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早晨,在都市的边缘,我是孤独的假面;每一个晚上,在音乐的旷野,却变成狂热嘶吼的巨人……”这是在深圳酒吧中唱了4年的歌手王子最喜欢唱的歌,他对这首歌永不麻木,因为歌里有自己的心声。
在深圳的夜晚,那些寂寞如风的大街上,王子和他的同行们是仅有的几个夜间活跃的部落之一。他们昼伏夜行,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中歌唱,在旭日东升时枕着孤独入眠。酒吧歌手是真正的都市夜行人。
每天见着太阳才入睡
打电话给顺序乐队的主唱小勇要求采访时,已是上午11点多,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仍在半梦半醒之间。约他下午3点在中信城市广场见面,他迟到了半小时,睡眼惺忪地道歉:“不好意思,刚又睡了个回笼觉。”我约来的另一位歌手王子说:“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一般早晨六七点钟上床睡觉,下午三四点钟起床准备‘上班’。”
“你们的演出顶多凌晨两三点钟就结束,为什么拖到天明才睡?”
“唱完歌一般状态比较兴奋,而且要去吃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夜宵,和同行朋友们聊天交往也一般在后半夜工作结束后,所以大家都是见着太阳才睡觉。”小勇自嘲过的是“颠倒黑白”的日子。酒吧歌手们的吃饭规律也与多数人不同。由于担心演出前吃饱会影响演唱状态,王子多年一天只吃一顿饭,加上经常陪客人喝酒,他的胃已经开始有毛病了。
酒吧歌手没有休息日。越到过年过节越劳苦奔波。就拿今年的国庆黄金周来说,小勇和自己的乐队每天从上午11点一直唱到夜里两点,从盐田到东莞,一天辗转3个地方,一首接一首地唱,直到累病了。然而,主唱一人倒下,影响的是乐队其他多个人的生计,小勇打完吊瓶,继续硬撑着唱。
“有色眼镜”下的生存
对酒吧歌手,总会有一些狐疑或警惕的目光投向他们。王子说:“很多人看待我们的眼光和与我们说话的口气,令人很不舒服。”比如,有人认为唱几首歌就能挣钱太轻松,有人则猜测他们在那种灯红酒绿的环境里工作会不会变坏,更有人将毒品、酒精等概念与他们联系在一起。这些酒吧歌手背了不少“黑锅”,他们生存在戴着“有色眼镜”的目光中。
深圳酒吧歌手的确有很多委屈和辛酸。就在几天前,小勇在一家酒吧里表演,几位酒吧的股东占着麦克风自娱自乐,而下面一位客人却要求听小勇唱歌。小勇为难地表示要多等一会儿,这位财大气粗的客人却甩出几张人民币来,问小勇:“多给你钱,你唱不唱?”几经沟通才息事宁人,小勇始终陪着一脸客气的笑容。
王子在演出中也曾碰到客人要求和他比赛喝啤酒,如果不喝就认为“不给面子”,要向酒吧投诉。王子说,这样的情况见得不少。
在酒吧中生存,必须学会与形形色色的客人沟通的技巧。小勇和王子经常会碰到一些客人提出种种非分的要求,点唱令他们难以启齿的歌曲。以前刚刚进入酒吧唱歌时,面对这种尴尬的状况他们往往手足无措,过于生硬会惹恼客人丢掉饭碗,过于忍让又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有悖于职业准则。在这个行业摸打滚爬数年之后,小勇和王子处理这些事早已处变不惊。王子说:“这是一项生存技能,不学会就无法立足。”
徘徊在理想与饭碗之间
在2001年之前,深圳曾是国内酒吧娱乐业的黄金宝地,许多酒吧歌手由此成名成腕、走向全国。然而,随着城市娱乐消费结构的悄然变化,如今深圳酒吧歌手面临的生存环境已经今非昔比。许多酒吧、夜总会将演艺大厅改为包房。2000年深圳酒吧业最红火的时候,上百家酒吧夜总会都有歌舞节目表演,酒吧歌手是比较抢手的“香饽饽”。然而现在提供表演的酒吧全市只有二三十家,酒吧歌手渐渐供大于求,小勇说,他当年的同行如今已“饿倒一片”。
王子和小勇是深圳酒吧业中的一线歌手,他们如今每表演一场所获的酬劳与5年前相比没有变化,一场200元。而新入行的歌手唱一场所获还不足百元,最低的甚至只有50元。他们不得不一晚上赶四五个场子,以求“广种薄收”。
残酷的竞争令很多歌手改行,人数较多的乐队不得不一再精简。当年曾经火爆一时的本土原创乐队橡皮人乐队和深南大道乐队都已解散,小勇领衔的顺序乐队也不得不排练一些“口水歌”迎合市场,再加上为电视节目当伴奏乐队和平时接一些零星活计,才可以维持生存。
来深圳的许多歌手都抱着比较纯粹的音乐理想。王子不断拿出攒的积蓄制作、推广歌曲,并用数年时间筹划专辑。小勇和自己的乐队也创作出《秋天的日记》等小有名气的歌曲,拥有一批固定的乐迷。他们没有忘怀理想,然而现实毕竟是硬邦邦的,他们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挣扎徘徊。
王子不得不经常强迫自己学唱一些流行的大路货,虽然那是他不喜欢的。而擅长创作的小勇也不时需要出卖版权为生,甚至违心地捉刀代笔。小勇淡淡地笑笑,说:“这就是生存的代价吧。”
虽然总在黑夜与白天、理想与现实的边缘辛苦地游走,深圳让他们难以舍弃。在这里他们有痛也有爱,有迷茫,有悲伤,更有难以忘却的欢畅。两个人都有相处多年的女友,王子还买了房子,很快将与心爱的人喜结连理。他说:“如果没有意外变化,我肯定要在这里唱一辈子。”
作者:深圳特区报 记者王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