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赴会
江澜回到宾馆时已是晚上了,她把东西往房间里一丢,便将自己美美地泡在浴缸里了,一瞬间,所有的不快都在这温暖轻柔的热水和蒸腾弥漫的雾气中烟消云散了。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呢?江澜在心中思忖道,同时捧起一团白花花的泡沫吹向空中,一股缭绕的雾气随之散播开去,将淡淡的清香撒满整个房间。人们在舒适安逸的环境中就容易胡思乱想,这可不是江澜一贯的作风,她总是被同学亲切地灌以“植物人”的称号,这是因为她那沉甸甸的书包中永远也数不尽的植物学研究书籍,和只要她在场,便令人闻之变色,敬而远之的一堆堆脱口而出的专业术语,可她的大脑有时却也简单的要命,因为她始终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个都像见了瘟疫似的对她笑而避之,同室好友也忍不住劝她:“我说小美女啊,真可惜了你那张漂亮脸蛋了,都二十五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生活中可不仅仅只有那些做不完的课题和项目,精彩缤纷快乐逍遥多的去了,需要你发现和珍惜,不要为了一味的赶路而错过了路边美好的风景啊。”每当此时,江澜虽无意对室友好心的劝谏作丝毫的辩解,却也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怜悯,于是她自嘲似的解释道:“或许我的祖先留给我了一副专注和顽劣的基因,注定一生,不可改变。”
可此时此刻,生命之源暧昧而肆无忌惮的爱抚使得江澜暂时放松了脑中一向绷紧的弦,思绪也禁不住随波荡漾,天马行空去了。
今天上午,江澜搭记程车匆匆赶到刘云富别墅区的时候,那里已经停了不少车辆了,虽然她没几个认识的,但由他们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有不少政府官员,还有些商业巨头,总之个个身份显贵,江澜混迹在他们当中感到有些不自在,他们都是来参加刘云富的私人展览会的,展出的都是刘的私人花卉收藏,传闻他有很多花类的稀世珍宝,因此明天的参观者都是他精心挑选的贵宾,江澜能有此机会是因为她的导师郑海天教授,郑教授平时便和刘云富有一些非商业性的往来,郑教授教授刘一些植物培育的方法,使他的花卉保养的更美艳动人,而刘也时常向郑提供一些植物标本,供教学和研究之用,所以郑海天是刘邀请的贵宾之一,但郑教授年老多病,不便行走,何况曾经在刘那里已有不少见闻,因此无心奔波,便将此机会给了江澜,武汉大学生命科学院博士研究生,他旗下最得意的弟子。
之后江澜随着人流走进了别墅区内的一座半球形展览馆,馆内是由从里到外一圈圈的展览台构成,摆放着上中下三层各色花卉,穿行其中,如同置身于绚丽多彩的花园,无数妖娆丰满的身姿让人应接不暇,这里摆放的多数是世人罕见的奇珍异葩,他们身材各异,颇为动人。江澜不禁为这名目繁多的珍藏品赞叹起来,馆内四处也是一片帻啧之声。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同时朝向一个地方,只见一个四轮平台被两人缓缓推了进来,上面是一个四方形的大箱子,被一层布遮盖着,看不清里面,人们小声嘀咕着,有着疑惑,有着惊奇,不觉中,四周围了一圈人。这时,走进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瘦弱,但双目有神,一挺西装很不合身的搭在肩上,他环视了一下四面,诡谲的笑了笑,脸上肌肉一块块凸现在表面,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刘云富,首先得感谢在场诸位的光临,没有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我也不会走到今天。”随着扬声器将话音散播开去,顷刻间,全场寂静无声。他接着说道:“本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靠着养培和出口各类名贵花卉,赚了不少钱,今天为了让大家尽兴,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物。”说着,顺手将身旁箱子上的布揭去了。
随着红布的最后一角抚落地面,一声声惊呼也随之响起,连曾在学校实验室里见多识广的江澜也差一点叫出声来,只见长宽约三米的玻璃培养皿中竖着一株硕大的植物,约同人高,下面是土壤,四壁布置着灯光,一角还安置着一套温度调节器,但令人惊奇的却她那诡异可怖的面孔,从顶端伸展出的一条条扭曲细长的枝干斜向外痛苦的扎进土壤,成伞状,枝干上布满尖锐的红色小刺,从地面到顶端的是一段修长的花茎,深褐色,光滑而凹凸,身径约四十厘米,躯体扭转弯曲成艺术态,挺立而柔媚,简直可以同女性胴体相媲美,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顶端绽放的一大团蓝色花朵向世人傲慢地展现出她的不凡之处。
刘云富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在一处偶然间得到的,我称之为‘美人花’,她可比其它任何一种美人花更称得上美人了,目前仅此一株,不过,对她的研究正在进行当中,相信不久,便会有大规模的培植,很快便会进入国际市场,到时,我会奉送在场的各位每人一株。”
围观的人群爆出阵阵喝彩,欣赏与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江澜深吸一口气,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残酷的美。
刘云富走进人群,和贵宾们热切的交谈起来,人群渐渐散开去,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江澜却盯着那株美人花出神,仿佛里面某种神秘诱惑的东西将她紧紧吸在眼前,忽然眼前血光一闪,几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赫然出现在面前,她浑身一惊,吓出一身冷汗,定睛再望时,却发觉只是幻想罢了,但美人花那奇异的模样令她有太多的疑问在脑中盘旋,她长期以来对专业知识方面的好奇心驱使她想一探究竟。
“请问,刘先生么?我想请教几个问题。”江澜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招呼道。
“请问你是——”刘云富显然没有料到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竟会出现在他邀请的名单上,不免有些诧异,小心谨慎的问道。
江澜自我介绍后,刘恍然大悟,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郑教授的得意门生江小姐啊,幸会幸会,只是不知道江小姐刚才的疑问指的是——”
“刘先生是在哪里找到这株美人花的?”江澜没有顾及周围的气氛,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此话一出,刘云富脸色有些难看,但随即恢复神色说道:“久闻郑教授的弟子江澜小姐亦造诣非浅,鄙人才疏寡闻,如小姐不介意,可否随同我到客厅小坐,我想好好与小姐切磋一下。”不等江澜回答,刘云富便告辞了旁人径直走开去了,江澜紧随其后,来到一处雅致的私人阁楼,它坐落在一座人造小岛上,三面被碧绿晶莹的湖水环绕,只有一面与陆地相通。
“真乃久闻不如一见,昔日便听闻小姐美名,听说小姐用功异常,年纪轻轻便攻克了生物学界几项难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但风姿卓越,而且貌美非常,真乃才子佳人啊,哈哈。”刘云富刚走进客厅就说道。
江澜涉世不深,自然对这样恭维的话没有任何的免疫力,顿时羞红了脸。
“刘先生过奖了,我只是对一部分事物的痴迷罢了,今日在展览会上的所见所闻的确令我大开眼界,只是对于那株美人花,我还有一些疑问想请教您。”
“小姐不忙。”刘挥手支开了佣人,然后抽出一根雪茄点燃,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在晴空的映照下,整个别墅区一片郁郁葱葱。
“你想知道什么?”过了好一会刘云富问道,将满口的烟气缓缓吐出。
“我想知道她的产地在哪里。”
“美人花目前还未展开培植,没有什么产地。”刘故意曲解语义,像是在隐瞒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那里一定还有不少,物以群居,同样,再濒危的植物也不会仅剩一株,此花的形态很奇特,植物学史记上尚未有类似记载,因此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如果有可能,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想对她的所处环境和生长习性作更深入的了解。”江澜穷追不放。
“江小姐执著认真的态度让我很佩服,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仅是位商人,还是一位探险家,我有一支私人探险队,这株美人花就是去年六月份我误入一片原始森林时偶然发现的,至于具体的位置,我想把它纳入商业秘密的范围。”刘云富在房间里踱着步。
“商业秘密?”
“不错。作为花卉商人身份的我有权保护自己应得的利益,钱对我很重要,因此,对于此花的产地,我必须保持绝对的保密,以防另有人打她的主意,为免万一,恕我对小姐也不能透露。”刘云富怀着抱歉的口气说道。
江澜有些遗憾,但仍然问道:“那么刘先生对她的习性有何了解?”
“此花生长环境温度在摄氏三十度左右,花开四季,至于其他的,我也无可奉告了。”
“摄氏三十度?那是温热带植物的生长温度,可是她的针形叶却显示——”
“如果小姐不介意,我想这次谈话可以结束了,”刘不等江澜说完便打断道,显得很没有耐心,“我还要招待其他的客人,失陪了。”转身便要走开,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高声叫道:“刘云富,你对待一个女人的态度太没有风度了!”
从客厅门口闯进一个年轻人,他面目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但两眼似乎藏着冰,冷笑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是谁!”刘厉声喝道,他没料到他的私人居所竟然混入了不速之客。
年轻人没有回答,使了个眼色,江澜会意了,于是不得不向刘告辞,但她的好奇心在此时作怪了,她走出去没多远,便又折回,在一旁的窗口前偷听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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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们是谁与我何干?”只见刘云富摆出一副漠然无谓的态度。
“你当然可以不承认,你也可以不承认这上面说了什么!”年轻人狠狠甩出一份资料到桌面上。
刘一惊,拾起资料,慢慢地嘴角开始抽动,脸色亦变的苍白,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朝桌下摸去。年轻人一个箭步上去,瞬间按住了刘伸向桌下的那只手,一把将下面的抽屉拉开,抽出一把无声手枪,冷笑道:“顺便我还可以告你私藏枪支,哼!”刘看着年轻人手中把玩的手枪,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惩治的,还有,你看到的那份资料,只是一部分证据的拷贝,并且,我还没有交到警察手中。”年轻人又把枪放回抽屉。
刘看到枪被放回抽屉,送了口气,同时故作镇定地说道:“那咱们开门见山,你出个价。”
只见年轻人打开桌上的雪茄盒,拿出一只来,在刘云富面前晃了晃,然后点燃,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告诉我美人花的产地,并且亲自带我去一趟。”
“哈哈!原来你想打她的主意,难怪怎么个个都对她这么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产地,不过要去你自己去找,我不会奉陪!我倒要看你有几条命能走到那里!”刘嘲笑道。
“哦?此话怎讲?”