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披着长斗篷,蹲在人工瀑布边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右手提着剑。夏榆把头发盘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袍子,而赵斌宁穿着厚重的衣服扮演美狄亚的武士兄弟。田川钰突然凑到我耳边说:“宫琦,你敢不敢从林依站的那地方来个十米跳台?”
我看了看那个地方,身边是十米高的瀑布,下面是深池(当作海),我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嘴硬道:“怎么不敢?以前我还从学院的解剖大楼跳下来过呢!”叶子在一边听着,竭尽全力把脸绷住,我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那是因为你身上披着很厚的化妆服!”
场记方榭突然说:“我劝你们最好别跳!那个水池中有水草,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林依是因为技术非常好,而且我们有相应安全措施才敢跳的,你们千万别乱来!”
我答应了一声,转头对田川钰砸去一个恶狠狠的目光。叶子看得莫名其妙:“宫琦,他只是给你开了个玩笑啊,不用这么像要把他碎尸万段的眼神吧?”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突然又冒出一句:“啊哟,你脸红了哦!”
我气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如果现在在两个小孩子面前打架不太好,于是我只能竭力把怒气压下去。等到他走开时,我的脸已经红的能让番茄都含恨而死了。
“这……这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事情。我们小学有个新修好的游泳池,上面有个跳台,是给高年级生上游泳课用的,然后我偷偷跑去玩,结果腿在水里面抽筋,就爬不出来了啦!”
“然后呢?”
“大家找不到我,但是后来我觉得我快淹死的时候,他把我找到了!”
“这是好事嘛。”
“什么好事!他……他在水下给我一个瓶子换气,,但是把我捞出来后,身边明明就有女同学,他居然当面给我做人工呼吸!!!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脸红得都能唱关云长了啊……”
“好,结束了!”导演拍着手欢呼,“我们快去吃饭吧!走!”
她不说我都忘了现在已经将近八点,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不过其他人应该比我还饿。此时的窗外一片漆黑,狂风敲打着海岸发出恐怖的响声。“哇,这么大的风啊!简直像是台风来了。我们在大陆也没有见过多少次呢。”阿玉婆婆笑着说:“这个岛在冬天还有暴风雪,看样子是要来了哦!”
夏榆不满地抱怨:“该死的,今天晚上还要练习!……”
凌晨四点,我们就被习惯早起的明晓芳拉起来排练,这一场戏台词多而重要,要花很长时间。演员们各就各位了,明晓防手一挥,赵斌宁同时打开了背景音乐。没想到音响刚一打开,整个剧院立刻统统黑了。
“喂,出什么事了?”导演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停电了吧?还是保险丝烧断了?”“谁去拿手电筒啊?我看不见东西了!”他们大呼小叫了十分钟,最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三个手电筒。我伸手关了音响,拨了几下身边的灯的开关,灯没亮,估计是保险丝出了问题。
保险丝在昨天用过的那个舞台后面。门刚一开,一股冷风迎面扑来。“保险丝在哪里?”我们摸索着路向前走去。
在方榭的手电筒掠过的一瞬间,我突然看见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个影子伏在地上,后背上有个奇怪的东西。大家都停在原地不敢上前。我把他手中的电筒拿了过来,手电筒光像子弹一样射向那个影子——
林依伏在地上,后背被捅了一刀,身下积出了一汪血!!
“咔。”灯亮了,舞台上同时爆发出一阵凄惨尖叫,立即盖过了窗外暴风雪的声音。我跑上前去压住他的脉,已经没有了。血是黑色的块状,有点尸僵,不过只在眼皮和下颚。他面前扔着一块手帕,我凑上去闻了闻,是麻醉药。“死亡时间有将近半小时,是我们正聚在一起听导演讲注意事项的时候。今天没有他需要排练的戏,所以我们没有在意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样起来了。”
我轻轻地把手帕揭起一个角。突然,手帕下现出一点白色的东西——花瓣,是那盘“金盏银台”的水仙花——手帕背面有用血写的字:五年前的少年来报仇了!
“五年前的少年?你们知不知道……”我回头来问时,发现演员们几乎个个脸色惨白,尤其是柯霖的脸色几乎是不像人!“那……那个少年她要来杀我们呀!他要把我们都杀了!”她两腿一软就倒了下去。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恐,这个诡秘的歌剧院仿佛像小说一样,被一个毁容的怪人操纵在黑暗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
“大家快点准备,马上乘船离开这里!”我立刻向大家命令道。这时跑去打电话报警的夏榆回来了:“我们的电话线被人毁了!怎么办?”
“那手机呢?”
“你看窗户外面那么大的暴风雪,哪里还会有信号!”
最后,大家迫不得已,走向岛上那个停船的地方。船不见了,拴绳子的木桩被砍断了。我们站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回去吧。”
“宫琦!!”
“现在谁也回不去,乱跑反而危险,还不如安静的呆在一块儿安全。”
我对着那被子弹一样的狂风大雪疯狂击打的暗黑海面,觉得那带着血一般腥咸的海风,似乎就是那个“五年前的少年”的悚然冷笑!!
柯霖吓得昏了过去,夏榆和方榭在照顾她。
我越验尸就越觉得不对劲,尸体死亡时间是在半个小时之前不错,可是……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冷的风?还有那个五年前的少年,凶手这么明目张胆,不是对我们挑战吗?如果不是,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突然,我听见夏榆朝田川钰大声骂道:“姓田的!别以为你是个侦探小说家就可以这样死皮赖脸追着我问这问那!我说了一百遍我不知道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你是脑子进水了耳朵聋了发神经了还是出了什么问题啦?!!”
她一口气骂了这么多,那标点符号都是形同虚设,耳朵里嗡嗡叫了半天,然后是赵斌宁的劝解声:“她确实不知道。她和我们不是同一高中的学生。”
田川钰仍旧紧追不舍:“哎,那你是不是知道?”
“!……我、我不知道!……”
柯霖被夏榆吵醒了过来,田川钰刚要问她,她突然发怒了:“那没什么事!只是个意外而已,现在我们连那少年的名字都忘了,也就是说,我们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答案,你总该满意吧?!”
我默默地听着他们吵架。那个五年前的少年是谁?还有刚才的案子,一开始我就很奇怪,但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呢?
之后,我去检查了水仙花房,除了那水仙花被撕了一瓣,伊兰不停地哀叹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
我睡得正香,突然脖子上传来一阵恐怖的寒意,飞速一划——
“啊!”我疼得大声尖叫,猛一跃起,左手将那痛的地方压住,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趴在餐桌上,大家一脸莫名其妙,叶子笑得发不出声来了,田川钰拿着餐刀,刀背压着我的脖子。
“你真可以创世界纪录啦!睡得比猪还死,饿得都流口水了还不醒?”我伸手擦擦脸,才发现自己睡得流出口水了。谁叫我们凌晨就起床啊!
我无奈的打了个哈欠,一头摔回桌子上继续睡。几秒钟后——对我来说是几秒钟后,我醒了。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我们明明吃的是午饭,怎么天都黑了?
“宫琦!”场记方榭在我耳边大叫,“你从午饭时间睡到了晚饭时间哪!快点给我起来!出事啦!!”
“干什么啊?怎么了?”
“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排练下一个场景了,可是柯霖人不见了!”
“柯霖……?!!”我心里突然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想起了她那有些神经质的言谈和行为,她也是知道那个事件的人,如果她被杀了……
我猛地跳了起来,还没迈出一步,突然从某个地方冲出了一声凄惨到几乎不像人的尖叫!那不是柯霖的叫声,而是赵斌宁!!
“那……那是……”方榭当场吓得面无人色,“那是从大舞台传过来的!”我一把将他推开,向舞台猛冲过去,田川钰正在那里拼命捶门。“怎么了?”“这个该死的舞台剧场!赵斌宁就在里面,可是门窗都被关起来了!”
“走开!”我一巴掌将他推了老远,猛一脚踹了上去,“咣——”门一连飞过三排座位,将桌子砸了一个坑。一股浓烈的燃油味扑面冲来,把我们刺激得想挂个氧气瓶。我们不敢开灯或者用打火机。等了一会儿,味道淡了,我们才敢进去。大舞台的布幕拉着,周围没有人!
突然,叶子一声尖叫跌到了地上,她的手指着布幕在发抖——从里面传出几声恐怖的呻吟,然后一只焦黑的手从幕后慢慢伸了出来。似乎是死神的手在索命!
我们立刻跳到舞台上,拉开了布幕:两个人倒在里面,那个还有力气伸手的是赵斌宁,而另一个人只有一具干枯的尸首缩在一起——是柯霖!!
“赵斌宁!听得见吗?”我大声问道。他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是谁要杀你们?!”他的手指动了动,做了个五的手势;嘴唇张开了一点,口型似乎是……“少年”!
“那个少年是谁?”
他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我低下头听了听,他死了。
窗外的暴风雨似乎更强了。我听见夏榆失魂落魄地对明晓芳说:“这真是部……受诅咒的歌剧!!”
“导演!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您再不说出来我们怎样解决呢?!”
“……”
“这是精心策划好的早有准备的谋杀,他们的死状都与歌剧《美狄亚》中的相同,而且都涉及一个‘五年前的少年’!您不说的话……”
在我们反复劝说了她数十分钟后,她终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了。
“五年前我们还是高三高二的学生。暑假有一天,我们开车去郊游,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那时的天已经黑透了,我们也很疲劳,加上郊区的路上人少,所以我们开得很快,想早点到家。没想到就是那一天,我们撞到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
天一片漆黑,路上没有行人,偶尔出现的车辆也是匆匆走过,没有看见这边的巷子里出了什么事。
“怎么样?还有气吗?”
“没气了,他可能是当场就死了。”
“我……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果被抓到,我们几个人可就全都毁了!”
“可是……”“没有什么可是!他说得对,我们不值得为一个死人付出我们的下半辈子。快走了吧……”
很快,那辆车绝尘而去。车上几个人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车子的后面,有一个人看见了全部的事情,包括……他们的面貌和声音。
“……就是这样。这五年我天天晚上都在想那起事故,越想越难受,那个男孩死后的眼神居然可以达到那么悲哀愤怒的地步,简直就是美狄亚啊!……”她突然跌进了沙发里,掩面哭了起来。
叶子把她尸表检查的结果给了我。“啊?这么快?”我拿过去看了起来。“哎,不对呀?这两具尸体……原来柯霖是事先被勒死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杀了赵斌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