方却六十好儿了,你不觉得必须为自己的将来盘算盘算吗?现在我不怪那条牛头犬要找你麻烦,嚷着要开除你——他老子的外妻!”

芷芽气呼呼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往那边想。告诉你,不是老的,是小的!”

“小的?"天美一楞,半天说不出话,"你是说年轻的?那个没事就威胁要开除你的牛头犬?”

“没错。”

天美不可思议地瞪着好友,半晌才掏出手帕抹了抹额上的汗道:“天啊!冷气开着,我竟然还会流汗!芷芽,我实在不知怎么跟你说才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芷芽被天美过度的反应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美是直肠子个性,她关心着芷芷的未来,说什么她都得让好友明自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

“芷芽,我怎么能不说呢!现在,我倒希望你是跟到了老的,因为比起他那个花心萝卜的儿子,他绝对是厚道仁慈了些,起码你被甩后,还可以领到一笔可观的金额度日。”

芷芽自天美的手中抢回耳环往裙袋里一丢,坦然地说:“天美,事情没你想的严重!他和我只是一夜风流而已,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今天早上,我照做我的工作,他照摆老板架子,如果你没发现这个该死的银叶耳环,整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而且,也绝对不会再发生。”

天美还是没从这个惊吓恢复过来,反以谴责的口气嚷着:“但你不再是处女了!

芷芽顿时红了脸,尴尬地瞪着天美良久,然后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天美,容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在高三那年就不顾我的劝阴和唐永宾发生关系了,凭什么毕业七年半后来对我唱贞洁烈妇的高调。

“但我最后还是嫁给唐永宾啦!天美眨着无辜的大眼。

芷芽竖起三根指头,提醒她,"那还是在历经不三个男人之后。

“这证明我是个有始有终的女人!"天美理直气杜地辩道,双手猛地址平手帕,张大刷着蓝睫毛膏的眼睑,歪着脖子对芷芽训道:“我不敢相信你竟有胆去招惹牛头犬!你做他的机要秘书都两年了,在目睹他玩过那么多女人后,竟还会白痴得往火坑里跳!张芷芽,我看你是胡涂了,你难道不知道他在玩弄你吗?比你漂亮有魅力的花蝴蝶都会被他甩,你想自己有办法揪住他吗?你只有被他吃得死死的份。”

“我发誓真的只有一夜而已,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芷芽百般无奈地看着好友,"天美,他不可能有机会甩到我的,因为我己打算递出辞呈了。

“什么?你不但丢了处女膜,还打算放弃这份工作!张正芽,你简直是亏大了!"她举手堵住芷芽的嘴,抢话道:“别,让我说完,以前我的确相信女人若要跟男人争平等的话,就得在性事的态度上洗新革面一番;但婚后我可不这么想了,若是有哪个女人胆敢勾引我丈夫的话,我一定会泼她硫酸。"总算,她停下喋喋不休的嘴,看着单手托着下巴的芷芽,理智地问,"你有事先做

防备吗?或者他穿了雨衣?”

小姑独处的芷芽不像天美这位已婚妇女这么"懂事",她摇了摇头,嘴一歪困惑地说:“那天又没下雨。”

天美得到这样没反应的反应,当下摔下刀叉,双手横过桌面要掐芷芽的脖子,骂道:“笨女人,你就算不防字母病,也该想想未婚怀孕的问题吧?”

不经人指点,芷芽还真是没想到,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笨,她以敷衍的口气说:“安啦!只有一夜而已,命中率没那么高的。”

天美一反过去傻大姊的模样,改以专业的口吻.道:“强暴事件里不乏一次就中奖的案例,你怎么那么肯定自己能躲得过?”

芷芽这回是真变脸了,"我跟他是两情相悦,请唐太太举个恰当的例子好吗?”

天美身子一倾,尖声嘲道:“哈!两情相悦,这表示双方的贺尔蒙都处于旺盛的阶段,更是危险!”

“危险个头!"芷芽竖起餐刀,威胁地指着天美,"你若老要用那种腔调说话的话,我马上走人。”

两人僵持不下了一会儿后,天美才双手环胸,将身子靠到椅背上,抬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唇,提醒芷芽,"你嘴角上沾了酱。你刚才说人要辞职,盘算过自己的经济情况了吗?”

芷芽舔掉了唇边的酱汁,拿着餐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银行还有一小笔存款"至于芷薇,她还在等一份贸易商的工作,对方似乎很希望她去上班,但因为没确定,所以她还在等消息。”

天美才不管芷薇怎样,她在乎的是芷芽,"那你寄出履历表了吗?”

芷芽叉起一块牛腩往嘴里塞,嘟哝一声:“还没,我想当几个月的无业游民,不想那么快找工作。”

“那你什么时候递辞呈?”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或许下个月,只要牛头犬一发威,我会痛快地往他脸上砸去。”

“你那么做的话,当心连推荐函都吹了。”

芷芽耸了一下肩,"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指望他会替我写什么好话。”

“他都跟你上过床了,难不成还会讨厌你吗?”

芷芽闻声轻咳了一下,顺了喉咙,以非常公式化的口气解释:“让我们这样看事情吧!上礼拜五晚上专门陪他应酬的女朋友刚好有事,所以就临时抓我后补,我在应酬时不小心多喝了几杯酒,而牛头犬也正好发情起来,也就顾不了他自己是如何猜疑过我和他爸爸之间的关系。"芷芽说到这儿,倾前小声地问天美:“你结了婚,该了解欲求不满的男人是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的吧?”

天美瞥了芷芽一眼不答腔。

芷芽继续解释,"由于我己厌倦好友老是讥我为石器时代的老处女,所以当他说要带我上床时,我连考虑都没有,就点头了。不过我们还是有个协定,这个协定就是只有一夜,过了一夜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姓周,我姓张,两人不相干。”

天美满脸狐疑,"不是因为你也想要?”

芷芽微挑了一下眉毛,无可无不可的承认,"我当然想要啦!尤其是在听过他那一票女朋友对他床上功夫绘声绘影地描述后,就算是圣女贞德也恐怕要大动凡心了,告诉你,牛头犬先生的身材当真是一级棒,"芷芽说着翘起了拇指,"宽肩、窄腰、紧臀,最重要是马力足,耐力大,如果哪天你跟我承认你你爬墙偷人的对象是他的话,老实说,我不会怪你的,真的不会!”

天美被芷芽的一番话搞得啼笑皆非,她轻斥通:“去你的!我替你担心得要命,你还反过来消遣我。一向认真的芷芽当真在一夜之问变了样?”

芷芽不在乎地说:“我只是变得实际罢了。”

“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吃了亏,或是失落了什么吗?”

芷芽挪开眼,迳自用银叉子戳着饭粒,隔了好久才低倾着头说:“刚开始有那么一点患得患失,但往另一个角度想后,反而觉得自己占了牛头犬的便宜哩!想经验丰富、技巧熟稔的他一发现我表里如一,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处女时,那张脸吃惊得像中邪似的。因为他认为和他老爸有染的女人,就算外表再平庸,在床上也该差强人意才是,没想到,竟还得从头教到尾!"说到这儿,她头一扬,开朗地冲朋友一笑,道:“所以,占到便宜的人是我,不是牛头犬。”

天美听到这里时,心疼地看着强颜欢笑的芷芽,默默地握住了朋友抖涩的手,轻声问道:“芷芽,告诉我,多久的事了?”

芷芽装傻地问"什么事多久了?”

“爱上牛头犬!"天美瞅了好友一眼,不打算让她打晃过。

芷芽挪开了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太久了,我从没算过。”

这时天美的呼叫器忽然振动了起来,她打开包包看了一下,对芷芽说:“是我婆婆在找我,我得去回个电话。你确定你没事?”

“放心,我好得很,你快去回电话吧!"芷芽笑着挥着两手赶天美,等天美往柜台走去后,才抖着手举起杯子猛灌一大口水,深深吸气,又重重地吐了气。

她心里明白自己第一次把目光放到牛头犬身上时,就无可救药地陷入了自己编织的情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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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节骨眼她跑到哪里去了?”

早晨九点十七分,一句威风凛凛的咆哮声,从大门半掩的机要秘书室溜窜出来,教一干等候出席早晨会报的中阶主管与干部们纷纷抱着文案夹,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外觑眼互望。

他们看见肥敦敦如水桶的副总经理不安地伸出双手,将七彩方格领带调歪几度后,眯起一双狭长且拖了几条尾鬃的鱼眼,唯唯诺诺的回答:“董事长,呃,张小姐一早就赶来为您准备资料了。”

“那她现在人呢?"怒狮一吼完后,原本被他扣住的档案柜抽屉"砰"地一声弹撞回原位,那张狮嘴咬牙切齿地嘀咕着:“她是怎么藏的?放在糖罐里?或是饼干盒里?"捻指间,一袋蜜饯、义美泡芙与欧斯麦饼干盒便一一飞落在他背后的地毯上。

目睹上司翻箱倒箧的恶容,三个大男人是欲言又止,只能嗫嚅地喊着:“老板……”

周庄头一弹,甩开垂散在额上的几绺头发后,下令道,"把西装外套脱下,帮忙找!”

三位高级主管闻声开始脱下衣服。

门里是一幕,门外又是另一幕,里外虽只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墙,但心境上却是截然不同。站在门外的小主管们一个个瞪起大眼,开始交头接耳地交换心得。

“哇!周武王找不到姜子牙放的档案,苦汁乱窜、胆囊都快气爆了。吁!我头遭庆幸自己没爬上经理级的位子,不然现在也得跟吃排头。”

有人纳闷不已,"张小姐到底上哪儿去了?我八点半时还看到她在帮‘Big Potatoes'冲咖啡,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我看到她打了一通电话后,挎着包包匆匆走了。”

“那你还不进去跟周武王说去!”

“干什么?要我现在进去送死啊,我才不干这种倒楣事!平常他十点才进门,今天错看了闹钟,早来一个小时,搞得整层楼鸡飞狗跳的。”

“大概是昨晚泡的妞不带劲,没让他爽够吧!"其中一个男主任淫笑地冒出刻薄话,顿时招来几

位女性主管的白眼,并异口同声地谴责他:“低级!没水准!”

“怎么!他能暗着做,还不准我明着说吗?你们这几个没大脑的女人,见他财大气粗,就这么势利眼,有差别待遇喔?”

“谁势利眼了?是你先冒出这种无聊话,只敢在他背后放马后炮、揭人隐私,有胆你现在上门跟周武王抱怨去!”

“郭美昭!你这疯女人?

眼看这两人就要吵起来了,一串杂沓的低跟足音赫然响起,教圈绕半圈而立的职员们全都回头瞧,只见一个身着黑蓝宽长窄裙、脸上带着大黑框眼镜的短发女郎碎步跑了过来。

她,就是这家公司赫赫有名却无人称赞的超级女秘书,张芷芽小姐。

张芷芽小姐有张二十世纪不落俗套的面孔,若把话说得仁慈些,是她母亲把她生得太古典,说得实在些,是此女缺乏现代美,说得刻薄残酷,则只能以"正字标记"来形容了。所以您不难想像,为何张芷芽能广受女同事的欢迎,因为平凡的她不具任何威协力,又顶着"董事长机要秘书"这个吃力不讨好却能与风作浪的头衔,所以她便成了"远太"这家跨国贸易企业里的"好好小姐"了。

现在,大家紧张又热络地为她打气,见她差点在途中绊倒时,皆惶恐地惊呼一声,"小心!”

“张小姐,赶快啊!周武王在找瑞东的档案!”

张芷芽慌张地往肩上的大袋子掏去,"在我这个包包里!我这儿天忙胡涂了,忘了汇钱给我弟弟,今早临时接到他房东的电话就到邮局寄钱了。"张芷芽喘吁吁地解释","对不起,害各位饱受惊吓了。"说着弯腰向各级小主管致歉。

“我帮你把头发梳一梳吧!”其中一位女会计课长好心地建议。

“看我还是马上进去了,反正都会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不如被炮轰过后再整理吧。"她紧张地一笑,连走带跑地朝门奔去。

众人见她消失在门后时,一个个抱起了档案夹,可怜地摇了摇头,开始大嚼着舌根。

“真是为难张小姐了!一个瘦弱女子能独力赚钱供弟妹念到大学,实在不得得叫人刮目相看。”

“少假惺惺了,小李,真叫你娶她的话,你闪得比谁都快!”

“这倒是真的!娶她这种没钱又没靠山的歹命小孤女,就意味非得跟她分担家计不可;以我这种潇洒前途无量的少年郎要钓到一个千金小姐不是难事,我何苦吃饱没事去踏这种浑水?”

“就是啊!"一名负责电衣主控室的科长张开一嘴暴牙,跟着小李附和着,"我还记得两年前她被调来公司设多久,就在情人节后一天送我两盒白色巧克力呢。当初我觉得她外表虽然有够土,但应该是个做太太的料,正想主动约她时好险我就被调到高雄了,当初还大叹走楣运,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另一名同事一听也吃惊地回头看着,暴牙道:“王彦明。原来你那么早就被她克到啊!”

王彦明调了一下黑镜框,侧眼打量了一下奇貌不扬的总务课长,"怎么?你也是吗?”

“不仅我,还有跟我同期的人,凡是跟她同桌吃过饭的人一律被外调,我是这群人中惟一被调回总公司的,不过那还是我结了婚之后的事。”

有人跟着起哄。"哟。这么说她还真是扫把哩!”

在一旁听得很不是滋味的女同事,忍不住为张芷芽出气,"你们这些男人真是臭美!她根本不需要你们多余的同情。”

有人反驳道:“那还不是她进来的时机巧。知道吗?她的薪水恐怕已高出我们喽!,,

“这点我可就不羡慕她了,她简直成了周武王的私人女佣了!

“你们这些男人有完没完,比我们女人还碎嘴!既然张秘书来了,咱们赶快先上会议厅去。”

周庄以修长的双手爬过鬃角的头发后,快速地翻动刚从桌子拆下来的抽屉。大抽屉里放满各种档案目录,但就是没有他要找的机密档案一份文字不到五页,却攸关一场价值百万元美金的国际仲裁官司。

“这颗豆芽总是让我在紧要关头出状况。"周庄放弃第三个抽屉,拉开第四个铁框,单手在空荡的铁柜里摸索一阵后,在无预期的状况下抓出一个精美的纸,他伸手往袋了里一探,从中拿出一个软绵绵的丝质布料。

他好奇地布料摊在空中,将它瞧个仔细时,人也楞住了。

内衣!

不,太保守的用词了,周庄告诉自己正确的说法,这是一套引人遐思的蕾丝胸罩和低腰内裤!不是黑的,也不是红的,而是——透明的喔!那种会教任何血性男子血脉偾张、气血乱窜的性感内衣!她要这种勾引男人用的东西作啥?他好奇地以大拇指轻轻揉挲着蕾丝网罩,感受冰凉得沁人同时又软绵得诱人的丝缎,然后以指尖挑起细肩带,让它飘垂在半空中,打算一窥全貌。

不料一阵杀猪的凄厉惊呼从门旁直震入他耳膜里,教他忘了手上的内衣,只顾着把它往耳旁罩。

“董事长!"话一喊完后,芷芽直直朝坐在她椅上的男人飞扑了过来。她短发垂在颊边,防范的眼底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只有周庄及紧塞在他耳边的那块布,她伸手扯住了布的一角,安心了一秒。

不料,对方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把她从头打量到脚,斜嘴讽刺道:“张小姐!现在几点了,才见你姗姗来迟?要我和其他人这么可怜地找档案。周庄上半脸是眉开眼笑,下半脸却是咬牙切齿地质问。

芷芽骇然一惊,急促地道:董事长,我可以解释!但请……你先放了手上的东西听我说。”

“我没时间听你解释?"周庄手一挥,弹开她那双颤抖且紧掐他衣袖的手,高鼻子一低,冲着她鼻上的Samsung 雀斑,低声警告道:“你这支狡猾的狐狸,别以为上了床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芷芽听到他略带轻视的话后全身一僵,双唇紧抿地站在原地。

他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张小姐,我要瑞东的档案,限你三分钟之内找出来进我的办公室,若办不到的话,你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说完大手轻轻一拽,将那件内衣从芷芽的手上扯了回来,丢进纸袋用力一扔后,伸手钗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不睬芷芽一眼,旋身跨步离去。

其他人跟着跨出门后,芷芽伏趴在地毯上收拾文件,她一边抹泪,一边恨自己为何不等过午再办私事.如今惹火了他,搞不好他老是挂在嘴边的要开除她的千零一次的"天方夜谭"就真的要成真了!

打起精神后,她匆匆略过惨不睹的几十个大小档案柜,觉得整间屋子仿佛历经一个军阀洗劫似的。这哪是找档案?简直就像是被小偷闯了空门一样,乱得一塌胡涂。

吴天美斜睨了携着一叠菜单的服务生走经她们,眼明手快地拦人问:“小姐,我点的牛小排特餐到底好了没有?我已在这里呆坐了将近二十分钟……”

“马上来,马上来。"服务生匆忙回答,人又快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句话我快听烂了!再不来的话,我们就走人,出去吃路边摊还比较省时?天美觑了服务生的背影,嘴上发着牢骚,回头看不好朋友芷芽一眼,见她又是垂眉苦脸,心里更加烦躁,嘴上又嘀咕起来,"最近这里的服务品质又差了,就算忙也不能这样怠慢客人吧!比我们晚来的客人都把牛吃到腰肚上了,哪有人像我们这样老是枯等,又不是来领救济管的。”

“好了啦!天美,人家忙,下次我我们找别家吃就好了。"芷芽劝着。

“下次!还有下次啊?本姑娘的老公好不容易给我添了私房钱,才有机会来这儿'乞食"的,平常他们想要赚我的钱,那是门儿都没有的事!你啊!就是烂好人一个,也只有你这种人在饿肚子的时候还有办法帮人说好话!"天美不禁将喉咙拉大,引来一些客人的白眼。

芷芽为了不让气氛更拧,很快地转移话题,"反正我们时间多得是,不意,等一下午餐的人潮走后,这里气氛就好多了。”
 0   2005-07-17 07:21: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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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7 07:20: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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