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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条裂缝
网友【36367075】 2005-07-27 04:52:35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    1
女房东也说不清紫绒到底十六还是十七岁了。除过脸上那几粒雀斑还在若隐若现的昭示着些许稚嫩,作为女人的标志,紫绒已经样样齐备。男人看女人不看年龄,看部位,只要性特征斐然,只要吻合男人的个性审美标准,十六有时和六十是一个概念。也难怪女房东心里有些不太沉稳,她那个长得像根豆芽菜一样的儿子,今年才考上高中。

紫绒是外地人,来古城打工一年多点。她租住的那栋楼,房东在报城建部门批建时是简二层,后来自作主张加了两层。紫绒白天基本守在一层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卖店里,等着有人来买些零碎,只有夜很深了,才上顶层更小一些的房间里睡觉。

小卖店的门前,是条约百来米长的街道,很窄。如果同时要过两辆三轮车,一旁的行人需侧身紧走一步,跳到店门前的台阶上,踮起脚,收起腹,才能让过。好在这百十米两面全是类似这样的小店,跳着踮着,行人也就过来了。

北方不管多大的城市,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一定是有一些啥村呀坡呀的地名,藏匿在这些现代化都市的高楼下面,好像在告诫居民们,别看你小子们现在牛,没准那时候你的祖父和祖母是在掏高粱地时,一并就把你的父亲也种也出来了。

这条百来米长的小街,就叫李家村。这是个没有了土地可种的村子。

小街走到头,是个丁字口。马路对过的那家单位,常年紧闭大门,只在一扇铁门上开了个小门,进进出出的,早晚没几个人。刘显就在这里面上班。

刘显是名水文地质专家。

如果你有事去了刘显的办公室,恰好看到桌子上摊开的一张图,上面标绘些线段,乱糟糟的像X光片上爆裂的血管,就问他,那些是啥呀!他的回答准能让你惊讶到出了门后,不知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尽管刘显慢悠悠的说:是这个城市的七条地裂缝,你看看,它们正在长大,唔,这条,就在你来时路过的地下!

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事,平时不留意倒也罢了,可一但把其中的某件事上了心,就非得相信“缘份”二字不可。

刘显上下班都得路过李家村这条小街,几乎每次都要避让一两次迎面而过的三轮车。一般他会紧走一步,跳到临街的台阶上。很有缘份的事情是,刘显十之八九,会落到紫绒的小店前。他倒是从来没注意过这一现象,当然就忽略了这个所谓的“缘份”,他甚至不曾留意过,柜台里还坐着一个女孩,把两只花蕾样的胸脯端起,像置放在柜台上一件鲜艳的样品,双手支起长着雀斑的脸,在审视着他。

走在这条小街上,其实是作了人下人的。两边楼房都在二楼伸出了阳台,参差地就挡住了天。那些阳台被女房客们全都封闭起来,作了卧室。下雨天从小街走过,都不会淋上一丝水,大晴天却常常会淅淅沥沥的有些水星子飘落在头顶肩上,还不能抬头看,否则,说不定就有一两滴从白的或者红的小裤叉小奶罩泠出来的水,准确的落进嘴里。

这天下午上班时,刘显和往常一样,见三轮车过来了,就往前赶了一步,本能的往台阶上一跳,碰巧就踩在了一块香蕉皮上。一个趔趄,刘显就跨近了紫绒的店里,右手就碰巧地贴在站在门里紫绒的左乳上了。他没好意思往起抬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像征性的笑了笑,算是给人道歉,就出门走了。

刘显的这一手,却让紫绒有理由相信,这就是缘份:一年多了,每天几回跳到她台阶上的这个细白精干的男人,今天笑吟吟地一步跳将进来,一把就攥住了她的那里。

他为啥不上别人的台阶而专拣我的上,为啥不摸别人的那里又专拣我的摸?我的那里可从来没被人摸过,没被男人摸过。

不管这事是不是缘份,紫绒认定,这个男人必是有意而为之的。

看着刘显白着脸一个趔趄蹿进来,摸了一把那里,又红着脸一步迈出去,紫绒心里“呵儿,呵儿”地笑了:这个男人真有意思。

而紫绒却不知道,刘显就没看她。准确的说,被刘显摸了一把乳的这个人,长的是个啥样子,他都不知道,只肯定是个女的。因为右手的感觉很好。

和知识女性耳鬓厮磨了多年的刘显,更喜欢这些大楼下村里女人们的乳。他觉得它们和当年大学以及单位里的那些乳比,比较接近小时候老家祖母母亲还有姑姑姨姨姐姐们的乳。这些村里的乳们,看着有些臃肿庞大,不太雅致,但流出来的汁,足可以把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儿,奶成硕壮结实的成人。而知识女性们的乳,尽管紧紧凑凑,盈掬可握,但那完全是按着男人们的喜好成型的,婴儿能分享到的,不过是些过滤了的纯净水,加兑了各种ABCD维他命在里面,调制成的营养液而已。

一进办公室,刘显就把乳们抛到了脑后。有比它们更大更精致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问撅着屁股正在电脑上忙乱的肖芊,前几天做的沉降观测,成果计算出来没有。肖芊隔着一张桌子,欠身递来一沓纸说,出来了,好像有继续延长的迹像。刘显一下没能够着那些纸,只好站起来接。把这些成果标在图上,刘显就看到,那些线段,有一条的确是在延长,而且还在加宽。他把那条线段大致的勾勒在城建部门提供的地图上,毛毛糙糙的红铅笔印子,就压住了一些密集的建筑物。

这些线段,就是隐匿在古城地表之下的地裂缝。

对于刘显来说,他其实不太在乎地面上的东西,那怕是几十层的楼宇还是破烂不堪的瓦房。他更为关心的是地面下埋着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像地面上建筑群里的人们,一见有人拆动他们的墙角,就算是一块烂砖一片破瓦,也会拼个你死我活,来捍卫他们正当的个人利益。那些东西却不一样,它们不会说话,不会争夺,更不会死皮赖脸的讹人。

它们是一群墓。这些墓可不一般,是一群唐代官僚的古墓。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墓群埋有一位据说是刘显的祖先,一位翰林院的大学士。刘显三十几年前就知道有这样一位祖先,埋在古城的某一块土里。这位在土里埋了一千几百年的大学士,受刘显关注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他对待专业的那股狂热劲头。近几年,他从《全唐史》《明史》《清史》一路顺藤摸瓜下来,最后竟然在民国的一段年历里,断了推测。刘显又从老家本族中保存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家谱推演起,一路上溯,到了民国那段,却又断了。这段空在袁世凯还是段祺瑞手里的家族史,让刘显近几年寝不安食无味。

标在图上的那条线,正朝那个墓群爬去,像一条毛虫,一拱一拱的,蠕动在刘显心里。

刘显没能把一些有关家族的种种传说,与史料里的记载极有论据的串联起来,倒也无所谓,是不是那位翰林大人的嫡系子孙,其实也改变不了家族成员中任何一人的经济现状和社会地位。如果拿现在的职称去套的话,那位唐代的翰林学士,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科学院院士,可刘显的职称必竟也是堂堂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差那么两级,就可以直抵祖先刘翰林的官坻了。不过,四散在国内和海外的族人,委托刘显重修家谱的使命,真就要断送在袁世凯段祺瑞还是黎元洪的手上了?

这些,其实都不是刘显的心病。心里的那条虫子,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墓里的那些文物才常常蠕动的。刘显是想用实物史料而不是文字记载来考证,唐代朝廷供职的文员们,尤其是那些大学士,他们家庭成员的组成,是怎样的一个格局,朝廷让不让,他们有没有,也是三妻四妾的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家们养在一个大院里的正房偏厦?这些文员们,在日常的生活和繁杂的公干中,是以怎样的一种形式和行为,来维系这种格局,维系这种在法律上被承认的,在道德上被认可的家庭格局呢?在汉民族鼎盛的唐朝,这样的家庭格局,对大汉文明的形成和强盛,是起了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还是滞纳了它的进程催化了它的糜腐?这些,才是刘显更为关注的事情。这是他在几个专业研究论题被学术界认可后,旁选的另一个非专业论题。古城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很多科研单位,但凡能跟这块厚重的土地沾上一点边,考古这门课题,不懂也得懂,还得要深入其髓,因为不定那天谁走路不小心,一个踉跄踢起一块土坷垃,弄不好就能惊醒某个朝代的某位帝王或某位将相的春秋大梦。

肖芊过来坐在刘显的对面,往办公桌上一爬,双臂相叠,支起下巴,“噗簌,噗簌”地眨着双眼,看着刘显道:刘工,怎样了?刘显问她啥怎样了。肖芊说你纳小妾的事呀!刘显愣了一下,遂哈哈大笑,说,肖芊呀,我服了你,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肖芊也笑了,起身扭着小屁股出门去了。

就在刚才,刘显站起来接住肖芊递过来的那些成果时,他看到了她敞开的大领子的下那只乳,还有乳头。在刘显看来,他认为那乳应该是最好的。他感到肖芊的那一对乳非常瓷实。当然,刘显并没有触摸过。那东西,不用去触摸也能感应到它的质地。那是男人的天份。

这时,刘显又想起上班的路上,被他摸了一把的那只乳。那只乳也很瓷实。那女的是谁呀?

人常说再小的女孩也是女人,没了牙的八十岁老头,也还是个男人,何况刘显四十郎当岁,正当男人好年华,想想乳,想想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下班后,刘显在小卖店门口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第一次有意识的面朝柜台,笑容可掬,向里面的人望去。他看见那个女人的年龄和他相仿,长像确实不错,露出柜台的上半部分,已经显赫的证明了隐在货物中下半身的丰润。

她的踝骨还有脚指头,也一定很圆润吧!刘显这样想着,就对那女人很温儒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这个女人却是女房东彩玲,替紫绒在看店。刘显刚才冒冒失失的往门前一站,她的心里就激起了一片惊讶,刘显再傻呵呵地一笑,她心里不由得就涌起了一阵狂潮:这不研究所的刘显吗?这位名人,好几年了,每天都在我的窗下驻脚,可老不抬头,这次朝我这样傻笑,什么意思?

正想着,见紫绒提着菜进了店,彩玲接过来说,晚上别做饭了,姨给你弄打卤面吃。紫绒不肯,说她中午的饭剩了不少,再不吃就坏了。彩玲就说,小洲放学后去他姑家玩去了,你叔又跑外地了,我一个人吃饭没味口。紫绒说那好吧,姨我给你帮忙去。彩玲说,别,你开这个小店不容易,做好我叫你。说着就上楼去了。

紫绒也在柜台里怔怔的等了好一会,没见中午的那个白净男人再跳进来。她就没了许多的精神,软塌塌的斜靠在墙上,顺手拿起一只打火机,“啪哒,啪哒”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

吃饭时,彩玲给紫绒说,早些关门,小洲晚上不回来,我一人守着这么大个房子,孤零的很。你给我作伴吧。紫绒说姨我听你的。

这条小街一到晚上就更热闹了。那些贴着“本店常年招收熟练女工”字条的玻璃推拉门,尽管紧紧的闭着,也挡不住里面洗发膏还是别的啥味道,一股一股地直往出冒。比紫绒年龄大或是小的女孩子们,总能把些妖妖娆娆的气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递出来。彩玲就看重紫绒这点,这孩子尽管年龄看着不大,心里却很老气,也能搁住事,不像她的那些小姐妹,胳肢窝和那上面的毛还没全黑透,就把它们一天几次的,让那些能当她们父亲甚至是祖父的男人们薅来薅去。紫绒开这个小店,在半年头上,彩玲就让了她每月三十元钱的租金。虽说不多,可一年下来,买一件好衣服回家过年穿,对一个农村女孩来说,应该是件很美丽的事情了。看着躺在身边的紫绒,彩玲怜惜之心油然而生 ,这么小的年龄,就敢一人跑到大城市来为家里人挣钱,为自己攒嫁妆。她问紫绒,你准备在城里呆几年,计划要挣多少钱?紫绒抽出枕在头下的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拿下巴掖住,说,我也说不清,能呆一年算一年能挣多少算多少吧。彩玲又问,你就不想家?紫绒说不太想的,又说,我们那里的女孩长大后,家里大人是不太管的。彩玲能听出紫绒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说,她们那里的女孩子其实是被大人们撵出来赚钱的。彩玲唉了一声说,靠紧我睡,紫绒就乖乖的把身子往彩玲怀里拱了拱,鼻息间,青春少女的气味,一阵阵地吹吐在彩玲的脸上和乳间。只一会,紫绒就悄无声息的睡过去了。

彩玲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管城里还是乡下的女人,能守住一个男人扎扎实实地过日子,就应该是幸福的女人。可她的男人却不肯让她守着,不肯把她搂着,尽管长的宽膀大臂虎背熊腰,尽管一把抱住能让她全身埋进幸福里,可他却一年有三百来天都在外面乱跑,丢她一人在家看院收房租过日子。

我养的白白嫩嫩鲜鲜灵灵这是为谁呀!彩玲想。

他倒是个很儒雅的人。她又想起了刘显。

女人们爱比。比男人挣钱的本事,比男人社会的地位,比男人对岳母的态度,比男人对妻子的呵护。比来比去,只要男人能安安稳稳的在家过日子,还是觉得自家男人好,。

可彩玲却比到刘显头上了。

能不比吗?自己的丈夫很花,就不是个成心安稳过日子的人。多少年了,从来就没有安安生生的把这个院子当成家,但凡那天闷着头进了门,准是在外面粘花惹草出了事,跑回来避难。而刘显这个男人就不同了,多少年风里雨里,没见有过一次迟到早退,总是笑笑的低头走路,见人遇事谦着让着,虽说不太强壮,可也神清气爽,看着心里就舒服。要说刚结婚头几年小俩口还图个激情,图个生活情调男欢女爱,那么,日子过久了,过安稳了,过平顺了,是不是女人就该过安心了?像刘显这样沉稳的男人,若有缘份能在一起过日子,就一定会很让女人放心很让女人安心舒心的。这种男人最宝贵。这是彩玲半夜没睡着想出来的结论。

想归想,彩玲知道,刘显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自己。

可是,今天他却瞧了。而且,还朝她笑了。

那笑真舒心呀!彩铃不由得把紫绒的一条腿搬过来,放在大腿跟,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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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显这两天很忙,整天跟着监测组的几个同事往外跑,去现场搞沉降观测。他想用第一手资料,尽可能的分析出这些裂缝的走向趋势,顺便也想看看,它们对这个城市的那些地区的地表建筑物,构成多大程度的危胁。

几天没走小街了,刘显还真有些想念。晚上加班后,他慢悠悠的走进了小街。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

这很不容易。很少有人能在通体透明的建筑物上空看到月亮的,就是在八月十五,那月儿也是遮遮掩掩的不肯在城市的夜空露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们习惯了用炽光灯的惨白替代如水月色的清纯,人们制造出斑斓炫丽的霓虹灯替代了如梦似幻的彩虹,秋虫幽漫的旋曲,早就被那些大男小女们裸着身子的浪叫所淹没,而才子佳人的花前月下,那些春梦海棠秋雨芭蕉的缠绵,类如康桥那样村庄的晚霞及云彩,早已在灰色的水泥黑色的烟雾中,隐退的杳无踪影。今晚的刘显,走在这条小街,这条小巷,他知道,这时候就是起了雾,下了蒙蒙小雨,紫丁香也开不出花了。

刘显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明月,同时,也看到了爬在二楼窗口朝下张望的彩玲。当然,刘显没能看出彩玲的羞涩,那月色还是幻化了她脸上的红潮。

你好。

你好,刘教授。

刘显倒不会对这女人能叫上他的名字而感到讶异。在这条街上,认识他的人远比他认识的人多。不过,那一掌贴到能知道他职称的女人的乳房上,倒让他多少有了一些不自在。

呵呵。刘显笑了。那一巴掌的感觉还在,这个女人的乳有些像肖芊的,也很瓷实。

嘻嘻。彩玲也笑了。

炎热的夏天,说话就来了。

夏天的刘显是很滋润的,一如彩玲的感觉:神清气爽,还凭添了许多气宇轩昂。而夏天的彩玲就更鲜润了,像极入冬后的一枝冰挂,历经了多少个节气变幻都没被融化,滴溜溜的挂在二楼的窗口,湿嗒嗒的往下滴水。

关于唐朝文僚大员们娶妾纳室的研究报告,就差一些实物验证了,文字部分业已缀笔,稍微润一下,又能炸响学界。只是时间问题。

刘显研究的那些裂缝,它们的裂变趋势是很难预测的,地质的,水文的,气象的,人为的任何一种变化,极有可能干预和扰乱它们原来的走势。可有些事情刘显却有把握能绘制出它的走向,甚至是很细节的走向。刘显思路敏捷,做事条理清晰,这不仅体现在他的学业专业及工作上,更体现在他对日常生活的考虑和安排上。其实,有些事情其实压根就不要去安排,比如,每天合情合理的穿过那条小街。当然,细节的考虑,还是有必要的,又比如,怎样才能把对那女人的笑转换成说,再转换成说笑,继而转换成别的什么。

这是多虑。

有些事情,不用去刻意安排,跟着感觉走,就可以拉住春天的手,尤其是男女之间。随着节气的变化,彩铃的上衣一件件减了下去,而刘显的心却一阵阵实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他们说笑了。

刘教授,你帮我看看。我儿子的作业!

刘显接着,上班再吃!

你这人,忙的连衬衣也不洗!

怎说你好呀,走路都不看脚下?

又终于有一天,刘显就坐在了彩玲家的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缀一口清茶,眯着眼看彩玲一会,很惬意很舒心的样子。

应该说,刘显是个很有定力的男人。上大学时两耳就没过闻窗外事,一心只管读他的圣贤书,工作以后,好不易分配在古城,这片皇天后土赋与刘显的,足以让他一天24小时都处在极其兴奋的状态中,以致于窗外如此这般好风景,都不曾入这位莘莘学子的梦里来。刘显随意的,在某个小学女老师的花坛里,扑了一只蝴蝶,就结婚了。刘显根本就不是那种花心男人大萝卜,但见就有些松软的土地就会往进插。结婚十几年来,妻子本本份份当老师,刘显老老实实做学问,的确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看着都让人眼馋。这样的家庭,门户严实,一般的风吹不进来,一般的水也泼不进去。很是安稳牢靠。

刘显喜欢坐在彩玲客厅里的那种感觉,他觉得她这里的味道和他家的不一样。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家有一家的味道,不尽相同。家里的味道其实就是妻子的味道。一开始觉得好闻,可习以为常了,味蕾就麻木了,香味也就不浓烈了,躲避、排斥的心理就滋生了。可彩玲家的味道却很新鲜,刘显仿佛能嗅到一股清淡的艾蒿味。信许,是因为她家较于市区的其他地方,在时间和空间上,距离高粱地相对更近些,也可能院子里那些裸着的土,还埋有一些未来得及沤腐的庄稼根系没被刨出来的缘故吧。刘显在沙发上眯着眼,不紧不慢的翻看着彩玲儿子的作业,而彩玲呢,则安静的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刘显的鼻梁或者嘴唇。这多么像一个温馨而平静,安祥而和谐的家庭啊。可是,彩玲儿子却没能让他们在这梦幻般的意境中,悠长的保持下去。刘显在书包里,发现了一个四连张的避孕套。他看了看彩玲,见她还在痴痴的望着自己,迟疑了一下,刘显偷偷地把那个塑料袋装进了口袋。

以后再给她说吧。刘显不太想破坏眼前的安祥。

时至今日,刘显对彩玲的实质性感受,也仅仅停留在那一掌的瓷实上。

刘显一如既往的每天走过小街。和以往相同的是,他还会在紫绒的店前驻脚,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往紫绒的台阶上跳了,而是扬起脖子看天。爬在柜台上的紫绒,能够看到的,仅是这个男人白亮而有些柔软的喉节。不过,紫绒也注意到了,尽管还是那张笑脸,可比起以前,似乎多了些轻佻被这个男人挂在了眼角,又像遗失了些沉稳在眉宇间。紫绒想不通了,这个男人他怎么了?

突然有一天紫绒心里一个激凌,会不会是……

当紫绒从二楼窗口袅袅飘出的叫声里得知这个男人唤作刘显时,她就明白了,这个男人他原本就不知她的存在,或者说忽视了她的存在。他的心思,在房东那里。

紫绒胸上的那一掌,算是让人白贴了。关于她那只乳的种种美好,在刘显的记忆里,凭空地被按到彩玲的身上了。

那又能怎样呢?

紫绒不知道,在她周遭发生的事情,也和那些裂缝一样,永远是个变量,并不会按谁心里谋划和设计好的那个方向发展。紫绒连自己明天能卖出去多少货赚回来多少钱都无法计量,还别说对刘显这个男人的一些不却实际的盘算。其实紫绒并未对刘显产生过更具体的想法,只是他那一巴掌贴上来,让她周身却却实实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涌自内心的欢快。这种感觉紫绒心里描绘不出来,也找不到它的根由,朦朦胧胧地好像只在很小的时候有过。她常常站在门后,好像在等着哪天刘显再会一头撞进来,把他修长的手贴上来,贴她的另一只,贴她周身的每一个地方,她就一定会舒展四肢,躲进他的怀里让他就那样抱着,什么也不去想了,小店和货架上的商品也不去管了。真能那样,该有多好呀,就和睡着一样。

可又能怎样呢?紫绒是不可以想到天花乱坠的。

喂!肖芊把刘显的称谓省略成一个字:喂,那根裂缝又有新走向。她把“条”也改口成“根”了。刘显接过成果,有些不解的看着小米。那条裂缝的走向,刘显在没算出成果前就隐约的感到了。

嗯,出我预料不远。刘显没有把数据再往图上标。

我觉得吧,肖芊没头没脑的说,你对那些唐朝妾们的结论,定意未必准确,至少不严密。刘显愣了下。刘显常被肖芊一些可爱的莫名其妙弄瞢了。他问肖芊你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个。肖芊“嘿嘿”笑了声说,刘工,你可别抹煞了妾们的贡献。比如韩翊的这首《章台柳》就是为小妾写的: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肖芊说刘工这可是唐代的名词呀!刘显“哈”了一声想大笑,可却没笑,他觉得肖芊不全是开玩笑。想了想,刘显说,可文学对一个社会并不产生实际效益呀。肖芊笑了,说,我就知您准会这样说,随后您还会说,文学它既推动不了社会的积极进程也滞纳不了时代的脚步,不但你,很多人都会这么说。刘显也笑了说难道不是吗?肖芊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转身在她的办公桌上取来一封信,递给刘显说,一看就是个女人的笔体,是你国外的同行吧。肖芊又说,会不会是你的崇拜者?嘻嘻。她走出办公室,旋尔折返:还有你看我今天穿的这件无袖唐服,据说就是一位“外室”给他男人量体裁衣等身子作的,因为好看,就被男男女女们流传下来了。肖芊像跳舞一样在地上旋了一圈,白细的双臂高举过打着松髻的头顶,黑色的裙子幔一般罩起,就要把刘显笼在里面了。婉尔一笑,她问道:好看吗,刘显?遂一阵香风飘过,出门去了。

她是精灵。刘显心里道。

那封信是刘显海外的一位本族寄来的。刘显大致看了下,信上也没写啥,主要表示了对刘显重修家谱这个举措的敬意,还对刘显关于唐代文员的研究表示了极大程度的关注并十二万分欣赏,还说近期会到古城来。云云。总之,让刘显感到,这封充满了热情的来信漾溢着不少的温馨。他看了看署名:迈克.刘。

随即没几天,刘显就接到新加坡那位本族迈克.刘打来的电话。那会他正在彩铃家的沙发上斜靠着,盘算着该怎样开口给她说她儿子书包里藏有避孕套的事。彩玲见刘显接完电话就说要走,只好有些依恋的送他出了大门。当然,彩玲不可能询问刘显那是谁的电话有啥紧要的事。还没到那个地步。

是迈克.刘。

电话里说人已到古城,在唐坊宾馆下榻,是接受古城同行的邀请,参加过几天召开的学界论坛。迈克.刘还说,如果不打扰的话,想与先生您见面,一是想倾诉久以存心的仰慕之情,二是当面请教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刘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告诉迈克.刘,这个论坛他也参加的,还要作一个报告,并说他马上就去唐坊宾馆。

迈克.刘是个女的。她的声音极其淑女,极其温情,也极其好听。

见面后刘显却有所失望,这位本族长的却很一般。他觉得这个女人比他至少要大十岁,尽管她的皮肤保养的非常好,细腻如少女,可还是遮不住一些较为隐蔽部位的细如利刃般的纹路。迈克主动打招呼,说她查过了,她和刘显是平辈,他该叫她大姐。迈克还在自我介绍结束前,不失幽默地说了句,你这个大姐还Beautiful(漂亮)吧?刘显呵呵地笑了说了声“当然”,可心里却想,外国女人就是自信啊。迈克问刘显:你修刘氏的家谱应该知道一件事吧?刘显问她啥事,迈克说家族中有一支是赘入的,是闹红军那时。刘显说知道呀,怎么?迈克说我家就是那一支。刘显一听这话,很多拘谨随之而去。

这么说,她不是嫡系。

刘显就很踏实的把屁股稳稳的埋进沙发里,身体也全托付给了靠背,脚也就翘成二郎摇晃了起来,就像躺在彩玲的客厅一样。

过了几天,学界论坛如期召开,西部好几省的专家汇聚唐坊宾馆。对几条地裂缝的研究成果之丰硕,辩析条文之清晰,论证数据之翔实,使刘显理所当然的出尽了风头。与此同时,本着水文地质的论断,刘显着重的讲述了这些裂缝对地表的建筑能造成怎样的威胁,以及诸如避让、断裂置换等一些建筑工程的前期对策。至于那条近期活动频繁并有所延伸的裂缝,刘显自然会把一些数据和推测的结论,也一一的给列席会议的行政官员们作了解说。

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图文惯例,那条正在延伸的裂缝,其编号在图纸上的顺序是六。而这条裂缝所影响到的地表建筑,该怎样考虑去安置,就不是刘显该想的问题了,那是主席台上就坐的那些文官大员们的职能和责任了。了不起在年底市里的人大会上,刘显以人民代表的身份,把地裂缝对地表建筑可能造成的影响作为一条议案,提交大会讨论。

在第六条裂缝的可能延伸线上,正好横穿过李家村的那条小街。

不知官员们会对这样的一条小街,作如何定夺。不过,与市政设施以及其它的建筑相比较,小街的名份实在太微乎其微,充其量也就是个没有了土地的城中村,不太可能会被谁怎样挂在齿上的。何况,关于那条裂缝,刘显及同行,谁也不能给大员们一个准确的答案,说某年某月某天准时裂开。

刘显有时候觉得,这个城市需要一些裂缝,不但在地下,地表也该有,让该露的露出来,该沉的埋进去。可他的内心却又拒决裂变,担心那样会把他与周遭的一切隔离开来。那些是他已经熟习了的,适应了的生活和工作,还有人。一但被破坏,昨天就不复存在,在某种程度上讲,刘显喜新但不厌旧。总之,他在依恋旧日好时光的同时,又渴望着哪一天,渴望地面上裂一条缝出来的哪一天。

刘显一向热情待人厚道处事的作风,却导致了一个事件的发生。当然,这个事件的性质并不很恶劣,应该说还是件很罗漫蒂克的事情。

同为一个大会的代表,又是本族同行,刘显温雅而不失热情,谦逊而不乏真情的对迈克极尽地主之谊。与会期间,刘显怕迈克孤单,吃饭散步皆陪她一起进行,亦在空余的时间,带她去逛古城的名胜,并不厌其烦的担当向导,晚上回到住处,陪她说阵话刘显方离开。这本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很有礼貌很有教养也很绅士的行为,却使迈克.刘滋生出一种骨肉和血脉以外的情绪。这种情绪一但把一个女人笼罩了,弥漫开来,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尤其对于像迈克这般年龄的女人,尤其对于迈克这样客居他乡的女人。

迈克.刘这位淑女对刘显所展开的凌历攻势,尤如黄海之浪潮,看似温柔但却蕴有十足后劲。而刘显这块沙滩原本就不设防线,平平静静的一望到心田,何能经得起迈克一波接着一波连天的潮涌?何况,检阅男人无数的迈克.刘,说话不全用嘴的,唇的微动、睫毛适时的颤抖、脚指的红、侧影、背对台灯的位置……不消几个回合,就极其简单极其准确的拿捏住了刘显脐下的三寸。“姐姐”就把在唐坊宾馆某室里与“弟弟”的会晤,从客厅的沙发转移到了卧室,其会晤内容,也随着四目交盼时所溢出的信息而发生质的变化。继而,他们的会晤顺应浪漫的情节,挪到了床上。

每次从迈克的房间里出来,刘显就会很自然的想起一些专业用词。这些词对于地裂缝是这样阐述的:1、垂直运动的间歇性;2、垂直运动的准周期性;3、垂直运动的分段差异性。

刚开始和迈克在那张大床上作男女间的垂直运动时,刘显却很不专业。这也难怪,刘显只有在妻子身上的一些基本体验,那是些很规范的实践,源于本能授于传统。其它,刘显便一无所知一窍不通。也正由于刘显在男欢女爱这方面表现出来的稚嫩和笨拙,反倒更能激发起迈克无限高涨的春情。她十分有经验的缩短了该项运动的间歇周期,又老道而干练的调教和引领着刘显与她在各个阶段,享受不同愉悦间的差异。这个祖先入赘刘家的女人,这个有些老了的,但皮肤却很滑溜,骨头还很柔软的女人,这个精通男女之术的女人,带给刘显的,是一个梦幻般的彼岸。

想想,刘显就在心里笑了:入赘,这个词很有点意思,它可能制约道德也可能约行为,但它的确既不关联血肉也不牵扯筋脉。这个词,真是可笑至极荒堂至极!甚么家谱,它才对社会没有一点意义呢。这是刘显用以自我慰籍的唯一道德底线。

哈,还有蔗出。刘显触类旁通的启萌了:难怪我查不下去了,刘家本支,会不会在清未民初的这段时历里,也是从原姓蔗出入赘刘家而后繁衍香火呢?极有可能!而本支的直系旁系枝枝桠桠又那么多,谁又会保证那根枝儿不出问题?袁世凯不就一妻九妾十七个儿子十五个女儿,十七个儿子又为袁世凯生了二十二个孙子二十五个孙女,子子孙孙总和共达七十九人吗!哈,不查了,刘家到此为止,查不查我也是大汉民族,也是古城的子民。

这次的学术交流,对于刘显,不能不说是一次极为成功且意义非凡的大会。

刘显暂且把修家谱的搁在一边。刘显把很多事都搁在了一边。

被刘显搁一边的还有彩玲。

好不容易在客厅里蕴酿出一些温馨,好不容易把刘显的容貌和身体的各个部位,深刻的印在脑子里,突然他却不见了,彩玲心里能不空落落的泛出一些焦虑和急燥?她只好每天站在二楼的窗口,像原先一样顾来盼去,等着刘显再一次出现在窗下,仰起头,笑笑的,儒雅的看她,然后,她还会一阵风跑下楼,打开大门,把他迎进客厅,再沏上一壶新茶,让刘显眯起眼,看着那绿绿的叶儿,一片片的舒展开来,再沉到杯底。

他却很久都不来了。

可他还会来吗?彩玲想哭。

刘显没给盼来,彩玲却把自己送进了医院。那天上午下楼时,不留神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掉下来把盆骨给摔断了,医生说会影响到她以后性生活的质量。彩玲丈夫又不在,可怜巴巴自己一人住院,由紫绒伺候着。

就在这时候,又出事了:紫绒死了。

像李家村这样外来人口密集地区,死个把人真不是件大事,在这条窄窄的小街上,动辄就有刀枪斧杖舞过。而那些女孩子们,更是红颜命薄,肝炎性病,争风吃醋,走水失火,等等这些悠关性命的事情,都极有可能在某一天危及至某一女头上。死了,也就是老家来几个近亲,拿白布裹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找块背风山洼埋了,草草了事,就跟野花蒿草一样,鲜嫩不了几日,夏就过去了,而来年,却不能肯定还会在春寒的料峭中发芽。

紫绒是被电打死的。

那天清晨有大雾。有早起晨练之人路过,蒙蒙中见有一物白花花挂在四楼阳台,近前一看,才知是个女人,赤裸着雪白的身躯,睁着双眼,左手触在电闸上,右手捂着左乳。

紫绒死在她梦幻的季节。

公安人员的结论是:非他杀。他们进一步推测说可能夏天用电高峰,半夜断电后紫绒去合闸,一个不小心就触上了,还说她房间里有件物品不像是她本人的,更像是个小男孩遗下的。不过,仅凭此,是说明不了啥问题的。法医还告诉彩玲,紫绒是个处女。

没人会再往深追究这个事了。民不告,官不究,这是老话,可现在的民法在其执行的过程中,往往也还是这个准则。何况,紫绒的那个后爸,再凶神恶煞也没用,告哪个去?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就是,李家村社区服务中心的外来人员登记册上,少了紫绒这个名字。

紫绒的后爸一看没利可图,双手一甩,扬长而去。还是紫绒的几个本家堂兄弟,把她带了回去。

仅此而已。

这一切,刘显并不知道。他原本就不知还有紫绒这么个小女孩,在小街上开着个小铺面,天天念叨着他上下班,天天看着他跳上来,跳下去,天天盼着他能像疼女儿一样,把她搂在怀里。至于彩玲,我们有理由相信,忙完这段日子,待迈克.刘重返狮城后,刘显极有可能还会去品她家的夏绿茶冬乌龙的。是不是还能品到彩玲的一些其它,那确是以后的事了。

以后的日子会发生些什么,谁又能知道呢。例如第六条裂缝。尽管人们已经初步摸清了它的大致走向,可谁敢肯定它就不会被一股什么新的力量所扼止而停滞不前或改变原来发展的方向呢?

唯一能知道的是,在稍后一些的日子里,李家村相继发生了一些怪异的事情。一株养了几代人,有上百年树龄的玉兰连着开了三次花,第一次是白的,另两次分别是紫的和红的。有家院子里的老鼠排队坐在天井里晒太阳,凭人怎么打怎么撵它们就是不走。又有家电视机每晚莫名其妙的自动换台,拔掉电源也不行。还有家挖断了好多年管子的水龙头,突然凭空就哗哗地来水了。再就是小街面上那个下水道,某天傍晚涌出了无数条活蹦乱跳的金色黑色红色等各色鲤鱼,有目睹者说,其中一条通体透明,有乳且有女阴,还会叫出声如女人笑。更为离奇的是,那些店里的女孩子们,竟然在同一天来了经潮,而且,还有几个崩血不止,被人扶着去了社区医院。

这些征兆表明,这一带要有事情要发生。

然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小街无新闻。一切如常。

2005年6月29晚日一稿
 0   2005-07-27 04:52:41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5-07-27 04:52:3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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