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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痕印颊亦印心
网友【dreamer】 2005-07-18 19:21:0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5    1
她,李怀凝,人称毒舌孟宗竹

是只晚起找不到虫吃的鸟儿

因此和最晚收摊的蛋饼西施成为“麻糬”

人人都说她们有一腿

可竟有凯子要包养她杏子,她说什么也不依

写封“与狼訣别书”要他放过小红帽

却把自己送上虎口

首先,她的儿童画室来了个老学生

拿肖想已久的画作利诱她开成人班

思想邪恶的连构图都打十八限

哼!他吃她豆腐,她就吃他冰淇淋

免费观赏猛男秀,兼练习人体素描

怎么样也不吃亏,只是没想到炉程结束后

他竟坚持“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要她当他儿子现成的妈……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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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进化人猿的文明角度看当然残忍,但以大自然的角度来说却是天然。你没听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吗?”

李怀凝见他眼里泛起顽童般的笑意,知道他分明是嗜食珍奇异兽,才搬出冠冕堂皇的说词,于是也见招拆招地问:“那天然万能的你们都是怎么烹调那些‘刍狗’的?”

“现在讲,等下老板送餐上来会害你吃不下。”

“不用替我担心,我太饿了,听听恶心的事也许可以缓和消化功能。”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于是,他把怎么擒捕猿猴,如何在猴脑上凿洞,如何在发现穿山甲时对猎物撒砂以防止它们蜷缩起来,之后就谈如何狩猎野猪的历险记,也将如何煮蛇汤、如何烤熊掌的过程一一道了出来。

“打野猪一定得让它当场毙命,若没的话,它发疯起来可难收拾,我就亲眼看过一头野猪肠肚子都被剖出来了,它竟有办法用前蹄将肠子塞回去,并精力无穷地追着人跑,还刺中几个大人的肚皮,直到血流止尽才归天。”

“还有一回,我到同学家住,隔天上山赏玩。大人都说,我们武夷山里的蛇个个粗得像千年精怪,毒性又强,而且特别爱挑童子肉吃。我和同学刚走进树林,才止步,一条我见也没见过的大蛇就垂下树干,大口一张咬了一下我同学的耳朵,我同学当下大叫一声,‘好兄弟,你只管砍下我的耳朵!’我得到许可,小刀一操,轻轻一划就削下他的耳朵,然后两人合力将蛇打了下来,回村后剥皮丢进汤锅里。

“我们老家那里有个传说,总说蜈蚣爱吃蛇肉,所以蛇也最怕蜈蚣,因此延伸出一项禁忌,煮蛇汤时,千万要挑广场大空地煮,不可在有屋梁的室内进行,因为蜈蚣爱吃蛇,一闻到蛇香,全都被袅袅上升的香气吸聚到悬梁上,又因为吃不到猛滴口水,蜈蚣的毒唾液便滴入汤锅,人若饮了蛇汤后也要跟着出事,所以这件‘蛇咬童子耳朵事件’让我了解,原来是我同学的三姐保住了我的耳朵。”

李怀凝不解,“这怎么说?”

“要不是她在前一晚破了我的童子功,被攻击的人可能就是我了。”然后卖乖地对她露齿一笑。

李怀凝呆坐在那里望着他,不知他究竟是说真还是说假,她觉得他像一个复杂难懂的三体迷宫拼图,引人思忖,但她却不想深入探索,因为她怕入了迷阵后,失陷的会是自己。最后她决定不动声色地转变话题,“也就是说,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老家在福建武夷山附近的一个小村落。”

“可是你的口音……”

“我知道,非常泛台湾化对不对?”他笑了一下,接着以北京腔、山东和上海腔道出那句,“所以你不相信我老家在福建武夷山。”

李怀凝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你挺有语言模仿天分的。”

“相信我,这跟语言天分无关,而是为了争取更悠然的生存空间的关系。我长年在外经商旅行,已了解有时说同一种语言还不够,非得用同一种地方腔交谈才能打破成见,制造出地缘性,彼此同声共气先显露自己的意识型态合念与否再谈下文。所以,我学精了,练就出鹦鹉的本事,到哪里就跟着哪里的人说话。”他话到此,睨到老板端了两只碗走过来,兴致勃勃地扳开竹筷子,讨好的说:“同样,跟你学画就得跟着你吃猫耳朵。”

老板将两碗猫耳朵和小菜搁在他们面前后,便忙自己的事去。

李怀凝饿得荒,撒了胡椒和盐,就要下箸饱餐一顿,忽地瞄到对面的骆旭皱眉夹起一小瓣由白面团揉出来的“猫耳朵”送到眼前瞧个究竟,忍不住关心问:“有问题吗?发现了不该在碗里的东西吗?”

他说:“的确,我记得你刚才明明跟老板点了猫耳朵,怎么我这碗装的竟都是云朵般的面食。”

“这就是猫耳朵没错啊!”李怀凝话刚脱口,见他一脸失望上当的模样,终于明白骆先生期待的是货真价实的猫耳朵,忍不住大笑出来,“猫儿见了你这个大老饕,可要溜之大吉了。”

“还说呢,大街小巷多得是脆骨猪耳朵,我到没听说猪闪人过。”听听他的口气,多么委屈啊!

李怀凝告诉他,“好吧,算我误导你好了,你再叫别的吃行吗?”

他将失望打包,展颜道:“不,既然是李老师推荐的,就算这碗装着的是猫儿大便我都不敢拒绝。”结果,他一口接一口地将猫耳朵嚼入肚,还不忘套上一句当地语,“当真是香Q带劲。”

李怀凝见他终于眉开目笑起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搞不懂,他怎么可能上一秒才老成冷酷得让人害怕,下一秒却能像孩子那样谈天说地。

李怀凝两眼直视他,忍不住问了。“你找上我真是想跟我习画吗?”

骆旭反问她,“除了习画以外,我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画上面,所以才问你。”

骆旭再次将唇凑上她的耳际,轻声跟她招认。“我想你没错,我跟你学画的确是别有用心。我不是慕名而来,而是慕你的人而来。我想我对你一见钟情,喜欢上你了。”说完,他直接叼住她的耳垂不放。

李怀凝被他突来的举措吓到,回神后将头往后缩,抚耳斥责他一句,“你找别人开玩笑好不好?”

他看着她,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我在一见到你的自画像后,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绝境。”

李怀凝颤着音问:“什么自画像?”

“那张你自贬为‘肥美’的自画像。”

李怀凝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你……是你,是你将那幅画买走的?”

“没错,”他接着摆出一脸自尊心受创的模样,“难道你对买你画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没有。我每卖一张画就当丢掉一双袜子,至于是谁捡到袜子穿,不关我的事。”

“听来好大方无情,但我却认为是你怕感情放得过重,到时守著作品,一张画都不肯卖。”

心中事被他一语道破,李怀凝很不是滋味。“有些画我就是不想卖。”

“也包括你那幅最新的‘几何结合’吗?”他问。

李怀凝一听,了解是他收购了‘几何结合’后,无奈地扫他一眼。“我不想卖的作品只有两件,怎么两件都在你手头上?”

“也许我运气比较好。”

“或者你该说,你是个出手大方的好客户,画廊经理不愿得罪于你,甚至在你的指示下,自愿当个走狗,嗅着鼻子找上我?”

他双臂环抱,一脸趣味横生地听着她的指控,然后耸肩说:“你也算得上有收藏癖,如果你跟我异位而处,也该会这么做才是。”

李怀凝没有否认,因为她的确会这么做,甚至做得比他还绝。

“如何?”他问。

“如何什么?”她反问。

“我能追求你吗?”他客气地道。

她却不客气地告诉他。“不可以。”

他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坚定追究答案。“能给我你的理由吗?”

李怀凝本想昧着良心告诉他,她对他没兴趣,但她临时改了主意,找了一个老掉牙的说词。“我是师,你是徒,违反伦常,所以不可能。”

“这问题容易解决,你现在将我踢出师门不就得了。”

李怀凝的毒与酷似乎在一碰上骆旭后就度假逍遥去了,她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只能拿更蠢的藉口搪塞他。“你没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他伸出大手,盖在李怀凝搁在桌沿的手,意有所指地说:“在你的例子,只要你我皆有心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他大胆地跟她表明,“我们未来孩子的母亲。”

李怀凝听到他这番唱戏般的话,总觉得他疯了!

她都还没准他追她,他竟想到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更何况为人妻已不可能,为人母更是会要她的命。她将手自他的掌下抽回,粉碎他的奇想。

“我恐怕自己的母性过低,能生不能养。”

他摆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有现成的儿子让你习惯一下。他现年十岁,很漂亮乖巧的一个男孩子,你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她没他那么乐观。“我连自己的骨肉都没把握养得活,怎么可能善待别人家的小孩!”她将会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后母,甚至比她自己的后母都没爱心到令人齿寒。

“如果你真对孩子没兴趣,我不会强迫你跟小强同处一室。”

李怀凝忍不住在他面前挥挥手,“嗨,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醒吗?以你的条件,你大可把心思花到别的女人身上,却在这个面店里对着我猛作白日梦,这不是有一点奇怪吗?”

“你体会不出我花费在你身上的心思,才迟钝得奇怪呢!”

李怀凝觉得好冤枉,冲口对他吼说:“心思?什么心思?你那么大的岁数,想追女人却只说不做,还怪我迟钝,简直就莫名其妙。”说完,她忘了这餐其实是该她请的,起身后落荒而逃地撇下他,疾步往店外走去。

此时过午三点,天空下着倾盆大雨,她在转眼就被淋成一身湿。

五分钟后,他在十字路口追上她,她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挑了天桥走,同时厉声警告,“你别跟来,否则我撞车给你看。”

他当然不信她会撞车,但决定给她几分钟冷静的时间。

又十分钟后,李怀拧踏着滴着水的草鞋踩上阶梯回到画室,见淋成落汤鸡的他靠在门前,情绪更坏了。

他解释他必须回来的原因。“我回来取画。”

李怀凝甩都不甩他,低头捞钥匙开门,结果钥匙不合作,又一次让她在他面前丢脸。

“我来,行吗?”他轻声询问,大手朝她一伸。

她讽刺地说:“行行行!你是万能无敌的超人,最行了。”接着无礼地将钥匙递给他。

谁料,他顺手牵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箝制住她后,不由分说地倾头给她一个吻。他的吻充斥着霸气,蛇蝎般的舌尖不时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游走,偏就是不愿占有她的唇。“为什么你的脾气总是这么坏?坏到能让鲜乳在一秒内发馊!”

她气愤地挣出那只握了钥匙的手,掴他一掌。

她的肩头因为受到约制,那一掌的力道如绵,于他根本不痛不痒,倒是他的颊被钥匙齿端刮出一道细痕,乍现的血渍在转眼间汩了出来,这激起他心里的怒潮,猛地扣住她的身子,像大鹰衔雀似地往她嫣红的唇啄来,不顾她顽抗的拒绝,再度给她一个吻。

这回他直往她的喉间攻去,让她根本无招架之力,她甚至连呼吸的本能都别他热辣狂乱的求爱方式给放逐了。他与她如此近地贴着,两人的气息逃逸进彼此的官能里,繁衍出更多的欲念,生平头一次,李怀凝有那种想把自己交出去的感觉,不再设防,不再保留,她阖上双目,蹙起眉头,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竟是他赤裸的肩胛背影,渴望他的强烈感觉让她发出哽咽的哭泣声。她松开拳头,两手垂挂在他肩上,无力地靠在门板上,任他摆布。

短短数秒的光景,骆旭已将李怀凝湿透的棉衣与朴素的胸罩解开,这时他才意外地了解,骨瘦如柴的李怀凝并非缺乏女性特质,她全身上下的脂肪大抵集中到她的胸前与臀部,急邃的呼吸引爆剧烈的起伏,自成美不胜收的画面,他微倾着头,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锁骨间落下唇印时,隐约可以听到她战悚擂鼓般的心跳。

他吻上她,大胆地对她说:“我要你,让我们现在就进画室。”

“不行……”她固守最后的一丝理智,当她感觉到自己的棉裤被他往下拉,他磨人潮热的唇舌已不请自来地在她的肚脐与下腹间游来晃去时,惊诧地说:“不行……真的不行在这里。”

“为什么不?”他问,两只毛手却没闲着,真没想到李怀凝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绝肘不偷工减料。她把这副特优身段藏躲在这破布袋似的棉衣里不见天日,无异是暴殄天物。

偏偏骆旭这个人的作风虽新但观念老旧,怜香惜玉惯了,见不得好东西被糟蹋,他竟突生那种想将她妆点成天仙公主的欲望,但一想到绫罗绸缎下冒出一双唐突的草鞋后,觉得还是别干涉这个女人的穿着好,毕竟,她这么邋遢都能勾起他的占有欲,再强迫她投已所好,不啻自找没趣。

他性感的唇寻着她的耳垂,再次嘶哑地垂询,“难道你真不想要?”

李怀凝不答,侧过头去,只柔弱地吐了一句,“下一段时间是我朋友租用的,他随时会到……不行……”

“那就跟我走,我住的饭店就在这附近,去我那里,好不?”他腻语如丝地哄着她。

“不可以。”

“否则就在这里了?”他发出警告,把她的身子紧紧贴上自己的欲念中心。

见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他把握时间松开她的身子,急速地将她的衣物大致整理一下,顺过她的乱发,执起她的手,拉着她往一楼走去。

李怀凝像木偶似地任他一路引着,微寒细雨非但没把他们的情火浇熄,反而让他们更靠紧彼此。
 0   2005-07-18 19:25:1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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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豪华的饭店,穿过大门,经过大厅,搭乘电梯上楼,只要碰上他们的门卫、工作人员无一不礼貌地跟骆旭打招呼,而且皆好奇地瞥了外观堪称奇特的李怀凝一眼。

李怀凝旁若无人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开门拉她入房掩上门后,她才大梦初醒,但只维持了三秒,便又迅速地坠入更难理解的旖旎梦境里。

他很快地为她卸除湿掉的衣物,膜拜似地将她体态完美的娇躯彻头彻尾地打量一圈,而她也要求他如此做,并依样画葫芦地梭巡他伟岸的躯壳。

她的目光滞留在他的下腹间,暖流在体内酝酿。他则明显地以行动告诉她,他渴望与她肌肤相亲。

在他熟稔的引导下,她第一次体验到与男人肌肤之亲的奇异感觉,她享受着他的爱抚,接受他大胆的作风,也乐意以行动回报他的温柔,并以崭新的视觉去填补她这些天来见不到他的遗憾。

对李怀凝来说,情感的收与放只隔了一道闸,闸一旦被人撬开了,就注定倾身付出,即使脚下有万丈渊谷,仍是没有丝毫挽留的顾虑。被情欲煎熬着时,李怀凝耳边响起了母亲的声音,“阿蒂蜜西雅,见到‘夏吐西’时,你要逃,逃得愈远愈好……”

当初她不了解,现在她才体会出母亲当初道出这段话时的无奈心情,而她竟跟母亲的命运一样,也碰上了一个‘夏吐西’——多情多金又阔气的鉴赏家之代名词。

无奈李怀凝已不能自拔了,她不打算临时抽身,只想把握现在,让他点燃自己的欲望,直到他们筋疲力竭为止。

缱绻后,李怀凝累得像只懒猫似地抱着棉被趴睡在骆旭的胸膛前,好似她已习惯这样的睡姿。

骆旭则两目圆睁,清醒地瞪着天花板,大手轻柔却无意识地顺着她的头发,想着刚发生的事。

她太热情了,热情到让他欲死敬仙之后,不免多疑起来。她究竟遇过多少个男人才练就出这么好的床上功夫!

当然,根据韩菁最近的报告,李怀凝的入幕之宾名单里,并未少了那个意大利摄影师,她之前跟他出去旅行两个月不就说明了两人的关系不寻常?

说他落伍、思想旧式,甚至有双重标准皆行,反正有过波丽这个性观念开放老婆的不愉快经验后,他实在不想和一个“性不性由我”的女人纠缠不清。也许这就是报应,一个风流的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倒怕自己在乎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牵扯,当真是现世报……

想着这码子事,骆旭好不容易撇去醋意,浅眠地睡去,凌晨一点时,竟被脚边的震动吵醒了,朦胧之间他用脚趾将李怀凝搁在床尾的袋子勾到手边,掏出抖震不停的机子,打算替她关机,昏暗间一不小心,压到了收讯键,语音信箱自动开启,告诉他有三通留言。

他看了一下熟睡的李怀凝,不知怎地,很想知道是谁会在半夜拨电给她,于是开启留言。听过后,了解三通都是那个叫罗飞的男人打的。

前一通只报名。

第二通告诉她,他人抵台北。

第三通则解释,他想见她,同时跟她道歉那一夜自己神志不清,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听到这里,骆旭的情绪已被搞坏,他关机后将机子往她袋里一丢,还是无法平复。但他累了,鼻头猛有打喷嚏的感觉,想是昨日午后那场大雨让他着了凉,他连连打起呵欠,阖上眼,把问题留到明天再说。

清晨起来时,见不到李怀凝的身影。她走了,只在一张便条纸上胡乱地写下——

老友访台邀我相聚。

Call me,

届时再叙。

骆旭知道她去会罗飞,她勤奋地挑这个鸟儿都还懒得醒的时段,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再加上头昏脑胀喉咙痒,顽劣的情绪简直就在火山爆发边缘,就连秘书来电,征询他几项美国总公司的决策指示,他也是要死不活的调调,后来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对了,董事长,古小姐从加拿大寄了明信片给你。”

加拿大?他不动声色地问:“明信片上怎么说?”

“她说她现在人在温哥华那里修英文课程,同时谢谢你的慷慨。喔,她还留了一个通讯地址。”

他听到这里,心念一动,交代Tracy,“我改变主意决定亲自赴美解决问题,你先帮我订赴美的机票,我这就回公司。另外,再帮我打通电话去跟李小姐请假,她的资料在保险箱里,你自己翻一下。”

挂不挂电话给女人向来都是他决定,李怀凝不等他起床就溜去会另一个情郎,他会让她称心如意才有鬼。不睬她一、两个月,看有没有办法制住她的气焰。

六周后

李怀凝送走最后一个小徒弟,慢踱至画室窗口,弯身抵在窗台上,漠眼打量车水马龙的街道,容许浮华噪音吞噬自己的知觉,一分钟后,才拉上窗子,走回自己的画架,掀开遮尘的布块后,仔细一笔一落地修饰即将完成的作品。

画里的主角其实就是骆旭。她把他的四肢五官与躯体全部拆解开来,像失去重力、遗落方向的肉块,黯沉沉地飘浮在帆布上。

作品是她在一个半月以前着手的,也是他们在饭店过夜的后一天,而自从那夜之后,他就再也没上画室报到。

过去他再忙,都会在上课前一分钟拨电给她,告知他不能上课,他没有多解释,她也不问原因。

自那夜起,情况不一样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这回是差人来电跟她请假,对方只说出国洽公之后连通电话也没有,人呢,更是销声匿迹,两个礼拜的课程遂在她期待与空等的情况下拖过去了。

她没有他的联络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高就,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他下榻的饭店,但他久不现身已清楚地点明一件事,他对画画的兴趣就只有这么多,去找他只是自讨没趣。

骆旭这个人虽然出国了,她在画廊里的画仍是有人收购,只是当她问经理买画人的大名时,经理却推说:“我以为李小姐不想知道,所以连问也没问。”

要不然就是,“对方付现,资料没有登记下来。”

当李怀凝发现她再也无法信任那家画廊经理时,也就不再将画拿去那里卖,所以这阵子她主要的收入便停了。

众多师朋好友劝她找别的画廊另起炉灶,但她总怕新画会辗转落入他的手中,所以始终扣着画作,不愿积极行动。

多谢赵燕丽定期抓一些有钱朋友来购画,要不然再继续欠房东小姐租金下去,房东小姐即使没异议,她也没脸待在这个豪华寓所。

李怀凝还是常经过古小月的摊子,但摊子已易主,古小月的人也早在她决定跟大富翁过日子后几日就搬家了。

李怀凝对于她一吭不响的离去有些失望,但想想也许还是该怪自己,不该自作主张写那封信给“慕月先生”。他应该是把信拿给小月看,小月才不愿见她吧!

咳,人家的感情真的还是少管为妙。

看看天空,明天大概又是万里无云,她决定放自己一天假。不教课,也不作画,打着拉房东吴念香上外双溪的主意,一来逛广故宫请她喝茶散心,二来跟她暗示,她这书孟宗竹有可能得另寻住处。

结果,陷入情网到一蹋糊涂的吴念香宁愿守在家里等“一八五”的电话,赵燕丽却自告奋勇陪她。

李怀凝当场不乐观地扫了赵燕丽的高跟鞋,说:“好,你换双鞋我就让你跟。”

赵燕丽豪爽地说:“换就换,本姑娘又不像你就一双草鞋。”

“へ,话别说得太快,我可是还有一双雨鞋的。”

赵燕丽不屑地低声说:“对,鞋外下大雨,鞋内闹水灾。”

李怀凝不悦地看着赵燕丽,“我看我明天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好了。”

骆以驮在长子骆旭与么子骆伟的陪同下,逛完故宫的收藏特展后,体力已不支了,见及二子融洽相处的友爱场面后,精神竟又振奋起来,一出了故宫大门,马上用拐杖朝就近一家茶艺馆指去,建议,“喝个茶歇歇脚吧!”

骆伟望了哥哥一眼,老实地说:“我待会儿有事,只能待个十分钟,哥呢?”

骆旭爽快的说:“我整个下午都没事。”

骆以驮两臂一伸,拥着儿子们的肩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进去坐下来再说。”

当年,骆以驮在太太强力反对的僵局下,将骆旭从美国招来台湾,公开宣布他是骆家的一份子,谁若有异议,可搬出家门过一下那种“落叶不得归根”的日子,关独裁到将大部份的事业移交给骆旭掌管。全家人虽不敢反对,但他知道他们只做表面功夫,心底则是百般地不服气。

熟料,骆伟是全家最快接受骆旭是大哥的事实,让他份外欣慰。

在骆以驮心中,骆旭最令他牵肠挂肚,无奈命中却也注定无缘。而骆伟则是他心上的一块肉,能干聪明却没计较的心眼,也就最得他的疼爱。

他这次北上,除了探望儿子们,邀工作忙碌的他们来这里散心聊天以外,主要是探他们口风,打听儿子有无成亲的对象。

怎知大儿子帮他倒了一杯茶,笑笑说,“没有。有的话绝对跟‘老板’说。”

骆以驮脸一转向,看着小儿子。

小儿子竟也皮皮地咬了一块绿豆糕,有样学样,“还在找。找到的话一定上报‘太上皇’。”

显然两子暗中较劲谁最狗腿之后,竟像打过商量似地快速转移话题。

骆伟将糕点吞入腹,猛灌一口茶后,问:“骆旭,上礼拜那场音乐会你去了没有?”

骆旭知趣地接口。“没有,我人在美国忙了一个多月,前天才回台北。精彩吗?”

“简直棒呆了,我还特别买了一片CD,喏,送你。”

“谢谢。”骆旭将CD封套打量过,收进衣袋里,同时拿出另一张拆了封套的CD片交给胞弟,“这是你上次提过的西贝流士,送你。”

骆伟喜出望外地接过手,惊讶地问:“这一片我问了好多唱片行都找不到,上‘亚马逊’问才知道已绝版。你哪里弄来的?”

骆旭随口说:“跟朋友调的,对方刚好多一张。”

“谢谢,太棒了。”骆伟真情流露地跟大哥道谢,瞄了一下手表后,跟父亲道歉,“爸,我跟朋友事先约好,非走不可。这样好不好,我晚上再跟你们碰头。”

骆以驮抬手挥了几下,要儿子宽心。“不用,你尽管去会朋友,爸临时上台北没通知你,这不是你的错,去吧!别担心。”

见父亲明理,骆伟这才放心离去。

骆以驮见小儿子步出店门后,回头挪揄大儿子。“就跟你上回编过有朋友要换音箱,决定把B&W音箱贱卖给小伟的理由一模一样,是吗?”

“没到一模一样,最起码CD是旧的,音箱是新的。”

“我也想听周璇初版灌制的唱片,重温旧梦一下,你有空帮我问问你所谓的‘朋友’,他的收藏里是不是也正好多一张。”

“爸,别闹了。”骆旭干咳一下,笑着解释。“不编个藉口,骆伟铁定不会收的。反正那片CD我已听熟了,送给自家兄弟同乐一下,不是很好吗?”

骆以驮欣慰地说:“小旭,爸爸见你和弟弟相处融洽非常高兴,只可惜小远不愿亲近你。”

骆旭耸了一下肩,“他有他的政治理念,不愿和我走得太近,这我能了解,怪不得他。”话毕,拎壶将茶注进骆以驮的杯子里。

“对了,骆旭,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前阵子是不是捐了一笔钱给育幼院啊?”他说出育幼院的名字。

骆旭一楞,拿壶的手杵在半空中。“没有,我这半年来一分钱也没捐,有的话也是公关室以公司的名义捐的,而且我不记得批公文时有批到你所说的育幼院过。”骆旭的记性一向拔尖,他既然说没印象,就表示没有。

骆以驮匪夷所思了。“那就奇怪了,那个育幼院院长怎么会找上我来询问你的下落呢?”

“他们找我做什么?”

“邀你到育幼院参加小朋友的结业典礼,而且观看小朋友为你编的舞台剧。”

骆旭想了一下,问父亲,“那个院长说我捐多少钱?”

骆以驮将数字报出,骆旭想了几秒,灵光一闪后,点头道:“我心里有底了。”

“谁捐的?”

“应该是朋友以我的名义代捐的……”骆旭忽地打住话,目光定在对角一桌女客身上,对方那头乱发与一身的布袋与草鞋依旧掩盖不了灵秀的气质。

当真说曹操,曹操就到!骆旭思忖片刻,掏出手机跟父亲说:“爸,我现在就打电话找我朋友问问。”

“一份铁观音,外加两份芙蓉饼,多少钱?”李怀凝等服务生报出数目后,拿捏一下,既而点头找出荷包,无视于服务生与赵燕丽怪眼相衬,自在地将一荷包的铜板子儿摊在桌上数起来,嘴上念着,“一、二、三、四,”还不忘提醒服务生,“你先回去吧,我数完再通知你。”

服务生没意见,倒是赵燕丽丢不起这个脸,直嚷,“我这里有钱,你让我付好不好,这样当众数钱,你不觉得丢脸,倒让我好尴尬!”

“总比当街抢钱来得好看吧!”李怀凝回堵室友一句,继续数,“二十七、二十八……好,这里有二十八个一元铜板。现在数五元的,一、二、三……”

赵燕丽叹了口气,抓起自己的小腿按摩一番。

“七、八、九……”李怀凝数钱时还不忘说句风凉话,“警告过你换双鞋的,你偏不听,还故意换了三寸高跟凉鞋跟我作对,现在自食其果了吧,十三、十四……”

这时一阵怪响从李怀凝搁在榻榻米的袋子里传出,响了五长声李怀凝还是不接后,电话自动断讯,赵空姐忍不住提醒她,“喂,孟宗竹,你电话响了,接一下好不好?”

“我在数钱,你没看到吗?十七、十八……”

赵燕丽觉得丢脸死了,颈子摸摸,头一斜,来个长发半遮面。

不一会,电话又响了,赵燕丽见李怀凝仍像一只钱鼠缩在桌前热中数铜板,还是没打算接电话的意思,忙抓过朋友的袋子,帮她接听了,“喔,你等一下。”赵燕丽看向李怀凝,“一个姓骆的找你买画。”

“二十三……”李怀凝愣了一下,说:“叫他等,二十五、二十六……”

赵燕丽只好把话代传出去,三秒钟后,她告诉李怀凝,“他说他时间很多,不介意等。”

李怀凝只停了一秒,不动声色地继续数钱,而且似乎刻意放慢动作,等到终于数出欠服务生的帐款,姑娘竟起身说:“我先去付帐。”

“我来、我来。”赵燕丽简直就是用抢的将那些铜板接过手,还瞪了李怀凝一眼,催她,“你接电话吧,对方起码等了三分钟。”

李怀凝等赵空姐离座后,才慢条斯理地接听电话,不耐烦地说:“我是李怀凝,你找我最好有重要的事。”

骆胆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当然有,想问你一笔款子。”

他的声音冷得教人心寒,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听了可要哀伤了,但不是李怀凝,她可是名副其实的酷女,感情的收放只隔一道闸,目前闸是关上的,她甚至可以否认那一夜跟他之间的亲密关系。

“款子?什么款子?你缺席六个礼拜不请假是你的事,现在课程早结束了,可别妄想我会把溥心畲的字画还给你。”

难道她关心的只是那些死人的画?这跟拜金女郎爱钱有何差别?但他心里知道,的确是有差别,要不然她不会把为数不小的款子捐出去。

他理智地忍下心中怒火。“别紧张,我没要你还画。我只想问你,你最近是不是以我的名义捐了一笔钱出去?”

李怀凝不答腔。

他冷静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兴。就这么简单。”

“你气我没联络你吗?”他问。

李怀凝满不在乎地反问他,“你没有联络我的必要,我何需生气?”

呃……小姐当真不把那一夜的事放在心上!溥心畲的那联字画不过百万,能跟身价亿万的骆旭相比吗?不幸,酷小姐眼界低,不仅觉得绰绰有余,还让他枯等了三分钟才接听,这种没有经济概念的女人,大抵是不会欣赏他赚钱的艺术。

反倒是骆旭,发现她缺乏经济概念到替他捐钱出去时,竟没来由地欣赏起她花钱的艺术,有时候,他还真想在她身上实验,看看送她一笔巨款后,她会是怎么从大富婆贬值成穷光蛋的。

“你不说话,我要断讯了。”

他想了想,才说:“在你断讯前,请把眼光调到一点钟的位置。”

李怀凝闻言,警觉地照办,金色的目光一与他的接触后,顿时冒出炽焰。她冷冷地隔着两张桌子,咬牙瞪视他,“真倒楣!你也上这里,茶还可以吗?”

“不坏,但可以更好,跟我每次‘了事’以后的感觉一样。”他抱以冷绝的态度问候她,“最近有新作品吗?”

李怀凝气呼呼地说:“有也不卖你。”

他闻言不吭声,停了几秒后,说:“明晚在我的收藏室有一场聚会,你能到场赏光吗?”

“没空。”

他佯装没听到她的回答,迳自道:“聚会主题是我父亲与我个人收藏的李清欢画作。”

李怀凝一听到母亲的名字,当下沉默不语。

想来真是够悲哀,她虽是名画家之女,身旁却连母亲的作品都没留到半件,思及此,她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他远远地观察她,知道这临时想出的主意已成功地打动她,便慢条斯理地道:“你不用现在决定,考虑后若改变主意,明天傍晚时直接找上我的收藏室就行了。”他顺手掏出名片,写下一个地址后,拦住服务生,请他挪几步将名片交到李怀凝手里,确定她接下名片放进袋子里后,才默然地自动收线。

他一收线,赵燕丽人也回来了,劈头就念她,“你多数了一百元给人家!”

李怀凝死不认帐,“多一百元算小费有罪吗?”

“有!当你一穷二白时就有罪!”

“别啰唆了,你到底想不想回家?”

“想啊。”

“那就调转屁股,目光直视前方向外走。”李怀凝建议。

当她们经过骆家父子所占据的桌子时,李怀凝一脸无动于衷,倒是赵燕丽眼睛雪亮,瞄到老少帅哥后,忍不住跟对方笑了笑,那个小的,回她一笑后竟还轻轻晃手跟她打招呼哩。

出了茶室,她照实说给李怀凝听,并多疑地想着,“我觉得那个年轻的帅哥好面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李怀凝不想扯出自己的私事,于是问:“飞机上吗?”

“嗯,这很有可能,但我总觉得……”

李怀凝不感兴趣地关上耳朵,回到家后,赵燕丽拉着吴念香,兴奋得像一只咕咕叫的鹧鸪,猛谈今天看到了什么,当然,忘不了“数铜板”那一段。

李怀凝则闷声不响地回房休息。
 0   2005-07-18 19:25: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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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怀凝本来是不想理会骆旭的邀约的,但他的收藏室恰巧离她住的地方很近,走路竟然十分钟就到了,去与不去,成了她一下午的大难题,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想亲近母亲的画,临时改变主意,依着他给的名片赴会了。

来到他告知的名人大厦前,李怀凝因为一身特立独行的模样,被挡在警卫室门前,尽管她递出骆旭的名片,对方还是不愿放行,只要理不理地说:“我打电话问一问骆先生。”

等到他接到骆旭的指示,确定李怀凝真的是骆旭的贵宾,而不是擅自闯关的神经病后,脸色才和缓了些,但他对先前的无礼态度仍是没有丝毫歉意。

李怀凝觉得她没必要上这里受这种罪,转头就想走人,终采骆旭及时现身,亲自把她迎上顶楼。

入门后,才发现他所说的收藏室是百来坪大的楼中楼公寓,室内除了几张零落分散的古董太师椅外,没有一点居家的气息,无数面被乾隆印玺破坏好意境的古画作品挂满了墙,各种材质的雕塑与古玩则是有规划地摆在各处角落,这里俨然成了他私人的陈列室。

她没有看到半张母亲的画,直率地问:“我母亲的画呢?”

他交臂看着她道:“都在楼上,我特别清出一间房,就等你准备好。”

“其他人呢?”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皆有要事缠身,赶不来。”

显然她是被他骗来的。她闷闷不乐,略持戒心地问:“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骗你,你母亲的画真的都在楼上。你若担心我耍伎俩,我可以待在这里,你自己上楼任意逛好了。”

李怀凝接受他的提议,于是循着指示上楼,走进另一间飘放国乐的小型陈列室,眼见墙上挂满一联联母亲的作品,而且以年代早晚,完整地依续排列下去,她慢慢走进室内中央,往一张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皮椅落坐,身子蜷曲地静默凝视那些作品,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起来,心中亦泛起一种见画如见人的喜悦感,体会宁静安详的气氛,也不知坐了多久,她竟在椅子里睡着了。

当她再醒来时,音乐已歇,早先的照明灯也被调转至晕黄,单薄的身子多了一件大外套,她起身披着外套下楼,见他坐在临靠落地窗的椅上闭目养神时,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细细品味他的收藏物,才发现除了客、餐厅以外,另外三间大房都搁置了不同风味的艺术品,第四间则是塞满了细心打包起来的物件,至于第五间房的大门紧掩着,意识到有可能是他的寝室后,她敏感地过而不入。

她不禁想问他,他是怎么处理她的作品的?

她满脸疑思地转身打算下楼,却在廊间碰上他。

她真心诚意地向他道谢,“谢谢你邀我观赏我母亲的画,当然还包括其他的……总之,你的收藏非常可观,我这回算开了眼界就是了。”

他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反而问她一句,“难道你不好奇我是如何处置你的画?”

“我想你有格调,应该不至于把我的画拿来当靶练镖。”

“是与不是,等你看过再决定好了。”骆旭说完,搭着她的肩,将她拥至她方才过而不入的那间房,开门请她跨步进去参观。这时她才了解,里面除了一张白色的床以外,陈列的都是她的作品。而她的那张肥美,则被固定在白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愤世嫉俗地往下俯瞰着。

她走到床边,仰着颈子看看她自己的画,问他,“你让我吊在那里多久了?”

“不算久,一、两个月而已。”他答完,双手抚上她嫩白的颈项,凑上唇沿着她的脉络,温柔细密地亲吻着。

她抓着他的手臂撑持着身子,呼吸急促地告诉他,“我这样仰着很难过。”

“那就躺下去,我保证你会舒服些,”说着,便顺势将她的身子缓缓推压至白床上。

她无力拒绝他的求爱,只能哀伤地问:“你是不是每跟一个女人上过床后,习惯性地要把女人吊起来折磨一、两个月?”

他知道她在指责他之前混蛋般的行径。“这次不会了,我保证。”

“你的保证不能让我心宽,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往交往的女人中,没人胆敢开口跟他要解释,撒娇卖弄姿态是有的,但疾言厉色地跟他要理由却只她李怀凝一人。

他考虑片刻,才抖出那晚她睡去后自己心境上的变换始末。同时希望她能告诉他,她这一生里只有他这一个人,即使他知道答案不可能是真的,最起码,她肯呢哝软语地讨好他,能让他补回一点自尊自傲。

但她没有,她只是简单地告诉他,“我和罗飞之间很单纯,你犯不着吃醋。”

吃醋!这个不受欢迎的字眼他躲了一个多月了,她竟不知趣地当着他的面点破!

这让他万分不是滋味,眯眼扫视身下这个美艳的女人,不得不垂首承认,尽管一个半月了,他还是想念她,怀恋她发怒的样子,为她异香异气的身子所迷倒。

他对她,已不似对其他女人的渴望,别的女人,包括古小月在内,皆是可取代的,唯独她例外:这点是骆旭试验过后才了解的事实。

回台前两日,骆旭曾联络上古小月,古小月在电话上透露她对骆旭仍是有情,如果他愿意的话,她不会再拖延拒绝了。

骆旭当时抱着“凡是女人皆可取代”的想法,于是飞去加拿大和古小月碰头,结果才进入古小月的住处,罪恶感便在心上窜起,更别提下一步了。

最后,骆旭很快地饮去咖啡,趁古小月进厨房准备糕点时,放下杯子,起身悄悄离去。

如今,与她面对面,他只想把她挽留下来,根本不在乎她以前跟多少男人有过关系,至于未来呢,他会想尽办法不让别的男人跟她有关系。

于是,他开口跟她求婚,这次可不像上次闹着玩。“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所有的收藏都将是你李怀凝的。”

她闻言只眨了一下眼,无动于衷地告诉他,“你这样无条件的示爱等于拿钱诱惑一个乞丐,得到有条件的爱后能让你高兴吗?”

他想着她的话,收敛了狂人狂语的调调儿,谦声问道:“那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嫁给我?”

“你只要简单俐落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一次就好。”

“你会点头吗?”

“不试你怎么知道?”

最后,他诚惶诚恐地试了。

而她没有刁难,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便让他如愿以偿了。

骆旭在李怀凝说好的第二天,就嚷着要带李怀凝去挑订婚戒指,因为李怀凝的兴致不高,他也就打消念头,但心里已打定主意非送她个价值连城的珠宝不可。

至于何时成婚这事,他们却有歧见,他要愈快愈好,她刚觉得没有急的必要,更何况,她想见见他儿子小强。

不用三天,他就派人将他远在美国托朋友寄养的儿子叫来台湾。

小强跟李怀凝一样,有一半西方血统,中英文流利,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地甚是乖巧伶俐,唯独喜欢玩芭比娃娃这个嗜好让骆旭伤神,他曾跟李怀凝提起他心上的疙瘩,“小强什么都好,但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子不拿枪弄刀,竟玩洋娃娃,怎么办才好?”

李怀凝反问他一句,“难道会比一个成熟男人净玩真实血肉的芭比娃娃来得奇怪吗?”

他想了一下,反诸己身,检讨自己以前玩弄女人的缺德手段后,无法驳斥她的话,只拜托她一件事,“姑奶奶,求你见到我儿子后,别做出火上浇油的事,以免我日后头大。”

小强见到李怀凝时,非常讨人欢喜地给她一个吻,让他爸爸高兴得眉开眼笑,结果才转个眼去洗澡后,小强马上变了一个嘴脸,不客气地告诉李怀凝,“我不喜欢你,我老爸以前的女朋友,随便拣一个出来,都比你漂亮、干净有气质,我搞不懂他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李怀凝不以为忤,反而大笑出来,因为现下的情况,不正好应照了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意大利继母时所冒出的话吗?

“没关系,我们算是有共识。你尽管不喜欢我好了,那么我也不必因为自己不喜欢你,而觉得对你爸过意不去。”

李怀凝不痛不痒,懒得讨好更不卖乖的态度叫小强登时愣住了。咦!这奇装异服的婆娘当真跟他爸爸以前交往的女人不一样吗?他决定再试一试她。

于是他从背包里拿出芭比娃娃,一个一个地打理整齐后,将七个娃娃排列在沙发上,私底下观察她的反应。

她没大惊小怪,也没倚老卖老地笑他玩娃娃的嗜好,反而问他,“你除了这七仙女以外,还收藏了几个芭比?”

“几乎都齐了,独缺郝思嘉芭比。”

“为什么?”李怀凝知道骆旭不会小气到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

“爸爸说郝思嘉这女人脾气太刚烈,我已经收集了那么多洋娃娃,缺她一个,指头不会少。”

李怀凝看出小强眼底的遗憾,坏坏地勾引他的渴望,“真的不会怎样吗?”

小强嘟着嘴,坦白道:“才怪。你如果看到郝思嘉芭比,你就会知道我的感觉了。她的那一身绿绒袍多漂亮啊,当然,我不是说别的芭比就比她逊色,她们各有各的美处,只是那种感觉就跟我收集火柴盒跑车,各家厂牌都有,却少一辆法拉利一样,有很不完美的感觉。”

“那种感觉我们大人叫‘遗珠之憾’。”李怀凝被小强那一句“很不完美的感觉”打动了,她笑着问:“我不知道你有收集汽车的习惯?”

“我有啊,别人只注意到我收集洋娃娃,却不记得我也收集汽车、邮票和藏书票。我不懂,爸爸肯花大钱帮我在网路上四处追一本有马克吐温亲手签名的书,为什么就不肯让我用自己的零用钱去买郝思嘉芭比呢!”

“我想他会改变主意的。”李怀凝给他一个保证的笑容。

隔天周末早上,骆旭带儿子上华纳威秀影城,下午则带小强回台南拜见爷爷、奶奶与叔叔、姑姑们,李怀凝乘机到百货公司的玩具部观察郝思嘉芭比的造型,随后跑了十几家婚纱礼服店,终于在爱国东路上找到一件像样的绿色晚礼服,抱了一袋的衣物,顺道上发廊请造型师帮她弄出一个“郝思嘉头”。

回到骆旭的名人寓所后,李怀凝泡了一盆满满的香花澡,趴在骆旭的床上小眠一下后,再睁眼已近深夜十点了。

她查看电话留言,听到骆旭的声音,了解他目前人已搭上往台北的飞机,大概再二十分钟就会进门。

于是她赶忙对镜淡扫蛾眉,换上一袭深翡翠的丝绒礼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被枕头压塌的发恢复弹性,等她确定全身上下没有破绽后,卧室的门也在这时被人扭了开来。

她旋身面对站在门框内的骆旭,看他一脸目瞪口呆被她震撼住的模样后,忍不住得意的笑出来。

他很快地回复到正常,从上往下打量她的装束后,似乎知道她这个美丽的女巫想搞什么把戏,但他不当面揭发她的阴谋,反而装出一脸讶然,“你改变主意打算提早穿着这袭绿裳嫁我了是吗?”

李怀凝见捉弄他不成,有点扫兴地对他说:“你为什么要以大人的角度去看小强呢?”

“我请你别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过。”他不想听,转过身子解了衬衫。

李怀凝不放弃,“你儿子并非只收集洋娃娃啊!我跟他聊过后,知道他有很广泛的收集兴趣。”

“我知道他有很广泛的收集兴趣,所以认为缺一个娃娃也无所谓。”

“好,那我问你,你目前的收藏品里有没有一张你认为掉了也无所谓的玩意儿?”

骆旭板着脸,不客气地扫瞪李怀凝一眼。

李怀凝不以为忤,更没被他阴森森的面孔吓到,因为她知道,他只有在拿她没辙时,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虽拿她没辙,但还是不愿受她摆布,于是跟她面对面地保持两公尺的距离,两臂环抱,客气地问她,“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一个会善待别人孩子的女人。是我记错了吗?”

她才思敏捷地为以前的话做补充,“你没记错,但我忘了告诉你,我同时也是一个恨不来别人孩子的女人。”

他听了没吭气,但眼里已闪出笑意,伸出指头朝她勾动两下,轻声命令她,“走过来一点。”

“做什么?”她没达到目的,可不依他。

他还是那一句,“走过来你就知道了。而且你要我点头,完成小强的心愿不是吗?”

她这才挪步上前,仰鼻问他,“可满意了吧?”

他快速啄了她的鼻头,说:“把裙子撩起来一下。”

“你少来。”李怀凝忙地要往后退开一步。

他及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安抚她。“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脚下穿了什么鞋?”

李怀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穿什么鞋跟我们谈的事有何关联?”

“是没关联。只不过我已决定了,你若穿对了我中意的鞋子,我就答应小强的心愿。”

李怀凝这才懊恼地看着他,“那你恐怕要得意万分了,因为我脚下还是那双草鞋。”说着将裙子一持,露出自己的脚趾跟他打招呼。

不料,他伸指摸摸她皱起来的眉头,佯作不解地问:“你已穿对我中意的鞋子了,为什么还将眉头皱成这副德行?”

李怀凝闻言,一双眼睛睁很大大的。“我这样穿,你没异议吗?”

他将她拥进环里,开始为她宽衣解带,在她耳边呢喃。“与其试着改变你的穿着,不如先说服我自己早日接受原本的你,毕竟,你太有‘内在美’了,穿得邋遢一点,省得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李怀凝被他吻得头重脚轻,人已倒在床上,想让他宽心,“我没有别的男人。”

“我不信。”天赋异禀的女人他还没碰上几个!他半威胁半疼爱地哄着。“你快照实说,否则我让你一夜无眠。”

“真的没有啊。”李怀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悦地伸出手来,打算将衣服拉正。

他这才知道自己无理霸气,为了消除她的反感,他将行动放温柔,竭尽所能地讨好取悦她,结果,一夜无眠真是一语成谶,只不过他也乐在其中,抱怨不得。

小强在台南与爷爷、奶奶住了一个礼拜后,又上来台北和骆旭在一起,之后父子两人一起返回大陆福建,探望亲生奶奶。

骆旭临行前连哄带骗,好话坏话都用尽后,李怀凝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只要他带小强回美国再抵达台湾时,绝对会给他一个确切的日子。

这段时间,李怀凝周遭发生了好多事。

早先已减肥成功的房东吴念香小姐传出恋情,没多久恋情竟惨遭滑铁卢的命运,整个人的饮食与睡眠因此失序,后来因为严重呕吐而发生脱水现象,在李怀凝和赵燕丽跟吴伯伯通风报讯后,被送进医院里急救挂点滴。

房东小姐一条傻命是捡回来了,却患了厌食症,也好在她的心上人“一八五”及时赶回台湾,在她病床前认罪,成就了一桩好事。

现在他们小俩口已飞到美国,就等双方家长决定婚期了。

赵燕丽呢!可就奇了,以往赵小姐的屁股后不是有一堆叫“王道琼”或“张加权”的总经理,就是“钱日经”或“林恒生”之流的凯子董事长在追求,现在,她竟然肯委身下嫁一个只干到经理的男人!

爱情,可真会改变一个人呢!即使连赌定天下男人皆一无是处的李怀凝也逃不过爱神调皮捣蛋的一箭。

李怀凝渐渐地看清骆旭的外在条件很优越,与他同在大庭广众下时,她清楚过往的行人会把他当焦点注意,有时甚至连近身的男人都感受到威胁,要被他洋溢散发的男性魅力给比下去。

在李怀凝的眼里,骆旭并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然而,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情网的李怀凝根本也不知道理想的男人该生成什么样?

有时,她觉得骆旭的醋意重,占有欲过强,让她有受到囚禁的感觉,总想飞出窗外,躲避他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关切。

好险他忙于公务,一人得掌管好几家规模不小的企业,三天两头上飞机奔东转西地参与会议,她因此有了独立思考的时间与空间,可以安心作画。

虽然他们成了恋人,有独特艺术鉴赏力的他从不干涉她创作的事,但李怀凝对于他以前擅自发表有关她个人画风的意见还是耿耿于怀,好几次她询问他的意见,他倒守口如瓶不愿多说一个字,想是说得不好,怕得罪于她。

她心下则明白,他对她的山水画抱持了不太乐观的看法,因为她曾在无意中听到他批评另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时,说过这样同体两面的见地。

“和尚求空,一个重重的‘空’字却挂在心中,空得了吗?同理可证,徒有艺能,心境没到那里,画出来的作品只不过是个灵魂出窍的骨架,留世不久的。”

但当他谈及现代画时可又不一样了。

他认为,“现代画的特质在于表现当代的特性,画家本身的绘画底子好不好是一回事,作品本身的画意美学价值又是另一回事,但若作品的背后没有一个耸动的意象与惊人的联想,让人一见便拍案叫绝的话,很难异军突起。

“更何况这是一个讲功利、求速成,欲望与金钱横来纵去、到处充斥的世代,本来就是新新人类,若学古人终其一生去古法炼钢反而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跟自己过不去……”

李怀凝知道他最后那些话是针对她这样新新人类的艺术家说的。

她六根不净是事实,爱恨嗔痴起来皆是大走极端,只是她对山水画有无名的眷恋,明知这样下去可能走投无路,她还是不打算放弃。

李怀凝叹了一声,梭巡着公寓,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自己一人守在这里,等到她嫁了骆旭,必定得搬出去,届时会是什么样的人住进来呢?

李怀凝将多愁善感打包起来,想起今天是骆旭返台的日子,心情顿时暖了起来。

电话铃正巧响起,李怀凝忙去接听,原来人一无聊时,竟连接电话都变勤劳了。

可惜来电的人不是骆旭,而是赵空姐。她劈头就说:“孟宗竹!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别嚷得那么大声。”

“我想起来上次在故宫旁的茶室里遇上的那个男人了!”

“喔,他是你以前航空公司头等舱的常客对不对?”

“不对!他是那个想包古小月的大富豪!”

“你说的会不会是年纪大的那一位?”

“绝对不是。记不记得我以前提过曾在国家剧院前撞上古小月和一个男人?那男人不超过四十岁,很英俊,所以绝对是他,错不了!”

李怀凝默不作声地聆听着,想起骆旭当初在她生命中出现得太突然,太没道理,也太诡异了,现在,她总算明白,骆旭就是“慕月先生”。

李怀凝哑着喉头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的?”

“我正在帮一家育幼院募款啊!前阵子有人以骆旭的名字捐钱,接着就走得无影无踪,我接手后看了一下捐款名单,怀疑他就是那个海运集团的老板,乘机拿他的名字做募捐宣传广告,结果以前雪中送炭的没几个,一听到他也赞助育幼院后,锦上添花不断。所以,我们院长就想尽办法邀请他到院里会会小朋友,本以为他不会来的,没想到他竟现身了,身旁竟还站了古小月!有电视台记者来采访哦,我问过了,他们已放在午间新闻里报导,你等一下转一下新闻台,绝对看得到。”

不用等一下,她当下开电视,但她心情纷乱没头绪,台号按来按去始终按不到她要的新闻台。

好不容易她终于找到了,那家她捐款过的育幼院登时跃上萤光幕,因为摄影角度与剪辑的关系,骆旭一个人就抢足了风采。他受访致词时,只说一句话:“‘爱’将我引来这里,也将领引诸位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短得连剪辑师都懒得抬手剪掉。

她怔然地望着电视画面上的他,猛然体会出他竟是如此地出众不群,而陪他出席的古小月则是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的人群中鼓掌。

李怀凝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她胖了些,人却更漂亮了,除了她的身材以外……因为古小月平坦纤细的腰肚竟然凸了出来!

原来古小月没发福,而是她怀孕了!

李怀凝这才情不自禁地狂笑出声,并自嘲地道:“明知遇上了一只‘夏吐西’,你却忘了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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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因为愤怒于父亲的多情不专,李怀凝躲避父亲这样的男人也快一辈子了,始终不想深究为何父亲能同时爱上众多女人,更不了解为何母亲逆来顺受地忍气吞声。

如今,李怀凝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碰上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讽刺的是,她不了解骆旭为何能同时面对她和古小月后还能照常吃饭过日子,却体会出母亲当年苦不堪言的心酸了。

李怀凝像一个无所适从的游魂在外闲荡了整整一天一夜,那双草鞋走过了成百条街,路过了上千家店,脚趾走到磨出了血痕仍是不甘心歇脚,因为她知道歇脚后的结果绝对会是一蹶不振!

可悲的是,她竟无力去恨他!

走了一夜,李怀凝对整件事有了自己的看法,于正午时回到自己的窝前,意外地瞥见一个高大男生背着状似女人体态的中提琴,在她的公寓门前晃。

识出来者何人时,她情不自禁地快步上楼,奋不顾身地投进对方的怀抱里,低泣道:“怀惭,我再也受不了了。”

李怀凝颓丧着脸,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跟弟弟李怀惭解释自己生活与事业上的概况,却独独省略与骆旭感情上的烦恼,聊到最后,她竟掉下了泪,说:“对不起,我们难得聚在一起,这次一见面却对你大吐苦水。”

李怀惭仔细地端详姐姐,将姐姐一把搂进怀里,疼惜地为她拭去泪,轻声地应了她一句,“精灵向来是不流泪的,唯有落入凡世、为情所恼时例外;你谈恋爱了,对不对?”

李怀凝在弟弟怀里愣了一下,轻推开弟弟的手后,佯装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没的事。”然后仓猝地起身,拉着弟弟往门外走去。

“你一定饿了,我们出去吃个饭,就吃你最爱吃的猫耳朵吧……不,那家面店前些日子倒了,我带你去吃自助餐吧……”

李怀惭站在屋里,将跨上阳台的姐姐抓了回来,“不,我很累,你可不可以问一下吴姐和赵姐,我借这客厅上的沙发躺一晚好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去住这附近的朋友那里窝一下。”

李怀凝知道弟弟口中的朋友是个大富翁,但因为那个大富翁和强生家族的关系颇亲近,她自始至终不想深入了解太多。

为了留下弟弟,李怀凝直率地道:“房东小姐现在在美国,赵空姐也找到另一半,搬出去住了。我想即使她们还住在这房子的话,应该不会反对的。毕竟她们去年和前年都同意让你过夜了……”

“你帮我打通电话到美国问吴姐一下好吗?”

李怀凝在弟弟的央求下照办了。

结果当然不意外,吴念香这个好好小姐不仅高兴地说好,甚至答应他这个怀惭弟弟爱窝多久就窝多久,起码做弟弟的肯入厨烧几顿道地的意大利和奥地利佳肴,他那个做姐姐的懒人酷姑娘才不至于饿死。

什么话嘛!她已经很久没饿肚子过了,只因为骆旭在台湾时,坚持她得定时定量地跟着他吃山珍海味,否则她那阿修罗的坏脾气无法改善。也因此跟骆旭私定终身的这些日子,她只可能因为暴殄天物的罪名被雷公劈,根本不可能有饿死的机会。

既然她与骆旭之间的事无人知晓,如今就要散了,她更没必要到处张扬,所以她在线上憋着不跟吴念香提,直到挂了电话后才松了一口气。

当夜十一点时,披头散发的李怀凝持着一只铃声大作的手机,匆忙地走到呼呼大睡的李怀惭身边,弯腰将他摇醒,脸色凝重地央求着,“怀惭,你帮我接一下这通电话。”

“为什么……”李怀惭一手抹着脸,没好气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李怀凝顺了一下弟弟又松又长的黑发,坚定地催促,“先别问,帮我接下就是了。”

李怀惭莫可奈何地接下电话,腰一扭,清了一下喉咙,睡意犹浓地对话筒重重地“哈罗”一声。

对方没应声,两秒后才寒着音,不客气地问:“你他妈的是谁?”

李怀凝没报上自己的大名,反而懒洋洋地幽了对方一默,“你他爸的又是谁?”

“李怀凝的未婚夫。”线上的人绷着声带,显然没心情欣赏李怀惭的笑话。

“未婚夫!”李怀惭吃惊地重复来电者的话后,如丈二金刚般地将手机朝身边一脸惨白的姐姐递去,并放意大声地说:“这个没礼貌又报不出爹名的家伙说是你的未婚夫呢!”显然是说给来电者听的。

李怀凝镇定地接过话筒,迳自挪步朝阳台跨出去,不太热中地对话筒问了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人在哪里?”

“昨天早上,刚好赶上育幼院小朋友的结业典礼,目前人在名人大厦歇着。”尽管满脑子猜忌,骆旭沉住了气,聪明地不问刚才的事。“对了,我从昨天下午就一直试着打电话给你,不知啥原因就是拨不进去。你住的地方和画室我都去过了,偏偏碰不上你的人。”

李怀凝瞄了一下身边被她拔断电源的电话,坦然地答道:“我的手机忘了充电,电话线又不巧地被我拔掉了。”

他“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原来如此,难怪我找不着你。你现在人在哪里?跟朋友在外面聊天吗?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三餐照时吃?你胖了还是瘦了?已近午夜了,要不要我现在去接你过来,咱们聚一聚?”

李怀凝听不出他话里的关心,盲目地以为他在探她的口风,而她不介意他往坏处想去。“不用,因为我人目前在家里,而且我有朋友来访。”

骆旭沉默了三秒,再开口时,微僵硬的声音已透露出不悦。“这么晚了,你还留朋友啊,我以为你住的公寓是男宾止步的?”

“问过房东小姐了,她说好。”李怀凝平稳地解释。

这样的答案对骆旭而言仍是不够好。“那你现在人在哪里?客厅吗?”

“不是,我的房里。”李怀凝撤了谎。

他忍不住语带权威地问:“你朋友呢?”

她佯装没察觉到他话里的醋劲,刻意隐瞒怀惭和她之间的姐弟关系,仍是不在乎地说:“他人也在我房里,事实上,是我的床上。你想不想再跟他文明地聊几句话?”

好久好久他都没吭声,但李怀凝明白他还在线上。

他再开口时,声音透着霸气。“是那个叫罗飞的摄影师吗?”

“不是,这回是个拉中提琴的。”李怀凝若无其事地回答。

“有特别的原因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待在你房里吗?你可不可以好心地为我解答一下。”

“好。”李怀凝深吸了一口气,爽快地说:“我刚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恐怕不会想娶我了。”她一说完,等待他说出不堪入耳的话。

他起初毫无反应,隔了三秒了解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后,音沉如铁地道:“我早该猜到,你这个女人的裤头的确比我还松!”随后“砰”地一声巨响后,线路便断了。

李怀凝怔然伫立原处,耳里充斥着他鄙夷锐利的声音,整颗心像是被他亲手活活地掏挖出来。

她苍白着一张脸,慢条斯理地转身踏入客厅,对弟弟抱以万般无奈的笑容。“怀惭,我等一下有客人造访,你能回避一下吗?”

“是刚才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吗?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

“他是我未婚夫没错。”李怀凝照实说,但隐瞒他将不再是的消息。

怀惭问:“难不成就是这个无礼的家伙害你伤心流泪的?”

“不是,全都怪我自己不好。”李怀凝这回自动地承担下错误。如果当初她没干涉小月的事,这一切皆不可能发生。

怀惭说:“八成是那个狂妄的家伙把你惹哭的。我非但走不得,还得会一会他,掂掂他的斤两,必要时赏他几拳。”

李怀凝将提包递还给弟弟,“如果你真的为姐姐好,请你照着我的话做。”她递出一笔钱,说:“附近有旅馆,听我的摄影朋友提过,还满清洁的,你先住一晚……”

李怀惭接过自己的提包,将姐姐的手塞回衣袋后,说:“放心,我朋友也住这附近,他应该不介意我现在去骚扰他,只不过他那个守大门的警卫很难搞定……”

李怀凝闻言,马上联想到骆旭所居的名人大楼的那个警卫,但一来觉得不可能那么巧,二来是她有预感醋坛子重的骆旭不会就此饶过她,而且很快就会杀来这里找她算帐,于是提供唯一的经验。“不如在警卫室打电话通知你的朋友吧!如果不成的话,再到我说的旅馆去,所以……你还是将钱拿着,”她说着将钱塞进弟弟的外衣口袋,打趣的说:“希望你的口袋不像我的,到处都是洞!”

李怀惭笑了,大手扣住姐姐的颈背,给她一个鼓励的吻。“保证没洞,因为我会定时检查,逢洞则补。你确定你不会有事?”

她昧着心,不动声色地说:“确定。”

“好吧,那我明天一大早再回来看你。”

李怀惭才跨出寓所不到两分钟,李怀凝的门铃便响了。

铃声寂灭后,睡意尽撤的她停在门前不动好半晌,直到一声重重的敲门声响起,他以低哑独特的方式唤了一声,“怀凝,让我进去。”

她才上前开销。

门被拉开后,一身高硕的他在转眼间便把大门堵得满满的,他如鹰般的目光紧迫地逼视她,气势与怒意皆锐不可挡。

她强迫自己别去靠近他,他反身锁上大门后,一语不发地向她逼近,直到在她眼前站定,才挪眼将客厅扫了一圈,目光盯在凌乱的沙发上,瞪视着一条被单和枕头良久,嘴一扬,侧身问李怀凝。“你朋友人呢?”

“他走了。”

他满脸嘲讽地问:“你满意他的表现吗?是不是比我还行?”

李怀凝忍无可忍地警告他,“你说话适可而止一下好吗?”

“适可而止,”他把她抓到眼前,大掌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这世上最没资格跟我谈这个字眼的人就是你。既然你答应我的求婚,就该看在我的份上,试着控制你的情欲,而不是净干这种人尽可夫的事,事后又理直气壮地回头指责我说话过份。”

李怀凝无言地承受他的指控,然后轻声说:“我已说过,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若不想娶我,我愿意无条件地跟你解除婚约,愿意退还你送我的任何物件。”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她一句:“我对你的爱与关心呢?你还得起吗?”

她撇过头去说:“我是还不起。但我相信如你这么大方博爱的人,一定给得起的。”

他将她拉回身,冷冷的问一句,“你这话别有用意,什么意思?”

“你一向多心,一句话总要当两句话听,一颗心也可以好几用。”李怀凝无意解释,只是扭开他的手,说:“反正我跟别的男人有染了,你若不接受,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她笃定他咽不下这口气,绝对会跟她分手。

没想到他出人意表地说:“我还没决定好。毕竟我还没碰过在床下比你还冷,但在床上却更骚的女人过。”

李怀凝听了真想赏他一巴掌!但她揪着袖子,原地不动。

骆旭见她没反应,开口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究竟爱不爱我?”

李怀凝没反应,也不说话。因为她已决定要跟他决裂,爱他与否一点都不重要。

“你答不上来,那就是不爱了。好,你要跟我了断关系可以,但可不可以帮我倒一杯水呢?我喝下肚后,也算可以将你我这场爱恋的火焰浇熄。”

李怀凝愣住了,感觉他在耍花招,想了一下,如果他真打算做出任何不智的事的话,她其实无力阻止。

于是她点头应允地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清凉白开水,再回到客厅时,已不见他的人影,梭巡一圈后,她注意到她卧室的门晃动了一万,于是忐忑不安地端着水来到自己的房门前。

他背对着她而立,手里拿着那张她将他的躯壳分解过后的裸画,目不转睛地端详一番,直到意识到她现身后,才将画搁下转身走向她,端过她手中的水杯,迳自饮一口,随即送到她的唇边,强迫她也尝一口后,直接拉开她的棉衫,将剩的水从她的颈领往里倒。

她愣了一下,无知觉地瞪着他,数秒后,一阵沁凉的感觉在她胸前往下腹扩散开后,她猛地想扭开身子,他却一把抓住她,将她的衣服扯开,并将她压在门板上,开始从她的唇闻嗅她的气息,并一路从颈部、胸部、腹部,甚至下滑至她的私处。

他将一指深深地探入她温暖潮热的私处时,李怀凝语带恨意地警告他。“你敢这样非礼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冷眼睨了她一眼,动作是停了,指头也拔了出来,可是令李怀凝讶异的是,他竟把手凑近他的鼻前闻嗅一番。

她起初不懂,以为他有什么变态的癖好,等她了解他的用意时,他已一把将她抱到床上,用毯子密密实实地包住她,大掌抚着她的颊,严肃地说:“以前我没把握,但我不懂你为什么骗我你刚刚跟别人有染?我睡过你、尝过你、要过你太多遍了,你若跟别人有染,我绝对嗅得出来。”

李怀凝咬着唇看着他,脑里飞转地找着答案,心里却把他咒了好几十遍,他不仅霸道,还很原始野蛮,野蛮到连动物的本能都戒不掉!

她说:“我告诉你对方是同性恋你信不信?”

“同性恋?”骆旭眉微皱了一下,但三秒后立刻扫除疑心。“你前文不对后语,要再骗我不容易。”

李怀凝几乎是沮丧地说:“你怎么知道我骗你?”同时也欣慰他没就此掉进她临时设下的埋伏。

“我第一任老婆曾出轨爬墙过,”骆旭告诉她理由。“经验告诉我,你客厅沙发上的枕头、单人被单以人你卧房里凹陷一边的床,可完全不像我以前碰上的情况。我请你别再折磨我,坦白告诉我刚刚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她老实答了。“是我弟弟,他正好从美国来这里看我,所以我便……”她话到此被阖上了嘴,因为再讲也是多,只会让他更呕!

搞懂她今晚没跟男人勾搭上,骆旭心宽了,但他更不解了。“好,前面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我开这种‘玩笑’?”“玩笑”二字他简直就是咬紧牙关说的。

李怀凝沉静了好久,才告诉他理由。“我想跟你分手。”

“你想分手,用嘴说就好,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李怀凝静躺在床单盯着他看良久,问他,“只用嘴说,你会答应吗?”

骆旭没吭声,因为他与她都知道,只有他负人,没人能负他。

李怀凝叹了口气,把这些日子里的心事道了出来。

“你可以偶尔擦枪走火一下,我却不可以心有二念。你对我的关心与宠爱是一种恩赐,不管我个人的意愿为何,只有接受的份。最叫我疑惑不解的是,你明明渴望我的身子,却对我太过主动这事有微词。如果这一切都还构不上分手的理由的话,请听听最后一个理由,那就是我知道你跟‘慕月先生’的关系,也知道你跟古小月之间保持连系。”

骆旭几乎懊恼地松开李怀凝,他两手插在裤袋里,来回走了好几十遍,最后站得远远地对她承认。

“没错,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慕月先生’,我当初的确是觊觎古小月的美色,对她做出令你不齿的要求过,会亲近你也的确是愤怒你那封自以为是的信,想挫一下你的锐气。

“我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导了不少场请君入瓮的戏,但是这一回碰上你后,却完全失算了。我真的爱上你了,尽管我曾发誓不再招惹像你这样的女人,但还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在你之后,我从没做出你所谓的‘偶尔擦抢走火’的事,我不能否认我跟古小月成了朋友,但我和她从没在肉体上有过接触,对她的感觉在我确定你在我心目中无人可取代时,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李怀凝还是不相信他跟古小月在一起时会放弃沾腥的机会。“难道她怀孕这事跟你没关系吗?”

“当然没有。”她在加拿大跟她语言班里的同学对上眼时,我人大概在咱们的床上想办法让你受孕!”他寻找她的金眸,确定她眼底流露了一些暖意后,再继续解释,“还有,我对你的关系与宠爱是发自内心的,绝对不是什么恩赐!我知道自己妒意重,为了给你一点空间,特别安排自己出国洽公,怕的就是你被我缠到顶。

“我对你床上的表现好像有微词,实际上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把握,再加上你对自己有所保留的原故……不,我不是指肉体,而是指你的想法、你的思维以及你从小到大成长的过程。这些日子来,我渴望去了解你,但你却愈来愈像一场迷阵,让我一进去就绕不出来,当我们交谈时,你的神思总是转得好远,甚至有一种不耐烦的感觉,好像我这一介商人铜臭满身,不配跟你谈艺术!”

李怀凝起身来到他面前,急切的告诉他,“这不是真的。在很多事情上你有独道的见解,我常常有那种被你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转而愈出地钦佩你的急智与广博。我的问题在于我无法面对现实罢了,你知道我一直在尝试我母亲的路子,尽管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还是执意不改。我希望你能给我意见,但一提到这事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这真的是刺伤我的自尊心。”

骆旭松了一口气,将李怀凝拥进怀里。“原来如此,你该早告诉我的。我不谈你的画风是因为我了解自己错得离谱,你虽然擅长西画,但不表示你得放弃你热爱的水墨画,只要你抱定决心,两者绝对是可以齐头并进的,而这一点,你得用你一生的时间来证明我这回是错的。”

李怀凝与他面对面地谈过后,很多埋在心底里的不解与怨怼就此冰释了。她看着他说:“你想听听我年少时在意大利修道院的故事吗?”

“意大利的修道院?”骆旭怪声怪调地重复。“目前不是很想,因为有听过朋友说溜嘴,提及他有个离经叛道的孙女在罗马修道院碰上的事,其中有些细节可能会破坏我目前对你累积了一个半月的遐想。

“哦!女人,你今晚一下子让我妒火中烧,一下子又让我欲火焚身,简直快把我逼上梁山了。”他说着低下头在她耳边厮磨一番,征询她的意思。“请原谅我之前口不择言,让我好好抱抱你,行吗?”

“你得告诉我你朋友的孙女叫什么名字?”李怀凝松开了被单,让自己的玉体呈现在他眼前。

他急于饱览她诱人的身段,以至于他那粒素有“金头脑”之称的脑袋竟突然忘了朋友孙女的名字。

“嗯……刚才还在脑子里的,现在都溜光了,我没见过她的人,只知道她是怪人怪性,有个怪名字,很特别,是取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女画家……”

他抱着她,将她修长的腿缠在自己腰上,当他与她紧密地合为一体时,他只能闭眼说:“不行,你害我心思不能集中,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他的精力只够他发出这几个字,之后他抛除所有的烦恼,全心全意地将思绪放在她身上。

他不再计较她瞒着过去,只想与怀里的女人共组未来。他渴望她能替他生出一打古灵精怪的娃娃,当然,前题是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若她抬出母性低的理由拒绝他的话,那也没关系,这表示她留给他相聚的时间将更多。

头一次,骆旭想将一个女人介绍给所有的人认识,跟世人炫耀她独特的光彩!尤其是他相爱却无法相聚的亲生父母,及爱他的弟弟骆伟,在事业上引导他的美籍义父,以及他名下各大大小小公司的伙伴与全体员工。

他要告诉他们,李怀凝这个凶婆也许不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理想的巧妇人选,却刚好对了他的味。

当初她疾挥的一巴掌的确是打击了他大男人的自尊自傲,却也是上天暗中安排给他的一份惊喜。认识亲近她的这些日子,他老旧世故的心再度为爱情激荡起来,他简直是从爱情坟墓里爬了出来。

望着他那副陶然的模样,她忍不住想让他快速地到达仙境,于是翻身跨坐到他的身子,如云的黑发如瀑布般宣泄在他硕实的胸膛上,她低头将唇凑上他颈子,挑逗他的咽喉,直到他快到高潮点时,才轻轻地在他耳边问一句,“你朋友孙女的名字听来是不是很类似阿蒂蜜西雅·强生?”

“没错,就叫阿蒂蜜西雅!你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停下爱她的动作,只奇异地仰望着她。

她满眼得意地俯视他,热情如火地向他索求爱意,直到他再也忍不下冲动,反将她压在身下,两人迎合得恰如其份,在同时间释放进对方的怀抱里。

激情过后,骆旭在李怀凝的胸前回过神,他温柔地吻着她良久,想起一件事后,仰头轻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朋友孙女的名字?”

李怀凝的唇边藏着一抹神秘的笑,说:“因为……我正好就是你口中那个怪人怪性有个怪名的阿蒂蜜西雅!”

骆旭听了虽没傻眼,只觉得事情巧合得不可思议。“你得将事情从头到尾说给我听。”

李怀凝主动地将他缠住,吻着他唇上的青髭。“急什么?我俩又不是没有明天。”

“很难说,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骆旭嘴上虽这么说,两臂却已将她挽入怀里,“我算有特异功能,一心可多用,你边说我边做,这样一举两得可好?”

“你的嘴为什么总是这么贫?”

“因为老欠你的一吻。”他说着,一往情深地吻住她,好半晌后才松开她的嘴让她呼吸,并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真的用一根银汤匙……嗯,逃离那家吃人修道院吗?”

她知道他还不太能接受她的新身份,技巧地试探她。

她给他一个更完整的答案。“事实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帮我逃离那家吃人修道院的是一枝画笔。”

他闻言猛抬起上半身,掀眉问她,“很痛吗?你那时多大年纪?”

“十六岁。”李怀凝仰望天花板,然后说,“比不上我跟你的第一次。”

骆旭这回真的愣住了。“是吗?那天下午你为何从头至尾都不吭声?”

李怀凝耸肩,道:“牙一咬,痛楚一下子就过去了。”

他疼惜地啄了她晶汗如星的额,央求道:“告诉我你的故事。”

“嗯……这得从‘夏吐西’这种生在西藏高原的珍奇异兽说起了,插一句话,你和‘夏吐西’真是同类,你可别打着嘴馋的歪主意……”

“放心。我的歪主意全都锁在你身上了。姑娘向来是快人快语,怎么今夜特别啰唆,赶快把故事说出来吧!”

“好吧!你自找的,等我说到古小月那一段时,你会自动来饶地请我闭上嘴。”

他面有愧色地望着她,然后将鼻子凑上前掌着她的,“别得意,我自有让你阖上嘴求和谈的秘密武器。”

于是李怀凝一头乌发散在他的臂膀间,开始轻声歌吟起来。

“从前从前,有一个叫阿蒂蜜西雅的女孩,爸爸是英俊多金的‘夏吐西’,妈妈是赫赫有名的画家,她的妈妈则警告她看到‘夏吐西’这种动物时最好脚底抹油,逃得愈远愈好,她本以为这不是大问题,直到有一天,她真的也碰上一只‘夏吐西’时,她才知道,逃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

骆旭打着岔,“你说我是一只‘夏吐西’吗?”

“别吵,让我组续……”李怀凝把他搁上胸前的手挪开。但不到片刻那只手又往下滑到她的腰身。她闭上嘴,柳眉倒挂地盯着他说:“你不是真心想听我的故事。”

他一脸无辜,“我想听,真的,只是不知怎么地,我就是无法控制碰你、爱你、要你的欲望。你想……我们可不可以……做了再说?”他的口气还真的是满委屈的,但他已翻身将一身雪白的李怀凝抱上自己的腰,在她来不及有异议时,轻柔地进入她的身子,对它传输他的爱意。

她不反对他如此不请自来的举措,只对着他的胸膛道:“好吧,那你待会儿得专心听。”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拥进怀中,没告诉她,这个“待会儿”可能会待很久。

(全书完)
 0   2005-07-18 19:27: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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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8 19:21:0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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