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审讯或者说录口供是从他们快下班时开始的,我因为一宿没怎么睡觉,又 加上流眼泪,所以结膜炎的老毛病又犯了,我看着对面的两个警察有点模糊,就知是一男一女,男的问问题,女的在做笔记。
姓名?陈启瑞。性别?男。出生年月?1974年11月。职业?明达股份有限公司人事科工作。你事发当晚在哪,在干什么?先去了一家网吧,后来去了一个录像厅。和谁?我自己,这些我都给你们王队长说过了,他知道的。他知道是他知道,我们问是我们另外的程序,那个男警察用不屑的口气回答我。你和死者昨晚为什么发生争执?我们没发生争执,只是吵了个架。为什么?我进家里没换拖鞋,她让我换我说等会,她说把地板弄脏了谁拖,我说你拖阿,于是我们就开始吵起来了。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那你动手打她了吗?没有,我从没打过她。那你为什么要出去?两人吵了架都呆在家里很闷,所以出去了。安眠药是你平时服用的,怎么会在她那?我已经快失去耐心了,同样的问题要重复的回答几遍,本身就让人心烦,更何况是这样的时候。我失眠,所以常吃安眠药,但那药都是她给我去买的,买回来后她说吃多了副作用大,都是定时定量的给我服用,我不知道那药放在哪,也不知道她存了这么多。你们结婚多久了?3年。没孩子?没有。为什么没要?我们都很忙,没时间代孩子,再说现在小孩太花钱,我们想等存点钱着。婚前做过检查吧?做过,我们俩都很健康。她有生育能力吗?我瞪着这个警察,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你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想排除你不是因为她没有生育能力而将他谋杀的可能。谋杀,我听着这个字眼觉得好笑,但我没辩解。你们的房子户主是谁?是我。你们夫妻之间关系好吗?很好。好还吵架?好是好,吵架是吵架,是两码事,吵架不代表不好,不吵架也不代表就好。那她在平时有自杀倾向吗?没有。这问题每问一遍,我就觉得是在我胸口多捅一刀。你昨天晚上一晚上都不在家吗?不在,我是今天下午才回去的。那凌晨两点你在哪?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先在一家网吧,后来又去了一个录像厅。确切的在哪? 我不知道,我没戴表,手机又没电了,所以真的不知道两点钟在哪。那你和我们的同志去核实一下吧。
我又被两个警察带上了警车,不过这次还好,没戴手铐.我们先去了那家网吧,上去后才知道昨天晚上收钱的那个小女孩不在,她是上夜班的,我问网管怎么找到她,我们有急事。网管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和站在我两边的警察,犹豫了一会说他也不知道。我问:那谁知道?老板应该知道。那老板呢?去工商局吗税务局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太清楚。那你有他电话吗?我也不知道。我看着这个网管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和我一起的两个警察说那要不我们先去你说的那家录像厅。我说好吧。我们去了那家录像厅,可那个小伙子也不在,换了上白班的.我问怎么才能找到他,他看我们三个人还有两个是警察,神色有点慌张,说不是他出什么事了吧,我们录像厅可是合法经营的,从不放黄片,晚上也不放。我说没有,不是他出事,而是我有点事需要他给我证明一下。他哦了一声,然后跑进里面的一间小房子里喊那个小伙子。没一会那小伙睡眼惺忪地从里面出来,看到我和两个警察,问我们找他有什么事。一个警察告诉他,他们是公安局的来找他了解一点情况。我说你记不记得我昨天晚上在这看过录像,他眯起眼睛看了我老半天,我还以为他想起来了,可他却摇摇头。我说你在好好想想。他还是摇头,说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在这看录像,而且晚上录像厅里都黑黑的,很难看清那些人的容貌,所以真的想不起来了。两个警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急忙问他: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半夜来的,交钱时还买了瓶矿泉水,然后我看了一会就睡着了,到早晨人都走光了,还是你喊我说清场了。我的语气把我的情绪表现的很清楚,已经不只是急躁。他抓了抓脑袋说:哦,想起来了,昨晚是有这么个人。左边的那个警察拿出个本子开始做记录。他是昨晚什么时候来的?好像三、四点了吧,当时没看表,也记不太清了。是他一个人来的吗?是的。什么时候走的?大概天亮了才走的。一晚上都在这吗?是的。那你能确定他来这得准确时间吗?这,不能太确定,应该是三点到四点之间,因为我在一点多来上班放了一个片子,然后他来的时候那个刚演完没一会才新放的,一个片子一般也就一个半小时,所以应该是三点多。那好,谢谢你的合作。警察问完后我们就从里面出来,临走时我上前握住那个小伙子的手激动地说了声:谢谢。他满脸茫然的看着我。我们上了车又到了那家网吧,还好这次老板在。我问他知道上夜班的收款女孩的电话吗,我们找她有急事。他说知道,然后拨了她的电话。没一会,那小女孩就来了。网吧老板对小女孩说,小李,这些警察同志找你有点事。他们把我也当成警察了,这样也好,我问什么她会更合作些。但问她的不是我,那两个警察又是一个问一个拿个本子在记。这人昨天晚上在你们这上过网吗?叫小李的女孩看着我,想了一会说:我记不起来了,因为网吧每天来那么多人,而且又是晚上。我一看怎么又是这样啊,于是提醒她说:你在好好想想,我昨天晚上来上网时,你还问我有没有卡,我说我没有还是你把你的借给我的,有印象了吧。她盯着我看了一会说:哦,对,是有这么个人。那你能确定是他吗?我现在发现有时警察问问题总带有误导证人的意思,我不是说全部而是说有些。因为本来证人是知道的,可经有些警察同志一问,往往就会变得犹豫和动摇,而不在肯定自己知道的事,因为怕记错了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好那个女孩没怎么犹豫和动摇,而是肯定的说,是他。那他是在什么时候来的,你记得吗?我们这主机上有他来的上机时间和下机时间,一查就行了。她到款台的机子上把昨天晚上的上机记录掉了出来。你坐的是多少号机子?她问我的时候我也在想,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于是凭感觉走到昨晚坐的机子,说是这个。那女孩把记录掉出来,看了一下说:他是十一点四十上的机,一点三十下的机,一共用了四块五毛钱。我说你没看错吧。她说如果你坐的是这台机子,是不会错的。我说绝对错了,你要不这样查一下,查你的卡号是在多少号机子上的。她说那好吧。卡号显示就是刚才那台机子,她肯定的告诉我还有另外两个警察。我无话可说了。
回去后他们把我带到那间审讯室,我又在那张凳子上坐下,还是那两个人。男的问我在今天凌晨一点半到三点在哪.我说:我真的不在那个网吧就在那家录像厅。可你和我们的同志也去核实了,在那段时间他们都不能证明你在他们那。那不能证明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说是我杀了我老婆?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帮你解除嫌疑。不需要,因为我没有任何嫌疑要解除,我说了我肯定是在其中的一个地方,或者说在大街上,在或者也有可能是录像厅那个小伙子把时间记错了。我说完后低下头看着地板上的图案,我也在想那段时间到底在哪,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是啊,我那时究竟干嘛去了呢?我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想找根烟,可却没找到。想抽烟吗?是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给了我一根,我点着后狠狠地榨了一口,突然觉得那个男警察似乎也没那么令人反感了。他们两个在嘀咕什么,我想是不是笔录要完了,因为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在去想和回答什么问题,又饿又困,那个男的说让我在这等着,然后拿了笔记本出去了。不一会他就又进来了说:你要呆在这等我们把事情核实清楚。我不能说不,只能点头。我没有在那个审讯室里呆一晚上,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专门拘留临时嫌疑犯的地方,那好歹有张能叫做床的东西,我躺在床板上,想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我也分不清白天还是晚上了,正睡着却又被两个警察带到那间审讯室,他们还在问我那些已问过很多遍的问题,而我也只有不断重复的回答。王队长进来时我正在打瞌睡,他看了他们做的询问记录后对我说:你签个字,然后可以回去了。我想他们终于是调查清楚了,于是在那个笔录上签了字。签完后他们又拿出印泥让我按个手印,我用大拇指蘸了些印泥,然后狠狠地按在纸上。按得时候不知怎么想起阿Q在临死前按手印的情形,这感觉很怪,虽然我并不是按完就要被押赴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