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闪烁着晶亮的星星,青白色的,暗红色的,那每一颗星星啊!都是我童年的梦。
小时候,我常常躺在祖母的怀里,数着天上的星星,祖母摇着大蒲扇,轻轻哼着《祝英调》,声音是那样的古老而凄凉。
这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聚集在一起,国福和老幺一人举着一支手搭成一座“门”,我们这些较小一点的就从“门”下钻过去,边钻边念:
“龙门,龙门,几丈高”?
“三十六丈高”
“骑白马,在不在”
“走进城门说一说”
钻完龙门,老幺突然一声吆喝,“栽白菜,吃白菜”。“栽一窝,吃一窝”“去把对门哪里摸?”“去把对门陈泡毛的坛坛摸。”然后,我们“嗡”的一声,向对门陈老太的店里冲去,陈老太以为我们要去抢她的糖,急忙用双手护住她的坛坛。我们便在她的柜台前摸了一下,又“嗡”的一声跑回来了。
春意融融,杜鹃花开,满山嫣红。我们又在老幺的带领下,去河边折了些柳枝,盘在头上,雄纠纠地前往凤凰山。国福的弟弟国春也来了,小家伙才三岁,走时还光着屁股打两个鹞子翻身。我最讨厌的是“假姑娘”,明明是个男的,却偏偏扎着两根小辨。听国福讲:“假姑娘”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是两三岁时病死的,假姑娘生下后,他妈妈怕他也死,就一直给他扎了两根小辨,当女孩子养,不信,他妈妈还在他耳上扎了个洞呢?这办法还真灵,那时假姑娘都五岁了,还没有死的“迹象”。
我们来到山上,国福和老幺分成两边,各带几个人,开始率队打仗,“仗”没打多久,假姑娘就惊呼呼地哭了起来。原来是一颗“纸”弹打在他的眼角上,老幺上去哄他。正在这时,只见国福满头大汗,心急火燎地跑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口袋,要我们赶紧跟他走。到了密林深处,他才告诉我们:他到红军坟去玩了,看见两个农民正在给红军菩萨磕头,他就从树下提走了他们的口袋,里面是煮熟了的红鸡蛋和沟粑,泡粑上还点了点红,是农民拿来祭供红军菩萨的,我们可管不了这么多,五抢六夺的把这些东西全吃了。
夕阳西下时,我们听到了讨厌的老鸹怪怪的叫声。国福告诉我们,他外婆说过去老鸹叫三声就要死人,我们吓得赶紧下了山。
听说大人要我们上学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在上学前一天的晚上,我总是睡不着,想到上完学就要工作,就要像大人一样忙碌了,我们自由自在玩耍的日子也就没有了。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此后十几年,我走的竟是一条异常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初中因贫困几次辍学,其间到过遥远的地方打工流浪,做过小贩,高中三年寒窗,无情的命运揉碎了我的大学梦,而今,饱尝了人世的辛酸,成了沦落天涯的浪子……
我的小伙伴们也经历了不同的命运:牛儿读书最不行,十五岁才混到小学毕业,之后继承了父母辛劳一生的家业—“修补地球”,不到二十岁便“晋升”做了父亲。现在的他成了“超生游击队队长”哎……
国福算是我们这群伙伴中的“狡狡者”,得意的高考,让他成为我们之中的“高知”,相信他的前途无量,但他见到我时却只是微微点一下头。
假姑娘还算有出息,中师毕业后当了教师,有一次他碰见我时说:“正在写一本书,要把我们这些童年的小伙伴都写进去。
—好多年了,我至今还未见到做作家梦的假姑娘写的书。但我至今最怀念的还是老幺,善良的老幺因家庭问题,困住了他的双脚,终究没能走出大山,就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无情的电灾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华灯初照,街市一片喧闹。故乡今日的繁华使我感到陌生。我一次又一次地伫立在新华桥头,凝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湘江水,逝者如斯夫。那流水,流走了那如烟的岁月,流走了我的青春年华。留给我的只是一片空荡和寂寞。人生是那样的短暂易逝,思绪却无限的绵长。我不禁想起了刘禹锡的诗句:“人世几回伤往事,山水依旧枕寒流。”
我抬头遥望着那广漠的夜空。天上又闪烁着晶亮的星星,青白色的,暗红色的。
啊!我的星辰,我童年的梦。逝去的岁月已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