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来,那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走路的时候它象影子一样跟着我,在梦里它会象巨蛇一样缠住我,让我窒息。我开始害怕黑暗,害怕没人的角落,甚至害怕我漂亮的女友。
有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幽灵,毫无知觉的漂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似面熟的人对自己的呼喊象风一样从耳边刮过。
我无法独自一人承受这种恐惧的压力,我需要象一个朋友倾诉,但我不能,所以我只好将它写出来。
我今年已经大四了,在一次舞会上认识了一位有一头飘逸长发的姑娘,后来我一直认为她是上帝专门为我定制,并赐给我的,她就是我梦中的女孩。
她叫陈雅芳,是今年刚分配到我校的年轻教师,在温柔宁静的外表下,竟出奇的大胆,不怕女生该怕的一切东西,还常拉我去看恐怖片,声称自己从不怕鬼。
“我早晚要让你见一次鬼,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那只是一个玩笑,没想到我真的将它实现了。
我们家收藏着一本祖传的古书,从来不让我看,我上大学以后他们倒也对我放松了戒备,出于好奇,我冒险把它偷了出来。
回学校的路上,我仔细的看了那本书。书的封面很奇怪,象是作者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书的名字,但又不象字,倒象是在上面画了一张鬼脸。
翻了几页书,觉得里面的字倒还好认,但内容却很怪,都是与鬼有关的事,其中一篇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在一间大屋子里,凑足七七四十九人,每个人一根蜡烛,一张写有书后面某一个人名字的黄纸。
我翻到书后面,果然有两页写着人的名字,而且都与我同姓,“难道是我的祖先?”再往后翻全是空白页,于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将来我的名字便要写在这上面,”想到这里竟把自己吓了一跳,索性不去想了,又翻到前面。
书上说还要在一张桌子上水平摆放一面镜子,镜子上放一个鸡蛋,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每个人烧了手中的黄纸同时低声呼唤纸中人的名字,就会有怪事发生,之后纸中的人就会复活,并出现在屋子里。如果他能走出屋子,就将得到第二次生命,而屋子里其中一人将代替他去长眠。
最后一段话字迹模糊,读了几遍都读不通,只是其中经常提到鸡蛋两字。
整片文章语言朴实简单,象在讲述一件很普通的事儿,所以读完倒不觉得有一丝紧张。
我本不信鬼的,但现在内心里似乎更倾向于相信这本书。
回到学校我对小芳提起那篇文章,“哇噻,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相信这事儿!”
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想不通。
她看出来了,“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实验,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什么实验?”
“看我的吧。”
三天后的一个阴天的晚上我们真的做了实验。
那是个噩梦般的晚上,就是那一晚给我留下了我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
那晚小芳叫来了她的学生,并邀了一些系干部,以某个富丽堂皇的名义开了个晚会,晚会是由她本人主持的。
“下面是最后一个节目,也是最刺激的一个节目。”
小芳顿了顿,“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哪?我想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都不相信有鬼,而有些人却半信半疑,”
小芳微笑着看了我一眼,随之拌了个鬼脸。
“我现在就要带领大家作个实验来证明世界上不存在鬼。那么首先胆小的同学可以出去了,可不要吓破了胆呀。”
哄堂大笑,却不见有人出去。
“实验很简单,凑足七七四十九个人,我们这里刚好够,一会儿每个人到讲台上领取一根蜡烛,一张黄纸,点燃蜡烛后一块儿烧了黄纸,同时低声喊黄纸上的名字就行了。之后呢,鬼就来了,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可以吃掉一个人头呢。”
小芳拌了个张牙舞爪状,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好了,我们开始准备吧。”
几分钟后,灯熄了,每个人桌角上放了一根蜡烛,手里都拿着黄纸,讲桌上放了面镜子,小芳把鸡蛋摆在镜子中央,然后拿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柄长剑挥舞了几下,样子很象小说里面的女侠。
又引来一阵笑声,小芳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很严肃的把黄纸串在长剑上,又挥舞了几下剑,才点燃黄纸,同时嘴中低声呼唤黄纸上的名字,我们都在跟着她做,“郭天彪,郭天彪…… ……”
整间教室漫布着这种低沉的呼唤,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我真的感觉到可能会有怪事发生。
“啊!”
小芳惊叫了一声,跑下讲台,我不假思索地冲过去,抱住她。
“小芳真的吓坏了,”我想,她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腰,整个身体靠在我身上。
我朝讲桌方向望去,似乎有东西在讲桌后面晃,一下子又不见了,再出来时我看清了,是一只手!
我有些怕,但为了怀里的小芳,为了让她有安全感,我故作镇定,继续盯着那只手。
那只手在空中不停的抓着,好象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就那样在空中晃着,晃着,终于它碰到了桌沿,马上抓住了,接着是另一只手,同样在空中胡乱抓着,最后抓住了桌沿,然后两只手都抖动起来,似乎它们在用力,接着又有东西冒出来了。
这时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觉得我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我快麻木了。
我猜这冒出来的东西是头,但烛光下无法看清,那东西还在上升,快要看到脸了,我想。
那东西开始快速上升了,整个头都露出来了,脸哪?!
在该张脸的部位看不见鼻子,嘴,眼睛,甚至似乎什么都没有!
“啊——”“呀——”
似乎所有的女生都在同时大喊大叫,包括我怀里的小芳。
我被这叫声激怒了,“不管你是什么,我都要把你一劈两半,”我狠狠地想。
我拿过小芳手中的剑朝那东西的头直直的劈下去,就在我劈到它之前的一刹那,我的手被挡住了。
“假的,”小芳取下我手中的剑,指向那东西说。
小芳从讲桌上取出一个手电筒,照着那东西的脸,“现在我就让大家认清这只鬼”
说着伸手去抓那东西的脸,用力一拉,脸掉了,是块黑布。
“我是鬼——”黑布后面的班长伸长了舌头用沙哑的声音说。
“哈……”
几个男生先笑了出来,接着整个教室里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互相畅谈自己刚才的感受。
“看到了,吓了一跳吧”小芳说,“世界上本没有鬼,所谓的鬼只不过是大家自欺欺人,自己骗自己罢了。”
“可是这里算上班长才49人,而班长刚才又没有点蜡烛,”
后面的一个同学站起来说。
我仔细数了一下,还真是刚好49人。
“那么我们再来作一次实验吧。”小芳边说边拿起剑。
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便劝说道:“算了吧,今天也有点晚了。”
“我们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开玩笑的。”小芳认真起来。
于是一切又从头开始,教室里又一次弥漫了阴森紧张的气氛,我们一起呼唤着,呼唤着。
我的两只眼睛一直紧盯着小芳,怕讲桌下再冒出一个人来。
突然间小芳挥舞长剑的手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讲桌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镜子上的鸡蛋慢慢转起来了!并且越转越快,我预感有事情要发生,天知道讲桌下会不会真的钻出一只怪物。我冲上讲台,把站在上面发愣的小芳抱了下来。
蛋转的更快了,就在我眨眼的一瞬间蛋立起来了,直直的立起来,并且不再转了。
就在我为此吃惊并不知所措的时候,猛然间一股恶风吹了进来,我被吹的睁不开眼睛,就死死地抱住小芳。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教室内没有一丝光亮。
我想起古书上说如果复活的人出了门,那么就有一个人要代替他长眠,就牵着小芳的手摸索着走到门口,门是关着的,我靠住门,抱紧小芳。
一会儿工夫蜡烛全亮了,我发现教室里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那个蛋还直立着,“莫非它会从蛋里跳出来复活?”我很快又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待觉得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我又重新数了一下教室里的人,“五十个人!?”
我惊呼道,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我低头看怀里的小芳,她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与慌乱。
我慢慢地又数了一遍——五十个人,五十根蜡烛!
“我们开灯吧,会看的清楚些。”
小芳又点了一下头,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在讲台上的威风。
我按了门旁边的开关,灯亮了,在明亮的灯光下我觉得心里以不再压抑了。
我又数了两遍,“四十九人!”
小芳向我投来肯定的目光。
我又关了灯“五十个人,五十根蜡烛!”
“我们在灯光下看不见它,那么它真是鬼?”
小芳已经不再看我了,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抽涕着。
“宝贝,这件事不怪你,只能怪我,我们会有办法的。”
我安慰着小芳,同时安慰着自己。
我提醒自己要冷静,因为只有我亲眼看过那本书,只有我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现在我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处境。
我叫了班长来陪小芳,因为我注意到他一直坐在第一排的显著位置,不会有假的。
之后我大步跨到讲台上,“同学们,不管你们过去信不信鬼,现在我们中间就有一个,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怪事我们中间多了一个人,而且开了灯之后就看不见它了,我知道这不符合马克思主义,不符合牛顿力学,不符合达尔文的进化论,但如果它从这个门走出去就将偷走我们当中一个人的生命从而换得它的重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想让大家相信我,一块儿把它找出来,把那只鬼找出来,然后想办法消灭它。”
消灭它!天哪,书上并没有提到过怎么消灭它,我该怎么办?真的会因为我的好奇而害死一位同学吗。我做事情一向充满信心,而现在我绝望了。为了不把这种绝望传染给屋子里的其他人,为了找到最后一丝希望,我故作镇定。
“郭天彪,”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是鬼,知道你是我的祖先。但你又知不知道,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年轻的生命,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也许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回到你的世界,我会为你举办最大的葬礼。你也可以提出你的条件,我本人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条件。“
“我可以和你谈条件,我也只有一个条件,”最后一排的一个大个子男生站起来说道。
由于距离远,我无法看清他的脸。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大个子旁边的一个人从椅子上摔到地上,接着连滚带趴地往前跑,其他人也都头也不回地玩命地往前跑,教室里瞬间乱成一片,人跟人撞到一起,人跟桌子撞到一起,但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喊叫声,大家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