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所别墅吧?我打量着眼前这所据说会闹鬼的鬼屋,心里不禁有些惶恐。这里可是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真出现个什么东西,那我岂不交代了?转念一想,反正我也是走投无路的人了,还怕鬼来索命不成?住就住!索性放大胆子——提着行李迈入前廊。
话还得从头说起,三个月前我还是X城的风云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后来听信阿星的一番话,把所有的钱用来开发一个新项目。没想到他串通我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居然偷偷把钱转移后携款私逃了,只有我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虽然后来报了案,但是破获的希望很渺茫。转眼间,我从千万富豪跌到了一文不名,连栖身之地也抵押了出去。还好老林照顾我,把他的私家别墅借我暂住,可还没等我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呢,闹鬼的传说已先一步传到我耳朵里。也就是说,老林借给我的是一所鬼屋。唉,我终于知道世态炎凉是怎么一回事了,我风光的时候让他立刻把老婆转让给我他都不敢说个“不”字,而如今……
来不及细想从前,我必须赶在日落之前把东西收拾好。虽然我不太相信这些传闻,但也不想午夜12点后还楼上楼下的“撞鬼”。听说修建这所别墅之前,这里曾经是一个神庙,那时候就经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出入。庙拆了以后,放了几串鞭炮,请了一个道士做法事,原想应该安宁了,可没想到是越闹越凶,害得老林的一所豪华别墅彻底成了荒野鬼宅。
晚上,躺在松软的床垫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老是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在窥伺着我,那感觉怪怪的。翻了几个身以后决定还是爬起来看书,拿出一本我最喜欢的《宋词鉴赏》看了起来。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微弱的叹气之声。“谁?!”丢下书本,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背后是一个大衣架,上面挂着一条我刚摘下来的围巾,此外就是空空白白的墙壁。可是,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叹气的,想到这里,忍不住全身汗毛倒竖,白天听说的那些神狐志怪一下子全涌上心头,我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全身,可还是控制不了身体的微微颤动……
这一夜不知道如何过去,早上醒来,伸了个懒腰。昨晚后半夜居然做了个怪梦,梦见我睡在一所很古老的房子的床上,这种房子只有在古装剧里才会出现,是名副其实的古宅,连床铺四周都悬着古色古香的幔帐。可事实上,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款式最新颖的欧式别墅,床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哪里和古代连得上边?大概是宫廷剧看太多了,我自嘲地笑笑。
下午和老林一起喝茶,他满脸神秘地套我的话,想知道我到底被鬼骚扰了没有。我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告诉他晚上听见有人叹息这件事。第一怕他笑我胆小;第二我怀疑根本就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来之前去了一趟公安局,案情毫无进展,还是几天前的进度。唉,这种效率。不管怎么说,在没找到合适的住处之前,我决定还是再在这里住一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夜幕再次降临,白天洒满阳光的角落突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我有点儿后悔,其实随便在哪个朋友家窝两天也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的。书是看不进去了,时间还早,我决定写日记,正当我写完一页准备翻页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不知怎么,我的神经突然绷紧,思路又跑到《午夜凶铃》上去了,最近的鬼片似乎和手机有着密切的联系,手机铃一响就是鬼来敲门的前奏。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打电话给我!我握着手机,感觉冷汗都冒出来了。接还是不接?犹豫了1分钟,终于我咬紧牙关,打开翻盖,眼前的号码忍不住让我如释重负,原来是家里打来的。老妈还不知道我濒临破产的事,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得尽量瞒着。
“子默,最近总联系不到你,很忙吗?”
听听,三分抱怨,七分思念。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有,主要是应酬太多,让您担心了。”
我撒谎撒得言不由衷。
一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虽然不能在母亲面前说实话让她担心,可是家里送来的问候着实让我温暖了许多。放下手机,不知不觉地,一丝久违了的笑意出现在我脸上。
“当!”身边传来一声巨想,我七魂差点儿吓走三魄,好容易醒过神来,回头一看,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在眼前一晃,不见了。这回我确定我真的见鬼了,“谁?!”我大喝一声,声音却沙哑到几乎听不见,仔细一看,一个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个花瓶我明明见是摆在桌子中央的,好端端地怎么会掉下来呢?鬼!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向大门。
门被反锁住了,要不就被施了法,我满头大汗怎么也拧不开。正急着呢,后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不能走。”
“啪”的一声,所有的灯都灭了,房间顿时陷入黑暗。我面对大门,不敢回头,感觉身后寒气越来越重,一阵阵沁入骨髓。到底这是个什么怪物?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你就不敢回头看看我么?”冷冷的不带半点儿感情的声调,我脑海中浮现出贞子那恐怖的影像,不过这次应该是个男鬼,听声音就明白了。犹豫了很久,我扶着墙壁一点点把身体转了过去,已经抱定随时被吓死的决心。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袭白袍,青黑色的发丝散落在上面格外显眼,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那一双眼睛却比月光更冷,此时,它正冷冷地盯着我,我感觉我的灵魂随时都会出窍。
“伸出你的手来。”对峙良久,他冷冷地抛出第二句话。我怀疑我的耳朵是否出毛病了,他居然让我伸手?!难道他是吸血鬼,要来吸我的血?“干……干什么?你要?!”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一边偷偷打量四周看有什么可以逃跑的地方。“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左手,不会害你。”他上前一步,差点儿碰触到我,我忙不迭地把两只手都伸到他面前。他盯着我左手手心的那颗红痣开始发怔,我脑海里一下子转过各种各样的念头。他在干什么?莫非鬼魂也会相命,算出我阳数未尽不敢害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要争取一下,保命要紧。“这颗……这颗痣是我一出生就有的。算命……先生说……说了,它主我……一生富贵,长寿……无灾。”话说到这份上,我都不相信,也只能骗鬼,如果真有命理这回事的话,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突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喃喃自语道:“终于等到了。”
我先是给吓懵了,继而被冰得几乎跳了起来,用力推开他,后退两步:“你……你想干什么?离我远点儿!”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吸足了我的阳气好还阳吧?
“你……忘了我么?”他疑惑地盯着我,眼睛在暗处闪着明亮的光。我终于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仔细打量他一番,皓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我发现他的装束很特别,有点儿像古装剧里公子哥儿,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三四(鬼论年龄吗?不论吗?),脸除了有些苍白以外其实还蛮清秀,剑眉星目,气质不俗。如果不是鬼的话,还真没什么吓人的。
“你是……古代的……鬼吧?”我试探着问。
他愣了一下:“古代?”继而无奈地笑了笑,“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一别多年未见。”
我快被搞糊涂了,听这意思,我应该跟他很熟一样,可实际上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是梁卓。”他说完,看看我,“你是…”
“肖子默!“我抢着回答。他摇摇头,继而又说:“此事说来话长,我可以从头说给你听……”
正在这时,大厅里的钟“当当当”敲了三下,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沉默,他突然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给你看看这个。”我接过来,全然忘了忌讳,只是被这件通身散发着碧绿色光芒的上好玉器所吸引。“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收藏古玩的?”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何况是这么精致的玉如意?”
他微微笑了笑:“梁…子默,我等了这么久,只是为了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只有你能给我。”
“我?!”我一下子从艺术回归到了现实,这个古代的鬼要干什么?他居然问我要答案。
看看窗外,启明星已经升起,他叹了一口气:“今夜我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晚上,这个地方,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希望能得到你的答案。”我快晕倒了,他凭什么认为我经过这么恐怖的一夜以后明天还会乖乖跑来送死?还听什么故事?我可没有陪鬼玩的雅兴。
他好像已经看出我在想什么,接下去说:“子默,我知道你现在陷入困境。也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我帮你东山再起,但你也要给我我要的答案。“这个建议倒颇具有诱惑性,我禁不住有些心动。
“可是”我有几分疑虑:“你是鬼,你怎么能帮我?何况我能给你什么答案?”
他轻轻摇了摇头:“那支玉如意,你可以拿去卖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把它称之为‘古董’,可以换回不少钱。至于我要的答案,你肯定有,就看你肯不肯说了。”说完,他凝视着我的眼睛。
说实话,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种期盼的、茫然的感觉,我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突然,我被袖管里什么硬硬的东西给咯着了,拿出来一看,那根玉如意!我瞠目结舌,刚才怎么玩着玩着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揣到袖管里去了?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原来你还记得怎么用它。”
“他”,也就是那个叫梁卓的鬼,又叹口气:“此玉东暖夏凉,适宜亲肌肤而佩带,原是用它暖袖筒的。没想到你尚记得它,却不记得我。”说完,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
窗格渐渐有些微亮,远处传来头遍鸡鸣的声音。梁卓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他不得不把自己隐藏到更加黑暗的角落里。“肖子默,为了等这个答案,我等了快一千年,难道你连一天的时间也不肯给我吗?”一千年?我惊呆了,这是什么概念?他为什么要等我这么多年?难道我真的和他有过纠缠不清的缘分?
“好吧!”最后一刹那,我下定了决心。只见亮光闪过,梁卓已不见了踪影。
那支玉如意我找人去鉴别,居然是南唐李煜王朝的东西。离现在怎么说也有一千多年了,其价值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当时,那人就劝我把这件宝物交给国家博物馆收藏。有没有搞错?我还想靠它翻身呢。最终,我把它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这两天是在朋友家里度过的,我尽量不去想那天晚上见到梁卓并向他许下承诺的事。可是,偏偏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始终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我为了等这个答案等了一千多年,你却连一天的时间也不肯给我。”
我确实很内疚,因为我居然违背承诺没有去赴约,只是因为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也许他只是想利用财物引我上钩,然后变着法儿的把我给害了,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苍白的脸,忧伤迷茫的眼神却又立即浮现在我眼前,搞得我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