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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新衣
网友【dreamer】 2005-07-18 19:30:08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36    1
本来嘛!联考落榜就已经够惨了,

游妤辰偷开着小“march”飙向阳明山顶,

岂料竟……撞死人了!

哇,只见“女尸”面无血色,似乎已经断气,

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呢?她吓得四肢冰冷……

却见卜雨正气定神闲地拍了拍女尸的脸颊。

“什么?充气娃娃”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男人,下巴差点没脱臼。搞什么嘛!

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拎”了一个色情充气娃娃在闲晃……

没想到歪打正着!充气娃娃竟成为

“公主的新衣”的最佳代言人。

而游妤也因此展开了一段“罗马假期”式的奇妙恋情……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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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亚目送她们走出急诊室,才转头,就听见依依哭着跑回来说:“姑姑昏倒了,快去救她,快点快点!”

这会儿急诊室又忙成一团,辛亚、洪彤、依依今晚两度承受惊吓。

“你是他先生吗?”医生问。

“我……不是,还不算是……”辛亚惊魂未定得有些语焉不详。

“你到底是不是她先生?”医生狐疑地看着他。

“我是!”

年轻的医生总算得到肯定的回答。

“你太太怀孕了,你就要做爸爸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

辛亚脸色一懔,不知是惊是喜。

“已经两个月了,恭喜你啦!”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挪揄说:“第一次当爸爸总是比较没经验,你太太身体很虚弱,得好好替她补一补。”

“两个月了,那孩子……”他喃喃自语,呆若木鸡地凝视病榻上的莉凡。

经过了一夜,莉凡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已经曝光,她恨不得辛亚臭骂她一顿,但是他没有,仍然若无其事地陪她天南地北地扯些不相干的事。

“醒啦,喝点鸡汤。”

洪彤提着闷烧锅进来,辛亚知道她们姑嫂俩有话说,识趣地说:“我去看俊俊,你们聊!”

麻油鸡香味从掀开的锅盖溢出,洪彤盛了一碗端给莉凡,只见莉凡低着头,两滴泪珠就这样在碗里起涟漪。

“真是傻,这么大的事,怎么自己承担呢!我待会儿就叫正浩过来。”

“不,不要让他知道,他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让他死心的。大嫂,千万别让他知道这事儿,好不好?”莉凡激动得差点打翻了碗。

洪彤接过了碗说:“这是何苦呢?你们两个分明是相爱的呀,何况你也有他的孩子,你和简亦芸是站在同个立足点的,没有必要拱手让她!何况,辛亚多么无辜。”

“辛亚一定恨死我了。我太自私了,我只想让孩子有个健全的家,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

莉凡哭得更激动了。

“别哭,别哭,这样对孩子不好。”洪彤赶忙拿起面纸帮她擦眼泪。“辛亚没有怪你,相反的,他为你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精神,大为感动呢!不过,我看他即使难过也不会表现出来,真是个楞小子。”

“说谁楞小子呀?”

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辛亚推门进来说俊俊哭着找妈妈,此时病房又只剩下辛亚和莉凡了。

沉默了半晌,莉凡还是先开口。“辛亚,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知会你,就让你当现成的爸爸。”

辛亚腼腆地推了一下镜架说:“真爱是不该计较的,我承认当我听到你怀了正浩的孩子的那一刻,我真的不知所措,我又生气、又害怕、又嫉妒,但后来理智提醒我要保护你,不可以伤害你。”他执起她纤纤小手。“你跑来找我的那一刻,不就是把我当成避风港吗?我绝不会摧毁你唯一可以投靠的港湾,相信我。”

“我觉得你好像我哥哥,其实你一直都把我当妹妹而不自觉。辛亚,我觉得上苍特别眷顾我,我失去了亲哥哥,却又多了一个好哥哥,真是太好了!”

莉凡把头靠在辛亚的肩膀,就像跟自己的兄长撒娇一般,她继续说:“你和大嫂才是真正的一对。”

辛亚的肩头怔动了一下。“你想想看,为什么俊俊生病了,嫂嫂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还有上回台风夜停电,你丢下手边的工作,直奔她们母子的住处,小家伙看到你到了,才停止哭闹……这些足以证明你们彼此需要啊!”

辛亚顿悟了,也厘清了心头的结。但,莉凡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都怪我搅乱了你该奔赴的轨道,如果没有我,说不定,依依、俊俊,早就有新爸爸了。”

“别再说了,”辛亚用食指打断她的自责。“我承认我对你的感情是有别于洪彤,但现在不是讨论我该归属于谁的时候,你呢?往后的路好长好长,你确定一个人可以挺得住吗?”

“我可以!”她斩钉截铁地保证。“我相信母性的本能会让我坚强地抚养我的孩子,就像简亦芸,她为了孩子的未来,不惜一切地争取,尽管正浩对她的情份早已了了,她却为了孩子——”

“莉凡,你太单纯了,撂过别的不讲,简亦芸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在留氏集团的庇荫下养尊处优,你的孩子也是留家的后代,为什么要让他处于劣势?”

她轻叹了一口气。“我的对手太强悍了,我争不过她。再说,不管谁嬴,受伤的总是孩子。被排挤心态下诞生的新生儿,怎么会有健全的心态呢?所以别让简亦芸或留家知道我有身孕的事。”

辛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改前一秒的忧郁,口气兴奋地说:“既然我们要使用障眼法就得高明点,为了不让简亦芸对你有所戒心,我们不妨佯装我们已经结婚了,主动请她出来吃饭,这样才能化去她的战备心理。”

“有这个必要吗?”

莉凡实在不想再见到那张剑拔弩张的面容。

“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且不能再拖了,明天我就去约她。”

辛亚盘算着高招,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如此强制莉凡参与。



☆☆☆



简亦芸果真欣然赴约了,这是炫耀战利品的光荣时刻,她当然要气焰高涨地赴宴。

辛亚、洪彤、莉凡比预订时间提早半小时到达,简亦芸硬是迟到了一个小时。

她那惹火的装扮,老远就攫住众人的目光:V字领低胸罩衫不打紧,还露出肚脐眼,紧身花韵律裤配上细高跟鞋。天哪!她不怕动了胎气吗?真是个时髦又有自信的孕妇,莉凡开始有些懊恼,如果不是辛亚坚持,她没有勇气接受二度伤害。

“恭喜,恭喜,没想到你们居然抢在我和正浩之前先结婚了。莉凡,你目标转移的速度真不是盖的。”简亦芸还没坐定,就僻里啪啦地嘲讪起来了。

莉凡红胀着脸,没有回应,倒是辛亚把话接了回去。

“开玩笑,我从莉凡是个高中生开始,就暗恋她了,追她追得多辛苦呀,要不是正浩出来搅局,早在几年前,莉凡就是我的新娘了。”

“是吗?我看搅局的是莉凡吧!我跟正浩原本就是天生绝配,她这个程咬金偏偏要跟我抢,要不是我肚皮争气,差点就便宜了你了。”

她的眼睛骨碌碌地瞪着莉凡。

“简小姐,既然在大家都有所属了,也该把过去的不愉快给忘了。今天,我以莉凡大嫂的身份,向你赔罪,请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洪彤举起酒杯敬简亦芸,莉凡看着举止反常的大嫂,不知道她在演那一出戏。

“我也不是记仇的人,只要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去纠缠正浩,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她紧咬着莉凡不放。

“我不会主动去见他,你费点心思去维紧你家庭吧!正浩为了孩子,他会对家庭忠实的,你尽可以放心!”莉凡半赌气、半认真地说。

“好啦,别动气嘛,老婆!”

辛亚刻意强调“老婆”的字眼,还刻意地捏捏她的脸颊。洪彤则低头猛喝果汁,藉以掩饰她的笑容。

“简小姐身材真棒,都看不出已经怀孕了。”

辛亚切入主题。

简亦芸闪过一丝惊栗,随即笑笑地说:“哪有那么好啊,我是趁现在怀孕才一个多月而已,肚子还不明显,把漂亮的衣服赶紧秀一秀,以后生了宝宝,就没机会穿了。”

洪彤与辛亚相视而笑。

“对不起,我去洗手间补妆,你们慢慢聊!”

“喂!你东西掉了。”

莉凡随手捡起简亦芸离座时掉落的一片纸包,但简亦芸并没听见。

莉凡张开手心,定神一看,是卫生棉!她觉得羞赧极了,赶紧把它收入包包里,以回避辛亚的眼神。接着,她的灵光乍现,想起了室友小玉意外怀孕时送给她的卫生棉;还有自己怀孕之后再也没用过那个东西,那简亦芸为什么还要用卫生棉呢?难道她……莉凡抬起头来正好得到洪彤与辛亚肯定推测的微笑。

这时简亦芸回座了。

“忘了带花妆包了,瞧我,一怀孕就变粗心了,唉呀,真是的。”

莉凡大方地把原先收进包包内的粉红纸包,摊在简亦芸面前。

“你正在找这个吧?”

“对呀,什么时候掉出来,我都不晓得,你看我真是个健忘的妈妈。”

在座的六双眼睛像警探的测谎器,毫不留情地逼视她,待她顿悟失言,为时已晚,只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说:“你们在设计我!”

“没有人设计你,是你自己在说谎,自欺欺人地编导‘怀孕抢婚记’,你根本没有怀孕。”

辛亚揭穿她。

“你们休想凭这个东西来抹黑我!”简亦芸抓起卫生棉,往地上一掷。

“你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可是照你和正浩分手的时间看来,你应该快临盆了才对,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你根本没有怀孕。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洪彤有条不紊地将简亦芸逼得哑口无言,她抓起皮包挟在手臂里,不甘示弱地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好!算你们狠,走着瞧!”



☆☆☆



“各位亲爱的听众朋友,欢迎收听‘爱的连线’现场Callin节目,欢迎你藉着空中频道,对你心爱的人表达你的深深情意。首先是一位程小姐的来电,现在我们来听听看。”

这是近日当红的电台节目,主持人低沉感性的嗓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引人遐思。

“正浩,你听见我在喊你吗?你是不是像以前一样,在深夜里打开收音机,听着红男绿女的爱情故事,你说过,我们的故事是最美的,没有人比得上。就像西雅图夜未眠里的汤姆汉克和梅格莱恩,终究会在象征爱情的纽约帝国大厦顶楼重逢。经过了这么多的分分合合,更让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此生不渝。正浩,你就要当爸爸了,是我们的孩子牵引着我们心手相连。分开的这段期间,我的人生黯淡无光,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简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今晚,我站在属于我俩的爱情城堡——留氏帝国大厦顶楼,等你!”

正浩的泪水爬满了密密的胡渣,他急急地冲出屋外,开门前还被满地的酒瓶绊了一跤,但他私毫没有感受到疼痛,就这么三阶并一阶地奔向平台。

夜风撩起了莉凡宽大的裙摆,正浩飞奔过去抱着她绕圈圈。

“小心一点,别吓着孩子了!”

“对对对,要小心!”

正浩小心翼翼地放下莉凡,高兴得合不拢嘴,满天星辰也热闹地为他们祝贺。

“喔,莉凡,你这捉弄人的小东西,求求你不要再从我眼前消失了,好吗?”

正浩双手捧着莉凡的脸蛋,狂喜地颤抖着。

“再也不会了,我们的爱情将像今夜的星辰一样,清澈明亮、闪烁缤纷,不会有任何一方在这种氛围中沉沉地睡去。”

莉凡紧紧紧紧地环扣着正浩的腰杆。

正浩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张地板起莉凡的双肩,眼神搜寻着她微隆的腹部,紧张地询问:“我们这样又搂又抱的,小宝宝会不会受不了?”莉凡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正浩这下可手足无措了,他搔搔发际说:“我的意思是说,小宝宝在肚子里,就像……就像搭车一样,如果司机一会儿紧急煞车、一会儿蛇形驾驶,乘客一定会七晕八素的。”

“放心吧,我已经给他绑上安全带了,而且不让他坐前座,很安全的。”

莉凡故意调侃他。

正浩停了半晌才若有所悟。“你这坏东西、鬼灵精!”

两人格格地笑着。

“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好呢?”莉凡问。

“我希望不管是男是女,他的名字里头一定要有我们的影子,比如说有个‘莉’呀!‘浩’呀……”

“不好!不好!”莉凡打断他。

“为什么?”正浩十分不解。

“你想想看,如果取名为‘浩凡’,那这个孩子一定忧愁满面,非常不快乐,因为‘食指浩繁’嘛!”正浩噗哧地笑出来,没想到莉凡又继续发表她的高论。“如果取名为‘莉正’呢!那他包准是一板一眼、正经八百、不苟言笑的酷哥、酷妹,随时准备上军训课一样,动不动就‘立正’站好。”

正浩捧着肚皮,前仰后翻地咧着嘴。

幸福的夜风轻吻着他们的面颊,台北盆地的星空映在他们的眼眸中,永不停歇的爱情故事,就在灯火阑珊处……



——全书完——



后记



艾晴

我终于完成了!

上一个夏天逃离了一份身心俱疲的工作,赋闲在家的日子,提笔织写成人童话,消消暑气。经过了一个寒暑,眼看长发写成短发(为了转换探索的心情,冒着被男友遗弃的危险!忍痛剪短留了五年的长发,还好有惊无险!),眼看着厚重的冬衣,又要“夏眠”了,岂能任凭“莉凡”与“正浩”的故事结局,悬宕在稿纸堆里?于是,经过几个不眠的夜,“王于夜未眠”诞生了。

大学联考时第一志愿是师大美术系,结果竟败在最拿手的素描和不用功的学科,从此将碳笔、水彩、绵纸……甚至那个叫做席特的大胡子石膏像,丢弃于床角,念似懂非懂的大众传播。

也都是受了那个穿吊带裤的广告学帅哥老师影响,以进入广告公司为职志,历经了几度挫折感交错的日子,终究还是放弃了copywiter的那枝笔,只因为无法承受当别人“思想影印机”的折磨。

“天哪!你怎么会去电脑资讯公司上班呀?”这是当我递出新名片给死党时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原困不外乎是:“为什么不另外找广告公司?”“你不是电脑白痴吗?”等疑虑。正因为如此,我下了好大的工夫面对冰冷的键盘和专有名词,而冷落了写稿的兴趣。

“王子夜未眠”的创作灵感来自生活周遭的一些感触,那些不准我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的朋友,看完了本书可以“暂缓”喘口气,嗯,欣芬的闪电结婚、雅蕙的跨海之恋、Micleey订婚前的“绑票”记、玲玲的春去春又回,还有静宜、琪芬、丽凤、DuDu……太多扣人心弦的题材,有待发挥。她们都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嘻!

当然,从Alex那儿好不容易套出的昔日恋情,更得擅加利用。否则我一再向他保证是“小说题材”而不是日后“吵架材料”的承诺,岂不是不攻自破。

各位读者,如果你不吝于让我分享你的心情故事,也欢迎你写信给我。(住址在版权页!)

你的王子出现了吗?还是他就像刘德华、金城武、黎明…等梦中情人一样。今夜又不知会到谁的梦里流浪了,而且你老是担心他不属于你一个人。别怕,有梦就去追,成人的童话世界,经不起沉默的等待,别让你的王子睡着了!

期待你与未眠的王于——爱情夜未眠。

艾睛——一九九六年五月五号

PS:书中女主角程莉凡!是我侄女的谐音,她目前正在念幼稚园的上宝宝班。
 0   2005-07-18 19:49:0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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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简亦芸事件后,莉凡把自己隔离了半个月,为了不让正浩找到她,她不住洪彤家,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络。直到那天清晨,她出现在辛亚家门口……

睡意朦胧中,辛亚仿佛听见几声门铃响。不可能的,王总的修正图好不容易已经搞定了,不会再改了。这几个月,辛亚被急性子的王总整惨了,常常没有预警地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7——11了,昨晚,不,应该是今天凌晨三点才睡。

辛亚蒙上棉被,转身继续补眠。

“叮咚——叮咚——”

门铃有气无力地继续精神轰炸。

辛亚倏地从床上坐直。“天啊!真的是门铃在响,到底是哪个冒失鬼!”他气呼呼地连外套都没穿,蓬头垢面地往外冲。

“你到底想干什么?”

辛亚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的鲁莽行径,尤其是那双毛茸茸的小腿底下,竟穿了一双左右互换的拖鞋。

“莉凡,你怎么会来?”

他搔着头,脸上一阵臊热。

“辛亚,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快请进!”他觉得难堪极了,屋内衣服、报纸都像嘲弄他的荒唐,嬉闹得天翻地覆。

“屋里很乱,随便坐。”他随手把可塞进椅缝里的杂物,以障眼法迅速收藏。

“辛亚,这个家少不了女主人的,我帮你整理。”

她的语气出奇平静,也出奇怪异。

辛亚呆立在原地,看着莉凡帮他抹桌、拖地、洗衣服,这原先是他渴望的,但现在一切都显得突兀而不自然,可是辛亚说不出问题症结所在。

“莉凡,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太井然有序反而会觉得怪怪的,你就别忙了,我们坐下来聊天好不好?”他拉张椅子靠近她。

“辛亚,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我吗?”她说这话时,心如止水,但辛亚没留意她眼底的秘密。

“你说什么?”辛亚怦然心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辛亚,我们结婚吧!我和正浩终究是没有缘份,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让我来找你,让我成为你的女主人,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我等这一天等得多辛苦,你是知道的,只是……”

“不要问原因,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我要成为你的妻子,只要你确定你是爱我的,现在,我就是你的女人。”

莉凡拆去辛亚的眼镜,主动将双手搭向辛亚的颈子,她亦步亦趋地将辛亚送入房间。

辛亚来不及思考何以莉凡会有如此的举动,他被那诱人的体香给晕眩了,她小巧起伏的山丘摩蹭着他仅着背心汗衫的胸膛、两片薄唇在他耳畔吐气、舌尖探索,他再也无法抗拒那股渴望,他将她紧紧、紧紧地抓住,辛亚就势将她压在灼热的男性胴体下,一股几乎要被烫伤的温度,不断在莉凡的额前、鼻头、乳房……游走,当他们赤身露体贴身相拥的刹那,莉凡痛楚地悸动一秒钟,最后,她还是张开膝盖,让那股坚锐不可当的力量常驱直入……

已经过了午时,辛亚满足地撑开眼皮,枕边却是空荡荡的,他揉揉双眼。“是梦吧?”他想。

起身入厨房觅食,阵阵牛奶面包香味扑鼻而来。

“起床啦,将就点吃些牛奶面包,我待会儿再去市场买菜。”

穿着围裙的莉凡,真真实实站在眼前,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哦,没关系,你也一起来吃!”

“嗯,以后这个家就是我们的了,不要对我那么客套,我们是一家人嘛!”

“是啊,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辛亚微笑地兀自暗忖:就算是梦,也不会如此美好啊!他觉得好幸福。

莉凡在他面前的玻璃杯盛满牛奶,也为自己倒了半杯,牛奶才送到嘴边,她就觉得一阵反胃,手掩着口,直奔洗手间。

“怎么了,莉凡?一定是牛奶过期了,我一忙也忘了喝,一直摆在那里,如果早知你要来,我一定把冰箱的食物全部都换新的……”

一阵呕吐后,莉凡看见镜中的自己,她长长地深呼吸,擦干眼角的泪水,微笑地面对自责不已的辛亚。

“不是牛奶过期,是我自己前几天吃坏了肠胃,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辛亚不放心地问。

莉凡摇摇头。

“辛亚,我们去法院公证结婚,好吗?”

“公证结婚?!”辛亚满脸质疑。“那未免太随便了,我虽然不能给你隆重盛大的世纪婚礼,但也不能太草率,这样太委曲你了。”

“形式不重要,我们只要印几张喜帖,请一些至亲好友为我们祝福,就可以了。”

“包含正浩吗?”辛亚嚅嗫地问。

“包含正浩,我们需要他的祝福。”

莉凡转过头去,不敢正视辛亚。

“你们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就是他和简亦芸结婚、我和你结婚。”她闪动着睫毛,回过头对辛亚说:“这是最好的结局,这样对大人、孩子都好。”

“好,一切都依你,明天我们就去看日子、印喜帖,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辛亚将莉凡紧紧搂入怀中。



☆☆☆



莉凡和辛亚挨家挨户分送喜帖,终于到了留家大门,莉凡忐忑不安地揿下门铃,开门的是老王。

“程小姐,好久不见,少爷找你找得好苦哇!”

莉凡闻言胸口一紧,她不似来发喜帖,像是逼自己在深渊边缘行走。

“莉凡,你终于出现了,”正浩憔悴了许多,一见到她来,差点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莉凡连退两步,再加上辛亚与她同行,令他意识到事有蹊跷。

“你瘦了!”

正浩怜惜地盯着她。

“是短发的关系,我把头发削薄剪短了。”莉凡企图缓和气氛。“这样看起来比较有精神。”她别过头去问辛亚:“你觉得呢?”

“好看,好看,你喜欢就好!”

其实,辛亚根本没有留意她什么时候将长发剪去了,但正浩知道,除非发生了难以抉择的事件,否则莉凡不会把她最宝贝的头发给剪了。

“莉凡,你还好吗?简亦芸她……”

“正浩,不要让孩子受苦,接纳她吧,这是我的喜帖,希望你能赏脸。”

她将喜帖艰难地递向正浩,头始终低低的。

“不,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留正浩将红纸撕成碎片,扳着莉凡的肩头,用力摇晃。

“正浩,不要这样,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听不见辛亚在说什么,他发狂似地吼着。“不公平,我不接受,莉凡,我那么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正浩,冷静下来,这是最好的抉择。相信我,我没有意气用事,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莉凡对着他嚷。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留下来。”他几近哀求地搂着她喊。

“你要你的孩子将来恨你吗?”

莉凡平平淡淡地说出此话,却扎扎实实地刺痛正浩难解的心事。他不能让他的亲骨肉走自己曾走的崎岖道路,他办不到,但……

“我们有过这么一段已经够了,那会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回忆,你会一直在我心里,永远都忘不了。”

她轻轻地在正浩耳边细诉。

辛亚目睹这一切,觉得自己从天而降的幸福,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莉凡挽着辛亚的手,步出留家时,她并没有回头再看正浩一眼,只怕四目相接的那一刹那,会衍生更多的不舍。



☆☆☆



莉凡呕吐的症状并没有好转,他们的婚期也因此顺延。辛亚担心婚事的琐碎,会让莉凡的身体吃不消,坚持待她身体状况好些,再补行婚礼。

半夜,电话铃声叫醒了他们,辛亚爬起来接电话。

“喂,辛亚吗?是我,俊俊发高烧又抽筋,我好害怕,你来帮我好不好?”

“你别紧张,我帮你叫无线电计程车,先送孩子到妇幼医院,我马上到。”

洪彤已经对辛亚产生了一些“习惯”,而辛亚也乐于接受,孩子们对他的依赖也与日俱增,这是莉凡始料未及的。

“我跟你一起去!”

莉凡抓起外套,不理会辛亚的拒绝,直接跨入车内。

“是急性肺炎,医生正帮他打点滴。”

洪彤焦急地向匆匆赶来的莉凡和辛亚解释。

“都是我疏忽了天气的变化,没有给他多穿件外套,晚上吃饭就发现孩子不对劲,我以为是小毛病,睡一觉就好了,谁知道会这么严重。”

她不断地自责,两泡浮肿的眼睛,挂满了泪水。

“程先生,麻烦你办住院手续。”

护士小姐误以为辛亚是俊俊的父亲,辛亚尴尬地忤在原地。

“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来办就行了!”

莉凡有一种罪恶感袭上心头,仿佛自己是掠夺者。

“姑姑,弟弟会不会死掉!”

依依抽抽搭搭地问。

“傻孩子,医生叔叔正在帮弟弟把害他生病的虫虫抓出来,弟弟很快就可以跟你一起玩了。”

“是真的吗?辛亚叔叔。”依依仰着头求证。

“嗯,依依要乖乖听话,不要吵妈妈和弟弟,否则弟弟的病就不会那么快好喽?”

“依依,姑姑先带你回家,辛亚叔叔在这里陪妈妈和弟弟,我们明天再来。”

莉凡牵起依依的小手,准备先行回家。

“等等,还是让我先开车送你们回去,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病人呢!”

她摇摇头,示意他留下来。
 0   2005-07-18 19:48: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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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节

自从留庆明那儿回来之后,正浩夜里总是难以成眠。枕边的莉凡睡得正香浓。他蹑手蹑脚掀开薄被,下床走到客厅。

秋意愈来愈浓,深夜的寒意从气窗滑入。正浩不禁打了寒颤。这是个滤过性病毒活跃的好时机。他点亮微弱的夜灯,在这冷清昏黄的空间里,留庆明佝偻的形影、期盼的眼神,都像在预告一个富有却心灵萧索的老人即将出现。如果世间真有因果,那这是他罪有应得:元配夫人早逝、亲生儿子不肯相认。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有罪恶感呢?正浩的心里备受煎熬。

莉凡在床上转过身,手边空荡荡的,探寻不着那熟悉的体温,她睁开眼向客厅的亮光走去。

“睡不着?”莉凡帮正浩披上外套,坐在侧边。

“嗯!”他用手支住额头。“这几天没有办法不去想他,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成为我生活中的重要角色。也许,过些时候会恢复以前只有我们两个的日子吧!”

“不会过去的。你已经开始关心他,在意他。虽然你嘴里不承认他是你父亲,可是在潜意识里你并不否定你们的父子关系。你放不下他,因为你们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与其痛苦地挣扎,不如放开心胸接纳他。他跟我一样需要你。”

“莉凡……”

电话铃声中断他们的对话。

“少爷,老先生中风了!”是老王焦急的声音。

正浩抓起外套直奔医院急诊室。莉凡紧随着他。

“老王,怎么回事?”正浩快步走向老王。

“晚上,老先生说不舒服,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半夜,他起床上厕所,我只听见哐当一声,跑过去看,老先生已经倒在地上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可能左半边会瘫痪,以后行动会不方便,情况轻微的话,拄拐杖就行了,如果不乐观,就要靠轮椅代步了。”

正浩一阵晕眩。

“留庆明的家属是哪位?”一位护士问。

“我是他儿子。”正浩第一次那么爽快地承认自己是留庆明的儿子。连莉凡也颇感讶异。

“请到柜台办住院手续!”

正浩尾随护士离开。

“程小姐,你要劝少爷常回家看老爷呀!老爷身体健康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挂念少爷,现在生病了,更需要少爷在身边!”老王语重心长地说。

“放心,正浩会的。”莉凡凝视这位忠仆,给他承诺。“王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忙了一整晚了,一定累坏了。这里让我和正浩来就行了。”

“不行。我要照顾老先生,直到他出院。”老管家固执地说。

“老先生出院回家还要仰仗您多帮忙呢!如果你现在累垮了,日后怎么办呢?”莉凡劝他。

老王向病房里头望了望,终于答应先回家。

莉凡走入病房,帮留庆明盖好被子。此刻的他,如同折翼的兀鹰,奄奄一息,失去了战斗的力量。

当天晚上,他们两个都待在医院陪留庆明,虽然病人还停留在昏睡状态。

“正浩,原谅爸爸!”

天色微亮,正浩和莉凡分侍于特等病床的两侧,两人被这无力但清晰的声音,从半梦半醒间醒来。

正浩握着留庆明插着点滴针头的手,留庆明闪动着眼皮,却又沉沉地睡了。

“正浩,饿了吧?我去买早餐。”莉凡绕过病床,轻按他的肩。

她在便利商店买了两瓶牛奶、两个包子和一份报纸。报上斗大的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地映入莉凡睁大的双眼:留庆明病危、留氏企业群龙无首,面临考验。这些消息灵通的记者真是可恶,唯恐天下不乱,把事情渲染得如此夸张。

回到病房,正浩看出莉凡表情有异样,询问原委后,忧心地说:“报上写的并不全是谎言。留氏企业正面临一些经营危机,这些都必须经由爸爸决定经营方针,现在他病倒了,公司的股东没有他的充分授权,决策性的计划便无法执行。”

莉凡闻言竟眉飞色舞起来,她愉悦地说:“正浩,你刚刚说了‘爸爸’这两个字,你叫他‘爸爸’了,留伯伯听到不知有多高兴。”

他先是愣了愣,惊觉自己竟会如此无设防地随口说出这两个艰困的字眼。而后搔着头说:“我真的这么说吗?应该是情不自禁吧!”

“不,那叫真情流露。”莉凡补充。

正浩腼腆地笑了笑。

之后的那段时间,莉凡几乎以医院为家,镇日待在病房,床头旁每天替换各式新鲜的花朵;留庆明闹情绪不肯吃药时,莉凡会暂时把药放一边,说些笑话逗他开心,但是总在最精彩时打断。

“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留庆明像个孩子般地专注,对于故事结局穷追不舍。

“然后——”莉凡一手拿着白药包、另一手端着水杯,很得意地说:“然后,你得乖乖吃药,我才告诉你,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莉凡这一套对付依依和俊俊的方式,全都派上了用场。留庆明自己也没想到会让一个平凡的小女孩折服。这个他认为跟正浩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在无意间拆除了他心中的藩篱。有时候,看到她撑着下巴,在床边打盹的摸样,内心也会激起疼惜的涟漪。“是她,让正浩愿意接纳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我已经差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不能因为门第的成见,再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留庆明经历了这场大病,已认同了莉凡未来在留家的角色。



☆☆☆



难得的冬阳,在特等病房外露脸,正浩推着轮椅、莉凡拎着大包小包,办理出院手续。这一天是留庆明重生的日子,也是正浩成为留氏企业接班人的时刻。

宾士车在驶入留宅豪门之前,已接受了两旁停放着各式车辆的注目礼。

“老王,今天附近有人办喜事吗?怎么突然间多了这么多车子?”正浩问。

“不!这是老爷的喜事。”老王边开车边说。“经过这次意外,老爷和少爷您重修旧好,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们留氏企业总算后继有人了。”

“老王,你还是专心开车吧!”留庆明从后视镜里使了个善意的眼色。

车子方停驻在欧式古典雕花的大门,一字排开的佣人之后,簇拥着一探究竟的人们,莉凡小心翼翼地搀扶留庆明步出车门,一脚才踏出门口,此起彼落的快门声便蜂拥而至。

“留老板,听说你要退休了,跟你的病情有关系吗?”

“你的私生子突然出现了?有这回事吗?”

“请问……”

莉凡觉得一阵晕眩,她生平第一次面对如此犀利的询问。她紧紧扶着留庆明,一方面怕他倒下,一方面是紧张得不知所措。倒是留庆明面不改色。

“各位记者先生、小姐,有话请进了屋里再说。留先生对于你们所提的问题,都会一一回答。”出来解围的是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应该是留氏企业的公关发言人吧!

“今天邀请各位到寒舍来,有两件重要的事,要跟各位宣布。”留庆明在客厅坐定后,出乎意外地平静。

“爸,您不要紧吧?”正浩弯下腰轻声问。

“没关系,你放心。”一只苍老有劲的手,覆盖着他,给他安定感。

“各位看到站在我旁边的这位男士,就是我的儿子留正浩。他没有见不得人的过去,只是这些年来,他都在外头自食其力,没有依靠我留某人的关系,是个难得的好青年。”

正浩瞬间成为镁光灯的焦点,他忐忑地看着父亲、看着莉凡。

莉凡向他点点头,给他鼓励式的笑容。

“过去我对不起他母亲,没有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留庆明黯然神伤地说。“正浩让我体会了金钱之外的无价之宝——那就是:亲情。我留庆明可以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物质享受,但是却不会再让我的亲骨肉离开我身边。”

莉凡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是留家的大喜之日。

“现在,我正式宣布:留氏企业第二代接班人——留正浩,从今天开始代替我的职位,请各位称呼我为留先生,”他拉着正浩的手。“这位才是留董事长。”

正浩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尽管今天太阳难得地露脸,但却不至于让正浩的脸颊沁出滴滴的汗水。

一阵惊愕还未停歇,留庆明又接着宣布第二项喜讯!“站在我右手边的是程莉凡小姐,她是我的准儿媳妇,先跟各位报告这项好消息,不久就可以请各位喝喜酒了。”

这回轮到莉凡成为目光焦点了,这项宣告令她喜极而泣、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料到,老先生竟接受了自己。



☆☆☆



简亦芸噘着嘴,快步走出会议室。裹在贴身窄裙里的臀部,已不是三寸高跟鞋所能撑起引人遐想的弧度了。

她把广告预算表往桌上一扔,燃起一根烟兀自猛抽,情绪波动使得岁月的纹路更加深刻。

“哼,许襄理是什么货色,凭她也可以砍我的预算。”很显然的她敌不过那些年轻漂亮又有手段的“后起之秀”。“该死的老宋,竟然也不吭气,枉费我跟他那么些年,简直太没天良……”

简亦芸抓起抽屉内的化妆镜,微垂的眼睑加上两条细长交叠的纹路,着实让她沮丧,她狠狠地将镜面摔入层叠的文件山丘的上。

“AMY!AMY!”她扯着尖锐的嗓音,把小妹喊来。“你到底还想不想做?你没看我的办公室跟猪窝一样吗?马上给我清干净!”

小妹低着头,双手互相搓摩着。“可是……可是……是您要我别动您桌上的东西,所以……所以……”

“好啦,别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我现在准许你清理它们,请马上、立刻给我动手。”

吃了炸药的简亦芸,有气没地方宣泄,只好胡乱扯个工读生当出气筒。AMY经不起一吼,肩膀起起伏伏地抽搭着,一个不留心,过头高的文件报纸“砰!”一声全摔回简亦芸的桌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我立刻收拾干净,对不起,对不起!”

简亦芸被摊在眼前的报纸,震慑得瞠圆着双眼。

“出去!”她头也没抬地说。口气出乎意外的平淡,她找到了转移怒气的良方了。

AMY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滚!”这回她又被惹恼了,她用眼神扫射这个无辜的可怜虫。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留氏集团后继有人!”她盯着这斗大的标题,先是紧蹙着眉头,继而阴阴地笑着。一项可怕的阴谋正酝酿破坏一桩即将举行的婚礼。

而莉凡与正浩却不知情地沉浸在甜蜜的喜悦中。

他们跑遍了台北的每一家稍具知名度的婚纱礼服公司。莉凡崇尚简单隆重的婚礼,但以留氏集团的社会地位,只准“隆重”,不准“简单”!于一切只得慎重其事地照办了。

样式简单的,又嫌单薄;设计感十足的,又显花俏,就这样穿穿脱脱、挑挑选选了不下二十次。

“明天再试吧,瞧你累成这样。”正浩疼惜地搂着莉凡。

“我不累,只要能成为你最美丽的新娘,再辛苦都值得。都怪我身材不够好,撑不起那些漂亮的新娘礼服。”

“你永远是我今生最美丽的新娘。”正浩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记。

“再试一家,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今天就收工了,好不好?”她偎着他,柔声地说。

他们选定了爱国东路上的一家婚纱公司,接待小姐眼光甚是独到,坚持莉凡穿上一袭削肩高腰的欧式礼服,拗不过小姐三寸不烂之舌的再三保证,莉凡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进入更衣间。

接待小姐随手将莉凡的发尾绾起,一瞬间颈项流露出极为优美的弧度。

“看吧,多美呀,这套礼服再适合你不过了。你别看它素素的,有气质的人怎么穿都好看,来,再配上这串珍珠项链,就更加脱俗了。待会儿,你未婚夫看了,保证眼里只有你。”

小姐吹捧功夫真是了得,莉凡抿嘴一笑,步出更衣室,征询正浩的意见。。

原先坐在沙发上打盹儿的正浩,为迎面而来宛如公主的典丽女子惊艳不已,他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皇后。

半晌,他仍没有反应。“小姐,我看还是换穿别套好了。”莉凡转身跨向更衣室。

“等等!”正浩终于开口了。“就是这套了,你穿起来,美极了。”

“真的吗?”莉凡呼了一口气。

“当然是真的啰!告诉你啦,我的眼光错不了的,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误过的啦!”接待小姐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串。

这一对新人完全听不见她絮絮叨叨地在念些什么,在彼此交换的眼神里,一辈子的允诺从互映的神影里许下生生世世的盟约。

选定了礼服,接下来拍婚纱、选日子、印喜帖、订酒席逐一展开。

这一天,留氏父子和准媳妇忙着喜帖分发事宜;留庆明展露他鲜为人知的特殊本领——书法,莉凡磨墨、正浩唱名、留庆明在烫金“喜”的红封套上流畅地醮墨书写,满溢的喜气在屋内打转。

“唉哟,准备发喜帖啦!”简亦芸一身火红紧身小洋装、蓬松的大波浪卷发,招招摇摇地走进留家客厅。

“老王,不是告诉过你,客人来要先通报吗?这是怎么回事?”留庆明毕竟见过世面,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不速之客,绝非善类,他的口气严峻、表情不悦。

“老爷,这位小姐她说要找少爷,我请她稍后,她就这么硬闯进来,我……”

“爸,我认识她,我跟她到外面谈。”正浩为免扩大事端,决心私下解决。

“不,就在这里谈。”简亦芸大剌剌坐入牛皮沙发,一副谁也赶不走的德行。

“正浩,没关系,让她在这儿把她来的目的讲清楚,不要担心。”莉凡拉紧正浩的手,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是嘛!人家都那么大方地把你让出来了,你有什么好紧张。”简亦芸狐媚地朝正浩抛着媚眼。

“小姐,你有什么目的,赶快三言两语说完,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留庆明下了逐客令。

“老先生,何必那么生疏呢!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喊我‘亦芸’就可以了!”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表情凛了一会儿,见识这女人话里的弦外之音。

“简小姐,我——”莉凡才开口,就被简亦芸截断了。

“丫头!”她故意矮化莉凡。“想来你也是自知分寸的人,论资历,我曾经是你的顶头上司;论先后,我是正浩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旧情人,你喊我一声简小姐,这倒合乎你的身份地位!”

“简亦芸,你马上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女人来这里撒野。”正浩激动得抓起简亦芸的手臂。

“我这种女人?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是哪种女人?!”简亦芸像是一只发狂的波斯猫,竖起尾巴、弓起身子,准备迎头痛击眼前惹恼她的人们。“留正浩,你真健忘,跟我演‘小电影’的豪迈男人不就是你吗?”她从皮包里翻出一卷录影带做为筹码,一步步逼视正浩。

正浩伸手过去企图夺走那段梦魇,不料,简亦芸躲得更巧。

“卑鄙!”留正浩从齿缝间绷出他的愤怒。

“简小姐,我不管这卷带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画面,你尽管拿给各家报章杂志当作独家报导,像你这种藉机敛财的人,我见多了。你有办法证明录影带里的男主角是我儿子,我也有办法告你用‘移花接木’的技巧,涉嫌毁谤,最后你一毛也甭想拿到。”留庆明撂下狠话。

“我何必‘移花接木’做那些把戏,你问一问你儿子,看他有没有种承认!”她的眼神像把锋利的刀,准备长驱直入正浩的心脏。

“就算是他做的,我也不介意。我在乎的是现在的他,以前的种种,我早已遗忘!”莉凡心平气和地意图化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正浩看着出乎意料之外平静的莉凡,益加地疼惜她,他决心不让莉凡受到丁点伤害。

“没错!录影带的真假,对我们并不重要。如果你执意要公布这卷带子,也无所谓,我会有办法让你吃官司的,你可以试试看!”留庆明果然是商场老将,这招虽然霸道,但毕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果然厉害,我总算见识到留庆明的狠劲了!”

“说吧,你要多少钱?我也是讲道义的,只要是合理的价码,我还是照付!”

“先别急着打发我,”简亦芸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就算你们拿张空白支票给我填,我肚子里的孩子绝不会同意这样没名没份的!正浩,你希望你的亲骨肉在外面流浪吗?”

此言一出,留氏父子及莉凡几乎是同时凝视简亦芸微隆的小腹。

“是……是真的吗?”莉凡愕然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像随时会化去一般。

这句无心的话,却引起简亦芸脸色一懔,她拧身向前,眼泪扑簌簌地挂着:“你们以为我天生就有小腹吗?我喜欢未婚生子吗?生孩子会让我的身材走样,再怎么减肥都回不来原先的样子,我才不要呢!要不是这是我和正浩爱的结晶,我才不会想把他生下来呢!”她捶打着正浩。“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风流快活,却要让我受苦,还要跟别人结婚,‘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留家的孙子’怎么办?”简亦芸刻意强调孩子的身份,企图攻破留氏父子的心防,而这招果然奏效。

空气突然凝结,连莉凡悄悄地走出谈判现场都没有人留意到。只有简亦芸胜利式的嫣然一笑。



☆☆☆



地毯、床上洒落着王子与公主甜蜜的幸福肖像,一帧帧婚纱摄影,竟成了绝佳的讽刺。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幸福的青情怎么一不小心又飞走了?!”莉凡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她试图理清这乱七八糟的思绪,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她和正浩的种种像是不断循环的带子,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播映,只是,这一切会变成纪录片吗?莉凡撑着昏胀的脑袋瓜,觉得虚弱得快要死去。

“姑姑,吃饭饭啦,快开门!”依依轻拍房门。

“饭饭,开门!”俊俊像只刚学人类讲话的鹦鹉,附和着依依。

孩子,为什么会冒出孩子来!是谁说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既然是天使,为什么会破坏一桩姻缘?难道这一切都是老天爷注定的!

“扣!扣!”门板又响了两下,这回是洪彤。“莉凡,出来吃点东西,才有体力去面对眼前的难题,躲着不是办法,问题不会自动消失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来解决,好不好?”

“好不好?”俊俊附和说。

“你再不开门,我拿钥匙开门进去喽?”

洪彤话才说完,门扉终于开启了。凌乱的发丝、惨白的脸蛋、肿泡的双眼,着实让人吓一跳。

依依和俊俊不像往常见到姑姑时那般蜂拥而上,反而躲在妈妈身后,紧抓着洪彤的衣角,探出小脑袋,怪异地看着陌生的姑姑。

“小心一点,何苦把自己搞成这样。”洪彤上前搀扶莉凡。

“我的样子,很吓人吗?”

两个小家伙的表情,使得气若游丝的莉凡,警觉自己的面容憔悴、衣衫不整。

“要不要拿镜子给你自己看呢?”洪彤说。“我把菜热一热,吃点东西,包准你马上恢复年轻光彩。”

洪彤转身端起餐桌上的菜肴,电话铃声响起。

“我来接!”洪彤似乎笃定知道是谁打来的模样。“喂……嗯!起来了……你还不要过来,我先跟她谈……好,放心吧!再见!”

“是正浩,他怎么知道我在你这儿?”

“他每半小时就打电话过来,我看他也不比你好过。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真是苦了你了!”

莉凡的脸更加惨白了。

“放心,你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我跟你一起并肩作战,该属于你的幸福,别人夺不走的。”洪彤依着莉凡坐着,给她打气。

“大嫂,如果今天我和简亦芸的角色互换,你认为我该放弃小孩,还是放弃正浩呢?”

“这……这是不一样的。”洪彤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孩是无辜的。正浩从小活在私生子的自卑情结里,他不会狠心让他的孩子遭受同样的际遇,即使……”莉凡吸吸鼻子,忍着盈眶的泪水,不让它滴下来。“即使我们彼此相爱。即使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可是我不够坏,我没办法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正浩也没办法在我和孩子间作抉择,只有我放弃,才能让结局圆满些。”

“俊俊,你不可以在上面画画,那是姑姑的新娘照片!”

依依追着手拿彩笔的俊俊兜圈子。

“俊俊,放下!妈妈要修理人了!”洪彤站起身,斥喝。

“没关系,小孩不懂,别骂他。何况那些照片已经不值得保存了,俊俊喜欢涂鸭,就随他去吧。”

“莉凡。”

“真的,我不会有事的。大嫂,我肚子已经咕咕叫了,拜托你帮我喂饱,才有体力面对未来。”莉凡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洪彤才转身进入厨房,莉凡一颗颗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无从收拾起。
 0   2005-07-18 19:48: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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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凡,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辛亚冷眼瞄了沙发上的正浩一眼,不以为然地说。

“辛亚,谢谢你送正浩回来。我和他有点小误会,说开就没事了。”她不再想和辛亚谈关于她幸福与否的问题,勉强地撇撇嘴角。

辛亚走到门边,回过头说:“莉凡,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说完,跨门而出。

“正浩,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会把身体搞坏的。”莉凡用湿毛巾轻拍他的额头。

“莉凡,不要生气,不要走!”正浩闭着眼,蹙着眉,喃喃念着。

“好,我在这儿,我不生气,我不会离开。”她拾起他的手贴住脸颊。

“妈!妈!”他脸部肌肉揪在一块,像是痛彻心扉地呼喊着。

莉凡愣愣地看着他,是什么原因让他想起母亲,而且如此难过。

“你不是我爸爸,你是负心汉。走开!我永远不要看到你。”他的声音充满了怨慰,挥舞的双拳,差一点就打到莉凡。

这是一道伦理亲情的难题。她凝视着正浩,恨不得自己是解除魔咒的仙女,让那些紧箍着他的难题,都幻化成云烟,可是,她不但做不到,还增添他的烦恼。莉凡深深地愧疚。

隔天正浩睡到中午才起床。他头痛欲裂,任凭他用力地甩头,却甩不开撕裂般的疼痛。

“正浩,你醒了!”

莉凡沏了一杯茶,端给他。

“现在几点了?我怎么会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似乎忘了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的事。

莉凡挨近他,把茶凑到他唇边。

“老爷,现在是下午两点。你昨晚喝醉了,还让别人给抬回来呢!”她俏皮地说。

昨晚喝醉,正浩蓦然地想起昨晚的那场争执。

“莉凡,你还在生气吗?”他挺直背脊,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她对他露出天使般的笑颜。“是我不好,我无理取闹。害你跑去喝闷酒,你罚我好了。”她低着头说。

正浩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无限怜惜地说:“我怎么舍得罚你呢?你是我生命里的阳光仙子,带给我那么多的温暖、那么多的快乐,我少不了你,你可不许偷偷溜走哦!”

“不会。我要跟你紧紧地拴在一起。这样就算中共真的武力犯台,也拆散不了我们。”她腻着他说。

“傻丫头,想那么远!”

正浩捏她的鼻尖,托起她的下巴,两片热唇覆盖着这讨他欢心的樱桃小嘴。

一阵令人迷恋的晕眩后,正浩张开眼睛,双手捧着莉凡发烫的脸蛋,他轻柔地对她说。

“莉凡,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

她偎在他强壮的胳臂,听他娓娓道来。

“故事是发生在卅年前,秋桂是从南部来台北找工作的乡下女孩。她长得眉清目秀,很得年轻男子的缘。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喜欢上了一位花花大少,由于太过年轻,社会历练不足,她不顾家人朋友的规劝,坚持要与这富家少爷同居。这在当时,是不容于社会道德规范的。于是秋桂的父母跟她断绝了关系,而她一生唯一的寄托却让她心碎了。”正浩垂下眼睑,停顿了半晌。

“男的变心了?”莉凡问。

“是的。富家少爷娶了富家千金,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而这个时候,秋桂竟然怀孕了。她独自一个人生下孩子,抚养他长大成人。十多年后,那个男人找到了他们母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莉凡摇摇头。

“因为他的元配患有不孕症,这个流落在外的男孩,咸鱼翻身,竟成了大财团的继承人。秋桂为了孩子的将来,答应搬到他家。也许是孩子终于认祖归宗,多年的心愿了结,又或许是长年积劳成疾,秋桂没多久就去世了。”正浩讲到这里,黯然地垂下头。

“秋桂就是我母亲,我就是那个私生子。”正浩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莉凡。

“天哪!原来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对不起。”莉凡心疼地揽着他的颈,为他拭去泪水。

正浩用手支住额,叹口气说:“我母亲生前没过一天好日子,为了我,她日以继夜地工作。甚至连到工地挑砖头这么辛苦的工作,她都去做了,只为了赚更多的钱,不管烈日当空、刮风下雨,她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填满了。最后……”正浩激动得掩面而泣。

莉凡轻拍他的肩,安抚他。“都过去了,不要再难过了。”

“可是,他凭什么坐享其成。如果他不是打听到有我这个人存在,他会千方百计来找我们吗?他做得再多,也弥补不了这一辈子的创伤。”

他连父亲这两个字都不愿提,怨气溢满了胸口。

“正浩,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一定盼望著有一天你能光明正大地姓留。不再背着父不详的印记。这天终于盼到了。而你却在她离开后,企图抛弃她一生所寄托的希望。你想,她在地下若有知,会心安吗?”莉凡劝他。

“我没办法接受他,更别叫我跟他一起生活。我只要一看到他,就想起母亲哀怨的眼神,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是他害妈妈没办法颐养天年的。”

“你母亲不会希望看见你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怨恨的,你身上留着他一半的血液,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生来就没有选择生身父母是谁的权利,既然你姓留,就试着让自己慢慢地去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再排斥了。”

“可是,我……”

“没关系,有我陪着你,如果你有心结,怎么样也不会快乐,让我陪着你度过人生的关口。”



☆☆☆



留庆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慎重其事了。他嘱咐府里上上下下,全部动员将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厨房的菜单需由他过目,花园的花草也都经过一番修剪。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留家办喜事呢?

其实,对留庆明而言,这无啻是件喜事。因为,他失而复得的儿子,今天要回家。

莉凡劝动了正浩,他答应化解父子间的鸿沟,第一步是回家探望留庆明,但附带条件是莉凡必须一同前往。

留家位于外双溪附近,是一幢独栋的花园别墅,莉凡第一次体会何谓“庭院深深”。车子刚开到大门口,即有仆人走过来替她开车门,帮忙把车停妥。念佛进了五星级大饭店。

一条长长的椰林大道之后是圆环式的花圃,五颜面六色的花朵井然有序地绽放。再通过一小段的石阶,经过一片竹林,红瓦白墙的欧式屋宇方呈现眼前。

“少爷,欢迎你回来。”一位约莫六十岁的老人对着正浩鞠躬哈腰。

“王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可好?”正浩握着老人的手问。

“少爷,您别叫我王先生,待会儿被老爷听见不好。您喊我老王就行了。”老人急忙地说。

“我觉得你好像皇太子哦!”这里简直是御花园,我一直以为这种场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我是不是在作梦啊”莉凡碰正浩的手臂问。

“我是皇太子,你就是太子妃喽!嗯,你可要好好表现,朕不会亏待你的。”正浩调侃说。

“我才不要咧,天天关在深宫后院,不见天日。后宫佳丽有三千人呢,轮你想起我,要等两、三年,岂不是在这里埋葬青春。”

“放心,朕是‘佳丽三千,只取莉凡’,其它的嫔妃全都在冷宫纳凉。”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踏入偌大的客厅,一干佣人罗列两旁,异口齐声说:“少爷,欢迎你回家。”

莉凡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随即又用手捣口,以免造成更尴尬的气氛。正浩更是满脸的不自在,根本不像回到自己的家里,倒像来面试的。

整个客厅金碧辉煌,桌椅全镶上金边,挑高的楼中楼使置身其中的莉凡,显得渺小。她觉得财富和品味是不一定成正比的。旋即又说服自己,要摒除偏见,唯有她全心地接纳留庆明,才能间接影响正浩。

留庆明从楼梯回旋梯上走下来,比起电视上看起来,略呈老态。

“正浩,你终于肯回家了。”他高兴得眼角渗出了泪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许久不见的儿子。

“刘嫂,去泡杯参茶来给少爷。”

“不用麻烦,我不习惯喝那种东西。”正浩推却。

“瞧你,瘦成这样,一个人住在外面,吃喝都不正常,怎么会健康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莉凡会照顾我的。”正浩看了一眼身旁的莉凡。

留庆明这才注意到莉凡的存在。

“这位是……”

“留伯伯,您好。我是正浩的朋友,我叫程莉凡。”莉凡站起来自我介绍。

“是女朋友?”留庆明问正浩。

正浩握着她的手,向他点头说明。莉凡微笑地注视留庆明。

“程小姐,我有话想单独跟正浩谈,能否请你稍坐一会儿?”

“没有关系的,莉凡不是外人,在她面前讲也没有什么不妥呀!”正浩显得有些焦躁。

“正浩,留伯伯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跟你谈,你不要在意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花园里有很漂亮的花,我到外面去晃一晃好了。”莉凡不愿正浩为她而与父亲发生争执,起身向外头走去。

正浩眼光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花丛里。

“嗯,是个识大体的女孩,你打算跟她结婚吗?”留庆明问。

“是的。今生今世非她莫娶,这世间再也难寻如此让我动心的女人。”正浩坚定地说。

“她的父亲在哪儿高就?我们留家向来讲求的是门当户对。”

正浩闻言,即刻像刺猬般武装起来,他愤愤地说:“‘门当户对,就是这四个字害得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委曲求全地过一生,你为什么还如此执迷不悟。再说,我要娶的人是莉凡,不是她的家世背景。”

留庆明被儿子喝斥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儿子,可不能让他再度离自己而去。

“好好好!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再生那么大的气。你母亲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很多遍了。当年我根本不知道她怀了你。我之所以离开她,是你爷爷坚持为我选择的婚事。如果说我该有报应,这些年的孤独寂寞确实也让我尝尽了风烛残年的滋味了。”

留庆明说着说着无力地垂下头,转身面向墙壁。墙上挂着一幅他们父子唯一的合照。那年他高中毕业,留庆明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弄得全校轰动。照片还是校长亲自拍的。这张父子表情迥异的照片,正浩一张也没留,可是在留家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挂放着各式尺寸的裱框照。

正浩见那萧索的背影,引发了孝思,心也跟着软化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没礼貌。”

“你什么时候,才会肯开口喊我一声:爸爸。”留庆明转过身来,语气哀怨。

“我……”正浩挣扎着叫不出口。

“我老了,能听你喊爸爸的机会不多了。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留家庞大的企业体,势必得交到你手上。我想要布宣退休,由你来接我的位子。正浩,回来吧!不要再离开了,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你成功地接管留氏集团,算是我的请求。”

正浩的眼起了一层薄雾,他居然用“请求”的字眼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说话,而且是那么地低声下气、那么地渴望。这怎么会是留庆明,他的威严、霸气、呼风唤雨,全都不见了。

“我会常常来看你。你的身体还那么硬朗,不要再说丧气话了。”

正浩搀扶着他坐下。留庆明被这小小的动作感动得心花朵朵开,这是第一次他们父子最亲近的一次。

“答应我,要常回来。留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当天的晚餐非常丰富,可是这一对父子都吃得很少,连话也不多。凝重的怪异气氛,使得莉凡也食不下咽了。
 0   2005-07-18 19:47:3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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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节

辛亚忙了几个月的设计图终于搞定了。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舒坦,他躺在床上又开始抽烟。

他喷了几朵烟圈,思绪飘到那年夏天的海滩:莉凡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她对他笑、同他说往事、送他“海内”贝壳。命运真是捉弄人,几载的分离,让他再度与她相遇,他却仍然是她命运的配角。而留正浩却后来居上地占据了他日夜渴望的位置。

留正浩,这名字掠过心头,带来酸涩的苦楚和一抹不放心。为什么从不曾听莉凡提起留正浩的家庭背景?难道连她也不知道!他觉得背脊上冒出一阵冷汗,不,他要阻止莉凡再受一次伤害。

他抓起床头的电话拨给莉凡。电话连续响了几声,就在挂断的前一秒,莉凡接电话了。

“喂!找哪位?”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辛亚。”

“辛亚,对不起,我炉子里在煮宵夜,待会儿正浩回来要吃的,我去把炉火关小点。你再等我一下。”

她语气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喜悦、那么的满足,他怎堪叫她梦碎呢!

“喂!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又回到电话边了。

“你现在好吗?”他自知是多此一问,却不知如何打开话题。

“嗯!我现在都快成了老妈子了。每天待在家里烧饭洗衣,等正浩回来。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他感受到她是全天下最快乐的老妈子,生活完全以正浩为重心,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莉凡,我昨天见到正浩的父亲了。”他迂回地试探。

“正浩的父亲?”她怔怔地问。“他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呀!”

果然是个骗子。

“他是个骗子,莉凡,他说谎。”他着急地说。

“辛亚你怎么啦?”

“留正浩他欺骗你。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是赫赫有名的留庆明。”

莉凡愕然地握着话筒不出声。过了半晌,她说:“你是说那个常上电视新闻的留庆明?”

“没错!他家家财万贯,留庆明的花名远近皆知。有钱人玩女人的花招多得数不完,你得小心点,别吃亏上当,还是……”

“不要说了,我相信正浩,他不会骗我的。”她激动得打断他的话语。

莉凡回到厨房,任凭一锅汤沸腾鼎沸,握着面条怔怔地站着。

“在想我吗?小美人。”正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自背后圈住了她的腰。

莉凡陡然一震,面条洒了一地。

“对不起,吓着你了!”正浩弯下身来,帮忙拾起面条,他碰触到那双饱藏心事的大眼睛。

“你有心事吗?”

“没什么。”她的眼神闪烁,明显地用肢体语言告诉正浩她的不安与焦躁。“面条都弄脏了,我下去买。”

“我不饿,不用忙了。”

正浩把炉火关了,望着她的脸问:“你在担心什么?告诉我。”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柔情万千,找不出一丝隐瞒的线索。

“正浩,你会爱我多久?”

“这是什么傻问题。我当然爱你一辈子,如果有来世,我愿意生生世世做你的丈夫。”他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莉凡像个石膏美人似的,僵在那儿。她的表情,使得正浩神经紧绷。

“到底今天发生什么事?”他紧握她的手肘。

“我——”她侧过头去,把话咽下去了。

“又是简亦芸!一定是她又跟你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对不对?”他口气变得暴躁。

“留庆明是你什么人?”莉凡答非所问的方式,让正浩无从招架。

留庆明,这个憎恶的名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莉凡怎么知道他的。正浩放开了莉凡,怔怔地站着,没有回答。

“是真的。辛亚说的是真的。”莉凡喃喃地自言自语。她的耳畔出现了辛亚说的那句话。“有钱人玩女人的花招多得数不完。”为什么他要隐藏真实身份?是一种有钱人的新花招吗?她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个不停,她再也听不进任何话。

“莉凡,请你听我解释,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像你听到的那样!”他急着解释。

“留庆明是你父亲,这是事实吧?”她冷冷地问。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见任何一句美丽的谎言。你连亲生父亲都可以不承认,那我算什么!我每天在这里,百般地奉侍你,只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菲律宾女佣。你随时都有呔旧换新的准备,不是吗?”她激动得涕泪纵横。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正浩也像被无名火烧着似地激动。

“我无理取闹?我口不择言?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傻呼呼地爱上你,是我活该自动送上门。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话说完,转头就往浴室跑。

她把自己关在浴室,委曲的泪水源源不绝。直到她听见摔门的声音,出去看时才发现正浩已经走了。

她失去重心地颓然坐回沙发上,茫然不知所措。爱情的滋味,竟如此苦涩。



☆☆☆



墙上的指针又往前跳了一格。莉凡在沙发上哭累了,睡着了又醒来了,正浩还是没有回来。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伴随着秒针滴答滴答的脚步声,逐渐吞没她。她在等他回来继续未完成的质询?还是在担心这么晚了他会不会出事?或许他根本私毫不在意家里有人在等他呢!她的心错纵复杂地纠结在一起了。

她心里有个茫然的念头:逃离这个房子,丢开那些想不透的来龙去脉。她顾不得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入夜后的秋风,吹得人凉飕飓的,莉凡却只穿件短袖家居服。

“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去玩呢?”

声音是从背后尾随的越野摩托车骑士传出来的,莉凡这会儿才想起报上社会版劫财劫色的新闻,她不敢回头,只好加快脚步,而那引擎声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本能地往前跑,摩托车却一晃眼就横在她面前了。

“你想干什么?”她颤抖说。

“我只想载你去兜风,大家同乐同乐,瞧你紧张的样子,真是逗人。”

那男人邪眉竖眼,一看就知道存心不良,莉凡拔腿就往旁边跑,说时迟那时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根本无机可乘。

“救命啊!救命啊!”

“你再喊,我叫你死得很难看。”男人用孔武有力的手臂箝住了她的喉咙。

“年轻人,你这是干什么?”路过的无线电计程车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问。

“我跟女朋友吵架,关你啥事,劝你少管为妙!”

莉凡猛跟司机使眼色,打出求救信号。

“你再不放手,我马上呼叫友台来包围你。”

司机伸手进入车窗,拿出无线对讲机。

“好。算你狠!给我记住,下回最好不要给我碰到。”他撂下狠话后,扬长而去。

莉凡握着喉咙干咳几声,惨白着一张惊吓过度的脸,连声向司机道谢。

“不用谢我啦!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坏女孩,怎么会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不回家呢?”好心的司机用台湾国语关切地问。

“我……”她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不禁低头啜泣。

“好好好,我不问,那你告诉我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免得待会儿又遇上不良分子。”

这话可叫莉凡答不上来了,自己到底要去向何处呢?谁能真正了解她,听她说心事呢?洪彤。对了,同样身为女人的大嫂,一定能为自己分忧解愁。

她跳上了计程车,前往洪彤的住处。到了目的地,才惊觉半夜时分,大嫂和孩子早就入睡了,这样莽莽撞撞地来,不是太扰打她了吗?

她在对讲机旁犹豫不决,眼看对门的狗已开始低吼了,若要回去,好心的计程车却已走远,只好鼓足勇气揿下对讲机。过了好半天屋内的灯终于亮了,她松了一口气。洪彤透过对讲机的声音,却是狐疑害怕。没有男主人的家,似乎少了靠山。

“大嫂,是我。对不起,这么晚了!”莉凡愧疚地解除洪彤的武装。

“天哪!到底怎么了?快进来。”

莉凡一脸的恐惧和近乎衣衫不整,任谁见了都不得不往坏处想。

洪彤忙着端热水给她喝,为她披外套,待她镇静点再询问细节。

“你有没有给他机会解释?”洪彤为莉凡诊断所谓的“有钱人的骗局”。

“我心里好害怕失去他,愈是在乎他,就愈怒不可抑,就……”

“就口不择言地帮他贴标签,给他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洪彤说。“莉凡,千万不要小看语言的杀伤力,愈是在乎你的人,愈容易被伤害。”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像我一样那么在乎我?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世。”

“他是真的在乎你。还记得上回你生病住辛亚那儿的时候,他在楼下不知等了几天几夜才跟踪到我去探望你。接着,因为不能再刺激你,他没有在辛亚家出现。却每天拎了各式的补品,要我带给你补身体。莉凡,他如果真要骗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我相信他之所以不告诉你留庆明就是他父亲,一定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你至少该听听他的理由,如果不是很深的创痛或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的。”

莉凡不断用手指绞动衣襟,为自己的孩子气志怎不安。正浩会不会就此一走了之呢?

“回去吧,说不定他已经在家等你了呢!”洪彤说。

“铃——”电话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洪彤犹豫一下。“说不定是正浩回家后找不到你,打来的。你快去接。”

“嗯!辛亚是你。”

“莉凡,你果然在这儿,留正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已经把他安全送回家,你快点回来,我快招架不住了。喂喂!这么晚了,我去接你好了!”

辛亚跟朋友去酒吧聊天,却无意间看到正浩一个人在喝闷酒,满口胡言乱语,怎么劝都不理不睬,只好强行把他架回家。
 0   2005-07-18 19:47: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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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简亦芸办公室的门被正浩突然打开又摔上。

她错愕地抬起头,原本恼怒的神情一瞬间化成喜不自胜的邪恶笑脸。

果然,没有人不爱金钱。

“嗨!我就料到你会来。”她提高嗓音对门口喊。“小妹,端茶!”

“不用麻烦。我只是带几句话给你,马上走。”一脸漠然。

简亦芸睨了他一眼,走到百叶窗前将帘子闭合。

“说吧!”

“我想跟你谈条件。”他盯着她。

“哦!这事好办!只要你有合作的诚意,我可以少赚一点,分给你。”

“我不是说这个!”他的表情严肃。

“那你想谈什么条件?”她疑惑地问。

“宋总找过我。”

简亦芸倏地跳起来。“他找你干嘛?”

测试成功!她还在乎宋凯的想法,正浩得意地撇一撇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向我打听你我之间的关系,像是在找什么线索似的。”他煞有介意地说。

“怎么会呢?”她面露忧色。“你怎么跟他说?”

“我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他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好像掌握到证据的样子。”

“这个死鬼!他还真的想甩掉我。”她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

她灵机乍现,急急地拉开底层上锁的抽屉,拿出一卷录影带,盯着它喜孜孜地说:“幸好,没有被偷走!”

“有没有可能被别人看见?或是听见?”他再度戳她。

“不会吧?那天我交代林秘书,无论谁来找我,一律不得来打扰。所以,我们在会议室‘办事’才能不受干扰,你放心好了,那间会议室啊!比铜墙铁壁还安全。”她十足把握地说。

“你这么有信心?”他反问。

“哈!宋凯那个变态狂,他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以为我们每次都上旅馆吗?在公司开‘房间’才方便。”

她甚是得意这段剃刀的地下情,愈说愈得意。听得正浩耳根燥热。

“既然如此,除了你我是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这件事喽?”

“当然。除非我们之中有人告诉他,否则,他抓不到我的辫子。”

真是荒谬!第三者对于“外遇”,竟也急于掩饰。

“如果,我把这个拿给他看呢?”

正浩也取出了另一卷带子,亮给她瞧。

“你敢?”她怒目相向。

“有何不敢!你不是要拿着它到处炫耀你的战果吗?这卷春宫片不是你予取予求的护身符吗?”

正浩拍了一下桌子,气焰毫不逊色。

“我——”她为之语塞。“你说要怎么谈条件?”

“把母带给我,当场湮灭证据,我保证不会在宋总面前说半个字。”

“你别作梦!我不会让别人从我手中把你抢走。”她断然地回绝。

这个可怜的女人,被自己束缚得失去感情的重心。她走入迷雾森林,但他却无能为力。

“宋总在办公室等我。你自己想想,你要给我母带,还是砍倒你的摇钱树?”

“铃——”

简亦芸桌上的分机响了。

“好,我会告诉他。”她挂上听筒。

“是宋总催我?”他问。

他跟林秘书预约和宋凯的会面时间,已经超过15分钟。宋凯要外出,所以请林秘书催促他。预约谈话内容无关简亦芸,而是他年底竞选立委需要的形象广告。

“嗯!他请你马上进去他办公室。”

两人沉默了半晌。

“我走了!”正浩拔腿预备离开,将录影带紧扣腰间,朝宋凯方向跨步。

“等一下!”简亦芸起身留住他。

他悬在半空中的心,因窥伺了她的不安,而沾沾自喜。

“给我吧?”他把掌心伸向她。“我是个穷小子,不值得你为了一棵朽木,而放弃一片森林。”

他的眼紧盯着她微颤的手,一块塑胶盒子,竟像千斤重担般难以提起。

“拿去吧!滚开!”她把黑盒子摔入他的手心。

他确定这卷带子是令他志忍不安的罪魁祸首,终于释怀。

回家的路上,正浩扯碎带子,将它毁尸灭迹。连同他手中那卷空白录影带。

简亦芸蓦然忆起当初给他的带子,早在她亲眼目睹下被他毁坏时,为时已晚。



☆☆☆



时序进入了秋季,是个适合出游的季节。洪彤带着孩子们回苗栗乡下看爷爷奶奶,辛亚坚持载她们母子回家。莉凡也要求正浩陪她一起回忆成长的时光,于是俨然成了六人同行。

车子一过造桥收费站,山峦高低起伏,阡陌纵横,绿油油的稻禾随风摇曳,其间民房错落,好一幅截然不同于台北的原野风光。

“等我们老了,来这边养老好不好?”正浩侧头问莉凡。

“当然好啊!你养牛、我种菜。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像是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是不问世事的,到时候你会看到一个老头,成天无所事事,不修边幅在你面前晃呀晃的,你呀,不烦死才怪呢!”他开心地逗她。

“到时候,你会看到一个老太婆,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的,成天在你耳根啰哩啰唆、大眼瞪小眼,你一定懒得理我。”她蹶嘴说。

正浩亲昵地拉起莉凡的手,亲了一亲。她轻倚他的肩头,一份甜蜜的满足油然而生。

两个小家伙一见到爷爷、奶奶,兴奋得又亲又搂,惹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辛亚载她们母子平安到达目的地,稍作寒暄,即要离去。依依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曾叔叔,不要走嘛,留下来陪我们玩嘛!”依依仰着小脸乞求。

“留下来陪我们玩嘛!”俊俊这一阵子像是鹦鹉似的,老是喜欢学姊姊说话。

辛亚左手被依依拉着、右腿让俊俊给抱着。果真是左右为难。

莉凡看在眼里,解开辛亚的心结,诚恳地说:“留下来过中秋节嘛!你一个人在台北也无聊,大家一起多热闹啊!”莉凡看了洪彤一眼,洪彤低头不语,她再向母亲求援。

“辛亚,你是一凡的朋友,也就是程家的朋友。听莉凡说你在台北很照顾她和她大嫂,就不要客气了。”程妈妈说。

“曾先生不会是嫌咱们乡下地方太寒伧了,住不习惯吧?”程伯伯用激将法帮腔。

这一说可把辛亚弄得手足无措。

“程伯伯,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怎么敢嫌弃呢?这里的空气连闻起来都是甜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和善、那么好客,叫我这个城市人大开眼界。我喜欢得不得了,可是……”辛亚仍显犹豫。

“辛亚,既然爸爸妈妈这么有心邀请你,反正这两天刚好放连假,不急着回去就留下来吧!”洪彤见公公、婆婆不介意她带“男人”回家,也释怀地帮忙劝留。

辛亚看看洪彤、看看莉凡、再看看正浩,每一张脸都溢满着温情,不由得他拒绝。

“如果你坚持要回台北,看来我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回去过两个男人的中秋节吧!”正浩也轧上一脚。

“好吧!那只好留在这里打扰各位了。”辛亚搔搔头,憨憨地说。

“哇!太棒了!”俊俊和依依高兴得往他身上跳。

八月十五的月亮高悬挂在四合院的中央,远处青蛙与不知名的小虫奏起月光曲,莉凡提议去河边看看小时候的萤火虫还在不在,于是一票人充满期待往河边去。

“不见了,都不见了。独木桥、竹林都变成水泥桥和堤防了,萤火虫满山满谷的盛况,再也不会出现了。”莉凡伤感地感慨。

“现在只有人工萤火虫了,除非是深山里面,才有可能找到你童年的成群萤火虫。”正浩也有同感。

“姑姑,你看那是什么?”依依指着对岸草丛里闪烁的光点。

“出现了!依依、俊俊看见没有,那是萤火虫哦!它的屁股会像小电灯泡一样,一明一灭的好漂亮哟!姑姑小时候……”莉凡欲罢不能地讲,小朋友竟也听得目瞪口呆。

正浩揽着莉凡,眼光中自然流露爱慕的情意,不时拢她的发丝,为她披上衣服。辛亚看在眼里,颇不是滋味,静悄悄地转身离开。洪彤看出他的心事,悄悄地跟在后头。

“这月色真美!”洪彤说。

“哦!”辛亚转过身。“是啊,平常关在大楼里,还真是难得欣赏这么美的月色。”

“你今天不想留下来,是怕面对莉凡和正浩?”她轻声细语试探。

“嗯!”他垂下头。“一时之间,还很难接受。看他们卿卿我我的,难免触景伤情。”他幽幽地说。

“你应该为她高兴呀!她找到了幸福,恢复她原有的青春活力,你总不希望见她郁郁寡欢、忧愁度日吧?开心点,不要让她有压力,觉得对你愧疚,好吗?”洪彤耐心地劝他。

“他会真心对她吗?”

洪彤握着他的手肘,月亮打光的脸庞愈显得柔和。

“会的,你放心,我看出他是真心的,把莉凡放在你的心里面吧!”

他将目光调至河岸边,莉凡依偎在正浩的臂膀,双腿抱在胸前,两个小孩围绕着他们兜圈子。

“我祝福他们!”辛亚回过头对洪彤说。

田埂边传来田园交响曲,辛亚和洪彤静静地聆听幸福的乐章。

*9

*9

*9

中秋节过后,辛亚开始忙碌地投入工作。丽城的案子,已进入最后的修订阶段。丽城老板留庆明要亲自看他画的建筑图。

他特别挑了件宝蓝色的西装,打上领带,在发上抹厚厚的发油,让自己显得成熟点。因为,在之前他早已耳闻留董的古怪脾气,他要是瞧你不顺眼,接下来的事就得百般煎熬了。辛亚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还折回来喷了几滴古龙水,再看看镜中的自己,微笑地出门。

“曾先生,你稍坐一会儿,董事长有客人在里头。”艳丽的秘书小姐,从娇艳红唇里吐出这些字眼。

没想到这么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辛亚坐立不安地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想到还有一个客户正在公司等他,就不由自主地频频看表了。

“秘书小姐,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说我约十点,能不能报告留董说我就在外面等着,他可能忘了这件事。”辛亚实在按捺不住了,走到秘书桌前说。

“这恐怕不太好,留董习惯让客人‘等一下’。”秘书小姐讷讷地说。

天哪!这是哪门子有钱人的坏习惯呀!辛亚的好脾气都快磨光了。

“曾先生,董事长请你进去!”

这句特赦令,解除了辛亚的痛苦。

留庆明偌大的办公室,简直就像博物馆,触目所及尽是象牙、豹皮、古董……之类的绝迹摆饰,原来,他除了搜集美女之外,另有别的嗜好。

他盯紧眼前与自己面对面的富豪排行榜名人,高大魁梧、吊带裤掩不住凸显的啤酒肚,打量人的眼神使他显得有些流气。不过,那眼神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递出名片后,他战战兢兢地把建筑图平放在那上腊反光的桌面,留董看了一眼,抬头专注地凝视他。

“留董,哪里有问题吗?我可以修改。”辛亚像坐在针山上,手心冒冷汗问。

“你今年多大啦?”这突兀的问话,把他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哦?”辛亚愣了一愣。“都快三十了。”

“跟我儿子年纪相当,不过,你看起来听话多了。”

他竟然用“听话”形容自己,枉费花了一个早上打点仪容,还被像“娃儿”似地看待,真是耻辱。

“咳!留董,关于这个案子,我有几个概念想跟您做详细的报告。”辛亚故意把语调降低,显得稳重些。企图提醒留庆明,他是个专业人仕。

“不急,不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用心的年轻人,我对你的东西有信心。”

留董竟把建筑设计图卷起,摆出促膝长谈的模样。这回可真是遇上怪人了。

“请用茶!”

秘书小姐端茶进来,古瓷杯底压着一张照片。里头有两个男人,坐着的是留庆明,笑得合不拢嘴;而背后站立的年轻男子,笑容僵硬,似乎有点不情愿。即使泛黄的痕迹看得出这张照片的历史,但辛亚一眼就看出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影中人,是留正浩。

“他就是我儿子。”留庆明发现他对照片有兴趣,更一发不可收拾地发表儿子经。

“这是我和正浩唯一的合照,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了点。我们父子已经七、八年没见面了。”

七、八年没见!留正浩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个显赫的家世,却与父亲形同断绝关系。莉凡跟这种人一起,怎么叫人安心呢!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回家呢?”辛亚问。

“这——”留庆明面露难色。“是一点误会,导致他对我这个做爸爸的不谅解。”

“怎么可以这样子呢?为了一点小事就跟父亲断绝往来,留正浩太不可靠了!”辛亚想到莉凡,不自觉地提高音量,义愤填膺地忘了自己是谁。

“不要激动!别提他了,看图看图。”留庆明急急把图摊开,转移敏感话题。

辛亚也留意到自己的失态,没再追问下去。留庆明竟没有为难他,使建筑设计图顺利过关。
 0   2005-07-18 19:45: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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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节

“嫁给我吧?”男主角深情款款地注视女主角。

“我愿意。”女主角含羞带怯地点头。

“眸!再来一遍。”

短短的两句台词,NG了十几遍。问题不在于男女演员身上,而是导演失常。

“留导,我都照你的要求尽心尽力地演了,再下去我演不出来了。”男演员不悦地抱怨。

“OK!最后一次。大家再辛苦一下,马上可以收工了。”正浩意识到自己的移情作用,影响了专业素质。

她现在应该是幸福的小女人了。自己早就丧失思念她的权利,然而谈何容易,总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莉凡再度踏入正浩的公寓,表面看来不像上回大包、小包,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然而,脚上却像绑了铅块似地举步维艰。

她掏出那串即将解开心锁的钥匙,微颤的手缩了回来。她倒抽一口气,眼皮合上半晌。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都要心平气和、保持风度。她给自己打气。

由于一些的陌生,一丝的恐惧和一点点不确定,她选择按门铃,缓和可能面对的冲击。

“叮咚!”没有人应门。

“叮咚!叮咚!”里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不在?该不会!该不会搬家了。如果换了男主人,或是多了一名女主人,也许连锁头都换了。她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她下了赌注,重新拿起钥匙,主动开启,自己找命运的答案。门锁轻易地转动了,至少解开了其中一个谜题。

屋内一片阒黑。她灵巧地找到了开关,满室的明亮瞬间点亮了尘封已久的记忆。烛台、红白格子桌巾、水蓝窗帘还有香水百合……一切都跟正浩生日当天晚上一模一样,要不是那盆盛开的香水百合,她差一点就以为他也在当晚消失了。

他在乎她的,他还是爱她的。幸好没有错过他,幸好有这一切为证。

她轻抚着每一个与他共处的角落,他们共同的记忆,又鲜活而美好地上映,她的眼又开始迷蒙了。

一本没有戒备的日记,随意地摆放在案头。莉凡颤抖地掀开它——

“今天遇上了一个女孩,很特别。

她不是艳光四射、明艳照人的那一型。却有阳光的味道,我猜她是城市中失落的精灵。

程莉凡,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的阳光仙子。”

“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

像个孩子似的神情忘不掉

你的笑对我一生很重要。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才跟莉凡道别,就开始想她了。这首歌一语道破我现在的心情,她像个孩子,有赤子的无瑕,却不无理取闹。

莉凡,只要你愿意,这一生我将捧你在手心。

“我有股预感,简亦芸会成为我和莉凡之间的刽子手。一个锋利、一个脆弱,当她们彼此相遇,莉凡必定体无完肤。

莉凡,请你一定要意志坚定地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爱你的心不动摇。”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这狂乱的夜晚。

天哪,我怎么会犯下这荒谬的错误,让简亦芸玩弄于股掌之间。

莉凡,你一定恨透了我,以为我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你现在是不是相信那些谎言?

简亦芸疯了,她要所有的人陪她一起玩金钱欲望的游戏。我们都成了道具玩偶,尤其是因为你认识了我,更无可避免地成为妒火的靶心。

你绝望地在雨中消失,任凭我千呼万唤,却得不到一丝回应,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吗?”

“莉凡,你瘦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锥心刺骨。

他说你生了场大病,都是我不好,没法儿好好保护你,让你饱受惊吓。

那个即将陪你走一生的男子,看来对你用情至深,他能给你我所没有的安全感,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尽情迎向阳光。这段感情的历史,长存我心……”

莉凡读到这里已泣不成声。她把整本日记压在胸口,紧紧握住“这段感情的历史”。不!这不会成为历史,它的过去因为懵懂而蒙尘,现在她要陪他一直到天荒地老,不管什么后顾之忧,她只知道正浩是爱她的。



☆☆☆



早上出门时明明记得熄灯的,怎么屋内会有光线呢?正浩边开门边纳闷地想着。也许是最近通宵达旦的工作,把自己搞得丢三落四、神情恍惚。

他甫踏入客厅,被眼前所见弄得惊慌失措:饭桌上摆了烛台,烛光柔和地闪耀,使得每一道菜色都像加了柔焦处理般地引人遐思。他怔了一下,揉揉眼睛,以为误闯别人家,抑或是单身汉的海市蜃楼?

“正浩!”

“正浩!”

是莉凡!他愕然回头,果然是她!站在他面前的莉凡,一袭白纱洋装,颈上系的也是和上回一模一样的蝴蝶结。他朝思暮想的莉凡,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莉凡,真的是你?”他瞪大眼睛,痴痴地问。

“是我。我回来了。”她流着泪,温柔地说。“你瘦了。”他的神情落寞、双眼凹陷、脸色苍白。

“真的是你,我好想你。”他撼着她的双肩,紧盯着她。

“我也好想好想你。”她紧紧圈住他的腰、战栗地把脸贴进他的胸膛。

“哦,莉凡!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生病,是我害你伤心痛苦。”

“别这么说,是我太爱钻牛角尖,太没气量。”

“莉凡。”他再轻唤。“你让我好惭愧,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他用下巴轻搓她的额。

“不要谈什么补偿。”她抬起头,用食指触他的唇。“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了。从今天开始,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逝,我们一起牵手将遗落的那一端再串联起来。求求你别把我硬生生地塞给别人。我的世界如果没有你,一定会黯淡无光。”

“那——那个男的呢?”她的话让他想起了辛亚。他微蹙眉头问。

“嗯!”她嘟嘟嘴。“哪个男的?”她促狭地装傻。

“就是那个说从今以后你将由他照顾,要我不要再接近你的那个人,你们……你们……”

“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是我哥的同学,我把他当成大哥。请你不要瞎猜啦!”她笑笑地说。

“那你还会回去吗?”

“哦!”她佯装不悦。“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要赶我走啊!”

“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你是说,你要留下来。”正浩又紧张又惊讶地支支吾吾。

“是的。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你回来。”她愉悦地说。

“不只这样,如果只有普通的饭菜可以吃,我不会满足。”轮他故作沉重地说道。

“那你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不成?”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问他。

“山珍海味哪比得上美人鱼。”他的眼映着烛光,两簇灼热的火焰熊熊燃起。

“美人鱼?”她佯装不解地瞪他。

“对,没错,是美人鱼。而且今天晚上就要,现在,马上。”

他揽着她俯下身来亲吻她。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规律和鸣。她陶醉在他的爱、溶化在他的情里。而那些“后顾之忧”似乎不再成为真爱的绊脚石了。



☆☆☆



早晨的阳光已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昨晚曾经热闹的双人床头形成一束金色光带。

正浩的眼皮微颤,翻身继续香甜入睡。这已经是长久以来未曾有的好梦,连厨房里平底锅吱吱喳喳的煎蛋声,都吵不醒他。

莉凡端着一杯牛奶、两片烤面包和荷包蛋挨近他。

“小懒猪,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她哄着。

正浩牵动一下嘴角,不为所动。

她弯下腰,在他的颊边轻印一记,不忍心叫醒他。

“铃——”电话声响起。

莉凡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听筒。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一长串的话语,堵塞了喉头。

“不准挂我电话。”命令式的开场白。“上回那卅万没赚到,煮熟的鸭子飞了,唉,真是可惜。不过,最近又有一个新案子快到手了,好人做到底,再帮一次忙。至于酬劳可以商量,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莉凡愣愣地握着话筒,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是哪个冒失鬼,一大早打电话来。”正浩自她背后搔着头问。

她杵在原地,没有回答。

“喂!喂喂!你在跟谁说话?”话筒里传出迭迭询问的声音。

他怔一怔,抢过话筒放回原位。

“莉凡!是简亦芸,她又跟你胡扯什么?快告诉我。”他握着她的肩,瞪大眼睛问。

莉凡回过神来,出奇平静地说。

“是她,但是她再也左右不了我的意志。”她深情地凝视他。“只要你快乐,我就跟着快乐,我说过我相信你。”

正浩把她搂入怀里,托起她的脸。“噢!我的好莉凡,我必须对你坦承一件错误。虽然是简亦芸布下的圈套,但是我却克制不住冲动,导致一连串祸事。我一定是中了什么符咒,才会这样。”他痛苦得肌肉都扭曲了。

“你只要告诉我,错误是发生在我们相爱之前,还是之后?”她温柔地问。

“是你看见我喝醉的前一天。”

“那就忘了它吧。”她坚定地说。

“可是——”话被打断。

“每个人都有过去,包括我在内。既然你曾经爱过她,就当做是感情债,还清了就罢了。不管那是件多难堪的事,我们都把它忘了。”她给他一个信任的笑容。

“嗯!”他抿着嘴承诺,把她搂得更紧了。

“别只顾着忏悔,快尝尝我为你做的早餐,吃饱好上工了。”她把他推开,甜蜜地说。

他揽着她一起分享阳光下的早餐。
 0   2005-07-18 19:45:1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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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彤带着两个孩子,拎着一个保温餐盒,走出了公寓。正浩等他们上了计程车后,再缓缓地将车从转角的巷口驶出来。

计程车在木栅的一栋日式房屋前停了下来。正浩把车子靠路边停靠,看着他们按电铃。不久,一个男子走出来单手抱起小男孩后再把洪彤手边的保温盒提进去。

正浩怀着兴奋又期待又怕伤害人的矛盾心情,靠近那栋房子,他自巷口走到巷子尾,再从巷子底端盘回巷子口。他始终不知如何让那扇门打开之后,屋子里的人仍能维持之前的平和气氛。

门里面有小孩追逐的笑语,有男人与女人的对话。他听得出来那个女人是洪彤。他们可能在院子里晒太阳,所以才能这么清晰地听到说话内容。但,那熟悉的声音,却迟迟未出现。

难道她根本不在里面?是他判断错误?那唯一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他的胸口揪得疼痛。

有些东西错过一次,就等于错过一辈子。他错过了这辈子可能不再出现的感情。他懊悔地倚着木门。

“依依,到姑姑这边来。”

是莉凡,虽然声音不若昔日精神奕奕,但那确实是他的莉凡。

他的心又开始活了起来。他用拳头敲击红色木门,不一会儿,那个男子出来开门。正浩眼睛四处搜索莉凡的影子,透过辛亚杵在前头的身子。

“喂!先生你要找谁?”辛亚被这个东张西望的陌生男子惹得有点不悦。不但没礼貌且贼头贼脑的。

他看到那名牵着小女孩的女子自客厅走入房间的侧脸。是莉凡?不可能,那女子双颊凹陷、脸色苍白,脸色那样没有元气。

“先生,请你出去,你找错地方了。”

辛亚见他不回答,就要把半开的门关上。

“留叔叔!”俊俊还记得他。

留叔叔?是留正浩,他居然还敢找上门。辛亚愤愤地将门关上。

“莉凡!莉凡!求求你出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开门,开门哪!”他用手掌拼命击门。像是受冤的百姓,千里迢迢地来到开封府般的擂鼓鸣冤。

辛亚慌张地一路跑出来,还频频回头看屋内的莉凡有没有动静。

门急急地打开了,辛亚跨出门槛把门带上,将眼前发疯似的男人逐出边界。

“别这样,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她,我是——”

他的话被辛亚打断了!

“你是留先生,到处留情的留,我早就久仰大名,你不用浪费唇舌,介绍你自己。我的家不欢迎你踩进来。如果被揍,别怪我没提醒你。”辛亚真的卷起袖子。

莉凡一定伤得很重,不然这个男人不会如此生气。她一定恨死我了,否则她不会闷声不响地躲在里头。

“谢谢你帮我照顾莉凡。但是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请你让我们自己解决。或者,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告诉她,我在外面等她。”他紧锁眉头峰。

“别作梦了!她说过永远不要见到你。你胆敢再来骚扰她,我真的对你不客气。如果你不想让她再走一趟鬼门关,就请你积点阴德。从今尔后,莉凡由我照顾,姓留的,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伤害她。”温和的辛亚竟像刺猬般地武装起来。这都是因为莉凡。

她真的放弃他了!而且她已经找到避风港了。这个就要一辈子照顾他的男人,看得出来是肯为她拼命的。

“是的。我没有资格再伤害她。”

他想起自己和简亦芸的那段混乱错杂的孽缘,都尚未理清呢!况且,就算莉凡相信他,那个不择手段的简亦芸,必定会想出新花招来拆散他们。他不忍心莉凡爱他爱得遍体鳞伤。

“请你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知道我来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打扰你。”他怅然地说。

辛亚看着他垂着头出去。“喂!说到做到哦!”对他补了这句话后,辛亚得意地进入屋内。

莉凡陪着依依心平气和地说故事,屋外的风波没有殃及她。辛亚信守承诺,没有告诉她,留正浩刚来过。



☆☆☆



医生说莉凡的病情,已经大致康复了。可是她的话却少了,“微笑标志”也不知遗落何处。

她原本想回乡下休养,但嫂嫂执意她留在台北。主要是怕双亲忧心,她也认同这想法。可是住在嫂嫂那儿,一定会被找到,思前想后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拗不过辛亚一再的邀约,她住进来了。

暖暖的初秋早晨,她坐在院子角落,跟草皮一起晒太阳。

“盖着吧!免得着凉了。”辛亚从屋内拿了一床薄毯,轻放在她的腰围。

“辛亚,别忙了。这阵子麻烦你的地方太多了,这样我好内疚。”莉凡歉然地说。

“一点都不麻烦。我正在炖麻油鸡给你补一补,这是我拿手的哦!”

“我又不是生孩子做月子,你怎么煮产妇吃的补品给我吃呢?”她摇摇头地笑说。

“先吃吃看好不好吃,合不合你的味口。这就像是食品市场调查,先研究消费者的喜好程度,不断地试验,总有一天会发展出老少咸宜的畅销产品。可是,‘曾记麻油鸡’只有我曾辛亚的老婆,才有这个口福……”

辛亚的笑容碰触到莉凡黯沉的面容,他赶忙收敛起飞舞的神采和空中的手势。

“我——进去看看火有没有忘记关小。”

辛亚尴尬地进入屋内。

结婚,生两个家baby,男的穿棒球装、女孩穿伞状洋装,这是她自少年时期就开始编织的梦想。

可是,她开始畏惧退缩了。真爱难求啊!

阳光的角度已经将原本舒适的绿荫吃掉了,她擦抹去额上的汗珠,端起椅子正要回屋内,辛亚已经走过来帮她端了进去。

辛亚真的好体贴。可是她总是无法将心里那种“曾大哥”的印记擦抹去。

客厅的方桌上,一锅香味喷鼻的麻油鸡已然做好,静待女主角品尝。如同以往,辛亚待她坐定,即盛好一碗放在她面前。莉凡对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有点不习惯,甚至反感,但她不敢坦言。

午间的电视节目,除了几支配档的广告影片有可看性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她低着头喝汤,却从新鲜的对白里轻易地判断,今天有一支新的影片上档。

她抬头看了一眼,即像吸盘式地紧盯着这六十秒广告,她被撼动得僵直背脊。

画面上是日本最红的女童星安达佑实主演的“无家可归的小孩”。小女孩空洞的眼神,超过实际年龄的冷酷外表,是引起争议的话题,她无双亲依靠却得独自面对生活的现实面。“同情我,就给我钱!”广告片用这句话开端,小男孩关掉电视,对着镜头露出缺了门牙的嘴,腼腆地说:“我不喜欢自己变成这种小孩,我想要快乐地长大。”幕后的男声磁性地发出呼吁。“如果只是同情,请把支票收回。慈心儿童募款基金会,欢迎您不记名捐款。”王小文,六岁,民国八十年被遗弃,就在这排字幕的后头,她触目惊心地凝视那排小字——义务制作:程莉凡·留正浩。

他办到了。他把构想付诸实行了,他们还是有共通的事件彼此联系。他们的名字还是无可避免地连结在一起,不只是那六十分之一秒,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放不下他。他的名字像烙痕般刻在心头。

“这个小女孩好可爱呵?”辛亚说。

她眨眨满眼的迷雾。怔怔地盯着早已跳至美体瘦身的美女广告。

“千万别去减肥哪!那些都是骗人的伎俩,就是抓住女人天生爱美的心态。你看,那个女的到底肥在哪里,还要减肥,你若减肥,风一来就跌得四脚朝天了。”

辛亚讨好她的时机,老是不对。

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懂自己。但为什么却如此爱恨交织地纠缠?他为什么让自己似懂非懂?



☆☆☆



“早知道爱会这样伤人

情会如此难枕

当初何必太认真

早明白梦里不能长久

相思不如回头

如今何必怨离分

——情难枕”

又是一个难枕的夜。

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老是这样瞪着天花板眼睁睁地看着黑夜送走白天。她的感情不就是像极了黑夜和白天的更替吗?短暂的相逢、匆匆的告别,一旦分离就无法回头。“爱情的视觉不是眼睛,而是心灵”,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意识在跟她兜圈子,在每一分每一秒地缠绕着她。

她下意识地凝视窗隙微弱的曙光,仿佛有什么朦胧的物体静卧在窗台上,偶尔有几点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闪烁。那是什么?她怔忡地起床走近它。是好大一把紫玫瑰,含苞待放、羞涩地不敢正视她。

“小凡:

从第一眼在福隆海边遇见你,

我就知道自己逃不了。

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我爱你,生生世世

嫁给我。好吗?

辛亚”

她凝视这张粉红色的卡片,心里没有待嫁女儿般的雀跃,昏沉的脑子被忧心占据了。

有个人影在花园里闪过。是辛亚,他在等待莉凡的反应。她深抽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

辛亚猛抽着烟,这是极不寻常的。她从不曾看他如此神情紧张。抽不到两口,他就把烟捻熄,重新再点一根。烟灰缸里插满了夭折的香烟。他的另外一只手,一会儿插进口袋、一会儿擦拭茶几:他站起来,又坐下,走到院子、又走回客厅。

“辛亚!”莉凡终于出来了。

他仍然藉抽烟来掩饰紧张的情绪。莉凡透过那层烟雾,看到他抽动的嘴角。她好害怕伤害这张善良的脸。

“谢谢你的紫玫瑰,好漂亮。”

她刻意回避核心问题,只好见机行事。

“噢!”这句开场白,让他有点意外。“你喜欢吗?”他也跟着讲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好喜欢!”

“你喜欢就好。”

他懊恼自己的词穷。生气自己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跟她求婚,她一定不喜欢这种扭扭捏捏的方式。还是卡片掉了,以至于她没看见……他用眼角的余光,四处找寻可能躺在某个角落的卡片。

他的神魂不定绞痛了她的心脏。但她还是用发颤的声音说:“我——我一直都把你当大哥看。”

轰!辛亚觉得整个人沉入又深又冷的深渊。他没有办法思考,所有的意志突然冻结了。“大哥”,不要只是“大哥”。大哥不能和妹妹结婚。为什么还是“大哥”,不是早就说好不当她的大哥吗?

“你确定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挣扎地问。

“我——”莉凡愕然地吞了口水。“我喜欢你,是那种妹妹对好哥哥的敬爱。我真的感激你对我这么好,但是,那毕竟是兄妹之情。”

“如果我不是一凡的同学,你不是一凡的妹妹,你是不是就不会混淆了你的感觉?”他紧盯着她,追问着。

“我很清楚,我没有混淆——”

“胡说!”他轻叱着。“你被蒙蔽了,你被自己感情的缺口,弄得分不清真伪了。”

她惊愕地定定看着他。不能呼吸、不能说话、不能移动……是的,他的话点醒了她,自己分不清楚感情的真伪,才会蜷缩在黑夜的角落。她要去找正浩,去确定感情的真伪,她的表情,坚定而执着。

“曾大哥!”天哪,她怎么忍心再叫他曾大哥。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下雨天的夜晚,我会倒在你家门口吗?从小到大,我最无助的时候,哥哥就会出现,他会帮我扛下一切令人厌烦的事。那天,我绝望地在雨里奔跑,我不知道能躲在哪儿,脑海里全是哥哥的样子,他在对我笑,要我坚强。可是,我抓不到他伸出的手,后来,他的脸慢慢变成你的,一样地温暖安定,于是,我下意识地跑到你家门口,而后整个人就瘫掉了。”她真诚地握着他微颤的双手。“你是我绝处逢生的一线光芒。”

“我懂了。你心里还是牵挂着那个浑小子。你并没有死心,早知道这样,上次应该让他进来,让你们当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搞定。”他把烟蒂丢向烟灰缸,阴郁地说。

他来过。什么时候?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正浩他来找过我,他说了什么?”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久违的火焰再度燃起。

果然!自己的魅力比不上那浑子小。他又捻起了烟,用手支住昏胀的额,他吐了一圈烟雾,沙哑地说:“大概两个月前,他要我好好照顾你,而且要我不让你知道他来过。”

她晕眩地靠近沙发。只有这样,他只为了把她交给别人,才来办交接典礼。

她看起来苍凉而沉痛。

“嫁给我!”他温柔地揽着她。“我不会让你担心受怕,我不会让你楚楚可怜!”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而后,低头不语,泪水又不争气地滚出来。

他没有得到答案,但却不死心。
 0   2005-07-18 19:44:5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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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节

昨夜大雨滂沱,雨势直至清晨才稍歇。

辛亚今天起得特别早,日式屋檐还挂着残留的水珠。全家移民美国了,只剩下这栋老房子和他一个人。选择留在台湾发展,倒不是“根留台湾”那种口号式的理由,只是这个人十分念旧,台北有他熟悉的小吃,共通的语言和文化,还有他喜欢的女孩。

日式的老房子虽然宽敞,但一碰到下雨天,屋内就开始滴滴答答下起小雨来。上次依依、俊俊来玩,还说这像宫崎骏卡通“龙猫”里那个摇摇欲坠的鬼屋。

“果然又漏水了!”辛亚嘀嘀咕咕地走过客厅、穿过花木扶疏的院子,准备出门吃早点。

红色的木门不知怎么的,今天特别沉重,可能是湿气使得木头膨胀了,他使劲推开的同时,外头门板上躺着的莉凡,也顺势倒了下去。

“是哪个醉鬼呀,吓我一跳。”

辛亚捣着胸口抱怨。直到他俯身试图叫醒那名“醉鬼”,才赫然发现居然是莉凡。

这个蓬头垢面、双眼浮肿、打赤脚,仿佛从水沟里捞起来的人,居然是莉凡。

“莉凡!醒一醒,醒一醒。你怎么会在这儿呢?那个留什么来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露宿街头呢?”

辛亚摇着她的肩又拍她的脸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蜷缩在一角,像个受惊吓又迷路的小鸟。是谁那么狠心摧残她,他不由得想起“摧残”这个字眼,因为她潦倒的模样,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

“糟了,好烫!”

他抱起发高烧的莉凡直奔医院急诊室,也不管自己正穿着拖鞋、短裤。

医师诊断是感冒引起肺炎。

莉凡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一直处在昏睡状态。

梦里她看到温柔的正浩。自己变成小婴儿躺在他怀里,正浩在她耳边唱着好听的情歌。微笑地、温柔地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像天使那般飘飘然。

她不肯闭上眼睛,盯着他看,突然他的脸变得好狰狞。他的脸居然是可以穿戴的面具,他变成一匹狼,舔着垂涎三尺的舌头、眼睛变得好邪气。他的口水一直掉在她身上,最后竟形成一条湍急的险沟。她拼命地挣扎,在暗潮汹涌的漩涡里载沉载浮,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她拼命举起右手求援,正浩却冷眼旁观。

简亦芸出现了,她美丽的脸庞却变成青面獠牙的吸血鬼,她一把抓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断她的脖子,吸干她的血。

她用剩余的一丝力气,发出石破天惊的声音。“哥哥,救我!”

她的眼睛还是没有张开,只是微微地颤动。

有人向她靠近,但她没办法分辨是谁,他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她想退缩却被抓得更紧。那股安定的感觉,好熟悉。是哥哥,他来救她了。她的眉头不再那么纠结在一团,她说:“哥,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我……我……”她又莫名哭了起来。

洪彤掩面而泣。

“小凡,哥哥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你要好起来,依依、俊俊好想你。”辛亚抚摸着她的额、她滚烫的面颊。

她挣扎着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好重,额头上有块冰冷的东西,这是哪里?一定是天堂,有哥哥的地方一定是美丽的天堂。可是,依依和俊俊怎么也会这儿呢?她的心绪又纠结在一起了。她喃喃地问:“天堂,是天堂吗?”

“莉凡,你不要去那儿。你太年轻了,这里有那么多爱你的人,爸爸、妈妈、俊俊、依依,还有辛亚、正浩……”洪彤嚎啕地呼喊。

正浩?正浩,不要有他。天堂里怎么会有感情骗子?她呼吸急促,双手挥舞。

“走开!走开!留正浩你这个感情骗子,不要来招惹我。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哥,赶他走,赶他走。”她歇斯底里地喊。

“他走了,哥把他赶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别哭、别哭。没有人会再伤害你。”辛亚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哥会像从前一样保护我。……她沉沉地睡去。

她醒了。在昏睡将近一天之后。

是辛亚,他怎么会在椅子上打盹呢?她环顾四周一片白茫茫的,这里是医院,我躺在医院?怎么回事。

“辛亚!”她举起沉重的手,推醒辛亚。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洪彤、洪彤快来,莉凡醒了。”他欣喜若狂地大呼小叫。

她专注地看辛亚,怀疑他是不是在演闹剧。落腮胡长满了整个腮帮子也不刮,这太不像他了。而且脸色好难看,他跳到门口时,竟然发现他穿着短裤、拖鞋。

“辛亚,你怎么了?怪里怪气的。”

她又恢复了以前惯有的说话方式,太好了,不会有问题了。

“太好了。你终于正常了,还好脑子没烧坏。”辛亚欣喜得连失言都没察觉。

“莉凡,你躺着好好休息。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帮你下楼买。”洪彤从外头进来,微笑问。

“我生病了?”

“是的。”洪彤牵着她的手,摸她的额头,好温柔好温柔。“是感冒引起的肺炎,不过,不碍事的。医生说再休息几天,顶多一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

才说不碍事,却要一个月才可完全恢复。她的头开始发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她想起了自己怎么像生了场大病般地心力交瘁。她的头侧向一边,咬着嘴唇,轻轻地啜泣。

“不要怕,有我在,我来保护你。”辛亚坚定地说。

“俊俊是男生,俊俊要保护姑姑。”小侄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伸出小手帮她拭泪。她一把搂着俊俊,挤出一丝笑意,泪水却汩汩地流了双颊。

辛亚蓦然心痛,他对自己承诺,要一辈子保护她。



☆☆☆



从那个晚上之后,正浩就失去了莉凡的消息。他每天都去她住的公寓门口,等待她的出现,他准备了好多话要跟她说明白。他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是负心汉。可是一个月都过去了,她还是没出现。室友小玉也搬走了,后来他看到另外一个新房客搬进去了。公司的同事说她都没来上班,连简亦芸也不晓得她的属下身在何处。

起初,他还以为莉凡在那个被恶魔诅咒夜里,遭到意外了。他到警察局查询意外伤亡的名单,报上每一则车祸、强暴的消息,都让他心惊胆跳。

后来,他想起了洪彤,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线索。这天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找洪彤。他的机会即使像泡沫般随时可能幻灭,却别无选择。

她客气地请他进到屋里谈话,那股幽雅而成熟的丰采,让他觉得愧疚。她没有责难,没有咄咄逼人的审判式的问话,只是悠悠地说:“莉凡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孩,她的感情总是放得太快下得太重,以致不能承受打击,尤其她在这方面,曾经跌过跤,所以再一次的伤害,她是难以承受的。”

“我不是存心要伤害她,我真的在乎她。”他激动地表白。“她现在在哪里?好不好?让我跟她解释,让我看看她。”

“她现在很好,正在养病,你还是请回吧!现在不是你表白的时机,恐怕你的出现会让她情绪更不稳定。”洪彤下了逐客令。

生病?她生病了。

“大嫂,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一家医院?生什么病?要不要紧?”他错愕地追问。

“大概是淋雨淋了一整夜,感冒引起肺炎,不过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了。因为,莉凡的呼吸系统不太好,平常受点风寒,就得拖个十天、半个月的发烧感冒。所以这次才会那么严重。不过,你放心,她在朋友家静养,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你如果对她还有心,就让她平静一阵子再说。”

天哪!他成了刽子手了。淋了整夜的雨,是多么绝望悲惨的心情呀!他想起了那一桌丰盛的晚餐,那个原本是美好的生日烛光晚餐,却让她心碎地仓皇逃走,自己太不应该了。他无法原谅自己。

“我——”话尚未来得及讲,就被打断了。

“妈妈,什么时候要去看姑姑?”是莉凡常提起的小女孩。

“请回吧!”洪彤没有马上回答依依的问题,反而转过头来,对他说。

“麻烦你告诉她,我是真的爱她!”

他看了小女孩一眼,捕捉到最新的灵感,就起身告辞了。
 0   2005-07-18 19:44:0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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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来了。

天气不确定什么时候放晴,莉凡这几天也被室友小玉,弄得不确定爱情真谛。

前一阵子,小玉竟然在大热天感冒,动不动就呕吐。小玉的男朋友忧心全写在脸上,就算人不到,电话也很密集地打。

后来,小玉捧了一堆卫生棉条给她。起初,她以为是试用品,要小玉自己留着用,因为她不习惯用那种产品。

“给你。我要十个月后才用得到。”小玉欣喜地说。

“为什么要等十个月。”莉凡听得一头雾水。“更年期提早到啊?不对呀,为什么十个月以后又用得到。”她以为小玉在逗她。

“我要当妈妈了。”小玉喜孜孜地公布。

“你——你是说怀孕了?”

莉凡惊愕的表情,像是自己未婚怀孕的样子。

虽然才两个月,小玉却穿起宽松的蓬蓬圆裙,一副准妈妈的样子。

“可是你没结婚啊!”莉凡急切地问。

“阿中他答应跟我结婚。过两天,他要带我见他的父母。以后,你要负担全部的房租喽!”

也许对小玉是件好事吧!她对阿中百依百顺的,就怕被甩。阿中要是两天没打电话来,她整个人就像世界末日般的恍惚度日。

“房租事小,大不了我也找人嫁了。不过,真的恭喜你。虽然未婚妈妈正风行,但你可别学人家,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孩子。幸好,阿中答应结婚。”莉凡替小玉松了一口气。

然而,隔了两天,阿中没有来。小玉开始紧张。

一个星期过去了,阿中像消失了一样,对小玉不搭不理。小玉哭得淅沥哗啦。

两个星期后,小玉憔悴得像生了场大病。她要求莉凡陪她去堕胎。莉凡没有勇气单独一个人去参与谋杀小生命的行动,于是拖着正浩一同去。

“我绝对不会让你因为跟我在一起,日子过得恐惧不安。”在手术室外,正浩给予莉凡承诺。

然而莉凡却有些摇摆了。

她不相信当初开始热恋时,阿中没给过小玉承诺。崔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活生生的例子。

小玉没敢让家人知道,于是莉凡把她的小窝置得像坐月子中心。向洪彤询问了经验后,她自己熬麻油难,悉心地照料小玉,她没法弥补小玉心里的伤痕,却要全力地让她的身体复元。

“爱情是盲目的游戏,运气好蒙对了路,是祖上有德,像我一样选错了人,只有自己舔自己的伤口。”小玉消极颓丧地说。

“不会啦!快乐的人才会有好运气,你要让自己快乐起来,才对得起自己。”

莉凡拼出一番道理劝小玉,自己的心情却起起落落的,没有安全感。

原来,她以为天气霪雨霏霏影响自己的心境。但是,接下来却让她脆弱的感情在风雨中苟延残喘。



☆☆☆



久违的太阳终于在云缝里露脸了。

莉凡好满意,因为今天是正浩的生日。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个两人共同庆祝的生日。

她破例上了淡妆,使她迥异于以往的学生气质。莉凡打开衣橱,取出所有的外出便服,搭配挑拣,在穿衣镜前穿穿换换不下十次。

红色圆领碎花洋装——

领口太开了,锁骨一清二楚,看起来单薄。

蓝色水洗丝短裤套——腿不够直,自暴其短。

麻纱背心——太稚气了。

两件式苹果绿套装——又不是去作简报提案,太正式了。

粉橘长裙搭配同色系T恤——腰身突显出来,平胸也无所遁形。绝不能让正浩取笑我是洗衣板、飞机场……之类的。

……

整张床散落了一堆衣服,莉凡花了两小时,却没挑到满意的。

眼看着再不出门,就买不到新鲜的作菜材料了。莉凡最后选了一件白纱小洋装,并在脖子上系了同质感的细蝴蝶结,使她整个人更显白皙、飘逸。

莉凡提着菜篮在市场里一摊一摊地为正浩的口腹之欲而精挑细选。

“扬州豆腐——虾仁、香菇、蛤蜊、火腿、青豆、海底鸡。另外还有鲜虾粉皮卷、猪脚腰花、高丽苗培根……”她觉得自己像是家庭主妇,拿着备忘菜单逐一采买。这是她花了好长时间翻阅食谱,精心计算每一道菜的热量后,拟出的菜单。

“老板,我跟你买这么多,给我一条姜啦!”她现学现卖,把家庭主妇那套贪小便宜的心态,用生涩的台湾国语表现出来。

提着满满的菜篮,莉凡又转往迪化街选桌巾、窗帘布料,再到花市买了一大束的香水百合。

莉凡费了好大工夫,才把自己连同大包小包提上没有电梯的五楼。但一点也不觉得累,原来爱情是这般甜蜜的负担。

她掏出了正浩为她重配的钥匙,开启留家大门,她决定当一天称职的留家女主人。

前半天她在抹布、吸尘器、洗衣机间打转。

洗衣篮内有堆积数日的内衣裤、衬衫、臭袜子,因为是正浩的味道,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有异味。

后半天,她为今晚的生日晚餐而忙得不亦乐乎。由于有洪彤先前的技术指导,所以减少了许多错误动作。扬州豆腐、鲜虾粉皮卷、猪脚腰花……跟预期的卖相所差无几。

换上了水蓝窗帘、铺上红白格子桌巾,再点上漂亮的烛光、一瓶红酒,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脱掉工作服,换上早上出门前的那套洋装。在镜前补妆,把白天操劳的黄脸婆摇身一变成白雪公主,期待王子别让她等太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敢看电视、开音响,担心任何一点高过于转动门把的分贝,会让她错过了给正浩惊喜的机会。

等待是难熬的。

她紧盯着门把、耳朵也不敢怠工。

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她清晰地听见钥匙转动的咔嚓声。

理理头发、拉平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Suprise!”

惊讶的不只正浩,包括莉凡本身。还有正浩身边的简亦芸。

正浩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简亦芸的手,不知何时已挽着正浩的,她只顿了一会儿,随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莉凡像挨了一计重拳,理不清头绪,她的脑袋除了空白还是空白,错愕得不知如何开口。

天啊!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呐喊着,眼睛起了一层薄雾。

她觉得自己竟如此寒伧!在简亦芸的艳光逼人比照之下,无所遁形。

黑色低胸晚礼服、白色亮片披肩、绾起的头发、“最佳女主角”式的喷火身材……没有一项是自己比得上的。他们多么匹配,充其量自己只不过是留家请的女佣,煮好晚餐等待男女主人回家用餐。

她想夺门而出,但是双脚却不听从指挥,浑身抖得更厉害。

自作多情!原来简亦芸说的是真的,自己跟其他昏昧的受害女人一样,被这伪君子欺骗了。

“莉凡,你怎么会在这儿?”正浩没料到莉凡为了他的生日忙碌了一整天。直到他瞄到烛台旁边的蛋糕,才明了这一切,他若有所悟地露出感激的笑容,正要开口却被简亦芸截断了。

“这么丰盛的晚餐呀!真是可惜,我们正要赴宴呢!看来只有莉凡你一个人好好享受喽!”她的语气像刺猬,充满了攻击性。

“我们?”莉凡被这字眼提醒自己是多余的。

正浩焦急地想甩掉简亦芸烦人的手臂,她却整个身子挨近他。

“亲爱的,快进去换套像样的西装,否则会迟到了。要我帮你打领带吗?”

简亦芸视若无睹地搂着正浩的腰杆。

莉凡的眼泪因绝望而溃堤,她狠狠地望了正浩一眼,狂奔夺门而去,连鞋都没有穿。

他怎能这样待她?他居然连虚伪都可以不留瑕疵地让她感动,他怎么办到的?还是自己太迟钝了,以致莫名其妙地意乱情迷,分不清楚真伪,至此痛彻心扉。

入夜的台北街头,雨丝纷飞。一个白衣女子心碎地在雨夜东飘西荡,天空的泪水洗掉了她的彩妆、弄乱了她梳得飘逸的长发。她完全不在意路人诡异的目光,兀自让痛楚爬满之前未愈合的伤口、一点都不留情地撕碎自己。

雨愈下愈大,她浑身簌簌发抖,心如刀绞。正浩与简亦芸依偎的影像,不断地在她体内翻腾奔流、怒涛澎湃。她就要被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碎石子把她细嫩的脚丫子,戳得血迹斑斑。她想起了哥哥,又想起了辛亚。

辛亚发现莉凡倒卧在住处门口,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



莉凡伤心欲绝地跑出留家后,正浩与简亦芸起了激烈的冲突。

“你敢追出去,我就将你和我做的‘好事’抖出来,让她认定你是个花花公子、多情种子。”

简亦芸斥喝一脚已跨出门槛的正浩,她的目光灼灼像瞄准猎物的兀鹰。

“你这是干什么?”

正浩暴跳如雷地抓起简亦芸的手臂,恨不得将她捏碎,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我在干什么?”简亦芸挑高了眉毛,往前迈了一步,充满心机地逼视正浩。“应该是我们在干什么,不是吗?我们在互蒙其利、各取所需。我满足你生理的饥渴、你帮我赚点蝇头小利,我们是密切的工作伙伴哪!千万不要起内哄哦!”她眼睛飘来飘去轻佻地说。

简亦芸的妒火正一步步地烧尽莉凡与正浩初萌芽的情爱。莉凡的清亮,使她不得不看见自己的世故狡狯,令她心虚。更难以忍受的是正浩居然喜欢上莉凡,那个不起眼的含羞草。她要踩碎这株惊不起风雨的小草。

“你不要得寸进尺!”正浩用力把简亦芸摔向沙发,激动地大嚷大叫。“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圈套,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卖弄风骚、扭曲事实,你恬不知耻!”

“我是不知羞耻,我下流,那你呢?你不是就喜欢这股骚劲吗?不然你怎么会如此浑然忘我地投入。哼!少自命清高了。”

她被激怒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僵硬着身子,恶狠狠地直指正浩的弱点。

“你要的,我都办到了,求你放了我!”

正浩稍Microsoft化了态度,拢皱着眉头,放下身段求她别来搅乱他的生活。

今晚稍早,简亦芸突然一身华丽地出现在他面前,说是要正浩陪同参加某大楼完工落成启用的晚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正浩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陪她参加业主公司的晚宴!

这未免太荒唐了吧!这种场合宋总一定非出席不可,他们不是一直都以工作亲密伙伴的形象出席类似的场合吗?怎么会找上他,不是头壳坏掉,就是另有他图。

“你找错对象了吧?一来,我不认识那什么业主的。二来,我没有理由当你的男伴。”正浩不屑地回绝她。

“哟!几时变那么薄情哪!”简亦芸话里带刺。她轻摆蛇腰,挨着正浩,这让正浩浑身打冷颤。“我告诉你,为什么你最适合陪我参加这个宴会,首先,业主是个肥羊,就是那个会让我赚进卅万的凯子。不知为什么,这老头最近吃错药了,说要缩减预算,我担心片子拍不成了,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你是这部广告片的导演,你去亮亮相,说服他看看,专业加上美色,我就不相信他那个草包,会坚持己见。”

正浩倒是暗暗地高兴,最好案子停摆,少做件违背良心的事。

简亦芸看正浩没有反驳自己的想法,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合伙人,说什么你都不能让我孤军奋战吧?”

“抱歉,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恕不奉陪。”正浩跨步走开,免得简亦芸身上呛鼻的香水味让他窒息。再说,他吃过一次亏,不得不敬鬼神而远之。

“由不得你!”简亦芸简短有力地说。

她已经打定主意,今晚非要气气宋凯不可。这阵子,宋凯似乎对他热度冷却了,借故不理她。连这场晚会都坚持不要一起公开亮相。她不甘心,或许正浩能带给她起死回生的机会。即使发挥不了作用,至少能让宋凯了解简亦芸一辈子都得当寄居蟹。

简亦芸冷地笑了笑,阴森而有把握地说:“你在意它的主人会有什么反应吧?”她的指尖勾着正浩原先给莉凡的大门钥匙。

正浩怔怔地心乱如麻。绝不能让她伤害莉凡,好不容易取得莉凡的信任,如果再出一点状况,恐怕要永远失去她了。

“她不会相信你编的鬼话,你死心吧!”

“哦,是鬼话吗?”简亦芸再次冷冷地垂抿嘴角,双手懒懒地托着胸。

正浩打了个哆嗦,瞪大眼睛看着她。

“上一回我是编了些无凭无据、半真半假的鬼话,把她吓得一愣一愣的。可是,这次是有影像画面的,而且保证精彩。”她从黑色绒布包包里,取出一卷录影带。“这个片名叫做:‘办公室烈火情人’。你是那个欲火焚身的男主角,而我就是让你欲罢不能的女主角。啧啧!真是精彩,你自己可能都不晓得你有演小电影的本钱吧。来!一睹为快吧!”

正浩一把抢过了那卷黑盒子,他颤抖地将它塞入录影机里,迅速地按了启动键。他的专业敏感度告诉他,这是用隐藏式摄影机偷拍的,画质虽然不是很清楚,焦距也有点糊掉了。但是却清清楚楚地告知观赏者,画面上的一对男女是如何地放浪形骇。

啪!正浩胀红滚烫着的脸将带子拉出扯掉,然后重重地摔在垃圾筒里。

“你,下流!”

正浩双拳紧握,像是只猛兽,虎视眈眈地等待时机将一扑而上。然而简亦芸绝不可能是头易驯服的羚羊。

“你摔个够吧!反正母带还在我手上,你要几卷就有几卷。”她是头精明的狐狸。“我不会把你逼上死路的,走吧!我陪你换套像样的西装,我的男伴可不能穿着破牛仔裤和我站一起吧!”

他是担心失去莉凡,才敷衍简亦芸。没想到却栽了个大跟斗。“莉凡,莉凡,你千万别出事,千万要给我澄清的机会呀!”正浩忧心地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0   2005-07-18 19:43: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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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8 19:30: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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